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第二百零一章

滴落在雪地里的血液。

紅艷剎人。

細碎沉痛的眸子看著雪地上的血液,唇邊升起絲自嘲的笑意。

心裡早已經涼透了。

原來,錯過了就真的不能再擁有了。

是嗎?

依靠著雪洞的洞口,寒逸風獃獃的坐在冰冷的雪地里。

他愛她,可是,她卻愛上了他……

這種感覺,真的很難受。

「寒王爺。」雪原前輩不知何時走了過來,看到坐在雪地上的寒逸風,眸子也劃過絲痛意。

聽到呼喊,寒逸風抬起頭看了看來者,「前輩,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雪原撫了撫滿是蒼白的鬍子,然後靠著寒逸風的身邊坐下,「不知王爺為何坐在此?」

「……」寒逸風啞言了。眸子亂閃著,看到了雪地的那抹血液。腳輕輕的移動著,試圖把雪地里的那抹紅梅擦拭掉。

雪原的眼珠移到一邊,輕輕的看著寒逸風偷偷的把雪地上的那抹血液覆沒。其實,寒逸風腳邊的那絲絲紅血,他早在靠近他身邊時,第一眼就看到了。

明明知道了寒逸風吐血了,可是,雪原依舊不說話,似乎在等著寒逸風開口。

而寒逸風自從她離開后,就改變了很多,像現在,他的心口痛的死去活來的,他也不作聲。

兩個人,就這樣靜靜的坐著。

「寒王爺,你不覺得冷嗎?」最終,雪原受不了寒逸風的沉默,於是開口問道。

沒有回答聲音。

雪原詫異的轉過頭去,卻發現,寒逸風不知何時已經暈了過去了。搖搖頭,雪原捋起寒逸風的袖子,手腕上,一條血痕還在微微的流著血。

眉目皺了皺,雪原抱起暈倒的寒逸風離開了。

…………

第二天清早,雪原總算見到了這個讓歐陽輕塵掛心,讓寒逸風痛心的女子。

清早,雪原剛踏進歐陽輕塵養病的雪洞,就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響。眼神閃過絲犀利,然後繼續向裡面走去。

他看見一個女子正體貼細心的為歐陽輕塵擦拭著臉龐。女子微微側著頭,幾縷青絲隨著她的一舉一動而斜斜的飄動著。女子的眼神中帶著點甜蜜,也帶著點害怕。雪原雖然只看見她的半邊臉,卻已經知道了,這女子,註定傾國傾城。

女子很專註,他已經站了很久了,可她卻不知道。

手指撫著歐陽輕塵緊閉的眼睛,她輕輕的呢喃著,「輕塵,你什麼時候會醒過來?」

雪原看著眼前的女子,她的眼角似乎在她問出那句話的時候也染上了淚滴。

「輕塵,你能聽見我說話嗎?我知道你能聽見的,對嗎?」她繼續自問自答著。

雪洞依舊寒冷,溫暖人心的話在這寒冷的雪洞,輕微的看不見蹤跡。

雪原看著女子久久入神,她的藍眸,似乎有迷藥般,讓人看見了,真的很難再移開目光。

「咳咳……」回過神,雪原咳嗽兩聲。

聽到咳嗽的聲音,她急速的抬起頭,不遠處,不知何時站了一名老者。

那剛剛她說的話,他都聽到了咯?她困窘的向老者笑了笑,然後詢問著,「前輩,您好。您應該就是輕塵的師傅,雪原前輩吧!?」

「沒錯。你很聰慧。」雪原邊撫著鬍子,邊走到歐陽輕塵的身邊。

「前輩您說笑了。」她微微退了兩步,讓雪原更好的為歐陽輕塵治療。

雪原蒼老的臉上笑了笑,然後道,「姑娘,你叫什麼名字?我總不能這樣天天喊你姑娘吧。」其實和谷立來的時候有告訴過他有關這個女子的事,不過,他卻依舊詢問她。

「我叫藍雪蝶,前輩喊我雪蝶便可。」

「好。雪蝶,我現在要替輕塵治療,你可以在旁邊幫我忙嗎?」雪原轉回頭看著她。

她驚訝的看著雪原,愣愣的問,「我可以嗎?」

「當然。」雪原認真的點點頭。

「可是,我不會醫術……」她擔憂的皺起了眉。

「你不是和木神醫學過嗎?」雪原邊問邊脫掉歐陽輕塵的外衣。

「是學過。可我才學了幾天,就來到這裡了。」想起了那晚,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的歐陽輕塵,她的心依舊害怕的顫抖。

「不要想那麼多了,來幫我的忙吧。」說罷,把歐陽輕塵的內衣也脫掉。

她站在身後詢問雪原,「那我可以做什麼?」

雪原指了指石床對面,道:「你先站到那邊。」

「哦。」她走到對面,「那現在我要做什麼嗎?」

「不用。你先站著,我先替輕塵施針。」

「好。」

她看著雪原拿起針迅速的扎在了歐陽輕塵的身上。

眼光順著針尖看去,歐陽輕塵身上有很多被針扎過的痕迹……

密密麻麻的一片,剎是驚人。

隨著針的刺入,歐陽輕塵微微的皺眉。

心一窒。

輕塵,他一定很痛。

她多想替歐陽輕塵也分擔一份痛意。

手,貼上歐陽輕塵的心口,心跳那麼弱卻那麼真實的透過手心傳到她身體的各個角落。

輕塵……

雪原把針紮好后,斜眼看了一下她,她一臉悲痛的看著歐陽輕塵,眼角劃出了淚滴。從懷裡掏出一個瓶子,問道,「接下來的治療,我需要你的幫忙。不過,我告訴你,接下來的治療可能會讓你覺得很噁心,你能受得了嗎?」

她點點頭,「為了輕塵,我不怕。」

雪原牽牽嘴角,把瓶子的瓶蓋打了開來。一陣香氣飄浮著,然後,雪原把瓶口向著歐陽輕塵的身體,微微一傾斜,兩條晶瑩剔透的蠶立刻爬了出來。

「哧……」她吃驚的低呼。

「這兩條蠶是雪蠶,是為了輕塵的病特別養的。輕塵的體內還殘留有黑色的血,所以,這兩條蠶的最大的作用是把他體內的血吸出來。」雪原一邊說,一邊把針撥了出來,針離開歐陽輕塵的體內,一陣細微的黑色血液混合著細細紅血溢了出來。兩條蠶向著溢血的地方,蠕動著。

看著蠕動的蠶,她的心直冷顫。她最怕這些蠕動型的爬行動物。

看著越爬越近的蠶,她的眼皮猛跳,咽咽口水,她問道:「前輩,那你要我幫你什麼忙呢?」

「注意著雪蠶,如果雪蠶一靠近輕塵的心口處,你就把它們拉離。」

把它們拉離!?

要她去捉雪蠶……

蠕動型的雪蠶!!

她一臉的害怕,手指冰涼涼的,心底里顫抖個不行。

千萬不要爬過來……

千萬不要過來呀!

頭皮發麻的看著蠕動的雪蠶,她在心底里祈禱著。

「前輩,為什麼不讓雪蠶靠近輕塵的心口?」為了掩飾心中的害怕,她決定找話題來聊聊。

雪原坐在旁邊調製著草藥,聽到她的問話,剛回過頭準備解釋,就把她一臉的緊張和害怕看的一清二楚。

說到底,她始終是個女子……

雪原在心裡悄悄的說著,嘴裡卻一開一閉的解釋著,「輕塵現在的身體太過於冰冷,很適合雪蠶的遊動,雪蠶也能很快的把他體內的黑血吸食的一乾二淨。可是,雪蠶最喜歡吸食的是人心。如果雪蠶靠近輕塵的心,感覺到心的跳動,那雪蠶就會鑽進輕塵的體內咬噬輕塵的心。」

「啊!原來是這樣呀。所以雪蠶一上前就必須把它們拉離。」

「嗯。」雪原笑了笑,沒有再作任何解說,繼續的調製著葯。

她皺著眉頭看著那些蠕動的雪蠶,心裡害怕的直發毛。

突然,她發現了一個重大的消息……

還有一條雪蠶去哪裡呢?不是兩條的嗎?

「前輩,雪蠶不見了!」她呼喊著雪原。

天啊……

她看到什麼了!一條雪蠶不知何時已靠近了歐陽輕塵的心口,正試圖鑽進去!

好恐怖……!

雪原頭也不抬的回答著,「快把它拉出來。」

哧——

拉出來!?

毛茸茸的感覺,涼冰冰的感覺……

毛骨悚然!

她雙手顫抖著向著雪蠶的方向伸去。

碰到了!

「啊……」

好恐怖的感覺!

她渾身顫抖著,身體急速的降溫。手指開始變得僵硬冰冷,而也正因為這樣,雪蠶爬的更起勁了。

毛茸茸的,涼冰冰的。

好噁心呀!

聽到驚呼,雪原皺起眉頭,三步做兩步的奔到床前,兩指微微一抬,把就要完全鑽進歐陽輕塵體內的雪蠶拉了出來。

「澌……」一股血順著雪蠶的離開而涌了出來。雪原點了點歐陽輕塵身上的穴位,然後把雪蠶放回瓶子里。

整個動作過程沒有一絲的停頓。看得她吃驚極了。

撇了一眼她,雪原很想大聲開口罵她,罵她為什麼讓雪蠶有機會靠近歐陽輕塵的心,為什麼她要害怕?為什麼要讓雙手冷卻?剛剛如果不是他在,那歐陽輕塵便被這雪蠶吞食掉心了!

最終,雪原卻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把調好的葯倒在歐陽輕塵的身上,然後再次包紮好,接著便離開了。整個過程,也沒有看她一眼。

看著離開的雪原,她愧疚的嘆氣。

她剛剛是不是做錯什麼了?

雪蠶……

好恐怖的感覺!

可是,這也不能怪她呀!她害怕蠶蟲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呀!

想著想著,似乎覺得雙手依舊有那種毛毛的冰涼涼的感覺!她驚悚的擦拭著雙手。

慢著——!

她剛剛是不是差點害死歐陽輕塵?

輕塵!

轉過身認真的看著歐陽輕塵,她低語,「輕塵,對不起。」

好吧。為了歐陽輕塵,她決定了:

要克服對蠶蟲的害怕!

…………

雪原離開歐陽輕塵的雪洞后,便直接前往寒逸風居住的雪洞。

想他雪原不知是不是上輩子壞事做太多了,這輩子總是有那麼多煩心的事要他去做。像現在,要同時治療兩個人。而這兩個人卻是情敵。救吧?可那人是敵國的王爺耶,救了他,他會不會派兵來打冰帝國呀?不救吧?他死了,好像還是有好處的。因為到時冰帝可以一舉侵兵攻打歷寒。可是,他是用自己的命救了歐陽輕塵耶,不救似乎會背上一輩子的罵名。

唉,救與不救都說不過去。

算了,還是救他吧。因為他救了歐陽輕塵,那他救回他的命,那就大家各不欠大家的。這應該就是一命還一命的意思。

還未走近雪洞,雪原便嗅出了一陣不一樣的氣息。笑著撫順鬍子,他推開門,「是什麼風把木神醫吹來我這又冰又冷的雪川山呢?」

「想不到幾十年沒見,你的武功一點都沒有退步。」木神醫把手中的金錢收回,轉過頭凝望著雪原。

「你還不是一樣。怎麼?你來這莫非是找我敘舊?」雪原在桌邊坐下,揶諭的問道。

木神醫瞪了他一眼,然後也走到桌邊坐下,剛坐下,火氣就上升了,「你居然用寒逸風來救歐陽輕塵?」

「沒錯。我的確用他來救我的徒兒。」雪原笑著捧起了茶杯慢慢的品味著。

「什麼!」木神醫氣急敗壞的一拍桌面,指著雪原便開始大罵,「你知不知道,這樣他會死的?難道歐陽輕塵在你心中就如此高地位,讓你違背自己的醫德,用別人的性命來救取歐陽輕塵?」

雪原的唇邊溢出嘲諷,「醫德?那麼木神醫的醫德不更好?難道木神醫忘記了,幾十年前的事?」

木神醫怔住了。

幾十年前的事……

原來,他一直都在記恨著!

見木神醫沒有說話,雪原冷哼一聲。

「師弟……」木神醫神情黯然的吶喊道。

「不要叫我師弟,我沒有你這樣卑鄙的師兄!」雪原憤怒的吼道。

幾十年前。

木神醫和雪原是醫術門的同門師兄弟,兩人感情甚好,而且兩人偷偷的喜歡著師傅的女兒,白蘭。白蘭是個很美麗的女子,一犟一笑都有如春天的輕吹的風,滋潤人心。白蘭聰慧賢淑,琴棋書畫,女紅,廚藝,武功,醫術……樣樣精通,簡直就像是個仙女,十全十美。

當年,醫術門的掌門人白楊舉行了一場子醫術比試,最後勝出者便可以娶白蘭為妻。當時整個醫術門,就屬木神醫和雪原的醫術最為精通。

得知師傅舉行醫術招親一事後,兩人坐立不安。木神醫知道雪原喜歡白蘭,而雪原也知道木神醫喜歡白蘭。一時間,兩人之間的感情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一邊是自己的兄弟,一邊是自己喜歡的人。手心手背都是肉,刺那裡都會痛……

木神醫萬萬沒有料到的是,比試前兩天的晚上,白蘭來找他。那晚,白蘭對他說了很多的話。最讓他記牢的便是一句……

「阿木,我很喜歡雪原。見到他的第一眼開始,我便喜歡上他了。可是,我不能害他。」

原來,白蘭已經病入膏肓。她的病是自母體出來便有的,可她卻一直瞞著所有的人,連白楊也不知道。白蘭對木神醫說,她只剩下一個月的命了,她說整個醫術門就只有他的醫術能和雪原的相敵,所以她希望他能贏得比賽……

聽到白蘭的話,木神醫震驚了。白蘭一直在乞求著他,他最終只能答應白蘭的請求。於是,白蘭拿出了一包藥粉讓木神醫拿去給雪原喝了它。那包藥粉是白蘭親手配製的軟筋散,主要是讓雪原無法集中精神針灸的。無色無味也無毒,沒有人會察覺得出,而當事人也只有在藥性發揮功效后才會知道。

比試前一晚,木神醫猶豫了很久,最終決定讓雪原把軟筋散喝下去。因為他也不想雪原傷心難過。

之後,比試時,雪原的筋骨無法出力,整個人軟綿綿的,比試自然輸了。

比試結束后,雪原怒氣沖沖的找木神醫對質,最終卻也因為苦無證據而不了了之。

雪原無法承受這種打擊,於是離開了醫術門。

一個月後,白蘭真的死了,而木神醫因為內疚,也選擇離開了醫術門。

幾十年裡,木神醫一直知道雪原的事。但是,卻想不到,雪原原來一直記恨當年的事。

「師弟,當年不是那樣的……」木神醫的聲音沙啞悲沉。

雪原冷冷的打量著他,卻把話題扯開,「你來這就是為了寒逸風那個臭小子嗎?」

當年的事對他來說是個恥辱,能不提起就不提起!

「雪原,你為什麼就不肯聽我說一說?」木神醫的聲音已經略帶乞求。

可是,雪原依舊不理睬他,「如果你是為了寒逸風這小子來的,那我告訴你,他暫時死不了,而且,我也不會讓他死的,所以你可以放心的離開了!」

冷冷的話,直接的下了逐客令。

木神醫看著一臉冰冷的雪原,無奈的嘆了口氣,便站了起來準備離開。

剛走到門邊,身後便幽幽傳來一句話。

「她……現在怎麼樣了?」

木神醫自然知道雪原所問的是白蘭。

「在你離開后的一個月,蘭兒便死了。」木神醫實話實說。

「什麼?」雪原的話才落,木神醫就感覺到臉頰一痛。

剛剛坐著的雪原不知何時已經站在木神醫的面前,雙眼通紅,一手揪緊木神醫的衣領,一手緊握成拳。

「當初,是蘭兒求我,我才會這樣對你的。蘭兒早就知道了她會死,她不想你難過,所以……」木神醫越說聲音就越顫抖。

雪原跌坐在地面,世上萬物似乎消失了。

他最愛的蘭兒死了……

他最愛的蘭兒居然在幾十年前就死了……

太可笑了!

這實在是太可笑了!

「你在說謊!」雪原的這句話不知是在安慰自己還是在指揮木神醫騙他。

木神醫靠著雪原身邊坐下,「雪原,蘭兒喜歡的是你。你知道嗎?蘭兒她喜歡的是你!是你,不是我……」

雪原怔住了!

「為什麼是你,不是我?」木神醫的眼角流出了淚滴。

他喜歡她,喜歡那麼久了,幾十年來,一直喜歡著她。即使她已經死了,可他也依舊喜歡著她。但是,她卻不喜歡他……這樣,真的很痛苦!

而寒逸風也是這樣痛苦著。所以,他對寒逸風自然的就升起了同病相憐的感情。

雪原徹底的呆愣住了。

他喜歡的蘭兒也是喜歡他的,這種感覺很奇妙!可是,他的蘭兒卻死了,這種感覺真奇妙!就像是在凡間飛上天庭,還未來得及享受快樂便被人狠狠的推向地獄。

「師弟,你為什麼要用寒逸風的性命來救歐陽輕塵?」悲痛的氣氛太過於濃烈,木神醫搖搖頭,擦拭掉眼角的淚水,轉開了話題。

「是他自己要救輕塵的,關我什麼事?」雪原還沉浸在木神醫剛剛說的話當中,所以嗓音既響亮又清晰。

「你說什麼?是他自己要救歐陽輕塵的?難道他不知道歐陽輕塵的病必須是以血換血才能徹底的救治嗎?」木神醫氣急的站了起來。「當初我為歐陽輕塵治療的時候,曾試圖用狼血來換取,可是卻發生了反作用。狼血在他體內亂竄,讓他體內的黑血加速的流動。即使用人血,也是會有性命之危的!」

「他知道!可是他說即使失去性命,他也要救輕塵。而且他還自己動手,把手腕割破,讓我儘快為輕塵治療。」說起這些,雪原回想起了那天半夜,寒逸風突然出現在他的門前,然後說了一大堆話,而那些話無非就是說歐陽輕塵現在怎麼樣,他要救歐陽輕塵什麼的。

第二天下午,寒逸風拿著封寫有瘟疫治療法的信走來,信里的只寫有四個字。

以血換血。

於是,他便割破自己的手腕嚷求著用他的血來換歐陽輕塵的。一邊是自己的愛徒,另一邊卻有人甘願送上門來治療自己的愛徒。所以雪原只好照做。

木神醫靜下心來看著昏睡的寒逸風。

「你知道為什麼寒逸風要這樣做嗎?」雪原也從地面上站了起來。

木神醫沒有回答,不過心中已經猜測個大概了。

「歐陽輕塵,寒逸風,藍雪蝶,就像是我和你,還有蘭兒般。寒逸風也如你一樣,為了心愛的人,甘願做出……」雪原沒有說完,木神醫便笑著打斷。

「你錯了,不僅僅是為了心愛的人,還為了兄弟。在歷寒的時候,寒逸風是歐陽輕塵的兄弟。當年,我會給你服下軟筋散,一是為了完成蘭兒的心愿,二是不想讓你傷心。而現在的寒逸風,一是為了他心中的最愛,二是為了他曾經的兄弟。」

雪原苦澀的咧咧嘴角,「你知道寒逸風對我說過什麼嗎?」

「嗯?」木神醫疑惑的看向雪原。

「他說,如果他不幸死了,讓我瞞住雪蝶和輕塵。」雪原走到寒逸風的身邊,開始替他換藥。

木神醫怔住……

腦海里,閃過隻言片語。

輕塵。

雪蝶。

幸福。

尋死!

突然,像是想明白什麼般,木神醫驚慌的說道,「雪原,他這是起了尋死的念頭呀!」

「砰……」木神醫的話剛落,門被人用力推開,力度過大,撞擊到雪柱,發出清脆的聲音。

藍衣?

白衣?

來的人居然是歐陽輕塵和藍雪蝶!

她一臉的淚痕,嗓音也沙啞顫抖的。

緊緊的依著歐陽輕塵,她看著眼前的兩位老人家,不可置信的問道:「前輩,師傅,你們說的可是真的?寒逸風他……」

她已經問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了。

她這到底是作了什麼孽?

為什麼老天非得這樣對待她?

歐陽輕塵懷抱著她,把她帶到寒逸風的身前,然後也看著兩位老者,「前輩,師傅,逸風他真的用自己的血來換取我的?」

雪原無力的搖搖頭,然後痛苦的嘆了口氣,便幽幽的道,「輕塵,你體內的血的確是寒逸風的。而現在寒逸風體內的血卻是雪豹的血。現在,雪豹的血在體內起了反作用,為師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他或許不會醒過來了,因為他想死!」木神醫唯恐天下不亂的插一句進來。

雪原瞪了木神醫一眼,然後道,「輕塵,你放心,有為師和木神醫在,我們一定不會讓寒逸風死的。」

歐陽輕塵覺得嗓子眼似乎有根刺在哽住,讓他只能怔怔的看著,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而雪蝶早已經麻木了。

這個時候,她就像顆石頭,半跪在寒逸風的床邊,手指柔柔的撫著寒逸風的臉頰,嘴一開一閉的不知在說些什麼。

雪原和木神醫見狀也不知該說點什麼,做點什麼,於是兩人相互打個眼色便離開了。

他們離開后,雪洞顯得寬敞多了。

可是,卻悲痛多了!

歐陽輕塵微微彎腰想要去扶起她,卻不料,她閃過了他的觸碰。

手,在半空僵硬停留。

「輕塵,我想一個人陪陪他。」她的話輕輕的響起。

收回手,歐陽輕塵的眼閃過絲傷痛,卻也無奈,淺淺的笑著,「那我先離開了。」

話落,轉身離開。

雪洞更寬敞了。

寬敞的讓她覺得像是地獄般越來越冰冷。

「你為什麼要這麼傻?為什麼呀?你難道不知道嗎?輕塵死了,我會傷心會難過,可是你死了,我也會呀!我也會傷心難過!」她越說眼淚就落的更多。「我的血不是冰的,是熱的,所以,你為我做的事我都知道,我都知道!」

「如果這樣才能救活輕塵,那我寧願是用我的血,而不是用你的!寒逸風,你這個混蛋!你這樣做,讓我怎麼報答你!?」

「寒逸風,你快點給我醒過來!寒逸風,你怎能這樣?你這樣,讓我怎麼報答你?讓我怎麼能夠狠下心來對待你……」

她淚眼汪汪的看著眼前的人,直到現在她才真正看清了寒逸風的憔悴蒼白都是因為救歐陽輕塵所致。

她清楚的知道寒逸風對她的情,可是她偏偏卻對他說了那些話。

…………

月光皎潔的晚上。

寒逸風的聲音略顯悲痛。

「那如果歐陽輕塵死了,你會試著愛我嗎?」

「我不會……」

「為什麼?」

「因為,我愛他!」

「他死了,你也還愛著他嗎?」

「是……」

「為什麼他死了,你都不願意嘗試著愛我呢?」

「因為我對輕塵的愛,是沒有雜質的。是純潔的,晶瑩的。」

「可是,他死了,你會怎麼做?」

「我會陪著他,一起死。」

…………

這一刻,她恨透她自己了!

如果她不這樣說,那寒逸風就不會用自己的性命來救歐陽輕塵。

寒逸風那麼愛她,絕對不會忍心看到她去死的。所以,他才會用他自己的命去救歐陽輕塵,救了歐陽輕塵,也等於救了她。因為歐陽輕塵不死,那她也不會跟著歐陽輕塵去尋死了。

「寒逸風,你這個大混蛋!你以為你用你自己的命救了輕塵,我就會感激你一輩子嗎?如果你是這樣認為的,那我告訴你,你錯了!我才不會感激你!如果你想要我感激你的話,你就給我快點醒過來!」

寂靜……

只有哭泣的聲音。

「你以為你是聖人嗎?為什麼要這麼傻?」

她痛心的趴在寒逸風的身邊,想起了一切有關於寒逸風的回憶。

那個冰冷的男子,那個溫柔的男子,那個孤寂的男子,那個痛苦的男子……

…………

「師傅,逸風他……」歐陽輕塵追上雪原和木神醫想要更進一步的了解寒逸風的病情,卻不料,提起他的名字,聲音居然會哽咽。

雪原看著他,不太明白他為什麼會突然醒過來。按他的推算,他應該是在十天後,等體內的黑血完全被雪蠶吸食乾淨才會醒過來的。

抿抿唇瓣,歐陽輕塵繼續問,「師傅,逸風他現在的病情怎麼樣?」

「孩子,你怎麼會清醒過來?」雪原不知要怎麼回答歐陽輕塵,於是想要插開話題。

「師傅,現在最重要的不是討論我清醒的事!而是逸風他的病情!」歐陽輕塵帶上了些怒火。

僵在一邊的木神醫接過話,嘆息著道:「輕塵,你要知道,雪豹的血和人血是不一樣的。」

「我知道。可難道你們就不會逸風體內的雪豹之血再換成人血嗎?」一向溫文爾雅的溫和男子已經失去了蹤影,現在的歐陽輕塵一臉的怒氣,一臉的煩燥。

「寒逸風現在的身體很虛弱,已經不能再次換血了。再次換血,他會死的。」雪原的眸子暗沉了幾分。

聽到雪原的話,歐陽輕塵僵住。

寒逸風,這個視他為敵人的人……

居然救了他!

「難道就一點辦法也沒有嗎?」歐陽輕塵怔怔的問道。

雪原和木神醫對視一眼,「寒逸風一心想死。所以任由體內的雪豹之血亂竄,目前唯一能救治他的辦法就只有一個。」

「什麼辦法?」

「雪川山山頂有個冰潭,你記得嗎?」

「我當然記得。」

「把寒逸風放到此潭浸泡七天,凍住他渾身的血液,然後運功的同時再換取新的血液。再浸泡七天,再運動融化體內凝固的血液,那便得救。」

「竟然有辦法,那你們為什麼不做?」歐陽輕塵挑眉看著他們。

「寒逸風現在昏睡不醒,如果把他一個人放到冰潭中,不出幾刻,他便會直接沉入潭底。」木神醫道出了關鍵。

「木神醫你的意思是說,需要有人陪逸風一起到潭裡凝固血液,是嗎?」

「你猜對半分。」木神醫轉過頭繼續向前方走去。

雪原看了看歐陽輕塵,緩緩的道,「我們的意思是,寒逸風在冰潭的時間,需要有人不斷的對他說話,喚醒他的意識。而這不斷與他說話的人,能激起他存活意識的人,只有一個。而且七天內,必須要不眠不休的注意著寒逸風會不會沉入潭底。一旦寒逸風想要沉入潭底,就必須下潭穩固好他。」

雪原把話說完便跟上木神醫的腳步離開了。

歐陽輕塵徹底的怔住。

像座冰雕般。

他雙眼空洞黯然的看著遠方。

能激起他存活意識的只有一個人。

而那個人就是她。

那麼冷的冰潭。

那麼寒的冰潭。

七天加七天,等於十四天。

她能承受得了嗎?

為什麼要這樣?

都是因為他,都是因為他!

這樣想起來,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他害的呢?如果他小心點,那就不會讓這瘟疫在他體內存活那麼久。如果不是這樣,那現在什麼事都不會發生!

冰冷的雪風呼嘯的吹著。

白衣飄揚。

雪地里。

跪立在地的男子仰天長嘯。

「啊……」

悲痛欲絕的聲音響徹雲霄,震蕩在雪川山的每個角落,讓雪川山的動物都有那麼一瞬怔住,而且細看下,動物的眼角,似乎有絲濕潤。

歐陽輕塵躲在雪洞里想了很久很久,而她呆在寒逸風身邊哭了很久很久。

最終,當歐陽輕塵把唯一救寒逸風的方法告訴她時,她一口的說要救寒逸風,即使她死也要救寒逸風。

看著一臉堅定的她,歐陽輕塵突然覺得,他與她之間似乎越走越遠了。

歐陽輕塵唇瓣囁嚅著,沒有再說什麼。

她依舊看著寒逸風,心裡只有寒逸風,已經忘記了歐陽輕塵也是個病人。

看著她認真專註的神情,歐陽輕塵苦澀悲痛的離開了。

…………

雪川山的天空很白,沒有一絲的藍。

雪川山的空氣很薄弱,而且帶著陣悲痛……

而冰潭的空氣帶著陣濃濃的寒氣。

木神醫和雪原看著浸泡在冰潭的寒逸風,心裡劃上了不知什麼樣的感情。最終交代她一些注意的事後便嘆息著離開了。

她雙眼紅腫的看著靠在冰潭邊緣的寒逸風,輕輕的在他耳邊說著話,來提醒著他,他不是一個人的。

歐陽輕塵沒有出現。

自從她一臉堅定說即使她死也要救寒逸風的時候,歐陽輕塵便不知去了哪裡了。

沒有人知道他在哪裡。

雪川山依舊是白茫茫的一片。

冰冷的山洞。

洞頂,細細的光線照射下來。

千縷萬縷的光線。

縷縷的光線把山洞最深層也帶入了絲光亮。

潺潺的水流聲。

清脆悅耳。

一身白衣飄逸。

一頭黑髮飄揚。

他坐在山洞的最深層。

一臉的悲痛黯然。

抬頭,透過細小的光孔,似乎能看見很遠的地方般。

原來看到的是回憶。

微笑的她,哭泣的她,害怕的她,不安的她,快樂的她……

所有的都是她!

她會不會愛上寒逸風?

心裡。

痛痛的?

麻麻的?

抑或是。

酸酸的?

澀澀的?

他已經不想去理會了。

他想去冰潭陪著她,卻不敢去。

因為他怕,他怕……

怕她會愛上寒逸風,怕他會見到些不想見的事,怕他會聽到些不想聽的話……

不知在洞里呆了多少天,總之,他透過細小的光孔可以看到白色的天空,黑色的天空。還能看見雪川山時而稀疏時而繁集的星星。

七天……

她不知道這七天來她是怎麼過的。

每天都在寒逸風耳邊輕輕的訴說著。

冰潭四周的風冷嗖嗖的,即使穿了很多的衣服也沒用。那些風刺骨的吹來,吹的臉頰生痛無比。

在潭中的寒逸風就如同死了般,呼吸脆弱的像是隨時都會停止般。

她好累好累。

好冷好冷。

好想睡,就在她想閉上眼的一刻,寒逸風的身子直直的往潭底沉去。她連忙去拉住他……

衣服濕了又干,幹了又濕……

寒氣已經腐蝕她的心了。

她已經忘記時間,很多次,她很想閉上眼睛。最終她卻沒有閉上眼睛,因為她用寒冷的冰潭之水來洗臉,強迫自己不能睡。

因為她怕寒逸風又往潭底沉去。

好冷的風。

好冷的水。

冷的她想死掉。

累的她想死掉。

七天的不眠不休。

七天,她最想見的人,沒有出現。

只是雪原和木神醫會偶爾來一下。

七天過了。

她只剩下半條命。

虛弱的連空氣也難以呼吸。

這個時候,她好想見他。

可是,他就像是在這個世上消失般,任憑雪原和木神醫把雪川山找翻了都沒有找到他。

她痛苦的閉上眼。

氣息微微的,心跳弱弱的。

木神醫和雪原煎了很多補身子的葯讓她喝。因為之後還要七天的時間來照看寒逸風。她聽話的把葯一一喝光,儘管葯苦澀的讓她想吐。

苦澀的葯,苦澀的心。

多少天了?

為什麼他都不出現?

她真的好想見他。

好想見他。

想告訴他。

她不會離開他……

輕塵,你是在害怕,害怕我離開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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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我們離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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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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