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七皇子
劉霜低著頭，輕輕撫弄素凈的衣角。諸葛尚看不到她清麗脫俗的面容，但是心中卻可以想到劉霜此刻的神情，肯定是紅霞滿臉，喜不自勝。回想昨夜在留香院中情景，諸葛尚不由得痴了！
「諸葛將軍，你還不謝恩！」劉禪身旁一個尖細的聲音傳來，那聲音不男不女，聽起來就令諸葛尚渾身不舒服。諸葛尚趕緊跪下謝恩，劉禪將他扶了起來，瞪大一雙小眼睛看著他，臉上竟然有了一絲神秘的笑意。
「這昏君昨夜肯定發現我了！」諸葛尚心中的第一反應，就是劉禪已經知道了他跟劉霜相愛之事。蜀地流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女私下相愛，肯定被視作傷風敗俗之事。劉霜是公主，按照常理，劉禪知道此事之後應該勃然大怒才是，諸葛尚想不通劉禪今日態度為何如此和善。
這時劉禪身邊閃過一名宦官，那宦官面容白皙如同女子一般，又細又長的眉毛畫得極其誇張，臉上竟然打了薄薄的脂粉；更奇怪的是他竟然穿了一身大紅袍，看上去頗為不倫不類。諸葛尚知道此人正是皇帝身邊的紅人，現任中常侍的黃皓。
那黃皓舉起一杯酒，蓮步輕搖，紐著腰肢走到諸葛尚面前，奉上一杯酒來，頗為「誠懇」的笑道：「咱家就代表陛下，敬諸葛少將軍一杯。少將軍少年英雄，長得又俊……」他把那「俊」字說得很重，一股香風隨著他的話語吹了過來，諸葛尚幾乎就要嘔吐。
黃皓眉開眼笑的盯著諸葛尚俊美的臉龐看了好一會，才繼續道：「咱家就在這裡祝少將軍旗開得勝，早日回來迎娶美人！」諸葛尚心中一陣厭惡，也懶得跟那黃皓多說，面無表情的接過那杯酒來，忍著噁心一飲而盡。
那黃皓還要糾纏，大聲誇讚諸葛尚好酒量，是個豪爽的好漢子！諸葛尚實在不願多看這人妖一眼，當下再度向皇帝謝恩，大踏步轉身，對著演武場之上排列得整整齊齊的五千士卒大聲喊道：「眾將士，隨我向綿竹進發，先帝保佑我軍旗開得勝！」
「旗開得勝！旗開得勝……」演武場之上響起了驚天動地的呼喝之聲，五千蜀軍士卒齊聲高呼，震耳欲聾。這時太陽已經升了起來，萬丈光芒照耀在演武場的看台上，照耀在五千士卒的盔甲之上，陽光反射，一片耀眼。
諸葛尚緩緩的轉身，再次向著皇帝和文物百官行禮，轉身大踏步就向台下行來。他是此次北上綿竹的蜀軍先鋒將軍，自然要先行一步；諸葛瞻和其他將領的兩萬五千人馬，要稍晚一些出發。
方才諸葛尚轉身行禮之時，又偷偷的看了看劉霜。劉霜這次卻是面帶微笑，落落大方的向他點頭，一雙秋水也似的眼眸之中滿是眷戀和鼓勵。諸葛尚一邊走下台階，一邊回憶跟劉霜相愛的往事，耳邊回想著皇帝劉禪的承諾，心中熱血沸騰。
他的腦子裡，此刻只有一個**頭：此去綿竹，一定要打幾個漂亮的大勝仗回來！
※※※
五千蜀軍將士出了成都北門，在官道上迤邐北上，看上去就彷佛如同一條長蛇。諸葛尚起著白龍馬，提著一桿亮銀槍頭的長槍，緩緩的行走在隊伍的旁邊。這時一名小兵來報，七皇子劉琮求見。
一名身形瘦高，面容漂亮如同女子的男子打馬來到諸葛尚跟前，正是七皇子劉琮。如果諸葛尚的俊美，是一種英氣勃發的陽剛之美；那麼七皇子劉琮的俊美，就是一種結合了陽剛和陰柔的完美，不但男人會嫉妒他，就連女人也嫉妒他。
諸葛尚將劉琮拖下馬來，兩人走到路邊的一株大樹下。諸葛尚看看周圍，壞壞的笑道：「小娘子，你找我何事？」因為劉琮面容實在是太過俊美，所以諸葛尚平日里拿他開玩笑，從小就叫他小娘子。
劉琮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道：「去去去，我找你可是有相當正經的大事呢，你還在這裡不正經！」諸葛尚揚了揚眉毛，表示不信，劉琮從懷中掏出一個香囊來，送到諸葛尚鼻子旁邊；那香囊上傳來一股熟悉的香味，諸葛尚再熟悉不過，那是劉霜身上的清香。
諸葛尚伸手去搶，劉琮將手一縮，道：「我偏不給你！」諸葛尚眉開眼笑道：「好哥哥，我以後再不叫你小娘子了！」劉琮細長的劍眉一挑，道：「此話當真？」諸葛尚道：「大丈夫，一言既出……」
「駟馬難追！」劉琮頗有默契的接了一句，將那香囊遞給了他。諸葛尚心中激動，打開那雅緻素凈的香囊，從其中掏出一個小小的布偶來；眼見得那布偶秀髮如雲，白衣勝雪，雖然只有指頭大小，卻惟妙惟肖，就是一個縮小了的劉霜！
諸葛尚拿著那布偶端詳半晌，問劉琮：「霜霜可有什麼話跟我說？」劉琮正色道：「霜霜讓我轉告你，此去綿竹，千萬記得要堅守城池！切忌心浮氣澡，為了貪功而冒然出擊。她還說，你看到這布娃娃，就如同隨時看到她，千萬要記得她的話！」
原來如此，諸葛尚哈哈大笑，拍了拍劉琮的肩膀道：「你放心好了，我十六歲從軍以來，還從來沒有吃過敗仗。這一仗必勝無疑，你回去幫我告訴霜霜，讓她寬心好了！」
劉琮道：「如此就好，我也不耽誤你時間了，你這就去吧！子高（諸葛尚字），我雖然不懂行伍打仗之事，但是春秋戰國的歷史懂得不少，凡事求穩總是沒錯，你千萬記得霜霜的話！」諸葛尚點了點頭，看了看路邊正在北進的蜀軍洪流，笑道：「你放心好了，等我得勝歸來，迎娶霜霜之日，你就是我的座上賓！還有，你還是我的便宜小舅子……」
劉琮聽到「便宜小舅子」五個字，不由得心中好笑，忍不住捧腹大笑。諸葛尚得意洋洋道：「怎麼，莫非我說得不對么？」
劉琮道：「你說得對！」他笑了一陣，忽然臉色又沉了下來，輕輕的嘆息道：「子高，有時候我真是羨慕你，可以馳騁疆場，殺敵報國。若非我自小身體虛弱，手腳之中沒有幾兩力氣，真的就想如同你一般，騎在馬背上征戰天下，讓這四方大地，都臣服在我腳下！」
這時一陣秋風從北吹來，風中寒意隱隱，劉琮不由自主的輕輕咳嗽了兩聲。諸葛尚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便宜小舅子，快回去吧！你不用上馬，將來繼承漢室江山，照樣可以坐在家裡指揮著我們征戰天下，那豈不是更痛快！」
劉琮苦笑，抬頭仰望天空，笑容之中自有一番苦澀。諸葛尚曾經聽聞，太醫說劉琮什麼少陽經脈少陰經脈之氣鬱結，什麼內臟五腑大異於常人，最多活到三十歲……他不由得心中一陣憐惜，拍了拍劉琮的肩膀。
「如若我繼承了漢室江山，你就是大將軍，我們兄弟兩一起征戰天下！」劉琮終於振奮起來。諸葛尚抓住他的手，兩人雙手緊握，抓緊了一個大大的拳頭。諸葛尚大聲道：「我永遠記得今日之言！」
劉琮遠遠的去了，諸葛尚跟著隊伍緩緩北進，他回頭看劉琮瘦削的背影。在灰暗的天空下，落葉飛舞，塵沙揚起，劉琮騎在那匹瘦削的黑馬上，身軀一顛一顛的向成都的北門城樓行去，說不出的蕭索，道不出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