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個故事(南山南完結)

第十五個故事(南山南完結)

夢境裏面的我,站在墳墓前方正裹足不前,忽然一陣大風獵獵吹過,竟將墳墓頂上的石塊吹翻了,泥石噼里啪啦的隨風掉落,露出了墓中的棺木。赤紅色的棺木大大的敞開着,裏面合目躺着的,竟是我的妻子陶桃。我一時驚懼交加,呆愣愣的佇立着。棺中人忽的睜開一雙比夜色更黑沉的眼,凝望我,啟唇而笑:「相公。」

好似被她的笑容蠱惑一般,我情不自禁的一步步朝着她走過去。可,漸漸的,她的眼耳鼻口開始慢慢流下殷紅的血,染紅了她白色的睡袍。她的皮膚開始剝落,肉/身開始腐爛,一張如花嬌顏逐漸變得猙獰。她朝着我伸出露出了森森白骨的手,就像要向我索命似的。我難以自抑的驚叫起來,汗如雨下——我從夢中驚醒過來,睜開眼,看見了黑漆漆的天花板。我鬆了一口氣,幸好,只是在做夢。

我偏過頭,準備打開枱燈起床去喝杯水,豈料一轉頭便看見床前直楞楞的立着一條黑影。「啊——」我立刻叫出了聲,心臟砰砰狂跳起來。

這個時候,黑影出聲了,幽幽的喊道:「相公。」是陶桃的聲音。這個認知並沒有令我放下心來,這一聲相公讓我混淆了現實與夢境,幾疑還是身處夢中。我手忙腳亂的打開枱燈,昏黃的燈光照出床前人披散的黑髮和凌亂的白袍,亂髮中微微露出她的側臉,平靜的看着我。我呼出一口氣,開口道:「三更半夜的不睡覺,站在這兒做什麼?」

陶桃愣愣的看着我,遲疑的說道:「相公……不對,老公,我覺得,我漸漸的變得不像我了……不,不是,我是說,我覺得自己變成了另外一個我……」

我心煩意亂的抬手抹了抹臉,說:「你到底想說什麼,別再折磨我了,好不好?」

陶桃沒有理睬我,自顧自的說了下去:「這段時間以來,我總是會重複的做同一個夢。夢裏,有一個很大很漂亮的園子。我看見我自己穿着古代女人的襦裙,在一棵柳樹底下蹴鞠。踢著踢著,球高高的飛了起來,落到了院牆隔壁。我想要將球撿回來,於是搬了梯子,搭在院牆上。可是,每當我爬上梯子的時候,總是會醒過來,我總是看不到院牆那一邊是什麼……好想看清楚啊,院牆的另一邊,究竟是什麼呢……」

我略感不耐的聽着陶桃的講述,聽着聽着,凜然起來,有種寒毛直豎的感覺。她夢見的場景,我也夢見了,只是沒有後來她搭梯子的那一部分。為什麼?為什麼我們竟然會做如此相似的夢?難道只是巧合嗎……

從我們做了極其相似的夢的這一天起,陶桃的病情竟然開始好轉了。她又變回了那個溫柔解意的賢妻,不再整日神經兮兮的了。見此情形,我感到十分欣慰。終於,不必再過那種提心弔膽的日子了。

對目前的生活,我感到十分滿意。但願,陶桃再也不會出現精神不穩定的情況。如果她一直保持這樣的狀態的話,我想,我們可以考慮要個小孩子了。

這一天午後,我離開公司,去往另一家公司辦理業務。事情很順利,不到一個小時,我就走出了那家公司的大門。下午不必再回公司上班,該做點什麼事好呢?懷着悠閑愜意的心情,我開始在大街上溜達起來。

因為不是節假日,街上的人不算多,陽光暖洋洋的,周圍洋溢着閑適的氣氛。在街頭咖啡館里喝了杯熱咖啡,突然想起許久沒有去書店裏逛一逛了,那家我很喜歡的書店就在對街不遠處。於是,我從咖啡館里走出來,打算經過十字街口去往那家書店。

站在斑馬線前頭,等待綠燈亮起,我略感無聊的打量著對面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群。突然,我看到了身在人群中的身穿灰色西裝的連城,怎麼,他今天也沒有上班嗎?正當我這樣想着的時候,我發現他身邊還依偎著一個身材窈窕的女人,兩人親密的說着話。這傢伙,交了女朋友也不跟我說一聲,太不講義氣了!可是,當我終於看清楚那個女人的面容的時候,我感到腦子裏「嗡」的一聲響,熱血上頭,瞬間有種恨不得砸碎這個世界的衝動——那個女人,那個女人,分明是我的妻子陶桃!

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我的妻子,我最好的朋友,居然一起背叛了我!

在這個時候,我的耳朵里聽不見了任何聲音,眼睛裏除了那兩個可恨的人,再也看不見別的東西。他們兩人親熱的談笑着,忽然連城低下頭,輕輕的在陶桃耳邊吻了一下,而她則羞怯而幸福的微笑了。我目眥欲裂,真想立即跑過去,撕碎那兩個背叛了我的人!終於,綠燈亮起了,我邁開步子往十字街的另一邊跑過去,快點,快點,他們就快拐到另一條街道上去,快要從我眼前消失了!

當我喘著氣跑到對街上時,已經不見了那兩個人的蹤影。我來到另一條街道上往前看,也仍然看不到那一對野鴛鴦。氣狠狠的往路邊垃圾桶上踹了一腳,我只得作罷。反正,你終究還是要回家的,也不急於這一時,你給我等著!

從十字街口離開以後,我再也沒有心情去任何地方,便直接回了家,等待陶桃回來。一直等到夜幕降臨,我才聽見她掏鑰匙開門的聲音。我聽見她一邊開門,一邊哼著歌,心裏的火更是騰騰的往上冒。賤人,你哪來的臉歡歡喜喜的回家來面對我!

陶桃進了家門,看見了我,笑着問道:「你已經回來了啊,吃飯了沒有?我今天去逛街了,沒有來得及準備晚飯,你要是還沒吃的話,我現在立刻去做……」

我出聲打斷了她的惺惺作態:「逛街?和誰一起?」

她愣了愣,笑道:「沒有和誰一起啊,就只有我一個人。」

「一個人?」我冷哼了一聲,「我看見你們了。」

「什麼?」她似乎不解一般的看着我。我不耐煩了,直接說道:「我看見你們了,你,還有連城。」

我的話音一落,陶桃的臉瞬間變得煞白。她緊緊的抿著唇,一語不發。我冷冷的看着她:「你沒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聽了我的話,她抬眼倔強的看向我,仍然不開口。我驀然站起身來,拿起茶几上面的花瓶猛的摔在地上,「砰」的一聲巨響,碎瓷片四處飛濺。我問她:「什麼時候開始的,你們?」

她沉默了很久,方開口道:「上輩子。」

「什麼意思,把我當白痴嗎?」

「我說的都是真的,我和他,從上輩子就開始了。」

「你——」我氣得說不出話來。

「你還記得我跟你說起過的那個夢嗎?我終於全部想起來了,那不是夢,是我們的前世啊……」陶桃帶着甜蜜的微笑,眼神恍惚的說道:「我和你,成親已五載,你行商,常年不在家。那麼大那麼漂亮的園子,常常就只有我一個主人居住着……」

「我很喜歡蹴鞠,每天下午,都會在院牆旁邊一棵老柳樹底下蹴鞠。那一個春日午後,我身着黃衫碧裙,再次來到柳樹下,踢起那小小的彩色圓球。風很大,吹起柳絲拂在我的衣上和發上,髮絲迷住了我的眼,一不小心,將球高高的踢了起來,踢過了院牆……」

「我很喜歡那個綵球,不想就此捨棄它。於是,搬來了木梯,搭在院牆之上,踩着梯子,我爬上了牆頭。」

「終於,我看到了,院牆的那一邊,是什麼。」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他,我的城郎。他穿着一身瀟灑飄逸的青色長衫,髮髻和眼瞳都漆黑如墨。他手裏拿着我丟失的綵球,微笑着看着我,說,這個是你的嗎?」

我不知道陶桃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只是越聽越生氣。我再也無法控制自己,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去,伸出手狠狠的掐住了她的脖子,我說:「你這個賤人,我要殺了——」我的話還沒說完,便感到脖頸間微微一涼,緊接着,便是眼前一黑。我看見自己的血,飛濺而出,噴了對面的陶桃一臉一身。她靜靜的看着我,手上,握著一塊染血的碎瓷片……

一片黑暗之中,我看見了那一世的自己。做古代裝扮的我挽著袖子,手持長鞭,正在鞭打着一個奄奄一息的女人。我一邊揮動長鞭,一邊惡狠狠的喊著:「我要活活打死你,看你還敢不敢偷人……打死你!打死你!你說,那個人是誰?究竟是誰?……」

與陶桃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髮髻散亂,一身血痕,卻死死的咬緊牙關,不發一語。起先,她還在掙扎著,最後,在如雨的鞭影下,她漸漸停止了抵抗和掙扎,終於一動不動了。她死灰色的臉孔在我視野里無限放大,整個世界都是她死去了的臉……

躺在一地碎裂的玻璃渣中,我的瞳孔也在漸漸放大。在我最後的意識里,我想到,這,便是因果報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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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媽媽的恐怖故事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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