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突然,手機響了,塗松平回過神來,從夾克口袋裏摸出流動電話,接聽。

「喂?」

「松平。」是個男人。

「嗯,怎麽了?」

「你到了嗎?」

「到了,剛到而已。」他脫下了鞋,踢開,踏上玄關。

「你要我準備的東西,我全都幫你放在二樓的主卧房。」男人的聲音低沉而冷漠,不帶任何情感,「在行李箱裏,你確認一下。」

「好,我知道了。」

語畢,收了線,他迅速上了二樓,果然在主卧室里看見了一隻灰色硬殼行李箱。行李箱是密碼鎖,他輸入了一串數字之後,鎖開了,他掀開蓋子,開始清點裏頭的儀器設備。

針孔攝影機、迷你竊聽器、各式錄音筆,手槍一把、子彈數盒,以及一疊相同照片,卻不同姓名的各類證件與護照。

是的,這全是他的東西;可他不是賊,也不是匪,他真正的名字叫作塗松平,身分是刑警。

今年是他第三次執行卧底任務,也是他從警以來見過最弔詭的卧底任務。

朱槿一走進巷子就看見那個男人站在四號門前。

起初,她以為他是迷路了、找錯門,但是經過了好一會兒的觀察之後,再加上他拿出了那串鑰匙,她確定了他是所謂的新鄰居。

那一瞬間,她簡直可以用「欣喜若狂」四個字來形容內心的情緒。

真的,她住了那麽多年,從沒見過有任何活生生的人類搬進那棟房子裏。附近的婆婆媽媽總是繪聲繪影地說什麽那屋子發生過命案啦、屋子不乾凈啦、那屋子剋死了好幾個人之類,真是鬼話連篇。

不是她瞎說,她這雙眼睛可是什麽都看得到,不管是有形的還是無形的,只要存在,就逃不過她的眼。

正因為如此,所以她願意舉手發誓,那屋子其實「乾凈」得不得了,純粹只是房東懶散不想花錢整理罷了。

於是當她看見總算有人願意搬進去之後,不知怎麽的,她竟有一種英雄所見略同的激動情懷。

她壓抑著莫名興奮的心情,走上前去打了聲招呼,沒想到卻嚇到了對方。

她試圖解釋,並且拚命釋出善意,可惜新鄰居似乎是個冷淡的人,不僅擺了臭臉給她看,不理會她善意的握手,還賞了她一記閉門羹。

說不受傷是假的,因為自她有記憶以來,向來都是雄性生物追着她跑,她根本不需要主動接近任何異性。

她知道自己有一張亮麗吸睛的臉蛋、穠纖合度的身材,男人垂涎她、女人忌妒她,幾乎沒什麽男人會給她臉色看,若是有,也是所謂的欲擒故縱。

然而,那個男人很不一樣。

那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敵意太強烈,彷佛當她是瘟疫、是細菌、是病毒、是禍害,甚至巴不得拉起封鎖線,連一寸也不讓她靠近。

她不懂,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麽,在無意間冒犯到人家了?

坐在沙發上,她心裏莫名悶着、理不出頭緒,最後終於忍不住拿出手機,點開了LINE,輸入幾個字,按下了「送出」。

小槿:小路,我跟你說。

小路:干麽?

訊息很快地就傳了回來。朱槿側着頭,回憶了剛才整件事的過程,便又低下頭輸入了幾個字。

小槿:今天隔壁搬來了一個人。

小路:唉唷?好稀奇,你確定對方真的是「人」嗎?

小槿:吼,你很煩欸,我當然分得出來是不是人!

小路:然後呢?

小槿:然後我走上去跟人家問好,跟他說有任何需要都可以來找我。可是他瞪了我一眼,說不想跟我聊天,還當着我的面把門甩上。

當然,這劇情是被她誇大了。

小路:所以重點是什麽?

小槿:重點是,你覺得我是不是得罪了人家?不然他為什麽不理我?

小路:……你最近太閑嗎?

小槿:我很認真耶!

小路:難道你不覺得,會選擇住在那裏的單身年輕人,肯定有什麽不願讓人接近的原因嗎?

小槿:啊?什麽意思?

她不懂,敦親睦鄰不好嗎?

等一下,小路怎麽會知道隔壁住的是個單身年輕人?她剛才應該沒描述得這麽仔細吧?

可對方似乎沒給她時間思考與反應。

小路:自己想,晚安,我睡了。

一句「晚安」傳了過來,朱槿錯愕了下,立刻火速回傳了一句:晚安?你不需要睡覺吧

彼端卻再也沒傳來回應。

「啐,什麽呀,真的不理我了。」她哼了聲,把手機扔到沙發上,雙手環在胸前,瞪着手機,心裏莫名悶着。

肯定有什麽不願讓人接近的原因?那到底是什麽意思?難道那個人是個壞蛋嗎?不像啊。

她的第六感很強,一個人的正邪善惡幾乎瞞不過她;然而,她在那個男人身上卻感受不到任何不好的念頭。

想着想着,好奇心愈發強烈,於是,她起身走到後院前,拉開了門,吹了兩聲口哨,一隻綠綉眼從樹叢間飛了下來,停在她的肩上。

「啾啾!」鳥兒像是對她打招呼。

她探出手指,輕搔鳥兒的脖頸,笑道:「小綉綉,隔壁搬來個新朋友,可是我好像不太了解他。你可以去幫我看看他都在做些什麽嗎?」

「啾、啾啾!」鳥兒似乎懂了她的話,振翅飛走了。

見那隻綠綉眼朝着隔壁棟飛去,她這才心滿意足地關上門,給自己放了一缸熱水,舒舒服服地泡澡去。

當晚,她在浴室里哼完了幾首她自己即興創作的清唱歌曲,就像鳥兒隨興吱喳那般。

這次的卧底任務很不一樣。

過去的幾年來,他總是想盡辦法混進黑幫的中心巢穴,然後使出渾身解數盡情地扮壞、耍狠,就為了博得黑幫高層的信賴。

但這次的任務真的讓他有些……嗯,無所適從。

「你說你叫……什麽勝?」

坐在對面的老頭子——也就是老闆,因老花眼而不得不擰眉、吃力地盯着手上的履歷表。

「常森。」塗松平面無表情地道出自己的假名,「姓常,名森。」

「哦,常勝啊?哎呀,抱歉抱歉,年紀大了記性不好、眼睛也不好了,啊哈哈哈!」老伯爽朗地大笑出聲,「常勝軍嗎?好名字呀!爸爸取的?還是爺爺取的?」

「……是常森。」不是常勝。

不過,顯然「常森」與「常勝」之間的差異,對老闆來說一點兒也不重要,對方完全無視他的糾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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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你這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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