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順流 逆流（中）
「嗚呼～！」秦勇一個前手翻平躺在了草地上，十分舒服地長出了一口氣對劉為說道，「阿為，我們已經好久沒在這種環境下玩兒過了！這種感覺真好……」
劉為看着草地上一臉舒適的秦勇，再看看不遠處的河邊正在一起準備食物的水青和趙小曼，心裏不由得生出同樣的感受。他走到秦勇身旁躺下，望着蔚藍的天空調侃道：「怎麼？不怕有人襲擊我們了？剛才不知道是誰在筏子上一直按著槍柄，把人家趙MM都嚇著了。」
聽到這個，秦勇老臉一紅——他們現在正在上次那個「麗娃栗妲」鄉村俱樂部的範圍內，剛才坐在那個差點成為他們倆「索命筏」的大木筏上，他的心裏確實一直在擔心這次是否也會有人打伏擊，所以一直按著槍柄嚴陣以待，所幸並未出事，反倒將第一次見到秦勇陰沉着臉的趙小曼嚇得一路上不敢出聲。
現在被劉為提起來，他自然有些不好意思，納納地道：「畢竟這次有兩個女孩子同行呀，我們有本事跑，難道她們還能保護自己不成？」
「呵呵，你這麼緊張幹什麼？難道他們都沒事閑的，天天來打埋伏不成？」見秦勇不好意思了，劉為也不想再擠兌他，只是輕笑着解釋道，「我算了一下，那天那三次伏擊，他們一共損失了近三十人，連帶着三十支槍，你覺得在這種嚴重損失下，還有誰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再來一次？更何況我們手裏的機槍已經露了相，再加上那輛明顯加過料的馬車，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的。」
秦勇翻了一個白眼給他道：「你既然分析得這麼透徹，幹嘛在車上不告訴我？而且你不也一直注意著窗外的情況嗎？就知道出我洋相！」
「靠！你怎麼能這麼說，車上可是有女士哎！」劉為怪叫道，接着突然又換上了一副憂心忡忡的表情嘆道，「況且趙小曼又不能完全算是自己人，我怎能把這種事情說出來？而且不論如何，時刻的警覺都是必要的，就好像昨天黑鷹會砸永利一樣，這次是有德興在裏面通風報信，下次你還指望提前知道嗎？我們的情況，不樂觀呀……」
秦勇也被他鈎起了擔心，點點頭道：「確實如此，而且德興是個十分中正的人，讓他去當卧底，實在是個不得已的選擇——我們現在能用的人實在太少了。這次德興就算但不上副會長，在黑鷹會裏最少也是個位高權重角色，接觸的人必定很多，以他的性格，我實在擔心將來動手的時候他會不忍心。」
一時間，本應充滿了快樂的河邊草地上，氣氛變得沉重起來，劉為實在不想破壞這麼好的散心機會，忙笑道：「呵呵，別提這個了，車道山前必有路，德興不會讓我們失望的，而且將來收黑鷹會的時候也未必要動手——來，開心點兒，去看看女士們準備得怎麼樣了！」說罷站起身來將手伸給了秦勇。
秦勇也覺得今天這麼好的機會實在不應該想這些事情，便藉著劉為的力氣一下跳起來道：「好！我帶了釣竿，咱們比比誰先釣到魚！這次你可沒了那套芬威克鷹的精品釣竿，我看你還怎麼贏我！」
劉為被他說得想起了二十一世紀時兩人經常比賽釣魚的事情，那時自己總是靠着微弱的優勢贏他，秦勇也總把責任推到自己的紅狼套裝不如劉為的芬威克鷹套裝，可卻也從不捨得換掉，便調侃地笑道：「釣竿只是工具，真正靠的是本事，就你那破技術，我就算用竹竿都能贏你！」說罷，兩人便如同大孩子似的向河邊跑去——
水青和趙小曼正在將帶來的食品和「麗娃栗妲」提供的鄉下濃湯等簡單的西式家庭菜擺到格子餐布上，絲毫不理遠處度假村房子裏那些還未真正理解「鄉村度假」含義的人的異樣目光，還時不時地很有禮貌地和同樣喜歡鄉村生活的洋人家庭打着招呼。
現在在趙小曼的心目中，幫劉為掂支醫療費的那次，絕對是她人生中最正確的決定——不只讓她得到了更舒適的生活，更讓她結識了水青、秦勇這樣的有些疑惑尋常的人。
趙小曼真的好崇拜水青，一點兒也不為她「搶走」了「巴里克先生」而感到生氣，畢竟與他相比，秦勇那高高帥帥的樣子更合她的胃口。看着一臉恬靜地收拾東西的水青，趙小曼從心裏覺得這才是中國女性美麗的代表，雖然水青傳的是一套歐洲鄉村式藍機織布素色長裙，可她那種中國式的恬靜而賢淑的氣質，實在是迷倒有品味的男人和剛開始學習打扮的像趙小曼這樣的小女孩的最佳武器。
看看水青身上那條樸素卻十分有韻味的普通長裙，再扯扯自己身上那條從劉為店裏「打劫」來的高檔馬褲，趙小曼越來越覺得自己穿的不好看，懊喪地說道：「北燕姐，你可不可以教教我打扮呀？你看我總在醫院裏待着，都不知道穿什麼才是最好的——就像這條最摩登的馬褲，穿在我身上怎麼這麼彆扭呢？！」
聽了這話，水青不禁微微一笑，自己當年也這麼傻地問過劉為的母親，看來年輕人傻起來，還真有共性。便學着當初劉為母親的樣子，裝作一臉認真地審視了一下趙小曼，這才滿面微笑地贊道：「不會呀，你的衣服搭配的很好，很適合你的氣質。」
微微一頓，見趙小曼一臉不信的樣子才繼續笑道：「你看，穿衣服最重要的是適合自己的風格，比如我不喜歡動，所以穿的就比較安靜一些，而你是個活潑乖巧的姑娘，穿衣服自然也應該走俏皮自然的路子，就像你現在穿的這套騎馬裝一樣，正好襯托出你青春靚麗的一面——你看剛才過去的那個歐洲男人，不是一直拿眼睛瞄你？」說罷還故意瞟了一眼那個西方人，然後盯着趙小曼滿臉曖昧地壞笑。
一番話自然說得趙小曼不依，猴到水青身上說她「欺負人」，心裏卻是一陣開心——畢竟讓自己最欣賞的人這麼稱讚是一件十分舒服的事情。
鬧了一會兒，趙小曼突然問道：「北燕姐，問你個問題你可別生氣呀：你是怎麼看劉先生和秦先生的？我總覺得秦先生長得比劉先生英俊，而且談吐又有意思，應該比劉先生更好才對呀，可是為什麼秦先生好像很尊重劉先生似的，而你又選了劉先生呢——不知道為什麼，一看到他化妝成外國人的樣子，我就覺得不太喜歡。」
水青聞言並沒馬上回答，而是小心地左右看了看才道：「小曼，以後在外邊你還是叫他『巴里克』先生比較好。」接着頓了一頓，嘆了口氣才繼續道：「其實我也不喜歡他洋人的樣子，不過他那麼做自然有自己的理由，況且喜歡一個人，要看的並不是他的外表，而是他的內心。」
聽了水青的解釋，趙小曼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可水青卻被她勾起的思緒，輕輕地撫摸著剛剛命名的小貓「團團兒」，陷入了自己的內心世界。事實上，自從回到二十年代的上海並重見劉為後，她也覺得劉為變了，變得有些讓她接受不了——無論是他與瑪格麗特的關係，對付曹聯奎的手段，還是與漕幫諸人的合作，或者是在洋人圈子裏表現出來的種種，都讓她覺得劉為變得好陌生……
可她又清楚地知道自己還是愛着他的，畢竟當初的種種依然歷歷在目，而自己對他的關心也是從來也沒有少過的……算了吧，何苦去想這些？在這個混亂的年代中每個人都要想辦法讓自己更能適應——就連自己不也變得更加世故了嗎？而秦勇也和以前不那麼相同了。
「嘿！快看，我們釣到了什麼！」就在這時，秦勇那歡快的聲音傳了過來，打斷了水青的思緒。轉眼望去，只見他手裏提着一條至少有三斤重的青魚跑了過來，而劉為則提着幾條一斤多的小魚滿臉鬱悶地跟在後面。
趙小曼忙奔過去接下秦勇手裏的魚，並不遺餘力地稱讚着他。作為這次「釣魚比賽」的勝者，秦勇自然是春風得意，更任勞任怨地承擔了收拾魚的重任，還不時說兩句「怎麼樣，我就說以前你是靠釣竿取勝的吧」之類的風涼話，讓劉為更加鬱悶。
剛剛上鈎的淡水魚，烹調得越早味道越是鮮美，再加上水青那出神入化的廚藝，更是讓三人吃得讚不絕口，香氣更是引得附近的洋人紛紛側目，可惜的是，四人並不歡迎別人的加入，弄得那些饞嘴的老外只能偷偷地往肚子裏吞口水了。
「巴里克先生，你的新店到底什麼時候開張呀？讓我這麼早辭掉了工作，沒事兒待着實在有些煩。」賣力地解決掉手裏的一條烤魚，趙小曼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工作問題，忙向劉為問道。
古今這兩天的生意非常好，而新退出的胸圍在醉紅塵舞女的推廣，和滿大街「羞色可餐」的巨幅海報的勾引下，文胸的也逐漸為人們所接受了，再加上最近剛引進的一套荷里活片子中文胸的出現，更是推動了這種服裝在上海的推廣。而劉為的心情自然大佳，更決定以最快的速度開一家主要面向中國人的分店，於是，黃金角的「古今」也開始籌備了。
如今聽趙小曼這麼一問，劉為又怎會放過「報復」秦勇的機會？滿臉壞笑地說道：「呵呵，現在已經裝修了，估計再有個三五天就能開業了。怎麼着？不能天天見着秦先生心裏痒痒了？實在不行我先在永利賭場里給你安排個位置，免得你這麼難受。」
一席話正將趙小曼心裏的**頭抖了出來，將她的臉「騰」地一下紅了個透徹，忙將手裏串魚的樹枝向劉為打去，而秦勇也在一愣之下開始追擊那個絲毫沒有口德的壞蛋。
可惜劉為早有防備，反倒讓兩人打他的手碰到了一起，讓這個「小人」更加得志地笑道：「哎喲～夫妻同心呀，還拉着手——難道要用傳說中的聯手劍法不成？」更是讓臉皮不厚的兩人徹底淪為煮熟的蝦子。
……
吃罷早餐（或者也可以說成是午餐），四人自然要去試試上海上層圈子裏的流行玩意——騎馬了，這一回，一款四套不同顏色的最新款馬裝，更是讓所有人為之驚嘆，而巴里克現在也算是租界中風頭最健的人物，可想而知，古今服裝店又要有新生意了。
「阿為，你剛才說趙小曼的那些話，是全是玩笑呢，還是有些認真的？」故意和前面的兩個女士拉開了一些距離，秦勇正色向劉為問道。
劉為微微一愣，接着卻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眼神斜眼看着秦勇道：「你覺著呢？」
見問得秦勇一呆，卻又繼續說道：「趙小曼是個很不錯的女孩子，心地很好，長相也不差，而且看來對你也挺有意思，你就真沒動過心？」
見秦勇還是獃獃的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得再嘆道：「既然今天你問這個，所幸我也不藏着掖着了，反正你也知道得差不多了——娜娜現在的狀況你也清楚，我不覺得等她回來之後你們之間的感情還會和以前一樣——既然如此，何不早做打算？」
劉為的話，鈎得秦勇心裏一陣混亂。確實，現在的金香怡，也就是以前的李娜，應該已經不再適合他了，就算以後他真能統一黃金角，金香怡到底會如何也不是他能想像的到的，她是一個有着自己思想的人，並不是別人可以左右得了的。
秦勇張了張嘴巴，正想說些什麼，卻聽劉為說道：「前面好像出事了，我們快過去看看。」
抬眼一看，只見幾個中國男人騎着馬圍在水青和趙小曼的身邊，忙縱馬趕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