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過去未來
是夜,流川家燈火通明。
大廳內香煙裊裊，一位僧侶正跪坐在靈堂邊專心地誦經超度,陸陸續續有人進來上香祭拜，流川有些木訥地跟着父母一起一一回禮。
直到現在,流川都還沒有從柊去世的打擊中緩過神來，看着擺放在靈堂上的遺像，那是柊為數不多的照片之一，還是在前段時間去醫院前照的。那時柊大概就知道這是準備日後留做遺照用的了吧，不知道他當時是懷着怎樣的心情若無其事地完成了拍攝。
因為是雙胞胎的緣故,從小就經常有人分不清他們倆，而現在,只剩下他一個了……
回想起昔日種種，流川忍不住想,如果他和柊的情況彼此對調的話，他能像柊那樣看得開嗎？或許不能吧，所以他永遠無法超越柊，他唯一的哥哥……
就在流川陷入回憶的時候,誦經結束了。
千代起身，見兒子還在發獃,於是便湊上前小聲提醒道，「小楓，你進來幫我一起端餐盒。」
流川依言跟着千代走進了廚房，然後將事先準備好的餐食一一送到了弔唁者們的面前。
為客人提供用餐，是日本通夜的習俗。
胡亂地吃了幾口飯，流川依舊沒什麼胃口，於是便對身邊的千代說道，「母親，我出去走走。」
見流川餐盒中的食物幾乎沒怎麼動過，千代不禁擔心起了他的身體，這幾天小楓都吃的很少，雖然理解他的心情，但再這樣下去，就是鐵打的身體也扛不住啊。
「再吃點吧。」千代忍不住規勸道。
為了不讓母親再為他操心，流川又接着吃了幾口，竟然有種味同嚼蠟的感覺……
用餐結束后，客人們陸續離開了，流川起身到院中透氣，走着走着，一抬頭居然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來到了柊的房門前。
望着黑漆漆的房間，流川微微垂下眼瞼，這房間的燈再也不會亮了吧……
手在半空中猶豫了一下，流川最終還是推開了房門。
即使開了燈，這房間依舊顯然冷冷清清的，或許是因為主人已經離開的關係吧。
柊去世后，房間已經重新整理過了，很多東西都被翻了出來，說很多或許有些誇張，因為柊的東西真的很少，加上要送去一起火化的，最後只剩下一小部分而已。
流川一件一件地細細察看着這些遺物，回憶如潮水般地湧入了他的腦海。就在這時，流川注意到袋子的最底下有一個相框。
出於好奇，流川伸手拿出相框看一看。
這是……
只見相片中，一個小男孩坐在長廊上，另一個長相一模一樣的小男孩在院中抱着籃球，兩人似乎是聽到了誰的叫喚，不約而同地朝鏡頭這邊看過來。
流川記得這是小學一年級的暑假，他和柊去外婆家玩時，小舅替他們拍的照片，原來柊一直有留着。
現在回想起來，他應該就是從那時迷上籃球的吧……
咚！
就在流川出神的時候，旁邊原本豎着的一堆捲紙突然傾倒在了地上，流川見狀，趕忙放下手中的相框便過去整理了起來。
隨手攤開一張捲紙，原來是柊的畫稿。
這幅畫描繪的是冬日的街景，雖然畫中白雪皚皚，但卻不會讓人感覺寒冷，即使是向來不懂得欣賞這些的流川，也覺得柊畫得非常好。
說起來，他好像一直以來都沒怎麼留意過柊的畫呢……想到這裏，流川索性在地上坐了下來，一邊整理柊的畫稿，一邊獨自欣賞了起來。
翻開一本畫冊，流川驚奇地發現柊居然還畫了人物畫，他以為柊從來只畫景物呢，不過這畫中的小女孩怎麼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當流川發現這滿滿的一本畫冊都只畫了一個人的時候，那個答案似乎已經呼之欲出了，而當他翻到最後一頁，看到小女孩長大的模樣時，他心中的猜測也終於得到了證實。
果然是薰……
畫中的薰和平常一樣笑得沒心沒肺，但細心看的話卻不難發現她眼中飽含的溫柔……流川忍不住伸手輕輕地描繪着她的五官，心中頓時百感交集了起來。
流川從口袋裏摸出了一條銀色項鏈，這是他替柊換衣服的時候從他口袋裏找到的，打開項墜，裏面擺放着的是柊與薰的合照，照片中的兩人十分親昵，宛若情侶一般。
他記得薰的脖子上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就一直掛着一條銀色項鏈，直到現在，他才恍然明白了過來……
『柊……你不要死啊，我不要你死，我還沒回答你的問題呢……我現在告訴你，假如當初我首先遇到的是你，我一定會選你的……不，假如你現在醒過來，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的！所以你快醒醒啊……快醒醒……』
不知怎麼的，流川此刻的腦海中突然回想起了柊離開的那天，薰對柊說的那些話，她……真正想陪伴的人是柊嗎？
那天下着大雨，他一直跟在薰的身後，看着她默默地將柊推回了家，他也同樣沉默地跟了一路，而那句話他始終沒有問出口。
「原來你在這裏啊，小楓。」
千代的出現將流川從思緒中拉了回來，流川快速地整理好了畫稿，然後從地上站了起來，並且將項鏈重新放回了口袋。
「你外婆和舅舅他們要回去了，你去門口送送他們。」比起幾天前，千代整個人都消瘦了不少，眼下的黑眼圈連化妝都蓋不住，不光是千代，流川家所有人都顯得很憔悴，連一向身體硬朗的流川大介彷彿都一下子老了十歲。
待流川走過來的時候，千代突然想起了什麼，問道，「你有聯繫到小薰嗎？」
流川怔楞了下，然後搖了搖頭。
自從將柊送回來后，薰就消失了，誰都不知道她去了哪裏，彷彿突然人間蒸發了一般，連通夜都沒有出現。
「哎，那孩子和柊的感情挺好的，看來是受了打擊了，不知道明天的告別儀式會不會出現……」對於薰，千代是真心把她當女兒那般疼的，現在這樣突然不見，千代心中自然很是牽掛。
「……」明天她會出現嗎？流川不知道，他發現薰總能輕易找到她，而當她不見了的時候，他卻毫無頭緒……
第二天的告別儀式，柊的同學和老師以及湘北籃球隊的眾人都來送他最後一程，但至始至終，薰都沒有現身。
下葬的時候，流川將那條柊一直珍視的項鏈歸還了他，看着一杯杯土將柊長埋在地下，流川仰頭看着蔚藍的天空。
這次真的要說再見了，哥哥……
與此同時，一直未曾露面的薰卻出現在了千里之外的北海道。
「柊，我們到北海道了呢，雖然這個季節看不到雪，但能看到漫山遍野的薰衣草哦。」薰撫著頸上的項鏈，微微揚起了嘴角。
從神奈川到靜岡，再從靜岡來到北海道，薰繼續著一個人的旅程，完成著兩個人的心愿……
距離柊的葬禮，已經過去將近一個星期了，流川家的生活重新回歸了平靜，而流川也開始一邊訓練，一邊繼續申請去美國留學。
特製鬧鐘的鈴聲將流川從午睡中吵醒，流川這才發現自己又一次聽着英語睡著了，不由得在心裏汗了一把，學習什麼的果然是最催眠的東西了。
整理了下桌上的申請資料，流川起身換了件衣服便準備去學校參加暑期訓練，剛打開門卻看到門外站着一個人。
「鈴木？」對於鈴木的出現，流川感到有些奇怪。
鈴木似乎在想着什麼事，流川的突然出現讓她不由得嚇了一跳，「流川學長！」
似是從流川的眼中讀到了疑惑，鈴木平靜了下心情后說道，「哦，我也正巧要去學校，所以就想着順道和流川學長你一起去。」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鈴木的家應該是在相反的方向吧？儘管心裏清楚，但流川卻沒有點破也沒有去問，反正鈴木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
流川推過自行車剛邁出幾步，鈴木果真開口了，「流川學長，我聽說下學期你準備去美國留學了，是真的嗎？」
「嗯。」對於這件事，流川沒有刻意隱瞞，但也沒四處宣揚。
「那個……」鈴木猶豫了一下，有些彆扭地問道，「七瀨學姐也和你一起去嗎？」
「……」她會去嗎？流川也不知道，「這個問題你不是應該問她本人嗎？」
鈴木隱約察覺到流川原本平靜的情緒突然有了起伏，不禁小心翼翼地開口求證道，「我聽說，你和七瀨學姐在交往……」
「你今天的話好像特別多。」流川有些不耐煩地回視了鈴木一眼，惡劣的態度連他自己都忍不住吃了一驚，他這是怎麼了，怎麼一涉及到薰就失去了冷靜……
鈴木有些委屈地垂下了眼帘，流川頓時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就在流川思考着該說些什麼緩解這尷尬氣氛的時候，鈴木突然丟下了一顆炸彈！
「流川學長，我喜歡你。」
看着流川怔楞的表情，鈴木立馬解釋道，「我說的喜歡不是學妹對學長的那種喜歡，是女生對男生的那種喜歡！」
「……」流川有些無語，他在她心中有這麼蠢嗎？
流川嘆了口氣，道，「對不起。」
他可以把她當成朋友，但卻無法接受她的感情。
似乎早就預料到了流川的拒絕，鈴木臉上雖然有失落，但卻仍然很平靜，「是因為七瀨學姐嗎？」
其實對流川的感情，鈴木明知道很可能是沒有結果的，但卻還是想告訴他，她不否認自己有着一絲僥倖心理，但更多的是怕他去了美國后，自己這份感情就無法傳達了。她從來就沒有喜歡過任何男生，流川可以說是她的初戀，至於自己怎麼會喜歡上這個沉默寡言的學長，鈴木自己都不清楚，只知道等她發現的時候，她的視線已無法從他的身上移開了……
流川沒有回答，鈴木也沒有再問，兩人一前一後安靜地走在去往學校的路上，默契地誰也沒有再開口說話。
一旁的圍牆背後，一名棕發藍眸的異國少女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此時，郊區的墓園內，一名身着黑色連衣裙的墨發少女正手捧著一大束薰衣草站在一座新立的墓碑前，微笑着說道，「柊，我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所以，新故事也要開始了，不要寫比賽這種感覺好爽快有木有，下篇文我已放了文案，告別比賽的我要用狗血報復社會，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