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藥丸一觸擊到溫暖的舌面以及唾沫,迅速在殺手口中化開。

「你……你給我吃了什麽?」說話時,藥液隨著唾沫流入喉中。

「這是一種毒藥,不用多久時間,你就會覺得全身仿如螞蟻在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若是未在半個時辰內服下解藥,將會七孔流血,十指腐爛而死!」名塘雲淡風輕的語氣,儼然那不過是一顆糖,不是致命毒藥。

「不!」殺手急忙伸指入喉,想將葯給吐出。

「沒用的。」名塘以冷酷的口吻道,「當它在你嘴裡化開,藥力就開始滲透,你最好立刻說實話,否則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

「堂堂……堂堂監察御史竟有這種邪門的玩意?」殺手面如死灰,他已經感覺到身子的異樣。

邪門玩意?名塘心中冷哼。

這些「邪門玩意」當初也是自一名具有皇室血統的王爺身上搜刮來的!

「說不說?」名塘威脅。

「不……啊!」彷彿萬蟻在體內鑽動、咬嚙,殺手痛苦的躺在地上掙扎。

「快說!」樓永夜一腳踩上他的肩。

「在……在郊外的破廟裡……從華陽門出去約十里處,就可看到……」

「爺,這交由我來處理,你去救陸小姐吧。」名塘平聲道。

他雖然厭惡陸小姐,但她畢竟是樓永夜的救命恩人,而且還是個無辜受連累的平凡百姓。個人的喜好是一回事,但他不會因此假公濟私。

「嗯。」樓永夜拍下名塘的肩,直接跳窗而出。

「快……快給我解藥……」殺手痛苦的喊。

名塘居高臨下立於殺手身邊,偏了下頭,「我就好心,斷了你的痛苦。」

凌厲銀光閃過殺手的頸。

破廟矗立於一棵參天古榕之下,繁茂的枝葉幾乎將頹圮的破廟完全遮掩,讓樓永夜費了一番功夫才找著。

他掩去足聲,在破廟半掩的門縫觀望,並未看見裡頭有任何人跡,於是他繞了破廟一圈,仍是未看見陳述齡與陸紛紛的形跡。

難不成,那個殺手騙了他?

樓永夜怒恨咬牙,正想回城進好平安市集,探查陸紛紛是否尚在約定的地點等著他時,破廟前方的大門「吱呀」一聲,生鏽的合葉發出擾人的噪音。

有人來了。

莫非是陳述齡?

樓永夜迅速走來破廟旁的窗下,屏氣凝神,掩去所有氣息,小心翼翼的抬頭注意裡頭的動靜,果然看到一個著一般服飾的男人將肩上扛著的女人放下。

是陸紛紛!

陳述齡將陸紛紛綁到供桌的桌腳下,再脫掉身上的外衣,露出裡頭的夜行衣來。

「哼!有這個女人在,不怕樓永夜不束手就擒!」未料到夥伴被毒藥所逼而透露出地點的陳述齡綁上縛面巾,欲走的他驀然轉回身,扯下陸紛紛腰間的玉佩,「得拿點東西證明你在我手上。」他得意揚長而去。

樓永夜猜測他八成要跟他的夥伴會合,只是他大概沒想到,他的夥伴此時恐怕已魂歸西天——人只要落在名塘手中,絕不會有好下場——這人若到了客棧,也只是幫夥伴收屍而已。

樓永夜竄入破廟內,拉起陸紛紛的手腕,探她的心脈——還好她只是昏厥過去而已,並未受到任何傷害,這讓他鬆了一口氣。

他躊躇該前去追擊陳述齡,還是先救陸紛紛離開這。

陳述齡是他的心頭大患,他發現這個男人十分善於追蹤,且不被發現,所以才有辦法半路襲擊他,並在他躲入陸家時,還能掌握到他的形蹤,並發現他跟陸紛紛之間的不尋常關係,以及他被趕出陸家一事。

更說不定,陳述齡早就藏匿在陸家,只是他未察覺。

趁現在他曉得他的蹤跡,該將他除掉,以絕後患才是,可又不放心讓陸紛紛單獨待在這裡。

破廟最多遊民與乞丐入住,她一個年輕貌美的黃花大閨女單獨在此,極有可能發生意外,甚至遭受羞辱。

就算她已不潔,不代表她就得承受非出己願的對待。

他咬了咬牙,動手解開陸紛紛手上的束縛,將人提了起來。

暖玉溫香軟軟的靠上他的身,淡淡的花香味趁勢竄入了鼻尖,他不由得億起兩人之間曾有的親密,雪膩肌膚的觸感,粉唇的溫潤……

他深吸了一口氣。

即使名塘警告過他,他也實際測試過了,但他還是不想去面對她人盡可夫的事實。她甚至大膽的主動提出私奔,完全沒有任何道德禮儀的約束,他早該看透了她。

但……瞧著她昏倒時,像個孩子般的天真容顏,他還是起了猶豫。

該死的,他什麽時候變得如此優柔寡斷、不幹不脆,為了一個女人三心兩意,無法果決?

思索了會,他嘆了口無奈的長氣,在供桌上的一角做了只有名塘才看得懂的記號,將陸紛紛扛上肩,往城的反方向而去。

陸紛紛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間有些許破舊的小屋子。

她的頸側發著疼,應該是那個奇怪的男人襲擊她造成的後果。

她的內心十分恐慌,抓起蓋在她身上的棉被,退後靠在冰冷的牆面,一雙大眼恐懼的打量她所在的房間。

在她臀下的是一張靠牆而放,一有動作就發出「吱呀」聲響的小床,一個像是衣箱又像是柜子的木製傢具置於右手側的牆邊,除此以外,沒有其他傢具,整個房間非常窄小而局促。

牆面是慘白的灰,仔細一看,上頭似乎有粉塵,是泥砌的牆,不是很堅固的樣子,好像稍微撞大力些,牆就會垮了。

這個房間沒人,那那個襲擊她的人會是在別處,還是以為她會昏睡很久,故先離開了呢?

她張開嘴想喊救命,可嗓子好緊,緊到她只能發出意義不明的嗚咽,眼淚辦無聲的滑落粉腮。

她不知道那個人抓她是為了什麽。

是為了錢所以綁架她嗎?

她的父母發現她不見了嗎?

還有吳公子若到了約定的地點發現她不在,會不會以為她失約了……或者他根本沒來?

她咬緊唇,小臉埋入被裡——那棉被有著霉味,讓她一呼吸就十分不適,「哈啾」個不停。

第一聲「哈啾」出口,她就驚慌的害怕會引來綁架她的人,發現她人已清醒,不知會怎麽處置她,可是她無法控制發癢的鼻子,即使恐懼至極,還是「哈啾」了數聲才停止。

鼻子終於不癢時,她忙將被子丟到一旁,免得又引起第二波的噴嚏。

這個時候,她發現整個屋子悄寂無聲。

沒人在嗎?

她心中燃起希望之光,曉得這是她可以逃出生天的機會。

她忙移動發軟的腳,即使人才站在地上,就整個軟倒跪地,她還是咬牙靠著床站起來,激勵自己一定要好好撐下去,要不萬一壞人回來,她就沒機會逃出去了!

踉踉蹌蹌,跌跌撞撞出了房間,前方是一個小小的客廳,有張像是吃飯用的圓形桌子,旁邊擺著兩把凳子,牆邊兩張柜子,空間同樣十分狹小。

小手觸及大門,用力推開,金黃燦爛的陽光隨著門開的動作而灑入屋內,她因此眯了眼,下意識抬手遮擋陽光。

待她稍微適應強烈的光線時,有道黑影忽然擋在她前方。

她愕然倒抽了口涼氣,退後兩步,臀部靠上圓形小桌。

擋住她視線的是一個高大的男子,他蓄著落腮鬍,讓人難以辨認出他的臉型,過多的鬍鬚同樣讓他的嘴顯得模糊不清。

與鬍鬚一樣濃密的眉毛之下,是雙狹長的眼眸,晶亮有神,微眯時隱隱有著凌厲殺氣,讓人望之不寒而慄。

而他現在就用微眯的可怕眼神瞪視著她,她害怕得小臉發白,全身顫抖。

「想去哪?」男人的嗓音十分粗嗄,像用砂紙磨過一樣。

「為……為什麽要……要抓我?」

「哼!」男子冷哼,「看你爹能用多少錢贖你回去!」

「我爹……我爹就算……就算傾家蕩產也會……也會贖我回去!」嬌嗓抖得一句話得分數次才說得完全。

「那我可就發財了!」男人大笑,洪亮的笑聲幾乎要震動整個小屋,逼得陸紛紛不得不捂住耳朵,逃避那令她胸口難受的笑聲。

她爹爹一定會付贖金的!

她是父親最疼愛的女兒,不可能放她陷入危險而不顧。

忽地,男子停止笑聲,指著房間,「給我進去,敢再有企圖逃跑的行為,我就砍斷你的腿!」

負在男人身後的左手抬起,赫然是一把菜刀。

陸紛紛嚇得忙奔回房間,跨過門坎時不慎摔倒了,可又腳軟爬不起來,只好爬著躲到房間的一角,嗚嗚咽咽的哭泣。

男人上前一把將房門關上,像是警告她似的製造出極大的聲響,陸紛紛嚇得魂不附體,小巧的臉蛋是死灰的白。

「嗚……爹……娘……嗚……吳公子……救我……」小手搭在合起的膝蓋上,小臉恐懼的放上,驚恐的身軀兀自抖著不停……

過了不知多久,哭到暈沉沉睡著的陸紛紛是因開門聲響而驚醒的。

驚恐的水眸瞪著踏入的男人,他的手上拿著一個碟子,碟子上頭放著一顆白饅頭,及一杯水。

他略顯粗魯的將碟子放到她腳旁。

當他靠近時,她害怕的往旁側身,別過頭去。

男人將碟子放到她腳旁就走了。

陸紛紛一直等到關門聲響起,才敢回過頭來。

一看到食物跟水,她才發現自己的確渴了也餓了。

抓起饅頭放入嘴裡就咬,乾巴巴的饅頭已經失了水分,又硬又干,自她出生以來,從沒吃過這麽粗劣的食物,而饅頭旁的水真的就只是一杯清水,沒有半點茶味。

「嗚……」她忍不住掉淚,眼淚落在饅頭上,使得饅頭增添了點咸苦的味道……

她被關在這間房間已經兩天了,她從震驚、恐懼一直到慢慢的接受現實。

那個男人看起來雖兇狠難相處,但也不會故意找她麻煩,每天定時送上乏善可陳的食物,維持著她的生命。

他並不主動與她交談,就算送食物來也僅用那對冷冷的眸子斜睨她一眼。

知道他暫時不會危及她的生命,她的膽子也變得大了些,說話時也不會常抖顫得不能成語了。

「我爹付贖金了嗎?」當他送來第三天的午餐時,升紛紛小心翼翼的問。

「哼!」男人冷聲道,「他在討價還價。」

「怎麽可能!」陸紛紛激動道,「不管是多少錢,我爹都一定肯付的。」

「我考慮切掉你一隻手指送去給你爹,證明你的確在我手中。」

陸紛紛驚恐的倒抽口氣,慌忙拉攏身上的暖裘,將手藏在裡頭。

這個房間很冷,還好他沒拿走她身上禦寒的暖裘,否則恐怕父親尚未將她救回去,她就已經凍死在屋裡了。

男人又是輕蔑的冷哼一聲,走出房間。

當晚餐送過來,陸紛紛一見又是饅頭時,幾乎要哀號了。

「那個……」她瞪著放到床上的饅頭與清水,「可以換個食物嗎?」

男人瞪眼,「被綁架的還有得挑?」

「但我吃了三天的干饅頭。」

「你只有這個選擇。」

「你是因為沒錢買嗎?」陸紛紛在頭上摸了摸,拔下髮釵,「你把這個拿去換錢,換點好吃的好嗎?」

當時的她完全沒想到為何這綁匪為了錢綁架她,竟然只拿走她腰間的一塊玉佩,其他的高貴裝飾品都完好的留在她身上是一件十分詭異突兀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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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私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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