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第三章】

褚士綺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緩緩睜開眼睛,只覺得口乾舌燥。

「水……水……」

冰涼的杯子靠在她的唇邊,似久旱逢甘霖,她只能不停的喝、一直喝。

直到杯子見底,她才看清楚喂她喝水的人是誰。

「美代子,謝謝。」是偶爾會過來幫忙打掃的美代子。

「夫人,你餓了嗎?我熬了鮑魚粥,鶴代醫生交代你醒過來要吃點流質食物補充體力。」

「美代子,我怎麼了?」

「夫人,你快把我嚇死了。昨天上午我進來收拾臟衣物去清洗,看見你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的,要不是總管機警,馬上找菅野醫生來看你,我真怕你會出事,你發燒差點轉成肺炎呢。」

「昨天上午……那少爺呢?」

「少爺昨天中午有打電話回來,交代美國分公司臨時有事要立即前往一趟。因為老夫人阻止,所以少爺並不曉得夫人生病。夫人,你別想太多,老夫人也不知道你病得不輕,所以才會……」

褚士綺抬起手阻止她說下去,「我餓了,你去端粥來給我吧。」

「好,美代子馬上去。」她匆匆關門離去。

她還算為人妻嗎?丈夫到美國或歐洲出差,公司的秘書甚至比她清楚。

為什麼他從來沒想過要打通電話,親口對她說要出差,要去哪裏,要去辦什麼事?夫妻間最基本的尊重不是如此嗎?

不知從哪生出來的力氣,她坐起身來,拉開白色柜子的抽屜,取出剩餘的七條珍珠項鏈,顆顆圓潤飽滿,光澤均勻,儘是上選。

她……居然沒有掉眼淚。

怎麼會這樣……眼淚居然流不出來。

呵!這種感覺好奇怪。

「夫人,你怎麼坐起來了?」美代子打開門,發現褚干綺坐在床沿,身上僅著單薄的絲質睡衣,她連忙放下餐盤,扶著褚士綺躺好。

「夫人,你身體還很虛弱,還是注意點好。」美代子轉身端起餐盤,「夫人,粥有點燙,你要小心點。」

「現在是六月,美代子,北海道的薰衣草花開了對不對?」

「對啊!每年這時候就是薰衣草花開季節,搭火車可以欣賞漫山遍野的薰衣草花,微風徐拂,整片大地好像變成紫色的。」

「你怎麼知道?」

美代子霎時紅了臉,「之前放了兩天假,我剛和男朋友去玩回來。」

「是嗎?」褚士綺低頭舀了一匙粥,吞咽下去后才說:「聽起來,你們很幸福。」

美代子眉眼間有掩不住的喜悅,「夫人,我男朋友已經向我求婚了。」

「是嗎?恭喜你!我沒有什麼東西可以送你,這幾串珍珠送你好不好?」褚士綺將那七串珍珠一古腦塞進美代子的手裏。

「夫人,這怎麼行!這太貴重了。而且,珍珠不是你最愛的首飾嗎?」美代子惶恐不已。

「這一點也不貴重。想想我到日本,你幫我適應環境,還提點我一些大戶人家該注意的事項,這幾串珍珠只能算是薄禮,讓川知道,或許還會怪我送的結婚禮物太隨便了,你一定要收下。」

「那……好吧,美代子收下,就當成是夫人給的祝福,我一定會像夫人和少爺一樣幸福。」

像我們一樣?

「你一定要幸福哦!」千萬不要像我們一樣。「對了,珍珠不是我最愛的首飾,我最討厭珍珠了!」

美代子一怔,「夫人,你討厭珍珠?」不會吧,夫人的首飾全是珍珠,也常看她拿着在手中把玩。

「美代子,你要記住!女人的眼淚不能像珍珠,珍珠廉價得可以經由養殖培育而成,只有鑽石可以形容,所以你要看待自己像最昂貴的鑽石,不可以讓自己失去光華。」這話也是在鼓勵她自己。

「夫人,你怎麼了?你的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哪裏不舒服嗎?」

「我只是累了。這端出去吧,我想睡一會兒。」

「可是你沒吃幾口……」

「醒來再吃吧。」將碗遞給美代子,她緩緩閉上眼睛。

直到聽見房門關上的聲音,褚士綺才慢慢睜開眼睛。

眼淚是最珍貴的珍珠,若把眼淚都送給別人呢?表示她未來沒有為他哭泣的權利是嗎?

真好……她只要愛自己。綺綺,你要好好的愛自己才對!就算哭泣,也應該為自己啊!

休息了一天,褚士綺的身體恢復些力氣,她立刻動手整理著自己私人物品。

她拿起一本記事簿,翻開內頁,上面記載着認識冰川分后的點點滴滴,將心情化為文字。特地買的富含詩意的內頁紙,還剩下很多,什麼時候她染上這種收集內頁紙的癖好?

以為把悲傷寫在紙上,就能化成美麗。

好奇怪!看着紙上的字跡全讓眼淚給暈開,不用刻意辨認,她可以倒背如流,可是今天卻哭不出眼淚,看來把珍珠送出去真的是件好事!

川,我喊你川好嗎?

川?

嗯!你叫冰川介,大家不是叫你冰川就是阿介,川就當我們之間的親昵用語,只有我可以用哦!

那我叫你綺綺好了!

這是寫在粉紅色的內頁紙,代表幸福的感覺。

但在一片深色內頁紙中,少數幾張的淺色內頁紙無法構成繽紛的美麗。

褚士綺將記事簿放在袋子裏,卻將自己曾用心收藏的內頁紙放進廢紙簍中。

寫日記,真的是種壞習慣,這是第一個應該改進的缺點。

她打開第二個抽屜,裏面是滿滿的珍珠,她將珍珠灑在房子四處,卧室、起居室、視廳室、書房,甚至連廚房也不放過,直到抽屜空了。

這個房子,擁有她無數傷心的眼淚,在每一個角落。

他違反當初的誓言,這些珍珠全是證據,總共一千七百六十八顆的眼淚,結束一場三年的婚姻。

褚士綺捉起收拾好的行李袋,挺直腰桿,她昂首的離開房子。

經過花園,看見冰川美櫻正忙着指揮園丁修剪草皮。

「你提着這種簡陋的袋子要上哪去?」

褚士綺微微欠身,「我要走了,您多保重。」

「走?」冰川美櫻桃挑眉,「阿介沒有空陪你玩這種小孩子的遊戲。」

她揚起一抹笑容,「奶奶,這是我最後一次這樣喊您。另外,我還想告訴您一件事,我褚士綺從來不希罕成為冰川家的媳婦,我也不是次殖民地的人民,對中國的歷史來說,日本自古就是倭寇,又稱海盜,這樣的家史有什麼好值得動不動就掛在嘴上?」

「你……」

褚士綺不理會她;逕自提着行李袋往大門口走去,就當這三年她是來日本做文化交流。

離開冰川家,今後她該何去何從?

褚士綺並不急着回台灣,決定拿着三年來冰川介給的零用錢--不能否認,在金錢方面,他非常慷慨--好好瀏覽日本風情,到京都體會歷史洪流的感動,到箱根體驗身心靈合一的溫泉之旅,再到北海道看看未經文明破壞的自然。

可能日子過得太愜意,她興起玩樂之心,離開日本直飛美國,美東美西玩遍后再繞進歐洲,好好的玩了一遍才肯罷休。

終於,歷時七個月的放逐結束。

最後,她仍然選擇台灣為落腳處。

一解決美國分公司的事,冰川介立刻搭機飛回日本,一下機就直奔回家。

他為褚士綺買了一組她愛的珍珠首飾,雖然不是名家設計,但他相信妻子看見了一定會高興。

「綺綺,我回來了!」打開門,等不及放下行李,他便放聲大喊。

冰川介將西裝外套丟在沙發上,步入廚房,「綺綺?」

咦,沒人!

現在是下午四點,他不曾在這個時間回家過,不知道褚士綺現在會上哪去。

「少爺,你回來啦。」美代子手上提着大袋子,出現在旋轉樓梯上。

「夫人呢?在主宅嗎?」冰川介看向她問道,「你手上那兩大袋子裏裝什麼東西?」

「老夫人要我把夫人留下來沒有帶走的東西全部收拾掉,房裏還有三大袋整理出來的衣服。」

冰川介蹙著眉,「美代子,你在說什麼?什麼叫綺綺沒帶走的東西?綺綺的東西為什麼要收拾掉?」他心裏湧上一股不安,「綺綺呢?」

「夫人已經離開了,老夫人說不準少夫人再進冰川家一步。」

「離開?!」冰川介三步並作兩步,沖向前握住美代子的雙臂,急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你說清楚一點!把你知道的事全告訴我,不準有絲毫遺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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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戀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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