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吸取精氣

第九十二章吸取精氣

桃夭迅速寫下藥方，遞了出去，自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

石天澈疑惑的看着她的側臉，唇緊緊的抿著，剛想開口，外面又有手臂伸進來。

「娘親，這個人肚子裏好多蟲子，真噁心」桃桃從凳子上站起來，趴到桃夭耳邊嘀咕，而安娃的臉色也不好看，窘著眉，看了一眼便移開了眼睛，他分明也看見了。

桃夭唇角一勾，點點頭。

這個時候，石天澈忽然覺得，自己與他們是這樣不同，他們才是一家人，而他，不過是個外人，他們能看見的，他什麼都看不見，當他們在一起說話的時候，他甚至聽不懂！

這個感覺讓他很不爽！

剛毅的俊容凝重起來，氣息微微不穩，他緊靠在桃夭身後，就這樣看着她診脈，寫藥方，每一次，那淡淡的粉色都會出現，又馬上消失在病人的脈搏處。

明明離她這樣近，卻又是那麼遠，她美好如虹，飄渺如雲，全身純凈的沒有任何雜質，高貴的不容褻瀆。

猶如此刻，那麼安靜，花月靜好，救治著一個又一個遭受苦難的人，不求金錢，不圖回報。

一直以來，不願承認，那個距離太遙遠，他逃避，忽視，卻在此刻不得不正視這個問題。

她的身份，高高在上！

一個下午，桃夭看了一個又一個，桃桃和安娃不時的嘀咕，也有病人害怕的詢問，她輕輕的解答，在世人眼中不能治癒的絕症在她口裏輕描淡寫，成了喝過幾服藥就會根治的普通病症，病人心安感激的離去，直到，外面的人都走光，天色漸暗。

整整一個下午沒有說過一句話的石天澈，卻突然開口。

「我想知道，這一次你下凡的原因。」

身子一顫，剛要站起的桃夭僵在椅子上，無意識的回頭，眼中波濤洶湧，他記起來了嗎？記起了桃夭？心，不受控制的狂跳起來。

下一句，彷彿等了千年，卻在出口的那刻，滅了所有火焰，她眼中的光芒暗了下去，垂下眼帘，掩蓋濃濃的失望和悲傷。

「你就是三年前出現在世間的仙人桃夭，為了那次劫難下凡。那這一次，又為了什麼？」

他，沒有想起。

「凡間又要出什麼大事嗎？還是下凡救化世人，亦或是」後面的話沒有說出口，或許連他都覺得那是不可能的。

「安娃，帶桃桃回房修鍊。」桃夭輕輕囑咐了一句，掀開帘子走了出去。

石天澈緊急一步，長臂一伸，從後面緊緊摟住了她。

溫熱的氣息灑在桃夭的裸露的脖頸，堅硬的胸膛緊壓在她的背部，讓她絲毫不能動彈，桃夭不禁惱羞，「石天澈！你放手！」

「不放！」石天澈霸道的更加用力。

此刻他們已經出了廂房，站在大堂里，正在整理著藥材的夥計們驚呆的看着這突來的一幕，桃桃和安娃也張著小嘴瞪圓了眼睛，特別是桃桃，一雙桃花眼閃閃發光，賊溜溜的圍着兩人亂轉。

畫面像定格了一般，所有人的動作都停在了半空，桃夭又惱又恨，情急之下竟忘了使用法術，張口狠狠咬上石天澈的胳膊。

石天澈微微悶哼，手臂一僵，卻沒有鬆手，而是將頭埋進她的脖子上，那陽剛的觸感惹得她一陣輕顫，鬆開了嘴，即使隔着衣料，她也能聞到那股血腥味。

怔忡之下，一時忘了掙扎。

「再也不放手，永遠不放手！」火熱的呢喃伴着溫熱的唇貼在肌膚上，桃夭的心牆一瞬間崩塌，潰不成軍。

眼眶灼熱的疼痛，有什麼想要噴涌而出。

「呼！」是一聲輕微的吸氣，安娃面紅耳赤的慌亂掩住桃桃的眼睛，卻惹來她極度的不滿。

「哥哥！幹嘛捂住我的眼睛！」

這突來的稚嫩童音驚醒了獃滯的眾人，各自慌亂的重新進行手中的動作，卻是掉筆的掉筆，摔葯盤的摔葯盤，大堂里「乒乒乓乓」一陣混亂。

「啊！」桃夭只覺臉上發燙，羞愧難當，慌亂中竟有些不知所措，幸虧遮著面紗，否則她簡直無地自容。

手「啪」的拍了一下石天澈的胳膊，石天澈只覺手臂一麻，短暫的毫無力氣的垂下，眼睜睜的看着懷中的佳人飛快的逃走。

知覺馬上恢復，他沒有急着追，嘴角泛起愉快的笑意，瞄了一圈大廳里渾不知忙些啥的夥計和大夫，亮燦燦的眼睛溫柔的看向安娃和桃桃。

「安娃，帶桃桃回房修鍊。」他重複了一句桃夭的話，覺得這樣好像會離她更近一般。

然後，優雅的轉身，悠然的踱著步子朝外走去。

無人看見，他背對着眾人的臉扭曲起來，瞄著那隻被咬的胳膊，齜牙咧嘴，眼中卻是滿滿的愉悅，奇怪的表情搭配，有些怪異。

一出大門，優雅不在，他馬上飛奔起來。

大街上，人攢涌動，他卻一眼看見那一身潔白，混在人流中，那麼醒目，遺世獨立，周遭的喧嘩逝去，只剩下那個身影，飄飄欲仙如行走在雲端。

他目露喜悅，為一眼就能看見她而激動，認為這就是註定，生生世世的追隨，這就是命，上天讓他孤獨這麼多年，就是為了等來這個女子，然後，一眼，認定。

身後隔着幾重人，幾個飄飄忽忽打扮普通的身影一路尾隨。

石天澈趕上桃夭，與她並肩而行，身子無意識的側着，為她擋着不小心蹭過來的人。

今天有重大的廟會，人們趕着前去求平安，賜子嗣。

這是古來就有的不是節日的節日，傳說，這一天，財神爺，月老，送子娘娘，安碌神會一起下凡，掃視人間，只要心意夠誠，所許願望一定會實現。

所以，不管大廟小廟，只要有這些神靈像在的地方，都人滿為患。

隨着人流，也不知走了多久，桃夭飄忽的思緒終於收回，轉頭，便看見石天澈帶着一臉滿足的笑意看着她。

晶亮的眼睛流光異彩，高大的身影護在一旁，無端的，心裏暖了起來，這一刻，似乎所有不愉快的記憶都已遠去。

「顏兒，你看起來很累，前面休息下吧！」看見她忽然間柔和的雙眸，石天澈輕笑起來，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自然的牽起她的手。

手輕微的一掙，隨即停止，任他緊緊的溫柔的牽着，眼中閃過一絲迷茫和失落，她，還是不習慣那一聲「顏兒」，她還是在意那份失落的回憶，那份相識相知，有痛有甜的回憶，在他的腦中，怎麼就成了一份空白？

避開人群，他們進了一座茶樓，茶樓幾乎沒有人，夥計也很少，大概都去趕廟會了，僅有的幾個人，也都懶洋洋的。

為他們上了幾分小點心和一壺茶，夥計便跑的沒蹤沒影。

石天澈為桃夭倒上茶水，輕輕的吹拂了幾下，緊盯着桃夭的眼睛露出一抹擔憂，輕蹙了眉頭，不覺已經伸出手覆上她的臉頰。

「你幹什麼！？」桃夭一驚，抖了一下撇開頭，身子朝後仰了半截。

石天澈被蟄了一下縮回手，眼神受傷晦澀，但隨後又微笑起來，只是那笑容多少有些掩蓋的味道。

「怎麼看起來這麼累？臉色不太好。」

臉色不太好？

有着面紗的遮蓋，他竟然能看出她的臉色不太好？！怎麼看出來的？她的臉上有着黑色錯橫的焦皮，他怎麼看出來？！

是的，她很累，很累，從昨晚開始，救了一個又一個原本該死的人，用的是她的靈氣，為他們續的，是她的壽命！

她的壽命！她的仙壽！命格已不再仙榜之上，她可以自己決定自己的去留了。

「手也很涼。」見她不語，石天澈的眉皺的更深了，然後忽然想起了什麼，眼神幽深起來，「你很在意，是不是？」

什麼？

桃夭疑惑的看着他。

「我知道，怎麼可能不在意呢！」石天澈語氣忽的飄渺傷心，「我愛你，百顏，我愛你，可是我卻傷你那麼深，你怨你恨，都是應該，但我要你知道，我愛的不是你的容貌，不是，你變成什麼樣依然是你！我會找到醫好你的辦法，相信我，相信我！」

在他的眼裏，桃夭震驚的發現，那裏面有着近乎卑微的祈求。

「我已經派人尋找千年海冬龜了，只要找到，挖出它的心臟服下，一定可以重新長出肌膚，我一定會醫好你的。」

「千年海冬龜？哼！你可真是」

桃夭氣的說不出話，上千年才出一隻海冬龜，且都是上仙之主，他竟然也不怕遭天譴！

「我會找到的！」石天澈急忙道，信誓旦旦。

這下桃夭更氣了，「霍」的站起來，話都不想說了。

「顏兒！」石天澈拉住她，有些慌，「我」

見他如此，桃夭嘆了口氣，明白他只是個凡人，想法當然和仙人不同，「石天澈，以後不要打這些仙物的主意，非但解救不了什麼，還會惹禍上身！」

「可是」

「沒有可是！」桃夭的眼又冷下來，「石天澈，你怎麼會是這麼殘忍的人！」

「我顏兒顏兒」

兩個人一前一後出了茶樓，石天澈拽住她，「那顏兒，我回去就將人撤回來，你不要生氣，現在」

桃夭歪著頭等他說後面的話，怒意消失了，只是淡然。

「現在，我們也去趕廟會吧！」石天澈的臉微微紅了，有些不好意思，長這麼大，真的，還從未去過那種地方呢！何況，還是尋思去拜月老。

桃夭忽然笑起來，只是遮著面紗，無人看見而已，她急忙扭過頭，不讓石天澈察覺。

「去那裏做什麼！那個傳說你還真信呢！那四個傢伙早在八百年前就忘了這事了！」可憐凡人啥也不知道，但未必不是好事，有個念想總是好的，有希望才會活的充實。

「啊？」石天澈驚訝的叫了一聲，隨即明白過來，不免有些鬱郁。

「走了！桃桃和安娃還不知道在家幹啥呢！」

一怔之後，石天澈看着輕盈飄走的身影，臉上緩緩綻放出大大的笑容。

家？她說家？

她的語氣就像對着一個丈夫說的，有些埋怨，擔憂著家裏的孩子。

在這個陽光明媚人流涌動的街上，石天澈感覺，世間如此美好，光芒撒照在他的臉上，形成一層層的光暈，神聖俊朗。

長久以來，壓抑在心口的傷不治而愈了，身子從未有過的輕盈。

到醫館門口時，石天澈從後面追了上來，拉過桃夭的手，將一條紅線栓到了她的右手腕上，在桃夭的錯愕中，咧嘴笑着晃了晃自己的左手，那上面也有跟同樣的紅線，上面編著兩顆心的圖案。

「瞧，月老把我們連在一塊了！」石天澈有些得意的笑，忽然就壓下頭來，隔着面紗，在桃夭嘴巴的位置印了一下。

桃夭獃獃的，然後慌了，垂下頭，步履急促的進了醫館。

後面又傳來石天澈愉快的輕笑。

半晌，石天澈收回大大的笑容，垂首沉思片刻，低沉道：「絕！」

一道黑影不知從何處落下，「堡主！」

「查清楚今天一直跟蹤我們的是什麼人！從堡中調出百名護衛保護這裏！」

「是！」

他感覺到陣陣溫暖湧向身體，像徜徉在母親溫熱的懷抱，安全舒適，是從小身體冰冷的他不曾體會過的。

他真的不願醒來，那種感覺太讓人留戀。

但是，一直有個柔軟的聲音在耳邊說着：「出來吧出來吧世間很美,這裏有你留戀的人，還有愛你的人」

出來？從哪裏出來？

他沒有留戀的人，也沒有愛他的人，他是孤獨的，一直孤獨。

可是那聲音有種誘惑力，誰會有那麼甜美和熙的聲音，將人的心都暖化了，她的容顏也一定很美，像仙子一樣，頭上帶着翠綠的枝葉，身上落滿了花朵，粉紅的，一片一片，含珠帶露，長發一直垂到腳踝，光潔如玉的腳腕上也纏滿了藤條，美麗極了。

她低頭的那刻，世間萬物都俯首膜拜。

可是那是誰呢？他怎麼會知道她長成這個樣子呢？

對了，她是仙子啊，仙子一定是長成這樣的。

那麼他在天堂嗎？

「出來吧赫雲出來吧」

赫雲誰這樣叫他？惹得他的心都在顫抖，越來越不受控制，想要睜開眼睛，看看這個溫柔的聲音是誰的。

這裏是天堂，他要醒來，醒來見美麗的仙子

他要醒來

這個願望太過強烈，以至於原本感覺很溫熱的四周開始動蕩，似乎不像剛才那般舒適了，他不想呆在這裏了，他想要出去。

一陣尖銳的疼痛刺向全身，他有了感覺，他清晰的聽見了耳邊那溫柔的聲音，不再遙遠，一雙柔軟的手緩慢的揉着他的額頭，讓那疼痛漸漸遠去了。

他終於睜開了眼睛。

強光刺痛了雙眼，忍不住留下淚來，他睜大了眼睛想要看清，卻被忽然來的陰影蓋住了雙眼，想要拂開，才發現，手連抬起的力氣都沒了，心裏焦躁的如貓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