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交鋒

86_86840傑瑞最近的日子過得不錯，除了成為夢工廠的股東之外，因為在《兩桿大煙槍》里的出色表現，他輕易讓業內肯定了自己在電影方面的潛力。於是漸漸地，也有一些片約找上門來了，清一色的都是小製作的主角或者中等製作的配角，畢竟他現在還只是個「有潛力」的十八線，還遠遠沒到可以隨意選擇劇本的時候。

但說實話傑瑞挑片子的眼光乏善可陳，一來他文化水平不高，二來在這一行又沒有多少經驗，所以一切只能全憑羅傑斯做主。

金髮男人依次翻開這些劇本，旁邊傑瑞對這些角色的分析寫了滿滿四頁紙，足見這小子的準備工作做得不賴。美中不足的是他的字丑得有些驚人，語法也顛三倒四，羅傑斯隨手圈了三個拼錯的單詞，無比糾結地說:「雖然這是我的責任，但你還是應該多讀點兒書，這對你將來的為人處事沒有壞處。」

「我已經在讀了，親愛的，可難道我能在一周之內變成亞里士多德嗎？」傑瑞委屈地辯解道。

這倒也是實情，他的房子里新添了兩個書架，上面堆滿了各類剛買回來的名著。最近為了避免大眾審美疲勞，他漸漸減少了曝光，多餘的時間全都在讀書充實自己。

羅傑斯撇撇嘴，給了一個刻薄的鼓勵:「有進步。難得你知道亞里士多德是誰。」

「我當然知道！」傑瑞自豪地說，「他有一句名言:給我一個槓桿，我能撬動整個地球！」

羅傑斯一口氣沒噎上來，憋了三次才把打擊他的衝動憋了回去。

不過他也不能對傑瑞要求太高，這裡是好萊塢，而不是被名校學霸們佔據的英國娛樂圈。比起氣質內涵高逼格，漂亮臉蛋和性|感身材在美國人眼裡顯然更有市場，「出名要趁早」是這裡百年撲顛不破的真理，高中畢業就進入圈子的明星比比皆是。

在這樣的氛圍里，傑瑞能沉下心來，委實算得上難能可貴了。一方面他覺得自己讀書太少，以後演一個作家啊詩人啊之類的可能沒有說服力;而另一方面，他並不想做一個腦子空空的花瓶。

他的朋友托尼是那樣優秀，那樣的才華橫溢，作為好搭檔，他當然也想做得更好啊！雖然他心裡清楚，其實沒有人會把他們當成一對兒去評價，是否般配，是否合適，是否有共同語言，但是……

他的臉頰不知不覺開始泛紅，完全沒注意到羅傑斯已經自顧自地在分析劇本:「擺在你面前的電影有四部：環球影業的《四海一家》，新線影業的《我私人的愛達荷》，環球我有不少人脈，新線是你的老熟人了，所以只要你願意，這兩部你都能拿到男主角；再就是華納兄弟的《俠盜羅賓漢》，這是一部瞄準年度票房前三的大製作，他們給了你男四號；還有《末路狂花》，這部電影的編劇剛好是你的朋友托尼葉，但這部是女主戲，你最多只可能拿到一個小配角……」

經紀人將這四部電影的角色逐個分析一番，這才發現他的不對勁。男人挑了挑眉，「傑瑞，你不舒服嗎？」

傑瑞猛然驚醒：「不，不，我很好！」他舔|了舔嘴唇，「我只是在想，也許可以徵求一下托尼的意見？畢竟他見識比我多。還有就是……也許他要拍新的電影呢？我還是先看看他那邊，免得檔期起了衝突。」

他的語無倫次讓羅傑斯慢慢皺起眉毛，神色複雜地說：「也好，不過你得在三天之內給我答覆。」

「沒問題，先生。」

然後傑瑞就真的等了三天。第一天他被托尼放了鴿子，第二天他把第一天做的事重複了一遍。第三天，當羅傑斯打來電話冷冰冰地催促他的時候，傑瑞只能以「明天，明天我一定給你答覆」來搪塞。

他在心裡把葉澤森罵了一百遍，拿出手機撥了一連串號碼。這次他換了個方式，沒有再提劇本的事。托尼之前看中了他家附近的房子，不知道為什麼一直到今天還沒有搬過來。傑瑞在電話里嚴肅地告誡對方，如果他還不打算簽約的話，房東羅德里格斯先生很可能就要轉租給其他人了。

這一招很奏效，托尼在當天晚上就出現在傑瑞家門口，只是杵在他身後的不是幾大箱行李，而是一個活生生的小孩。

「你這些天怎麼連影子都不見？該不會是談戀愛了吧？」傑瑞的抱怨在看到對方的那一剎那脫口而出，然後終止於他看到林頓的那一刻，「見鬼，連孩子都有了？」

「沒錯，跟你生的。」葉澤森沒好氣地擦了擦腦門兒上的汗，把林頓推了進去。孩子瘦瘦小小的，始終一言不發，一雙深陷的大眼睛黑得有些滲人。

葉澤森給自己和孩子分別倒了杯水，一口氣喝完才有空和他解釋：「最近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處理，你幫我照顧他兩三天，我一回來就過來領人。」

傑瑞掃了一眼他帶著傷疤的額頭和緊繃的嘴角，很快覺察出事態的嚴重，「怎麼了？」

「這件事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總之不要讓這小鬼出門，要是他想回家，或者叫囂著要給他叔叔報仇，你就把他反鎖進卧室里，不用客氣。」

——他？不會吧？

傑瑞又打量了一遍眼前的小不點兒，還是那麼獃獃木木的，怎麼看都不像是那種衝動易怒的類型。但是這個孩子身上，有著他很熟悉的感覺:孤獨，倔強，危險……

「這孩子是打哪來的？」他心底湧起一股不妙的猜測，「莫非…你們招惹上幫會組織了？」

「有點關係，不過沒你想的那麼嚴重。」葉澤森奇怪地反問他，「怎麼？你了解他們？」

「不，我只是……以前知道一點。」傑瑞支吾道，「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傑瑞的演技沒能遮蓋住他的反常，好在葉澤森腦子裡裝了太多亂七八糟的玩意兒，也沒空注意到演員的異樣。

他不知道那個叫洛朗的男人還會不會來找麻煩，也不知道葉澤寒的談判進行得是否順利。而且他這個從天而降的哥哥，身上實在有太多疑點了，即使救過他的命也不能讓他完全放心……

兩個人各懷鬼胎地沉默了好一會兒，傑瑞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了正事。「劇本！」他一下子從沙發上蹦了起來，「羅傑斯替我接了四個劇本，但是因為檔期衝突，只能選擇其中的兩個。托尼，你來替我把把關。」

葉澤森疲憊地抬起眼皮，「明天不行么？」

「就今天！」傑瑞翻了個白眼，「你他|媽都推了兩天了，還想推到什麼時候！」

「可我晚上還要去見一個偵探。」

「誰管你！」

他急匆匆跑回房間找到那四個裝著劇本的文件夾，葉澤森接過劇本，一眼看見它們的標題，眼神略略閃過一絲驚訝。緊接著他草草翻開劇本，一目十行地讀下去，速度快得令人難以想象，幾乎讓傑瑞以為他是在敷衍。

十分鐘后，他合上文件夾，肯定地總結道：「可以選兩部是嗎？那就選《我私人的愛達荷》和《末路狂花》——這兩部應該不撞檔吧？」

「不，只是……」傑瑞的語氣變得糾結起來，「你做出的選擇和羅傑斯完全相反，他替我選的剛好是被你排除的那兩部。」

「聽我的沒錯。」葉澤森正欲解釋，他的手機突然在公文包里響了起來。導演立刻摸出手機按了掛斷鍵，然後加快了語速，「《我私人的愛達荷》雖然是同性題材，但裡面瑞凡菲尼克……哦，我是說麥克這個角色，十分符合你的特質。反正你已經決定不走偶像路線，演演男|妓也沒什麼，犯不著介意自己的粉絲受不受得了。至於《末路狂花》，這是一部註定影史留名的片子，你跟著它蹭蹭口碑也不錯。」

「註定影史留名？」傑瑞的表情活像生吞了一隻青蛙，「你就對你的作品那麼有信心嗎？」

我的作品？

葉澤森愣了半天，這才反應過來此《末路狂花》非彼《末路狂花》。這部可憐的電影一早就被自己從記憶里剽竊出來，當作敲門磚賣到了環球的編輯部。但從那之後它便猶如石沉大海，音訊全無，成為了眾多備胎劇本之一。誰想自己一成名，環球居然立刻想起了這件事，這幫人飛快地通過了審核，風風火火地就打算開拍了。

一前一後的對比讓葉澤森哭笑不得，但這些彎彎繞繞他自然不能對傑瑞明說，眼下時間也不早了，手機在包里再度響了起來，他只得攏了攏自己的頭髮，拔腳朝外走去。

「我沒空多解釋了，聽我的話，乖，」他拉開門，朝傑瑞比了一個再見的手勢，「反正你得相信我，我是絕對不會做不利於你的決定的。」

西好萊塢華燈初上，葉澤森在貝利弗山莊的大街上越走越快，他掏出手機，撥通了剛才的那個未接來電。「喂？是莫先生嗎？我讓您調查的事情，您那邊有眉目了嗎？」

街頭車流穿梭，人潮湧動，嘈雜的噪音淹沒了對方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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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包間緊閉，連窗帘也拉得嚴嚴實實。壁燈的光線沿著雪白的牆面流泄到地板上，形成一種斷裂的壓迫感。

洛朗坐在一張單人床上，對面是那個秀氣玲瓏的東亞人。這種床對床的談判，他還是第一次面對，難免就有些窘迫。再看葉澤寒，雖然對方和他比起來嬌小得就像一個少年，卻從容地翹|起二郎腿，一臉的老神在在。

「你叫約翰洛朗，今年24歲，是個擁有法國血統的孤兒。從11年前起你開始跟著老霍登混——哦，也就是你現在的老闆的父親。但遺憾的是新任老闆並不待見你，或許是因為你一直被他老爹拿來和他比較，『別人家』的孩子總是惹人討厭的。又或許你和他搶過女人？只有天知道。」

對方不合時宜地開著玩笑，然後停了一下，因為洛朗的臉色明顯地陰沉下來。

這小子顯然是有備而來，雖然他可能並不清楚家族裡的派系分化和其中的彎彎繞繞，但他只要查清楚一個事實就夠了——那就是自己混得並不得志，甚至隨時有可能被當做一顆棄子扔掉。

洛朗陰沉的神色並沒有嚇退對方，年輕男人斟酌片刻，竟然不|要|臉地承認了:「你們家族的事情，我的確在查。我說，你聽著，哪裡不對你可以糾正我。」

洛朗狠狠地盯著他，銳利的眸子像是要把人看穿。

葉澤寒面不改色，「你們是mafia五大家族之一，科隆博家族的洛杉磯分支，但你們並沒有族長，準確地來說，霍登先生也只是科隆博家族的合伙人。比起幫會組織，你們更像個大型集團，區別只在於你們信奉暴力，講究血脈。西西里人總是很看重這個。」

「你到底想說什麼？」

「他們都是義大利人，你融入不進去的。充其量，也就是比林三水他們好一點兒。」他換上了循循善誘的語氣，「既然出路被封死了，為什麼不好聚好散？你還年輕，有實力，有頭腦，未來一片光明，但要是繼續跟著那個花|花|公|子胡混下去，前途可就說不定了。」

洛朗語氣冰冷，「那也用不著外人操心。」

「也好。」葉澤寒微微一笑，拿出一支錄音筆，「東西我放在這兒了，耶穌作證，絕對沒有第二份拷貝。如果你認命的話，就把它直接交給霍登，今天的話權當我沒說過。」

他慢吞吞地站起身，磨磨蹭蹭地一步步朝外挪。果不其然，當他挪到門口的時候，背後傳來洛朗的一聲厲喝:「站住！」

葉澤寒沒有回頭，唇角微微上揚幾分，他預感自己離成功又近了一步。

洛朗站在他身後，緊握著拳頭，漆黑的雙眼裡是毫不掩飾的野心。

「你今天來，不只是為了打啞謎吧？」男人聲音打著顫，不知是因為決斷的艱難還是做出決定后的興奮。

葉澤寒笑看著他。

「在我眼裡，合作夥伴算不上外人。所以，」洛朗斜斜靠著牆，沉穩地抱胸而立，「不知葉先生有什麼好主意可以與我分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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