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死裡逃生（2）

對於一個曾屢次用其全部能量來求生的男人而言，在這令人不寒而慄的困境中，所剩的最後行動竟是獨自一人、四肢麻痹地背向那恐怖的、未知的危險，而那每一個危險的聲響都足以讓兇殘的阿帕切人四下驚逃，如同一群羊瘋狂地逃離狼群。

好幾次，我都覺得聽到了身後有微弱的聲響，像是有什麼人在小心翼翼地挪動，但最後連這些聲音都消失了，剩我一人惴惴不安地琢磨我的處境。我只能模模糊糊猜想自己四肢麻痹的原因，而我唯一的希望就是它可以突然消失，正如它的突然來臨。

下午晚些時候，我的那匹一直站在洞前的馬也墜著韁繩，開始慢慢沿著小路下山，顯然是去尋找水和食物了，留下我孤單一人在這山洞之中，陪著那神秘而不可知的同伴，還有我目之所及的朋友的屍體，那屍體仍好好地躺在我早晨安置它的岩架上。

從那時起，可能一直到午夜，四周都靜悄悄的，是死一般的寂靜。然後，次日清晨，一聲人的呻吟突然驚醒我的耳朵，從那黑色的陰影中又傳來什麼東西移動的聲音，還有輕微如枯葉般的沙沙之聲。對於我那早已過度繃緊的神經系統而言，這驚嚇是極端令人恐懼的。我傾盡超乎凡人的努力，想要奮力掙脫那桎梏的枷鎖。這努力來自思維、意志和神經，而非肌肉，因為我甚至都無法移動我的小指，但卻仍有強大的精神動力，絲毫未減。一時之間，我湧上一陣噁心之感，接著有什麼東西發出了尖銳的咔嚓聲，像是折斷了一截鋼索，我竟突然站了起來，背靠著洞穴的岩壁，直面我那秘不可測的敵人。

接下來，月光湧進了洞穴，我突然發現自己的身體就躺在我面前，看上去已經躺在那裡好幾個小時了，它雙眼盯著洞口隆起的岩架，雙手鬆軟地擱在地上。我先看了看我那毫無生氣地躺在洞穴地面上的軀體，然後又大惑不解地低頭看看我自己：在洞穴地面上我著衣而躺，但此時卻又赤身裸體地站在這裡，就像初生嬰兒般一絲不掛。

這個變化是如此突然、出乎意料，以至於讓我暫時忘記了其他所有事情，只記得這稀奇古怪的突變。我第一個念頭是：這就是死亡嗎！難道我已經永遠過渡到另外一段生命中？但是我又無法相信這事，因為當我奮力從全身麻痹中掙脫出來時，還能感覺到我的心臟撞擊著我的肋骨。我的呼吸變得急促，冷汗從身體的每一個毛孔中滲出，我試圖掐疼自己，這種古老的實驗告訴我，我絕不是幽靈。聽得又一聲來自山洞深處的古怪呻吟，我再次突然想起自己燃眉的處境。像現在這樣赤條條又手無寸鐵，我絲毫不想面對這威脅我的無形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