273 她回來了

我怎麼都沒想到，事情最後的拆穿，會出自於我母親的口誤。

前一秒我還在想着如何隱瞞譚馨，后一秒就被道破了事實。

譚馨死死的靠在牆角，身子蜷縮成一團，不讓人碰。也不與人靠近。我蹲在她身邊，能聽見她小聲的抽泣，一聲接着一聲。

「譚馨……」我試探的去觸了觸她的衣袖，她卻猛然抬頭，兩眼淚花，「其實你早就知道這件事了，對不對？昨天靳律師來的時候，你也清楚他為什麼會把那棟房子轉移給我，但你們都在撒謊，集體欺騙了我，是嗎？」

我不能說是。也不敢點頭，這一切，歸其根底都是害怕她想不開而已。

「譚馨。對不起，我是怕你……」

「你怕我什麼？你是怕我愧疚一輩子嗎？還是一輩子都放不下他？是，我承認我譚馨就愛過這麼一個男人，可是你們為什麼連這樣的事都要隱瞞我？我已經夠可憐了，為什麼還要這麼對待我！」

譚馨的嘶吼讓我心裏特別難受，站在我身旁的母親也是一副手足無措的模樣，一邊嘆氣，一邊去攙扶譚馨，「譚馨啊！是阿姨不好，阿姨不應該說走嘴的！我真的不知道你和何思成……對不起，是阿姨不好……」

譚馨抹了抹眼，立馬站起身。她抵到我面前，語氣堅硬，「我要去找何思成！你一定知道他現在在哪，你把他的聯繫方式給我，我要去找他！」

「譚馨……」

「你別勸我，我知道我現在在做什麼！不管他之前是不是因為不愛我而離開，還是因為身體的不適而離開我。我都要去看他！起碼要在他走之前，見上一面！」

我默聲，一時間不知道應該怎麼辦，可譚馨忽然就扯住了我的衣領，「我說了我要去見他！如果你不告訴我他的地址，我今天就死在這兒！」

是的，我最怕的，就是她這幅模樣，如果她親眼看到了何思成。或許會崩潰的連自己命都不要……

我甩開她的手，眼眶也慢慢泛紅，「我會告訴你！但是你冷靜點好嗎？你以為你在這裏嘶吼他就會起死回生？他為什麼當初不告而別，不就是怕你會變成現在的樣子，不理智又想不開！譚馨你以為你還是小孩嗎？動不動就拿命來要挾，何思成他就是太了解你了，才會隱瞞你一切！」

她終於不再像個瘋子一樣的胡亂撕咬，頹喪著身子慢慢向著家門口走近，嘴裏不停的念叨著，「你們都在欺騙我，都在欺騙我……」

眼看着她自己下了樓，我急忙跟上，回身對父母說：「爸媽，我改天再來！我不放心她……」

母親揚手：「快去吧！快去吧！好好安慰她！」

「恩！」

出了樓棟，譚馨低着頭往車上走，我先她一步的坐到了駕駛座上，怕她在這種狀態下開車，會出現什麼危險。

她就一直頷著額頭，自言自語的不知道在說一些什麼。

我偷偷給騰柯打了電話，要下了之前調查的，何思成的地址和所在的醫院。

我將內容記在便利貼上，放到了譚馨的手中，「這是他在美國的地址！你準備什麼時候去，我陪你！」

譚馨握著那個紙條慢慢施力，紙條被弄的褶皺，她的指關節也白的慎人！

忽然，她說道：「他是徹底沒有活命的可能了嗎？是不是國外的醫資水平不行？」接着她轉頭，「如果我們把他接回國呢？或許……」

我插嘴：「他當初就是沖着那裏的主刀醫生去的，他本身就是搞醫學研究的，他自己不會不清楚病情的嚴重性和治療方法……」

譚馨兩眼失神，「那手術成功的幾率是多少？剛剛你們說的病危只是嚇唬人的對不對？他其實沒那麼嚴重，只要把腫瘤摘除了，就可以活下來，對不對？」

譚馨的狀態開始失控，我清楚她現在的心情很慌亂，總是給自己無數種希望的可能，但每一種都不切實際。

「譚馨，何思成是骨癌晚期，他已經被下了病危通知書了！」

「病危？病危又怎樣，他不是還沒死嗎！他不是還活着嗎！既然活着就一定有辦法！我明天就去美國，我會想辦法救他的命！他其實並不想離開我的，他只是怕自己的並拖累到我才不辭而別！一定是這樣的！一定是這樣……」

譚馨慢慢的陷入自己的冥想中，我伸手將她抱住，鼻頭忍不住的酸楚。

也不知就這樣哭了多久，譚馨慢慢昏睡了過去，我不敢開車打擾她，就那麼陪着她呆了好久。

騰柯的短訊在這時候闖入手機，翻開屏幕，是一條很糟糕的消息。

「剛剛我在美國的朋友來了信息，說何思成已經快不行了，你剛才問我何思成的地址做什麼？是要去看他嗎？」

我回復：「騰柯，你能幫我訂兩張明天去美國的機票嗎？譚馨已經知道了事實，我打算明天帶她飛美國去看何思成……」

「好，我會找人安排，然後給你消息！」

時近晌午，陽光越來越毒烈，譚馨最後是被光線晃醒的，一睜眼，眼睛就腫的像是小饅頭。

我把車窗下搖，透了透氣，說：「感覺好些了嗎？我帶你去吃些東西吧！」

她搖頭，「送我回家吧！我想回家！」

我只得按照她說的去做，踩下油門，直接奔着她的公寓而去。

一到家樓下，我攙扶她進了樓梯走廊，剛打開家門，她就呢喃道：「夏晴，你幫我去買些吃的吧！順便買一些止痛的葯！我的頭很難受，感覺裏面翻攪一樣的疼！」

我將她扶進屋，重新走到門口，「行！那你在家休息一會兒！我馬上就回來！有事就打電話知道了嗎？」

「恩，知道了。」

出了家門，我順着小街的巷口走去，那邊的快餐店能多一些，而且還有藥店。

因為中午正是飯口，我幾乎等了一個多小時才排上隊，好在譚馨沒有催我，手機還算安靜！

拎着那些東西回家，我朝着公寓院落里走，但很奇怪的是，剛剛停在院子裏的譚馨的車，不見了！

難道是她自己下樓，把車開到了車庫？

我大步走上樓，狠狠的敲着她的家門，可那頭沒有任何迴音！我又沒有鑰匙，生怕她在裏面出了什麼事！

急忙拿出電話，撥通她的號碼，但一直無人接聽！我將耳朵貼在門口，也沒聽到她的手機在屋子裏響！

遭了，她不會是想不開自殺了吧？

我心裏一顫，急忙要給開鎖公司打電話，但對門的人家忽然開了房門，看見我的時候，輕描淡寫道：「這家裏沒人的！剛剛拎着行李箱走的！好像是要出遠門！你是來躥親的嗎？她不在家的，不用敲了！」

我心一沉，「那您知道她去哪了嗎？」

「不知道啊！那我沒問！就是看見她走了！」

我點頭道謝：「謝謝您了！」

急忙衝下樓，隨手打了計程車，準備去機場堵譚馨！

但現在距離她離開已經快有一個小時，還能抓到她嗎？

我打開手機查詢今天中午的飛往美國的機票，但眼看着最近的一班，半個小時后就要起飛！

我算了算從這裏到機場的時間，再快也需要二十分鐘！

我催促司機，「師傅！麻煩您快一點好嗎？我真的特別着急！」

司機倒是加快了速度，不過十五分鐘過去了，我們還是遭遇了最不想遭遇的堵車！天橋大路上，被堵的水泄不通！

我乾脆下車，打算走出去，可時間已經不夠……

頂着烈日順着天橋往前走，眼看就要走到十字路口，我的手機來了短訊，是譚馨！

我激動的不能自己，可上面的內容，卻讓人激動不起來。

「夏晴，我去美國了，我覺得我實在等不下去了！我想見到他，現在就想！我現在正在準備登機，所以你不要擔心我，也不要來找我！這次我要自己去面對，別害怕，我會回來的！」

我顫抖著雙手回復：「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我等你回來！加油！譚馨！」

關掉手機屏幕，我抬頭看了看那片藍的透徹的天空，也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麼，我竟然覺得天上稀稀拉拉的落了雨滴，每一滴，都泛著彩虹色的光。

你一定要加油啊，譚馨。

重新打車回了騰家，一進大院，家門就敞開着！門口有行李，而且看上去很多的樣子！

家裏來客人了？還是吳嫂在收拾家務？

我走進院落，家裏頭就傳出了女人和男人的聲音，聽上去很歡愉，但絕不是我熟悉的人……不過仔細一聽，也不陌生！

我繼續靠近，才發現，楊鶯鶯和楊士銘，正在騰家收拾東西……確切的說，是往家裏搬東西！

我站在門口，放聲：「你們怎麼來了？」

楊鶯鶯看到我，立馬直起身，而洗漱間里也跟着走出一個人影，原來是尚珈回來了！

我剛要笑着打招呼，尚珈就轉身推出了一個中年婦女……那是秦鳳嵐……剛結束手術的秦鳳嵐……

她被尚珈……帶回國了……

我驚訝：「尚珈你把伯母她……」

他即刻點頭，「恩，我想照顧她，就直接帶回了國！醫院那邊也做了交接，我想讓她在家裏養病！」

楊鶯鶯甩著頭髮就走到了秦鳳嵐身邊，拉着母親的手說：「媽！你回家了！這個大房子，就是你的家！」

秦鳳嵐的腦子裏沒有明確的意識，只是跟着支支吾吾的說着「家」這個字。

而一直在客房裏忙活的楊士銘也跟着走出，看到我的一刻，說道：「很巧啊！你還在這裏住呢！」

我不太想和他們搭訕，而且，一想到尚珈和這楊氏兄妹是一家人，我就更沒了溝通的慾望！

尚珈走到我跟前，一隻手搭在我肩膀，「我帶我母親回來，你不會不自在吧？楊鶯鶯他們倆是來幫我收拾東西的，你別誤會！」

我擺手，「沒有的！你帶伯母回來是個蠻正確的選擇！有家人照顧她，是最好不過的！不過她剛做完手術，你還是應該讓她在醫院裏檢查一下比較好，如果發生什麼排斥反應，急救可能會來不及！」

「恩，我知道，這些我都會安排的！」

話畢，我打算上二樓休息，但楊鶯鶯堵在我面前，突然就提起了何思成的事，「我聽說前兩天何思成的律師來找譚馨了？還給她留了一個大房子？真的假的？是不是那個譚馨為了彌補自己的自尊心，造謠出來的啊？」

我看着她孤傲的神情就不舒服，搖搖頭，「我不清楚！如果你想問，可以直接去找那個律師！」

她即刻抬高音調，「那你也得把律師的手機號碼給我吧！你不給我，我怎麼知道這事是不是譚馨她瞎造謠呢！」

我猜楊鶯鶯一定不知道何思成病危的事，否則現在也不會站在這裏說風涼話，起碼她曾經也是對何思成真愛過！

我說：「那抱歉，我現在無可奉告！因為律師是直接聯繫的譚馨，我不過是個跟隨而已！」

楊鶯鶯氣急敗壞，我繞過她就上了二樓，她站在原地，一臉不情願的沖我大喊：「她譚馨有什麼資格得到何思成的挂念！你不給我就算了！我自己會找！」

我回頭看了她一眼，接着繼續往樓上走，其實心裏還是擔憂的，如果讓她知道了何思成的事，豈不是也會去美國？宏私呆血。

千萬不能讓她和譚馨碰面，我不希望譚馨連最後的道別，都還進行的這麼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