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玉牌

第一百八十七章 玉牌

也許是離那蒙面人太近,他懷裡掉出的一截流蘇讓竇妙凈頓時起了疑心。輕輕拉了拉,就把一塊玉牌給勾了出來。

那玉牌的玉質普通,大小也不過是半個手掌,上面陰刻了一個從來沒見過的圖騰。像是一頭雄獅,爪子下抓的不是素日看到的戲球,而是一條蟲子。

這是什麼圖騰?

竇妙凈覺得有點噁心。好好的獅子,做什麼抓小蟲子呀?

檀是與澹臺予兩個也把剩下的蒙面人解決了,慢慢聚了過來。

「這是什麼?」竇妙凈將玉牌遞到兩人面前。

澹臺予一愣,皺眉搖頭:「從未見過。但是上面的線條都是陰刻,卻又用在活人身上——這些人,可能是死士。」

陰刻的圖文大多是人身後所用,在大未,很多貴族豢養的死士,都會有陰刻標記。當然,這並不是普通老百姓能知道的事情。澹臺予也是年少時偶爾見過一次,這才記住的。

竇妙凈把目光投向檀是。

卻見檀是將玉牌接了過去,凝神思索,看樣子似乎見過這個東西。

「二小姐?」莊子里的人這時候都聚攏了過來,拿掃把鐵鍬的有,拿釘耙鋤頭的有,竟然還有拿晾衣竹竿的。

眼看烏壓壓的人越來越多,竇妙凈看到檀是將那塊玉牌放到了懷裡。她微微吃驚,但也並沒有說破,安慰起眾人來:「現在已經沒事了,劉嬤嬤你找幾個壯實些的。把那些人先綁起來。剩下的都散了吧。」

那些人驚魂未定,看到地上驚心動魄的血跡,就已經冒起了雞皮疙瘩。此刻竇妙凈這麼說。他們倒安心了,嘰嘰喳喳地開始討論起來。尤其是那幾個先前在院子里得僕婦,說得眉飛色舞,簡直就快說成是自己把那些蒙面人給打趴下的。

這時不知誰叫了聲:「哎呀予爺,您受傷了?」

竇妙凈這才想起來剛才那一刀落在澹臺予身上,急忙就不管檀是跟那塊玉牌了,疾步過去道:「予叔叔。您怎麼樣?」

澹臺予的臉色不太好,但還算鎮定,笑了笑道:「不妨。幸好沒有毒,不礙事的。」只是吃些皮肉苦,當年吃的可比這麼嚴重多了。

竇妙凈自然不放心,吩咐周雲裳:「快去歸田舍請韓先生。他對這種外傷最是在行。」

「是!」周雲裳立即福了福。就跑出去了。

劉嬤嬤幾個就把澹臺予攙到了大屋,支上一張榻,由檀是先幫他清理傷口。

竇妙凈便避了出去,可她並沒有走遠。檀是那個小動作,將她的心壓得沉甸甸的。

「丫頭,你在想什麼?」迎面卻來了一撥人。

竇妙凈抬起頭,竟然看到竇湛與朱景嚴一道進了院子。她忙迎上去,因有竇湛在場。不敢沒大沒小地跟朱景嚴打招呼,福了福身道:「郡王爺。」

方才說話的自然是朱景嚴。他雖然年紀比竇湛小。可人家身份地位擺在那裡,竇湛心思那樣活泛,必然不會搶這個風頭。在半路上遇到朱景嚴的時候,他就有這個自知之明了。得……他這一趟鐵定成了陪襯。

朱景嚴虛扶竇妙凈起身,上上下下將她打量:「有沒有傷著?」

竇妙凈赧然地搖頭:「我沒事,予叔叔受傷了。」

竇湛嚇了一跳:「啊?他受傷了?在哪裡,我去瞧瞧?可沒死吧?」說著就往大屋去,走到那幾個被捆成粽子似的蒙面人前,似乎想到了什麼,朝他們一人踹了一腳,方抖了抖袍子離去。

那些蒙面人都被檀是做了手腳,此刻昏迷不醒,所以竇湛的這幾腳壓根沒讓他們吃什麼苦頭。

竇妙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可有人已經耐不住,將她的肩膀撥了過來,點著她的鼻子問:「有沒有被嚇到?」

「沒有。」竇妙凈的臉突然發熱,瞪著朱景嚴突然湊近自己的臉,那溫熱帶著特殊香味的氣息撲在她的臉上,讓她體內二十歲的靈魂陡然之間有些羞赧。

「沒有?」朱景嚴訝異。

竇妙凈急忙退了幾步離他遠一點,理智好像這才恢復。這時候就點了點頭道:「剛開始,確實被嚇著了。不知道這些是什麼人……」說著像是為了避開朱景嚴的目光,將實現拉向那幾個像洋蔥頭似的蹲在地上的蒙面人。

朱景嚴的目光果然被吸引了過去,慢步走到那幾個人面前,用腳尖頂了幾下。慢慢蹲下身,伸手拉開了其中一人的遮面巾。

其實看了也白看,這些人肯定都是生面孔。不過當朱景嚴的手從那人面上拿開的時候,竇妙凈還是嚇了一跳。

「這……這也太滲人了。」她撫了撫胸口,吐出一口氣。

只見那人被面罩遮擋住的地方,都被密密麻麻地紋滿的圖案。乍一看,雜亂無章,就像是一堆小蟲子蠕動在他的臉上。

連朱景嚴都不由自主地贊了攢眉,連忙把那張蒙面巾丟回去,道:「太難看了。」

「行叔叔認得這些圖案?」竇妙凈試探地問。

朱景嚴搖頭,輕笑道:「在京城,氏族大家都流行豢養死士,而那些死士豈是一開始就是死士的呢?他們從孩提時就被人訓練起來,就算走到最後,主家也怕他們背叛,所以在他們的臉上顯眼之處紋上難看的標記,這樣這些死士就永遠都無法脫離被豢養的命運,過回普通的生活了。但那些標記也鮮少有紋得這麼誇張的……看來這當家的主子不是個暴虐之徒,便是個多疑之人。」

把人的臉弄成這樣……竇妙凈光想想,就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

「行叔叔。若死士不能被完全信任,那他們便已不叫死士。這些人何其可憐,雖然為主家賣命。可是主家竟然還如此懷疑他們。說到底,人都怕自己作的孽,會遭到報應。」她嘆息著說道。

沒想到這小丫頭時而說出的話,頗有幾分道理。

朱景嚴摸了摸她的頭:「是啊,所以我不喜歡京城。」

「啊?」竇妙凈驚愕。

朱景嚴竟然討厭京城的生活?可是前世——他明明步步為營,走到了皇太孫的位置啊。

「啊什麼啊?你以為,我造藻浮園是一時興起的嗎?」朱景嚴敲敲她的腦殼。「那麼大一個園子,費時費力費錢,我的俸祿又不是白來的。當初我跟你二叔說。是要定居江南,這話我可沒有騙他。那時候瞞著我的身份,是想行事方便些,若走到哪裡都要頂著臨安郡王的身份。豈不是太沒趣了嗎?」自然。還有些原因,是為了躲避四皇叔。

臨安郡王入臨安城曾經轟動了大半座城,當時臨安府內各地大大小小的官員都曾跪迎他入城,可當時他們都不知道,那郡王車輦里空無一人。就算後來大大小小的官員接二連三地前去郡王府拜謁,也連他的面都沒見著。至今郡王府都無郡王爺坐鎮,只有個管事的老太監陸公公應付諸事。

竇妙凈摸摸額頭皺眉:「痛呀行叔叔。」敲輕點不行嗎?

朱景嚴只好摸了摸剛才他敲過的地方,哭笑不得:「算了。不跟你說這些。」

檀是已無聲地來到二人身邊,一直默默地站著。

朱景嚴斜眼過去。問道:「那人怎麼樣了?」

「韓先生說,已無大礙,刀口並沒有毒。」檀是回道,看了竇妙凈一眼,想想還是將那塊玉牌拿了出來,呈給朱景嚴,「這是在其中一人身上找到的,請二爺過目。」

朱景嚴皺眉,捏起玉牌細細摩挲。

竇妙凈的心頭一跳,不自禁地就拉長了耳朵聽。

但見朱景嚴看清楚上面的圖案后,竟然勃然大怒,猛地一下摔碎了玉牌,氣道:「簡直膽大包天!」

「啊!」竇妙凈嚇得往後退了一步,眼看那玉牌在自己面前被摔了個粉碎。

這一聲把朱景嚴拉回到了現實,緩了緩臉色后,對竇妙凈歉然道:「我嚇到你了,沒傷著你吧?」那玉沫子飛起來,也是會割傷人的。

竇妙凈愣愣地搖頭。

自重生以來,她覺得自己的腦袋瓜子比前世好使了一點。可是目前這種狀況,她又有些雲里霧裡了。

「你看過這玉牌上的圖騰嗎?」朱景嚴問道。

竇妙凈點頭:「……看過,一隻獅子……」抓著一隻小蟲子。

「那不是獅子,」朱景嚴的語氣有些森冷,「是急公好義的狴犴。壓在它爪子下的,是什麼你看清楚了嗎?」

狴犴?那是龍之九子里的其中一位,傳說中的古神獸。

竇妙凈越來越好奇:「我看著,像條垂死掙扎的蟲子。」

「蟲子?你這丫頭,你真是……」朱景嚴啞然失笑,連連搖頭,「那是龍,是條金龍。」

「啊?」竇妙凈的腦子裡「轟——」地一聲炸開了。

那狴犴爪子下抓的,竟然是條龍。

這這……這不就意味著弒父嗎?她打了個顫,隱隱想到了什麼。

她想到的東西,朱景嚴比她更快一步想到,也比她想得更遠。他來回走了幾步,目光凝重:「小小狴犴竟然敢踐踏金龍,他這是暗示皇爺爺治世不嚴,天下冤案累累嗎?何況狴犴再兇猛正直,它也改變不了是龍之子的事實。他這是要反,要反!」

他連說了兩個「要反」,把竇妙凈嚇得心都快跳出來了。雖然知道前世竇家沒於藏匿反賊,可其實身邊從來沒有出現過真正能顛覆大未皇族的人,就算有,那時候的她也一定不知道。哪裡像如今,竟要直面。她光聽朱景嚴說說,都已經覺得頭皮發麻。

這麼說,這些人都是那個反賊派過來的?那人究竟是誰?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正想著,一聲「二小姐」打斷了她的思路。腳下一沉,芍月已經哭得梨花帶雨地撲在了她的腳下。

「芍月?」竇妙凈忙扶她起來,「你……你……」看到站在芍月身邊銀屏的哥哥,她突然間說不出話來。

芍月便將之前跟竇湛說的話,向竇妙凈解釋了一遍:「……湛大老爺不放心二小姐您,便讓奴婢兩個慢慢趕過來,他自己則快馬先到了。二小姐,嗚嗚嗚……奴婢以為這輩子都見不著您了。」

竇妙凈驚訝地說不出話:「這……這麼說來,這些死士都是陳繼昌派來的?」

這簡直匪夷所思。

前世,陳繼昌就是指認竇家窩藏反賊的證人,怎麼會一轉眼,那反賊卻與陳繼昌勾結起來了?或者說,那反賊原本就是陳繼昌?!

不不不,這不太可能。

竇妙凈的手發抖,求助似的,望向朱景嚴。

朱景嚴摸著下巴蹙眉,良久,他對檀是道:「無論用什麼方法,讓他們吐出話來。還有,不必留活口。」

「是!」檀是乾淨利落地答道,立即上去左右開弓,一手提起一個壯漢,便往外頭走去。

竇妙凈知道,檀是要把人帶去歸田舍或者藻浮園。她心中一激靈,朱景嚴的那句「不必留活口」,讓她甚為不忍。

可她也知道,這是必須做的。就算他們不動手,這些死士的最後下場,也逃不過一死。與其讓他們死得那麼乾脆,倒不如盡量從他們嘴裡多挖些東西出來。檀是得了「不必留活口」的命令,自然是會用盡手段,讓這幾個死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原來檀是將那兩個人拎出去丟在了馬背上,再進來拎了兩個丟出去,直到把最後一個疊上馬背,他進來向朱景嚴抱了抱拳,便出去了。

從檀是悄悄收了玉牌開始,竇妙凈一直以為檀是另有謀算。沒想到他竟然當著她的面將玉牌交給了朱景嚴,她頓時有點為自己感到難為情。自己可真是小人之心了……對檀是的印象,突然之間就不是那麼冷冰冰的了,而是忠誠與可靠。

檀是走了之後,竇妙凈讓銀屏的哥哥與芍月也都下去休息了。她與朱景嚴說話著,就到大屋看望澹臺予。

澹臺予的臉色比之前的更差,韓墨正在幫他的後背裹傷。一面表情涼涼的,一面叮囑他:「養傷的這段期間,予公子請盡量不要施展拳腳,傷口一旦裂開形成二次傷害,將會比剛開始更加難以癒合。您可別仗著自己的身子骨年輕硬朗,就胡亂來了。您看看老夫就知道了——」說著隨手把右邊的褲腿拉了起來,一下子就露出了腿上坑坑窪窪的肌膚表面,以及明顯有些萎縮了的肌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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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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