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玉玲彷彿未聽見陸紛紛的交代,手顫抖的指著那具「屍體」,「那……那個……」

「這事可別跟他們提起,務必保密,誰泄漏了風聲,我就處罰誰。」陸紛紛威脅恫赫的眸環顧眾人。

玉玲恐懼的點頭。

莫非是小姐不小心弄死了這個人,所以帶回來毀屍滅跡?

可是小姐是一個心腸柔軟之人,雖然她有時因受老爺耳濡目染,會在威脅時說一些什麽處罰人之類的威嚇,但那都只是在嘴上逞兇鬥狠,其實並無真意的啊!

所以這一定是意外!

小姐,我會替你保密的!玉玲默默在心中發誓,並快速跑了出去。

「玉珍。」陸紛紛再吩咐另一個丫鬟,「去找套這個人能穿的男裝,要暖一點的。」

玉珍用力點頭,出外找衣服。

剩餘的原班人馬聯合將昏迷不醒的男人搬到床上,玉珠點燃床邊的燭火,好讓陸紛紛能看得更仔細。

陸紛紛交代玉珠拿剪子過來,動手剪開男人身上的衣服,在他胸口處,長約六七寸的傷口讓眾人驚駭莫名。

果然在他衣物身上的暗紅色痕迹,不是衣料的花樣,而是血跡!

「這……」玉珠抖著聲說,「難不成是被車輪輾傷的?」指責的眼瞪向車夫。

「不不不不!」車夫慌忙辯解,「這不是被車輪輾傷的,這是被砍傷的,是刀傷呀!」

哪有車輪輾傷的傷處這麽利落,還這麽長的?就算馬車快速的直接狠撞上男人的胸口,也造就不出這樣線條精準的傷口啊!

「閉嘴!」陸紛紛頭也不回的低斥,「別大聲嚷嚷。」

車夫連忙雙手捂嘴,還用手肘推了一旁的玉珠一下,要她一起照做。

玉珠白了他一眼,不予理會,倒是望向男人的眸光沉了。

既是被砍傷,原由恐怕不簡單。這可不是不小心撞傷了人,為了負起責任而將人帶回來醫治那般的單純,誰知他是遭逢了什麽事,更或許,是被官府追殺的惡人,那可真是引狼入室了!

陸紛紛細瞧著傷口,訝異的發現這樣的傷口長度照理應該流不少血,但自染透衣服的血跡來看,他血流得並不多,似乎曾做過什麽緊急處理,也或者是因為天氣太冷,傷口被雪給凍住了,所以血流得少?

她還記得有次玉玲不小心讓剪子划傷了手掌,那傷口跟男人的傷比較起來根本是小巫見大巫,卻流了好多血,衣服上血跡斑斑,將她跟丫鬟們都嚇壞了。可比較起來,這人的傷口所流出來的血,似乎也比玉玲的手傷多沒多少,似乎很不尋常。

陸紛紛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吩咐玉珠多拿幾個火盆讓房中更溫暖些,同時以濕巾擦拭男人的傷口。

「小姐,這由我來吧。」玉珠想接過陸紛紛手上的濕巾。

「我來便行。」她想親手照料他。「我得研究一下傷口。會不會真是咱們弄傷他的?」陸紛紛詻謅了個借口。

「小姐,真的不是我撞傷的。」車夫急急忙忙又辯解。

「是不是我會定奪。」車夫真是討厭,羅哩羅唆的,她根本沒指責單單是他的錯嘛,那麽驚慌幹啥?

拭凈傷口周遭的血跡,陸紛紛發現男人的傷口明顯有開始癒合的痕迹,她不由得又猜測該不會他其實受傷很久了,而身上的衣服也換過了,所以血跡才會不多?

將男人身上的傷口處理好,敷上傷葯,綁上繃帶,並由車夫幫忙換上乾淨的衣服後,陸紛紛要丫鬟將臟衣服拿去燒掉,回房休息,人由她來照顧便行。

三名丫鬟均面有難色。

「小姐,咱們若留您跟那個男人孤男寡女的,老爺夫人若知曉,我們一定會被處罰的!」玉珠開始發揮她的羅唆本性,「而且萬一這事傳了出去,可是有毀您的名節,若您的未婚夫因此毀婚,您可就失了當官夫人的機會……」

「夠了!」陸紛紛揮手要玉珠閉嘴,「如果這事真傳了出去,我會知道是誰大嘴巴。」陸紛紛環顧在場四人,眾人均嚇得倒抽一口涼氣。

失了當官夫人的機會,正合她意!陸紛紛心底暗想。

若是父親能將她跟床上的男人配成一對,不曉得有多好呢。

她心花朵朵開的作著春秋大夢。

「小姐,奴婢的嘴巴可緊了,絕對不會將今晚的事泄漏出去!」擅長見風轉舵的玉玲以兩指在嘴上打了個叉。

「小姐,我也不會說出去的。」沒啥主見,只會附和的玉珍亦跟著打叉。

車夫當然跟著搖頭,「奴才什麽都沒看見。那床上有人嗎?沒有啊,這屋內只有我們五人,其他啥都沒有!」

陸紛紛滿意的點頭,水眸銳利的望著遲遲未開口的玉珠。

玉珠輕嘆了口氣,「小姐您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吧。但如果有什麽事發生,可記得要喊我們。」

「他人昏迷成這樣,能有什麽事?」陸紛紛啼笑皆非,「我看他這樣,說不定得好幾天才醒得過來。」

丫鬟們點頭離開,房門關上時,忍不住議論紛紛,但想小姐的心地本來就善良,可能不忍見那男人受了重傷無人照顧,又怕累了她們這些丫鬟,所以才想親自照顧他吧。

只是這樣做,對小姐的名節實在有損啊。

「咱們就守口如瓶,誰都不準說出去!」玉珠瞪視眾人,停佇在車夫臉上的時間尤其長。

眾人紛紛點頭,隨後互揮了手,鳥獸散,只有玉珠待在原地不動。

她怎麽想都覺得不妥,她剛怎麽會一時胡塗竟答應讓小姐與陌生男子單獨共處一室?

這事若被老爺夫人發現,怪罪下來,身為大丫鬟的她絕對遭受最大懲罰。

不成不成,她得告訴老爺夫人才行,不可讓一向任性驕縱慣了的小姐胡來啊!

「先去看一下小姐房中情形,再去稟告老爺。」拿定了主意,玉珠轉身走回主屋。

才剛要踏上主屋前的階梯,她的身後俏聲無息落下一個黑影,在她身上的穴道一點,玉珠不由自主的身軀一軟,失去了意識,倒進那人懷中。

黑影的個子只比她高了些許,力氣卻不小,將她拖到僻靜吹不到風的陰暗角落放置,思慮了會後,解下身上的披風,將她從頭到腳蓋住,方旋身離開。

房裡,奴才們一走,陸紛紛立刻剝下強裝嚴肅的鎮定表情。

照顧傷者一事,貴為千金大小姐的她壓根兒不用自個兒動手,更別說她有三個丫鬟,就算體恤她們的辛勞,也可輪流休息,不會太累人。

她堅持要自個兒照顧他,不為什麽,只因若有他人在場,她就無法像現在這樣坐在床沿,兩手托腮,凝神注視床上男人好看的臉。

他可以說完完全全是她理想中的樣子……纖指情不自禁輕觸上他的頰,冰冷的溫度讓她嚇得縮手。

他的唇仍是青紫,可見滿屋的火盆跟厚重的棉被仍無法讓他回溫。

「你好冰。」她咬了咬唇,鼓起勇氣拉起他的手,合於小小的掌心中,拚了命的來回搓揉。

她的手一向溫暖,母親常笑著說,夏天最討厭碰到她的手,那會讓人大汗淋漓,可是冬天最喜歡抱她入懷,因為她就像個小懷爐,暖和和的,讓人忘了冬季的嚴寒。

懷爐?

腦中冒出的主意讓她心駭了下,嬌顏頓時滾燙。

再怎麽心儀這個男人,也不能將自己的身子送上去當他的懷爐吧?這可不只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易引人議論而已,而是直損名節的重要大事呀!

可他一直處於昏迷當中,臉色是可怕的青白,嘴唇像中毒般發著紫,不管她怎麽搓揉他的手,都未見好轉。

她將地上的火盆再挪近床邊,過了好一會後卻發現一切都是徒勞無功,他的身體太過冰冷,無法產生熱能,就算蓋再厚重的被子也沒有用。

她咬了咬唇,心想,她只要在丫鬟早上過來前起來,就誰也不曉得今晚發生什麽事——她不可能說出去,而床上昏迷無意識的男人更不可能說出去。

她要救他!

一定要救他!

她要看到他醒轉過來的模樣,甚至……聽到他的嗓音。

下了決心的她大膽動手脫掉身上的外衣,只著單衣與肚兜,掀開被子,窩了進去。

一靠近他的身,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天啊,他可真冷。

她心慌的將耳朵貼上他的胸口,還好雖然微弱,但他的心仍跳著。

她相信,只要讓他恢復溫暖,他就會好轉。

忍耐著寒意,她鼓起最大勇氣在被窩裡張手將他團抱。

他的身軀非常的結實,就算昏迷的時候,肌肉也硬得跟石頭一樣,與她的柔軟截然不同。

這就是男人的身體。她紅著小臉想。

她將自個兒的溫暖粉軀貼上男人偉岸的身子,小手仍拚命在他背上搓揉,小嘴呵著熱氣,吹拂他的頸窩。

過了不知多久,她感覺到懷中的男人動了一下。

她驚喜莫名,直覺告訴她,他有救了,於是更加賣力的搓揉他的手臂、他的臉頰。

忽然,他的身子開始顫抖,她可以聽到他的牙齒正在格格打顫的聲音。

「你會沒事的。」她在他耳畔輕柔說道,「你會沒事的,別擔心,有我照顧你,不會有事的。」

他開始呻吟,她以為是他傷口的疼痛正折磨著他,或者是她不小心壓到他胸膛上的傷處了,於是她退開了些,想換個不壓疼他的姿勢,沒想到她才退開,男人就將她摟了回來,像是一失了她的溫暖,他就將再次墮入寒冷般的急躁。

他的腿圈攬著她的腿,一手環著她的頸,大掌貼上她的背,另一手繞著她的腰,這樣過度親密的動作,讓她很是不知所措。就算她喜歡這個男人,對他一見鍾情,這樣的親密也太過火了。

她還是記得,自己是雲英未嫁的閨女。

可當他在她耳邊呻吟著寒冷的痛苦,迫切的需要她的溫暖時,她又忍不住想,她是在救人,如果她離開他,說不定他又會再次失溫,更說不定,他真的會死。

反正她只要在丫鬟們早晨入房前,想辦法讓這個男人體溫恢復正常,沒有死掉的顧慮,她就可以裝做沒事樣離開這張床。

而且——她不知羞的想——被這樣抱著,感覺出奇的好。

她知道自己真是不知羞恥到了極點,但這是她心中的小秘密,她不會分享出去的。

於是她從鐵鉗般的懷抱中抽出粉臂,他熊抱著她的姿勢讓她只能搓揉他的後腰,小嘴仍不斷的呼出熱氣,希望他快快暖和起來。

寒冷似乎逐漸離開他,她感覺到他的身子慢慢的放鬆了,緊箍著粉軀的力道較為鬆緩,在她頭頂的痛苦呻吟也變成了微微喘息。

她抬起頭想瞧瞧他目前的情況,看他的氣色有沒有好了些,赫然發現,男人睜開眼了。

他的眼半張,但看得出是一雙細長的眸,眸色是濃沉的黑,像是深更夜色,讓人有種即將被捲入的錯覺。

她獃獃的回望,他的眼才半張就有著奪取她呼吸的能耐,若清醒的張開,不知道是怎樣的強大魅力。

男人雖望著她,但很明顯是沒有焦距的,像人正處於睡夢中。

「你好過些了嗎?」她輕聲的問。

明知他可能壓根兒沒聽到,她還是忍不住想溫柔的對他低語,希望能讓他恢復得更快。

「外頭雪下那麽大,你是為什麽會受了重傷,一個人倒在雪地里的呢?如果我們沒有發現你,你會不會就死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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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私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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