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三生有幸

金光很夠義氣，打小兒就是如此。

張揚心下感動，便答應下來。

正好趕上放假，金光和張揚倆人有事兒沒事兒就開始往麗麗美髮屋跑。去了幾趟，聽麗麗跟瑤瑤開玩笑，也多少了解了一些自己的對手的資料。

賀鵬，男，26歲，大學畢業，現在在一家電子廠做銷售。

據說非常帥氣。

麗麗說賀鵬前途無量，人長得又帥，是做老公的不二人選。

聽旁人的誇讚，張揚心裏就更沒底了。提及賀鵬，瑤瑤總是臉紅，張揚更是擔憂。

終於等到遇上賀鵬來找瑤瑤。張揚的信心再一次大打折扣，即便有金光在一旁鼓動，張揚還是越來越沒有信心了。

賀鵬約瑤瑤上街，金光插話，「我們也去。」不等別人說什麼，金光就拉上了張揚。

瑤瑤看了張揚一眼，又看向賀鵬，道：「不去了吧，改天吧。」

「別啊，去吧，我也想上街了。」金光說。

張揚瞥了金光一眼，心下好笑。事實上，金光不是什麼能言善辯的人，跟女孩子說話，甚至都會臉紅。不過，這次他是為朋友挺身而出，臉皮就不自覺的厚了起來。就像一個要保護女人的男人，膽氣總會壯上很多。

不是自己的事情，金光自然不會不好意思，而且有着為朋友兩肋插刀的大義在前，所以，任何事情做起來也就冠冕堂皇了。就好比郭德綱帶着「批判」的思想去看a片，就沒什麼不好意思的了。

賀鵬想要牽着瑤瑤的手，卻被瑤瑤甩開。瑤瑤低聲說：「別……」之後又偷偷的看了張揚一眼，發現張揚正在看着她，臉色一紅，趕緊把視線移開。

賀鵬有些不高興，原本笑呵呵的臉色，在金光和張揚要跟着逛街之後，就拉了下來。瑤瑤自然也明白賀鵬的心思，卻不願意把張揚和金光支開。走了一段路，瑤瑤沒話找話，問金光，「閃閃，長大了想做什麼啊？」這種談「理想」之類的話題，似乎永遠也不會落伍，哪怕它讓人看起來感覺很庸俗。

金光嘿嘿的一笑，說：「做什麼都行，反正不做業務員。」說着，金光瞄了賀鵬一眼。

「為什麼啊？」瑤瑤笑着問道。

「沒前途。」金光說道：「為了倆提成，跟着人屁股後面，恨不得喊爹，多沒趣。是吧張揚。」

張揚乾笑了一聲，正想隨便敷衍兩句，忽然想到朋友為自己兩肋插刀，哪怕做的有些過分，自己也不好退縮，那樣太不仗義。嗯了一聲，張揚又道：「不過也無可厚非。韓信忍胯下之辱，後來才有大成就嘛。為了前途，不要臉的事情，有時候也會被褒揚的。」嘴上說的毒辣，張揚卻在心底暗暗對自己那些業務員朋友道歉。不過話說到這份上，張揚也不得不承認，業務員這個行當，往往是會讓很多人反感和不屑與之交往的。哪怕業務員往往也是很多成功人士走過的路。也許巧言令色，滔滔不絕的人，總是會讓人覺得沒什麼誠信和安全感可言。

當然，哪怕業務員是上帝一般神聖的人物，為了得到自己喜歡的女人，張揚也不介意狠狠的羞辱一翻。

掙女人，就是一場殘酷的不見鮮血的戰爭。

聽到兩個小屁孩一唱一和，賀鵬的臉色很難堪。畢竟，他的「銷售」職業，也跟業務員沒有太大的區別。瑤瑤也趕緊打圓場說，「也不能這麼說啊，為了生活嘛。誰都想當大老闆的，也得一步步來。」

金光撇嘴道：「難道你不覺得走着走着就被一個業務員攔住推銷商品很反感嗎？有些人還是推銷的假貨，垃圾。」

瑤瑤不善言辭，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賀鵬哼了一聲，不知如何辯解，也不想跟小屁孩計較。

進了古城，一行來到主街。

暑假期間，古城內總是很熱鬧。各種商業也跟着興盛。路邊總有發廣告單的勤工儉學的學生。更有幾個穿着板整的衣服，手裏拿着一盒化妝品，攔住經過的女性推銷的業務員。

這些辛苦的磨破嘴皮子甚至也賺不到一分錢的人，有時候見到，張揚會心生同情。不過，此時此刻，心狠手辣才是良策。張揚乾咳一聲，說道：「看到沒，這些業務員，先攔住人，介紹產品，說什麼贈送產品，完了等人接過產品，再說什麼雖然是贈送的，但需要成本價什麼的。有些人礙於面子，就會掏錢買了。」

「是啊，我也遇到過。」金光跟着攙和，「這種行為太無恥了！」又看向瑤瑤，金光道，「瑤瑤姐，千萬別跟業務員打交道，不值得信任。哪天騙了你，你還幫他數錢呢。」

瑤瑤尷尬一笑，發現賀鵬的臉通紅，眼看就要爆發了。瑤瑤趕緊說道，「呀，我有些肚子餓了，吃點東西吧。」

「行啊。」金光說道：「我沒錢，瑤瑤姐的男朋友要請客吧？」

瑤瑤趕緊道，「閃閃別瞎說，什麼男朋友啊。」正好經過一家麵館，瑤瑤怕金光和張揚再亂說什麼，趕緊拉着他們走進去，希望面能堵住他們的嘴。

張揚注意到賀鵬沉着一張臉，趴在瑤瑤耳邊說了幾句話。瑤瑤凝眉低語：「不好吧。」

賀鵬道，「小屁孩兒……」接下來的話，張揚沒有聽清，不過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沒什麼好話。想了一下，張揚忽然起身，道：「我去上個廁所。」說罷，就出去了。

金光原本要跟着出來，看到張揚遞來的眼色，便又坐下了。張揚來到了魅魔的服裝店，這裏離麵館兒也不過是幾步路。

魅魔不在，又跟孫兆陽約會去了。店裏只有吉吉和莉莉絲。張揚把吉吉拉到一邊，說：「幫我一個忙。」

「啥事兒？」吉吉笑着問。

張揚趴在吉吉耳邊，耳語幾句，吉吉笑嘻嘻的點了點頭。

等張揚回到麵館，面已經端了上來。金光沖着張揚笑道，「揚揚，吃不吃羊肉串？反正有人請客。」

張揚隨口道，「好啊。」

瑤瑤趕緊站起來，說：「我去給你們買去。」

「別啊瑤瑤姐。」金光拉住了瑤瑤，「你坐下嘛。」

賀鵬看看瑤瑤，又看了看金光和張揚，低頭吃飯，裝作什麼也沒聽到。瑤瑤也看出金光和張揚是故意來搗亂的，心裏覺得好笑，卻也不好說什麼。

原本瑤瑤以為這倆孩子也就是搗搗亂了，翻不出大浪來。誰知吃過飯，剛走出麵館兒，一個大肚子的孕婦就沖了上來，一把抓住了賀鵬的胳膊。「鵬，你跟這個女人是什麼關係？！」孕婦憤怒的指著瑤瑤，怒問賀鵬。

賀鵬當時就懵了。

孕婦見賀鵬不說話，又憤然道：「我要跟你離婚！」說罷，轉身走了。

賀鵬臉都綠了，卻沒有急着辯解什麼。他到底是成年人，電視電影看得也不少，這種惡作劇也是了解的。恨恨的盯了一眼張揚，賀鵬努力平了一下氣息，才對瑤瑤說道：「瑤瑤，這種惡作劇，我不需要解釋吧？」

瑤瑤尷尬的笑了笑，看向張揚，張揚裝作一臉無辜茫然的樣子，並不出聲。

金光起先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之後聽到賀鵬的話，才恍然大悟。「哎呀，我懂了。現在的男人啊！真是的！」

瑤瑤又好氣又好笑，點了一下金光的額頭，說道：「什麼男人不男人的，小屁孩兒懂什麼。」

正說着，一個騎自行車的女孩兒忽然在賀鵬面前停下車子，張口問道：「賀鵬，吉吉哭啥呢？你趕緊勸勸她去，動了胎氣看你怎麼辦。我不跟你說了，還有事，先走了。」女孩兒直接起了車子走了。

賀鵬呆了一下，猛然想到十人成虎的話來，趕緊追了上去，一把拉住了女孩兒。「你等會兒！」賀鵬已經有些氣急敗壞了。「你誰啊你？別胡說八道！」

女孩兒不是別人，正是夢魔莉莉絲。莉莉絲有些惱怒的瞪了賀鵬一眼，說道：「你幹嘛啊，我還有事呢。一邊去。」

「你把話說清楚！」賀鵬急道，「亂說話別怪我不客氣。」

張揚一看賀鵬已經氣得手都哆嗦起來，還真怕他抓住莉莉絲暴打一頓，正準備上去說點什麼，卻見到魅魔跟孫兆陽牽着手從南面走過來。看那樣子，顯然是剛在南湖公園溜達了一圈兒。

魅魔也看到了這邊的幾個人。發現莉莉絲被一個男人揪著不放，就趕緊走了過來。

莉莉絲一見魅魔，趕緊說道：「魅姐！你看賀鵬，神經病，拉着我不讓走。吉吉大著肚子哭的跟什麼似的，他也不管！」

魅魔當場就愣住了。就連孫兆陽也一頭霧水，他可是記得魅魔店裏那個叫吉吉的女孩兒還單身呢，怎麼突然就大肚子了？魅魔注意到了莉莉絲在眨眼，也看到了張揚遞來的眼神兒。恍然大悟一般的「哦」了一聲，看着賀鵬，說道：「妹夫，你是不是又犯病了？「轉頭看向孫兆陽，「我記得給他吃藥了啊。」

孫兆陽呆了一下，拍了一下額頭，「咳，不好意思，你讓我提醒他吃藥，我給忘了。」

金光跟着起鬨，「吃藥，啥病啊？」

賀鵬眼看着就要氣得吐血了。整張臉跟豬肝似的，抓着莉莉絲胳膊的手也哆嗦個不停。

張揚怕事情鬧大，萬一真把賀鵬給氣死氣暈的，就麻煩了。趕緊拉了一下瑤瑤的胳膊，說道：「姐，咱們先走吧。」

瑤瑤有些茫然不知所措，此刻她也不敢相信這僅僅是個惡作劇了。張揚也根本不等她有所想法，拉着她就走。金光也說：「家務事，咱們別摻合了。」

瑤瑤被張揚拉出了十多米遠，才看向張揚，低聲問：「你搞得鬼？」

張揚原本想否認，可看到瑤瑤眼神中似乎並無責備的意思，才訕訕而笑，說道：「是啊。」

瑤瑤拍了一下張揚的肩膀，說道，「不學好吧你就。」

聽瑤瑤這麼說，張揚也就放開了。笑了笑說：「他配不上你。」

「小孩子懂啥。」瑤瑤笑了起來。

張揚喜歡看到瑤瑤的笑，即便是在原本的世界裏，張揚也一點不覺得瑤瑤的笑摻雜着風塵味兒。

金光適時的離開，留下張揚和瑤瑤沿着城牆腳下的護城河散步。垂柳成蔭的小道，擋着夏日炎炎的光。風偶爾吹來，也是熱騰騰的。

兩人相處，反而少了話題。氣氛有些緊張，有些尷尬。時不時的相互隨便找些話題，聊過之後，更添不安。偶爾靠得近些，偶爾又離得遠些。

如果不是非要刻意尋找話題，這樣的散步，大概也是挺溫馨的。實在沒什麼話題，張揚也就不再苦苦尋找話題了。與瑤瑤一直從西門外繞到南門外，在一家刨冰店外的桌椅上坐下吃刨冰。

用勺子攪著刨冰，張揚忽然開口道：「瑤瑤，你……」

瑤瑤抬頭看了張揚一眼，忽然又低下頭，臉紅撲撲的。好似已經從張揚對自己的稱呼的轉變中知道他要對自己說什麼了。瑤瑤開始緊張起來。「嗯，怎麼了。」

「你……別跟賀鵬交往了吧。」張揚說着，發現自己的臉滾燙，趕緊再更低下了頭，吸了一口刨冰，希望能夠讓自己稍微冷靜一些。

「嗯。」瑤瑤的聲音如同蚊子哼哼，甚至連她自己都聽不到。紅彤彤的臉在這白日裏刺眼的陽光下更顯柔和美麗。

見瑤瑤這般神態，張揚反而放鬆了一些。尷尬的一笑，又道：「你還記得幾年前我們的約定嗎？」

瑤瑤愣了一下，臉色更紅，淺笑道，「那個……那時候你還小……我……」

張揚有些急了，緊緊握着手裏的刨冰，一次性的杯子被他捏的變了形，冰水都從杯子裏溢了出來。張揚抬起眼來，看着瑤瑤，說：「我是認真的。」

瑤瑤彷彿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手猛地一抖，吸管兒掉在了桌上。獃獃的看着張揚，好大一會兒，瑤瑤依然沒有任何動作。她被張揚的態度和語言嚇傻了，儘管她早做好了心理準備。

瑤瑤抓起掉在桌上的吸管兒，不自覺的把它這在一起，攥在手心。她不敢看張揚的眼睛，也不敢開口。甚至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大一會兒，她才說道：「我……我們……我比你大了十歲。不……不合適。」說罷，又趕緊道，「不早了，我們回去吧。」刨冰依然全部化作冰水，瑤瑤一飲而盡。冰涼的水刺激的胃一陣痙攣。

回去的路，瑤瑤走的時而急，時而緩。偶爾還會去偷看身邊的張揚。她愕然發現，這許多年來，張揚已經長成一個大男人了。個子比自己還要高，為人處世，甚至比自己還要老道——當年那八個字的預言，總是在瑤瑤腦海中盤旋。她一直覺得張揚深不可測，絕不是個小孩子那麼簡單。

然而，瑤瑤也清楚，張揚比自己小了十歲。自己真的嫁給他，必然會讓人笑話。只怕就連自己的家人也不會同意。或者，他的家人也不會同意吧。

可是，瑤瑤又有些心痛。她不想拒絕，卻又不能不拒絕。

人活着，不只有愛情。走自己的路，不管他人如何說？這種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就難了。而且還很容易淪落為偏執狂。

瑤瑤猛然立足，身子僵硬了起來，呼吸也驟然停了下來。

背後，張揚緊緊的抱着她，身子與她貼在一起。

這是一個男人的擁抱，而不是一個孩子的撒嬌。

瑤瑤緊張，張揚更緊張。大概是因為擔心瑤瑤會拒絕，張揚也就突然想要加緊攻勢了。他把瑤瑤的身子掰過來，低頭吻下。兩個人都沒有閉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對方。

瑤瑤驚訝又慌亂，手指不停的握起又展開。之後終於把手放在了張揚的腰上，卻不知自己是要抱着他，還是要把他推開，最終只是放在哪兒。

張揚熱情的吻了好大一會兒，不見瑤瑤有所回應，有些尷尬的放開了她的唇。依舊抱着她，張揚說，「在坐會兒吧。」

瑤瑤愣了一下，道：「好……好吧。」

張揚心底立刻狂喜起來，牽着瑤瑤的手，在一棵垂柳下坐下來。又抱着她的肩膀，轉頭看着她。瑤瑤卻把臉藏在雙膝間，一動也不動。

張揚心生憐惜，說道：「過幾年，我就娶你。」

瑤瑤的身子又動了一下，才抬起頭來，紅著臉看着張揚，忽然又嘆了一口氣，說：「咱們年齡差的太多了。」

「我不在乎。」

「家人不會同意的。」

「總會同意的。」張揚抓着瑤瑤的手，希望能給她一點信心。

瑤瑤忽然溫柔一笑，同樣握著張揚的手，良久，才道，「你太衝動了，好好考慮一下吧。等你三十來歲，還年輕到時候，我都四十歲了。」

張揚想了一下，道：「這確實是個問題。好在你長的漂亮，四十歲也還是個美女。我長得丑，三十歲也不是美男。」

瑤瑤叱一聲笑了起來，笑着笑着，被張揚一拉，就靠在了張揚身上。掙扎了一下，也就給了張揚一個白眼，說道：「油嘴滑舌。太不安全了。等我老了，你一定會找年輕女孩子的。」又推開張揚，瑤瑤跳起來，看起來心情很好，拉起張揚，道：「走啦，回家咯。姐姐就當你說了夢話。」

張揚跟着站起，又抱着瑤瑤的腰，面對着她。張揚突然想到了原本世界裏瑤瑤被胡蘭蘭訓斥時傷心落淚的神情，想到了前世的瑤瑤把她的第一次給了自己時幽怨又無奈的眼神。心靈深處，一股感情洶湧而出，衝擊的張揚神魂顛倒。

兩人四目相視，良久，瑤瑤的臉又紅了起來，呢喃低語：「你幹嘛啊，快走吧。」

張揚輕聲說道：「三世浮沉，我才知道，只有你，才是我想要的。」

瑤瑤心中忽然好似有什麼東西堵了一下，眼眶就濕了。

張揚趴在瑤瑤耳邊，輕聲呢喃：「三生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