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芙蓉(二)

第5章 芙蓉(二)

出得芙蓉樓來,已是一地星光。月色如水,漫天星辰光華灼灼,盈盈纖巧。倚風河的拂柳依舊亭亭,燈影搖晃處,是女子濃重的脂粉氣息。

忽然,紫衣閃動,遠遠地,初染似瞥到一熟悉的身影,略一思忖,原本欲走的腳步頓時轉了方向,直朝那芙蓉閣去了。可未到門口,初染已被圍了個透。

「公子,讓奴家伺候你好不好啊?」和著軟酥酥的女音,一個翠麗的身影窈窕生姿。

「公子——」又是一聲,嬌柔嫵媚,顧盼相映。大紅的衣裳,團扇輕搖,明眸善睞。

也是了,雖說風塵女子見過的男人無數,可這般卓爾不群的當真是少而又少,再看這通身的氣度,定是非富即貴。

初染臉上則依舊保持着淡然的笑意,舉步朝內室走去。芙蓉閣里,果真美人如玉,言笑晏晏,大團大團紅紅白白,錯落有致,斑斕似錦。

女人,或嬌喘呻吟,或暗波橫生,或放浪形骸。

男人,美酒佳肴,軟香在懷,自醉逍遙。

看到蒼玄一臉郁色,初染不禁起了捉弄之心:「瞧你七尺男兒,怎還怕了女人?你若是看上哪位姑娘,我倒是樂見其成。」

「公子就不要開我玩笑了。」蒼玄閃開那些鶯鶯燕燕,滿是無奈,「公子今天怎麼有興緻來這種地方?!」

「咦,蒼沒來過嗎?我以為男人都該喜歡才是。」初染笑嗔,「想來蒼年紀也不小了,什麼時候給我找個嫂子呀?」

對於她的玩笑,蒼玄沒有回答,臉上更是平靜無波,許久,他輕輕一嘆:「我,真是寵壞你了。」

「你說什麼?」由於大廳喧鬧,此時初染卻沒有聽清他口中的喃喃低語,剛想問得清楚些,卻驀的聞到一股異香,因為不習慣,她不禁大大打了一個噴嚏。

「爺,您裏邊請——」酥軟軟的女聲,濃妝艷抹,團扇輕搖,看那架勢,還以為是妙齡少女,細看下才發現,那隨着濃郁香氣而來的,不過是半老徐娘。

鋃鐺的金飾,在搖曳的燈光下,顯得有些晃眼,那雙單鳳眉目傳情,直直地盯着他們兩個,像是審視獵物一般:「呦,二位爺是外鄉來的吧,我說見着眼生。您來咱們樓啊,還真是來對了。您瞧瞧,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只要您說的出,我就能給您找著。不是我跟您吹,我們這芙蓉閣,方圓幾十里,名號可是響噹噹的,想當年......」

這位媽媽講得手舞足蹈,自醉不已:「我年輕的時候,可真是西施在世,王嬙復生啊,哪個男人不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你去打聽打聽......」

「秦媽媽又說笑了。」忽而,一個清朗的男聲傳來,循聲看去,正對上一雙帶笑的雙眸,那人紫衣煌煌,眉目分明,言語間儒雅親和,氣質非凡,一雙鳳眼,似挑非挑,似笑非笑,俊朗卻不失高貴,面善卻暗生魅惑。

此人正是木流風,三年前,也是他千金買笑,留下了一段坊間佳話。

「秦媽媽現在不也是風韻尤存么,照我說來,這芙蓉閣第一美人該是媽媽才是。」木流風走下樓來,瞥了眼初染,再看向那鴇媽子,笑意漸深。

「木公子真會說笑。」那鴇媽子一聽,雖嘴上不認,可臉上還是掩不住的高興,「我現在呀,可是人老珠黃,比不得那些年輕姑娘了——木公子今兒可來找我家芙蓉?」

的確,雖說這水芙蓉走了,可為了招徠生意,這坊間都樂意借用她的名號,以致於樓中花魁十有八九是叫芙蓉,只不過,此芙蓉非彼芙蓉,容貌才情都差的遠了。

「誰叫這芙蓉出水,窈窕無雙呢,我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能不來么。」木流風取出一錠銀子,塞進鴇媽子手裏,惹得她直直地瞧著,眼睛立刻發出一道攝人的光芒,恨不得生生地把它吞下去。

「行行行,那是自然的了,芙蓉也是日日想着木爺呢。」她寶貝似得捧在手心裏,掂了掂分量,繼而轉頭道,「那這二位爺是?」

「他們是我朋友,一道就是了。」木流風答道,一邊還笑着瞅了眼初染。

「我看她臉上的粉都笑掉了,她究竟塗了多少斤啊,也不嫌頭重。」待那鴇媽子走遠了,初染才深呼一口氣,很是無奈,「這木公子說謊話還真是越來越順溜了,想必這些年來,熟能生巧了。」

木流風聞言只是一笑而過,徑自轉身,朝了那曲風苑而去。初染緩步隨之,蒼玄雖有疑惑,但終是沒有說什麼

曲風苑,輕紗曼曼,月色撩人,芙蓉樓縱然換了主人,里裏外外均被修飾一新,但這裏卻是絲毫未改,和三年前她初來之時一模一樣。然,如此古樸典雅之處卻喧鬧陣陣,此起彼伏的叫價聲充斥於耳。掀開帘子,在略微僻靜處坐下,十幾張桌子,黑壓壓的全是人,男人!坐着的,站着的,拍著桌子的,吼得面紅耳赤的......

「五十兩!」人群里有人叫。

「鄉巴姥。」話音才落,就惹來了一陣嗤之以鼻,「五十兩你好意思叫得這麼響,芙蓉姑娘的一夜才值區區五十兩嗎?!六十!」

這是......初染皺了皺眉頭。木流風則見之一笑:「水芙蓉一走,生意自是不及以前,所以這招攬客人的點子就多了。你看,這便是一出。」

「哦?」初染頓時明了,唇邊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看來,這男人,總執著於難以得到的東西。」

「這位兄弟,你沒錢就別瞎湊合了,你有臉說人家呀,也不看看自己什麼德行。我出二百兩!」

「二百五!」

「老子三百!」

「五百!」爭論間,一個高高瘦瘦的男人站起身來,摺扇輕搖,從容自信,彷彿認為鹿必定死於他手。

「撲哧」,初染剛咽了一半的茶忍不住狠狠地吐了出來,咳嗽又起,怎麼是他們幾個?「蒼,他們倒是臉皮厚,這除了那個斷手的,其他三個可全齊了。」

「想不到他倒是挺有錢。」蒼玄嗤道。

「早知道,應該敲他一筆再放人的。」初染一副惋惜的樣子,連連搖頭。

「五百零一兩。」一個清越的男聲不緊不慢,循聲看去,但見木流風優雅而坐,修長如玉的手隨意把玩着手中玲瓏剔透的杯子,氤氳的茶香緩緩舒展。他就這樣靜靜地靠着桌沿,斜支著身子,慵懶地開口,目光,有意無意地瞥著初染,流露出篤定的神色。看來,那三兄弟是有麻煩了。

「你小子跟我搗亂是不是?!」那個男人有些氣急敗壞,今天是著了哪門子的邪,老碰上找茬的,剛才倒霉也就罷了,現在居然又讓他遇見一個。

「芙蓉閣的規矩是不價高者得嗎?我只是報我的價而已,兄台何必生氣呢?」木流風溫煦而笑。

「好,老子陪你耗,看你挺到幾時!六百兩!」

「六百零一兩。」他依舊閑閑地笑着,一副看好戲的心態。

「八百。」

「呵呵,八百零一。」

......

男人的額頭已經滲出細密的汗,而木流風卻始終沉穩,淡定自若。

「你是故意的!」在他報出一千兩的高價之後,男人咬牙切齒地吐出這幾個字。

「故意的又怎麼樣?」木流風笑了,邪佞而張揚,「一千零一兩。如何?」

「老大,咱還是算了,天涯何處無芳草,女人哪裏沒有啊,咱再找個更好的。」眼前的主怎麼瞧都不好惹,今天看起來不走運,還是不要觸眉頭的好。

「老大,三哥說的對啊,你看啊一天一千兩,一個月就是三萬兩,一年就是三十六萬兩!」這個錢,就不是他們花的起的了。

「你會不會想太多啊,下午腦袋被打壞了是不是!」男人劈頭就罵,「好,老子今兒跟你拼了。」說着,明晃晃的劍就拔了出來。

熱鬧喧囂的曲風苑,頓時人跑的跑,散的散,躲的躲,桌子椅子橫了一地,酒杯茶碗碎了一地。靜,詭異的靜。最後只剩下了拔劍弩張的他們,靜坐如昔的木流風,還有,預備看好戲的初染。

「喂,你欠我們的東西什麼時候還啊?」脆生生的聲音,初染笑靨如花。

「老,老大。」那個矮胖的老三情不自禁地吞了口唾沫,即使是男人,他也別不開目光,那種笑容,也許真的會醉生夢死。

「誰欠你們東西?!我兄弟的帳還沒跟你們兩個算呢!」儘管連腿都在不住地打顫,但嘴還是死硬,男人看着那種笑容,忽的害怕起來。

「你兄弟還欠我一隻手,難道不是嗎?」初染開着玩笑,「莫不是你們特意給我送來的吧,那可真是辛苦了。」

「老大,他們,他們一夥兒的。」老三有些哆嗦,這三個人怎麼看都不是好惹的料,硬碰硬鐵定是占不了便宜。

「你,有種!」為首男人恨恨地甩袖而去,「咱們走着瞧,哼!」可到後來,那三個卻是越走越快,一「咕嚕」,人影,就不見了。

「居然夾着尾巴跑了。」初染很是惋惜地看向木流風,「原來我還打算讓你教訓他們一頓呢。」

「你倒是會盤算。」木流風優雅地起身,慵懶地舒展了下身子,眉眼帶笑,「好好的晚上被他們攪了,可惜可惜......」說着,已經緩步離去,閨門輕啟,又悄然合上,燈火搖曳里,怕又是一夜旖旎之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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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戀千年:夭顏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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