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給1988年暑假的高曉松(13)

寫給1988年暑假的高曉松(13)

我們屋還有個工程師,於是我和他開始研製一些生活用品。對了,告訴你個噩耗:你大學時研製的兩樣當時外公說沒用,拒不幫你申請專利的玩意兒,現在都火啦。一個是磁卡電錶,現在家家在用,當時外公說政府絕不會讓這東西推廣,因為老百姓會很麻煩。現在我就很麻煩,經常沒電了摸著燈黑出門,半夜去很遠的地方購買這種塑料袋裝不了的東西。外公不了解政府,政府自己也不太了解。再有就是煤氣空調,現在有個叫遠大的公司做得火死了,當年你要是申請了專利,他們那架全國頭一份的直升機就是你的啦!不過那架直升機有一天墜落在湘江里,砸到一條漁船上,魚和鳥都死了,幸好死的不是你。

寫到這段時,我還有兩天就出獄了,我在收拾東西,當然是收拾了送給大家,我看著我們自己做的水漏鐘錶,小醬油壺,藏在最隱蔽處的筆,還有用速食麵口袋疊巴疊巴弄成的錢包,看著還有好多年才能出來的他們,不騙你,我向他們許了幾個願,但沒人相信,所以沒人接話,然後我自己也不信了,我不信我會每月來看他們直到12年之後,因為你當年曾經許下的心愿,我一個也沒做到,對不起。

現在我站在監獄門口,還有三分鐘就自由了。你知道我現在最想念什麼?我最想念保羅西蒙,想念《傷心橋》和《斯卡保羅集市》,我後來把你喜歡的那些歌里唱的地名都去看了一遍,不光蘇蓮托,還有維也納森林、馬塞諸塞、密西西比、亞拉巴馬,就是沒找到這個斯卡保羅集市,每到周末,大街邊的空地會出現許多白色帳篷搭起的臨時集市,每當我看到「Fair」的招牌,就心中一顫,想起這首《ScarboroughFair》,想起「Sheoncewasatrueloveofmine」。

你說說,要到什麼時辰,一個人才能真正穿過所有的亂七八糟,@看到那個Trueloveofmine?會是第一個還是最後一個?是最長的那個還是最短的那個?是常常想起的那個還是常常忘記的那個?是為她笑得最歡暢的那個還是為她哭得最傻逼的那個?是用她生日當信用卡密碼的那個還是纏綿直到黎明來臨的那個?是之後常常一起喝咖啡變成紅粉知己的那個還是在校門外路燈下終成永訣的那個?到底是他媽哪個呀?有還是壓根沒有呀?要是沒有就早說,省了多少咬著被角哭濕枕頭的半睡不醒。可是如果真的沒有,那幫孫子又怎麼寫出的那些松花般操蛋的歌,拍出那些麻花般擰巴的電影,像擀麵杖般揉搓你那長得像血拳頭其實柔軟得像血饅頭的心呢???

還有好多好多別的心呢?大家都說付出了真心,收到一堆下水,那些真心都去哪了?能量守恆物質不滅嗎不是說,都他媽去哪了?

歷史並不真的流傳於世,因為總有人懷著絕望毀滅了最後的人證物證。

你回來吧,我不喜歡沒有你的北京。

2011年10月的高曉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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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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