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死亡約定

第二十六章 死亡約定

第二十六章死亡約定

失魂落魄的秦維君耷拉着雙臂,拖着雙腿向東城武士館門口走去。這次的打擊實在太大了,若說上次和李炎比試,李炎的指力無色無形,令人防不勝防,那還罷了。可這次明明的幾手很普通的攻勢卻也讓他在群豪面前丟盡了臉面。更何況此次還關係着東城武士館和師父心靈殺手的臉面,關係之重大遠非上次能比。

「丟了自己的臉倒還罷了,還失了館主和師父的威風。曾幾何時,竟還會有這種日子?十年前如是,十年後又如是,難道是上天要我如此嗎?我……」憤恨心起,拳頭一握,卻發覺兩手空空,早沒了手中形影不離的青銅長劍。

「這點小挫折也經受不起嗎?那還如何做我門生?」黑洞洞的門外響起一個既有磁性又俱剛毅的男聲,只見他邊走邊說,慢慢地移到門口。他每邁一步,人便往前好幾步,邁腳的動作好是象徵性地做出來的,人卻藉此飄了過來。

門外雖有明亮月光,但此時堂廳內十六壇火壇正熊熊燃燒着,把月光蓋了下去,顯得黑膝膝的一片。只有當身着白衣的他飄了進來,大家才看得出他的面貌。

出奇的,他也是文士的打扮,上下衣裳都是潔白一片,一絲不染,和舒浩然的白裏帶灰頗有不同。而且,他的臉是刀削般的,讓人看起來有堅定執著的剛陽之美,舉手投足間卻不自覺地流露出一種像狼一般兇狠的氣息。

他並沒有特意安慰,只是邊向堂內走邊道:「我所習武學講究的是心神的發揮。神者,人之心也,心之本體無所不賅。世間萬物都是人心之所幻化,心外無物,心外無事,心外無理,心外無義,心外無善,世間所賅,唯心而已。你只有明白我說的這幾句話,才有資格入手參悟修習本門的武功,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心外無物,心外無事,心外無理,心外無義,心外無善,世間所賅,唯心而已?」秦維君默默**著,緩緩走出門去。秦福、秦全生怕主人出事,忙跟了上去。

心靈殺手鐵榮螓從容地走到堂內,這是他第一次進入這館堂,雖說他是這裏的至尊武士,但他從來都只是掛了個名,從未現身過。連自己東城的劍士們都睜大了眼,想看清這從未現過身卻又極俱威名的至尊武士的神秘面容,和他的與眾不同之處。但大家都失望了,眼前這人只不過看上去比大家英俊一點,比大家有形一點,比大家有氣質一點,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心靈殺手鐵榮螓出於禮數,僅向蕭君行了個武士論交時的平輩之禮。蕭君還未有感覺什麼不對,左邊的各路臣子已喝叫了起來:「太傲慢了,還不快跪下行禮?」鐵榮螓聽聞卻笑而不理。

商隱見心靈殺手鐵榮螓來本是高興,心想總能要回先前失去的顏面,此時出了這等事,忙上前請罪道:「蕭君,至尊武士鐵榮螓乃域外高手,賤賈數日前尋得,實不想今日蕭君親臨,未能及時教予周朝禮儀,實屬賤賈之罪,請蕭君責罰。」

蕭君抬手一擺止住他話語道:「罷了,今日本君來是為比武監察,不必太過注重禮數。此二人都是當世武學奇才,比武時點到即止,切不可傷了任何一方。不論誰勝誰負,兩城武士館都如數賜賞金銀衣帛。兩位武士則每人賜陳城兵場的龍紋劍一把。」

「謝蕭君賞賜。」兩城館主和兩至尊武士連忙答謝。

主事蕭鐵林宣告一聲,「比武開始」。

兩個至尊武士面對而立,怕打鬥時的勁力傷了旁人,二人已儘力往堂中間靠了。

舒浩然虛抱拳頭於胸前,顯出極其自信的氣勢,先道:「我本來就長於徒手,鐵兄若不選件稱心的武器可就吃虧了。」

鐵榮螓微微一笑道:「手中無劍,心中有劍,手中的劍有形,心中的劍無形,無形換有形,該是我佔便宜才對。」

「無形換有形?」舒浩然面有疑色。不但是他,全館的人不分武功高低,見識寬窄,面色上都顯著疑問,就連玄機簫之稱的蕭鐵林也是驚疑,「無形換有形?莫非他指的是所謂『神馳物外』的境界?他如此年紀,是萬萬不可能的。」

當世武學主要分兩大種,一種專修心的境界,講究心神的發揮,以無形換有形,以氣為主,以劍為輔,由於對個智慧、悟性有極高要求,所以以此路徑修習的人不少,而能成功的卻少之又少。另一種則是以劍為主,以氣為輔,講究氣為劍用,以劍傷人,此種武學入門快,效果顯著,頗受常人採用,蕭鐵林所習的玄機簫法便是此種,在座的所有劍士,都是此類修習者。

當他們聽到心靈殺手鐵榮螓那玄之又玄的心法,大都心感莫名,只覺其極是高深,到底為何卻又說不上來。

商隱道:「至尊武士,舒浩然身懷高深絕技,尤其手上爪法極是不凡,切不可掉以輕心,還是快取劍來吧。」他心裏打量,就算是以修心為主,若無有形之劍為輔,終是要若下風。

鐵榮螓還是微笑着回頭道:「心外無物,心內有賅,有劍無劍都是一樣。舒兄,這便請吧。」說着手一伸,做個請勢。

舒浩然再不作聲,對方既然有恃無恐,自己也不敢大意,等對方收回了手做好準備,才好動手。

玄機簫蕭鐵林本也有心瞧瞧這域外年青高手的心之絕學,此刻見二人瞬間便要對手,心也隨之一緊,雙眼瞪睜,生性遺漏一點,不能全窺修心繫的武學。

南城武士館館主蕭勝聽到商隱擔心自己至尊武士被打敗失了第一武士館的名頭,心感得意,本想出言戲弄他幾句。但見到兩名至尊武士在堂中戰事一觸即發,那東城武士心態從容,在舒浩然迫人的氣勢前,尤還談笑風生。舒浩然全身衣襟無風自動,那股飛濺而出的勢氣似乎也像有形的風,吹得他額頭生涼,毛髮「沙沙」作響,不由心慌,「要是他的對手是我,我該當如何是好?」。而他的對手該是最大的承受者,此時卻面含笑色,一動不動,連衣角襟擺也不曾有過絲毫愰動。

「這是誰佔上風?」蕭勝作為南城武士館館主,不但家有巨財,武功也極有造詣,但他卻絲毫不能分辨此刻誰在氣勢比斗中佔得上風。

作為武士館主,他是有心機有野心的,他知道,誰得了第一武士館的稱號,誰就等若奪得其他四城的所以生意,奪了各城的財源。武士館專為過往商人行客提供保鏢,欽封第一武士館當然是首選,試問誰還會花大錢去要個次品?那可是關係身家性命的。

堂中二至尊武士還是一動不動,心靈殺手鐵榮螓依舊臉色從容,聳立不動,但他剛才隱顯的笑容卻突然不見了。舒浩然也還是剛開始時的姿勢,雙腳不丁不八,左手垂立,右手收於胸前,五指大開,指尖微屈,有隨時發出攻擊的可能。

蕭勝見到鐵榮螓逝去笑容,一陣心喜:「好樣的,一定佔上風了。」

果然,舒浩然發動了攻勢,不是手,而還是氣勢。若說剛才令蕭勝額頭髮涼、頭髮作響的是風的話,那此刻那股風更強了,他現在臉頰都在發涼,感覺陣陣寒風拂過。

不僅是他,堂中的半邊武士都騷動了起來,「怎麼會這樣,有種好可怕的感覺。」一聲聲音說出了大家的感受。

與此同時,那半邊的火壇也感受到了,火焰跳動,零星的火星竄得半丈上。

他們是舒浩然的半邊,他的後面。蕭勝有了些明白,舒浩然沒有佔上風,而是處下了下風。不到一炷香,他額頭上滲出了汗,但他苦苦撐著,手爪還留待胸前。這下眾武士都不明白了,「比不過氣勢那便用武力拚吧,」有人內心這樣喊著。

他們能想到的,舒浩然怎會想不到?只是他此時正遭受着危機,但到底是如何危機,卻沒有外人知道,也許只有和心靈殺手對敵過,才能知曉。

到了此時,時間已過了一刻鐘。蒽公主見二人還一動不動,不由奇問父君:「父君,他們老站着幹什麼?總不能這樣光站着呀,都老久了還不動手。」她撅了撅小嘴。

蕭君道:「傻丫頭,你現在見到的可是真正的一場驚心動魄的比斗呢,可惜有許多人想見卻見不到,你見到了卻不明白,哎。」當他看到那懷疑的眼神又道:「你看吧,在東城至尊武士後面,火壇一片平靜,但在南城至尊武士後面卻騷動不停,誰的功力高你還不明白嗎?」

「可他們還沒動手啊?」蒽公主瞪大了眼睛還是不明白。蕭君再嘆了口氣,知道就算再說一百遍,她還是不會明白了:「你小心看着就會知道誰勝誰負了。」

東南二館的至尊武士依然對峙者,到了此時,武學修為較高的都已逐漸明白,究竟是誰佔了上風,舒浩然的落敗是遲早的事了。

但是,有一點失於眾人的意料。

舒浩然敗是敗了,但卻敗得很慘。只見他在勢氣最盛,身後火壇上火焰跳得最高時,最身猛地一震,嘴中噴出一股鮮血,身形連連向後退了三步,方才止住,連嘴角的血都未來得及擦便道:「好快的劍。」

劍?眾人一怔,何來有劍?

鐵榮螓恢復了他的笑容道:「你的爪法也很不賴,過不多時便會是我最大的敵手。」

舒浩然這才擦了嘴角的血,邊道:「即是這樣,那你何不殺了我?卻反而故意反過我呢?」

「我們之間無仇無怨為何殺你?我傷了你卻是故意,希望那一劍刺得你明白,空有悟性而無紮實的基礎也是不行的。」鐵榮螓停了停又道:「明年八月十五是神武門的評劍大會,刀神前輩武功之高世間罕有,若能得他一評,誰都終生受用。我今日此舉是想激你,希望讓你能突破枷鎖,蹬堂入室,到時評劍大會上可讓我全力發揮,受得稱心的一評。」

舒浩然聽了一愣道:「不管你作何目的,今日一戰我受用不盡,也感激不盡,那麼,我們評劍大會上見,告辭。告辭。」最後一個「告辭」卻是向蕭國君說的,他言下之意是連對他的賞賜也不要了。

「哈哈,二位至尊武士果然名不虛傳,今日一見真令人大開眼界,我着實在想,世間竟有如此奇功?奇,當真是奇。」蕭君贊了起來,「舒武士若哪日想用什麼兵器那便徑直向威武侯提出,我們都可為你專門打造一把。」

「謝蕭君恩典,他日定當回報,請。」說罷踏步而去。

在他走出館門。蕭君才道:「蕭館主,南城雖落敗了,但雖敗猶榮,讓本君見識了一場別開生面的大戰。明日,本君親自派人送來賜賞,也希望蕭館主再覓賢才,報效我蕭國。」

「是,蕭君。」蕭勝拜謝。

蕭君站起宣佈:「今日四城武士館比武,東城武士館獲勝,本君宣佈:東城武士館封為虎城第一武士館,七日後,正試掛牌。」

大家歡呼過後,左邊眾朝廷大臣見最後比武的李炎猶還未到,便悄悄提議蕭君回寢。讓堂堂一國之君等候確實大是不妥,蕭君點了點頭,稱是國事繁忙,便和眾臣先行離去。

走到館口,蕭君想起什麼,回頭向鐵榮螓說道:「據傳李炎的武功和令徒秦維君相仿,希望鐵武士以賢才為重,切不可傷人。」鐵榮螓應是,蕭君這才放心走出館門,在眾大臣和護衛隊中回宮。

蕭君這話本說得不重,但商隱,蕭鐵林都是高手,聽后欣喜非常,有蕭君這一句話,可抵他們十句。蕭鐵林道:「李炎到此時還未到來只怕真出了事,蕭君說的話誠然不錯,李炎的武功和秦維君相仿,與至尊武士不可同日相比,勝負明顯,不若此次比武就此作罷吧。」

此時武士館內在坐的都是四城武士館的人,雖然眾多人都對剛才的比武莫名其妙,不知他為何勝,更不知舒浩然為何敗,但他武功高深莫測卻已是不爭的事實。連打敗秦維君的南城武士館舒浩然都不是他敵手,險勝秦維君的李炎就更加不敵了,這場比武只怕是不堪一見,很多人都生了離去之心。

出乎意料的是,鐵榮螓應道:「李炎落敗已是定然,但比武既然已定下,就沒有取消的道理。更何況今日他傷我一眾族人,為公為私,在下都沒理由取消比武之約的。」

商隱聽他之意是要借比武復仇了,不由急道:「至尊武士,李炎乃是商某師侄,不若看在商某之面,就此罷了吧,貴族之事,所有事宜和要求商某一力承當,你看如何?」

蕭鐵林也上前道:「至尊武士,貴族之事實屬誤會……」話未說完,門口一人匆匆而進,向里掃了一眼便直奔蕭鐵林而來。

蕭鐵林見他臉色匆忙便問:「管仲之,出了何事,李炎可好?」管仲之附耳說了幾句,蕭鐵林才稍稍放心,總算是沒有直接聽到李炎受傷的消息。

事也湊巧,蕭鐵林才定下心來,趙蕾也剛好趕到,只見她孤身一個,便知她尋李炎也是毫無結果了。

「哦,大家都來了,還只李炎未到嗎?」鐵榮螓平淡地說着,語意中充塞著一種調笑的意味。

才站定的趙蕾聽了怒道:「休要戲耍,若想比武,本姑娘代他和你打便是。」

鐵榮螓搖頭道:「非也,傷我族人姑娘雖然也有份,但今日比武約的是李炎,請恕我不便相陪。」

「你言下之意分明是想公報私仇,真是卑鄙。若想報仇,有種就沖我們來,借比武報仇,小人所為。」趙蕾罵道。

鐵榮螓道:「我的武功威武侯蕭大俠也見到了,就算沖着你們兩個一起來也無所謂。不過嘛,能省點力就省點力,更何況我又不是特意要借比武之機的?當時定下比武時也未曾知道有些一事,這隻能說是適逢其會罷了。」

趙蕾道:「那好,你的武功我二叔是見過了,可我的武功他還沒見過,那我們就先比比看,到底是誰怕了誰?」

鐵榮螓終於正視了一下趙蕾的俏臉,說道:「你處處維護李炎,可是他的心上人?」

「呸,別說沒來頭的話,要比就快比。」趙蕾紅起了一下臉,雙手拿出了劍刺。

鐵榮螓悠悠地轉過身去道:「不比不比。」又道:「他會不會突然被人給殺了?」

蕭鐵林、趙蕾、管仲之幾人聞言立時勃然變色。大家對李炎離奇失蹤本來就心存疑慮,被他這麼一說自然而然地懷疑到他頭上,加之白天李炎、趙蕾、蕭玉樹、趙無雙四人傷了他好幾十名族人,他完全有理由設計報復。李炎作為蕭府的客人,若是出事,蕭府難辭其咎,蕭鐵林先聲奪人厲喝道:「難道,這一切都是你設的局?」

「沒有。」鐵榮螓轉身正視着蕭鐵林,雖然神態依然從容,卻較剛才嚴肅了許多,說道,「本來今日要好好會會他的,但既然他生死不明,那無謂乾等,今日比武之約也留待他日再算吧。」他轉身欲走,卻又停下道,「我建議幾位快尋尋他,否則可就真小命不保了,這幾日來虎城的可都是些不見眼的高手。哎」又嘆了口氣,「比武啊比武,不知是否還有來期。」

眾人見他提出取消比武,都心中一喜,但他又一說,稍放開的心又被懸了起來,生怕被他說中了。

「現在可不用等啦,我來了。」一聲音起,一男一女從蚴黑的館門外跨步走來。男的正是李炎,女的便是屏兒。

他們二人自樹林外城便徑直向東城武士館趕來,而管仲之則背着蕭管家回威武侯府,再折返而來,所以管仲之雖回來得早,但繞了個圈,到達東城武士館的時間便相差無幾了。

「李炎?」眾人見了都驚喜地叫起,但驚喜之餘馬上又想到接下來九死一生的比武,心底復又黯然。

鐵榮螓淡淡地道:「哦,終於還是來了,我以為你來不了了呢。」刀削似平整的臉龐終於顯現出一絲的笑意。

李炎剛見到他便被他從容不迫得近乎過分的神態所牽引,心底油然生出震驚的感覺,忙按捺住心神,擺出一副瀟灑無懼的模樣,「很抱歉,讓至尊武士久等了,剛才路上遇到了點麻煩,現在沒事了。」

「麻煩?似乎來得不小啊,連慣用的雙手劍都未曾攜帶。」他犀利的眼神好像一看便能看穿李炎的所有弱點,但他戲謔的口吻讓人聽了很不好受,「不過也好,今日帶與不帶於比武也沒有分別。」

眾人見過了他和舒浩然的比武,知他所說不假,有劍在手也只能擺個架勢罷了。趙蕾和管仲之等人卻是不知,只是感覺李炎的對手無比的強大,只見管仲之把劍一扔道:「公子,接劍。」

李炎眼角瞥了一下,左手一伸便把在空中轉了四五圈的長劍抓到了手裏:「普通鋼劍和雙手劍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好使,至尊武士可是要開始了?」

鐵榮螓呵呵一笑道:「不急不急,李炎可知那雙手劍的來歷?」李炎一怔,不明白他為何為么問,搖了搖頭。鐵榮螓繼續道:「在大周西南極偏遠燥熱之地有一氏族,以兵刃鑄造而聞名東西各國,所產的兵刃堅韌、鋒利居天下列國之首,天下知名的武林人士莫不想擁有一把。只是該族向來有一族例:只要是該族生產的刀劍絕不許流入東方周天子列國,否則……」說着看了李炎一眼,「劍之主人或執劍之人就會受到該族最嚴厲的詛咒和最兇殘的追殺。可如今雙手劍輾轉入了李炎之手……,嘿嘿,就算我不找你比武,你也命不久矣。」

李炎推想他說的氏族一定與雪娘、鐵風有極大關聯,急問:「那他們族在哪裏?又是叫什麼族名,你一定知道了?」

鐵榮螓對他的反應有些奇怪,說道:「李炎似乎對此頗為關心,想來是一定受了他們的追殺,你得了雙手劍就等於拿了一張催命符,他們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不過以你的武功能據得雙手劍這麼久而安然無事倒真是奇怪,這可絕不是他們的作風。」

李炎對此倒不放心上,反而是希望他們早先到來,好一問雪娘鐵風族氏的情況。「就算你再厲害也決猜不到的,勸你還是別白費心思。我殺了你的族人,不管是比武也好,復仇也罷,你儘管放馬過來,此次比武致死方休。」

鐵榮螓看了看李炎倒真是一副懼不怕死模樣,嘿嘿笑道:「哈,好,有幹勁啊。」說着,嘴角的那一絲輕蔑、藐視一切的神情一掃而空,露出一副莊重、嚴肅的神情。若是他早收了那輕蔑之情只怕李炎就說不出那份慷慨言詞了。他繼續道:「不管是點到而止,亦或是至死方休,一對一的比武都是莊重而神聖的,決不容許有其他的不知所謂或擾亂比武的因素所在,所以我建議換個地點比武,李炎覺得意下如何?」

「且慢。」李炎還未答話,趙蕾搶先打斷二人對話,「若說傷了尊下的族人,我趙蕾也屬有份,要報仇的話,何不光明正大與我們一戰?以你的武功修為,在場的又有幾人能有奈何得了你?如此攻於設計,伺機報復豈不損了尊下的一身絕世武學?」她和李炎交過幾手,深知李炎所習武功深淺,雖是神奇莫測,但終究火候太淺,難以發揮,和鐵榮螓這等一見面便能感覺到可怕的高手對戰,絕對是豪無勝算的。

鐵榮螓聽后目光一變,回復冷峻而剛毅的神情,讓人看不出其心思,他緩緩道:「刀神之女、神武門的少主果然不同凡響,單是這手傳功於聲音的技法便可令人心神震動,功力之高讓人敬佩。」此言一出,旁觀的眾人都是一驚,想不到簡簡單單、豪無異樣的一句話竟也能暗藏殺機,若是用於對敵當真能殺人於無形。鐵榮螓續道:「趙大小姐,你我一戰在所難免,只不過不是現在。」又道,「李炎,虎城東邊有一點將台,今夜星光燦爛,正適宜一對一的比武。在下在那裏恭候大駕,可別讓我失望了——」說到最後一句,人已動身離去,和來時一樣,七步之間已走過了至少有三十步的武士館大堂,最後「失望了」三字出口,人早已消失在茫茫月色之中。

見了這手,李炎才明白對手有多強大,強大到令人咋舌。趙蕾上前道:「李炎,你打算如何應付?那至尊武士有意想避開眾人,而且……」猶豫一下道,「而且你算勝極小。」

李炎強壓心頭生起的莫名煩躁道:「這個我明白。」應了一句卻不知如何接下句,不由暗忖:「這股難受的躁動似乎藏有焦慮,難道真是恐懼嗎?可……可又不像,反像是種很重的壓迫感,一種從沒有過不良感覺。」他暗提了口氣,希望能緩解這種感覺,突然心頭一閃:「這莫非是死前的預覺?聽人說人死之前都會有奇怪的感覺的。嘿,又不像,那種幻覺是要在死前的剎那,而我現在明明還……」

「嘿嘿,怎麼?害怕了嗎?」南城武士館館主蕭勝帶着輕蔑而又嘲弄的語氣諷刺著,「這也難怪,死可是人人都害怕的,螻蟻尚且偷生,更何況是一個有好幾大靠山的大好青年呢?現在靠山也保不了你了,是不是很難受、無助呢?哈哈哈。」一陣刺耳的嘲笑。

這話立時引得眾怒,趙蕾罵道:「蕭勝,真沒想到堂堂南城城主竟這等窩齪,說出這樣的話來。」在場的商隱、蕭鐵林、管仲之等人都怒目而視。

南城武士館主蕭勝對此不以為意,反大聲說道:「人總是怕死的,這是生存的本能,根本沒什麼好奇怪的?你想想,這世界還有很多美好的東西,還有很多沒來得及接觸,還有很多的美人、金錢等著人去享用,如此就死了豈不可惜?大家說是不是呀。哈哈哈……」那刺耳的笑聲衝天而上,仿如震懾著整個武士館,引得樓瓦瑟瑟作響。蕭鐵林怒喝:「蕭勝,你實在太過分了。」聲音雖然嚴厲充滿怒意,但依然蓋不住那衝天而上的笑聲。堂內一部分等著看好戲的人都鬨笑了起來,其中有的更因為改變比武地點而不能再繼續觀看所產生的嫌隙而故意笑得更大聲。

一直隱忍不發的李炎掃視了眾人一眼,緩緩提起手中的長劍,雙眼凝視着劍尖在火光照射下發出的光芒,平靜地道:「不錯,人總歸是怕死的。……」

在場的人聽到都是一怔,他們都在嘲笑,但似乎誰也不敢相信聽到的會是這句話,他們心中似乎是期望他哭着說些生離死別、依依不捨的話語,然後才悍不懼死地的赴死。

「而我也不例外……」李炎收起劍,把臉擺正對着眾人說道。眾人這才敢確信他是真的怕死,更何況現在在他們看來李炎似乎馬上就要把劍拋下,放棄了比武。

立時,該嘲笑的人都嘲笑了起來,一些抱着可憐、同情之心的人也放下他們的良心鬨笑起來。蕭鐵林、商隱、趙蕾、管仲之更也是驚乍著舌頭,不也相信眼前的所見。趙蕾心中浮現起那誓死幫婆婆療傷並維護着她和黑衣人舒浩然拚鬥的李炎身影,可憐她剛才還想勸說他放棄比武,此時卻反而極想勸他不要再說話,去赴他該赴的約。

正待開口,李炎突然手一動,手中長劍在火光下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他用低沉而堅定的語氣道:「可惜,我是李炎。放棄、逃跑,苟且偷生,是懦弱之人和無恥小人才做得出的事,我李炎做不到。」說着手腕又一動,把劍甩過一圈收於背後,才向蕭、商、趙、管等人道:「所以,蕭二伯,商師叔,蕾兒姑娘,管兄,請你們務必不要打擾我和至尊武士的比武。如果真是那樣的結果,那也是我命該如此。」想了又想道:「如果有人問起的話,就替我轉告於她,吃雞的時候可別忘了分我一份。」

「雞??」眾人不明所以。李炎笑了笑,心頭浮現起小時候那最特別的生日宴會,心想:「如果她聽到,一定會明白的,那就是再見了。」想到些,毅然轉身大步而去。眾人都知他去意已決,眼禽淚水,未再挽留,四周本來嘲笑的眾武士也都寂靜無聲,目送他出去。人都怕死,但還勇往直前之心,頗合眾武士的內心,雖然當中有人做不到,但都心嚮往之,所以不由而由地生出了敬佩之心。

一直未出聲的屏兒,雙眼含滿淚水,猶豫了一下,終於不聲不響地在後面拉起了他的一隻手,跟了出去。

李炎知道鐵榮螓是不想有人阻礙他報仇,屏兒一個弱女子,在與不在該是無所謂的,當下沒有驅趕。待出了武士館門口,李炎突然大聲道:「蕾兒姑娘,麻煩你先替我保管雙手劍,若有人來便把它還給該還之人。」

出了門口,見沒人跟來,李炎終於鬆了口氣,恢復平時的神態道:「呵,原來扮大俠是這麼難受的,還要板着臉做出不怕的神情。不過,能這翻戲弄他們一下還真是很有意思的,你看那些人,還真以為我怕死呢?屏兒,我還真想不到我原來也是有這樣的表演才能的。」

「公……公子。」屏兒低聲叫喚。李炎心神一震,強作歡顏:「屏兒你怎麼了?幹嘛這副樣子?開心點嘛。」

屏兒道:「公子,屏兒,屏兒真怕公子這一去便再也回不來了。公子,你不要去好不好?」說着雙手緊抓着李炎衣袖關切之情溢出顏表。

李炎拍了拍她手背道:「屏兒,你放心。公子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沒辦。一定不會這麼容易死的。」

屏兒道:「公子,那你說至尊武士武功到底有多強?」

李炎無奈道:「很強,贏的可能為零。」「啊——」屏兒驚叫。李炎又道:「不過逃生的機會還是有的。」

「多少機會?」屏兒緊追不捨。

李炎想了想道:「大概,總有一半吧。」

屏兒仔細審視了一番終於問道:「公子,屏兒要聽真話。」語氣少了些許剛才的柔弱,多了份鎮定、堅信。

李炎看着那嬌美而略帶稚嫩卻又堅定的的面容,嘆了口氣道:「一層……也許半層吧。」未說完已不忍再看她那失落而又慘然的神情,轉身而去。既然定下了至死方休的比武,又選擇了無他人觀戰的決鬥,也許只有屏兒她還不明白他的生還希望到底有多少。

出乎意料的是屏兒並沒有哭,只是靜靜地跟在後面。李炎也不敢回頭說話,只怕這一回頭,她便會慘哭起來,滲人肺腑的哭泣會讓他失去決鬥的勇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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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死亡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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