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靛青(上)

第十三章 靛青(上)

白娣自從開始她所謂的人類生活以來,就從沒有為自己的事情愁過,因為白蛇給她弄了很大的一筆錢,所以她不用工作,每天在家裡看看電視,做飯,寫字或者畫畫,更多的時間則是和張揚或是彭侯一起發獃,想象著自己找到一直想找的那個男人時他會是怎麼樣的表情——他應該已經忘記了自己吧?

白娣的字寫得龍飛鳳舞自成一家,她的畫也不是普通的棒,只是她喜歡用一些別人不常用也不敢用太多的顏色作畫,例如,靛青。另外,她作畫時顏料的消耗是巨大的,一般來說購買顏料都應該是張揚的事,偏偏那天彭侯非拉著張揚去上網,而她又對網路一竅不通,甚至可以說是沒有任何興趣,再加上作畫的衝動還沒有消失,在乾等張揚也不回來的情況下白娣只好自己收拾乾淨走出家門,去購買靛青。而故事,就發生在她買靛青之後。

在白蛇昏睡的時候,白娣只是一個有著千年記憶的普通女孩,她沒有什麼可以保護自己的力量,這也是白蛇為什麼會讓她一直昏睡的原因。雖然有著千年的記憶,可她在人間自己去生活感受的日子不過短短的幾個月而已,所以在張揚和彭侯看來她是幼稚得可愛,天真得可笑——只是,一旦白蛇醒來,她是絕對的危險生物。

白娣買好顏料走出商店的時候還是中午,可直到晚上路燈亮起她也沒有回到家,當看著越來越少的行人和冷清的街道,白娣終於意識到一個她不得不接受的事實:她迷路了!在瀋陽這個方向感很強的城市裡,迷路,對任何人來說都應該是個玩笑,可這玩笑恰恰發生在了白娣的身上。當她第四次經過同一家商店時她才意識到這一事實,不過,她並不著急,別忘記她是有著千年記憶的女孩,而白蛇也還在她的體內,對她而言應該沒有什麼是危險的。

可是,總會有人或是妖精是不開眼的。在她身後跟蹤很久的男人終於沉不住氣,幾步走到她身邊拉住她的袖子說:「小姐,請留步,我有一些疑問想請你回答。」

白娣借著昏黃的路燈打量眼前的男人,高高的個子,寬闊的額頭,炯炯有神的眼睛放著異常明亮的光,憑直覺她覺得這男人給她的感覺似曾相識,所以她停了下來,問:「有什麼事?你說。」

男人對她的冷靜很是佩服,沉思一會才說到:「我看你的面相很是奇怪,是劫中有生生中有劫,充滿無窮變數,我相過的人面無數你是其中最古怪的一個,我既看不到你的過去也看不出你的未來。恕我冒昧,想請問一下小姐你的來歷?」

「我的來歷?不能說,也許就象你自己的來歷一樣,都是巨大的秘密。」

「小姐知道我的來歷?以我從你的面相看,你和我素無瓜葛。」

「你對你的相面之術很有信心?」白娣忽然有個逗逗他的想法,說:「你能看出我的真實年齡嗎?」

男人撓頭道:「我說過我看不到你的過去和未來,當然也不知道你的年齡,我只知道你的生活正處於一個急變的時期,經過這個時期你的人生將會發生巨大的不可估計的轉折。」

「是好?是壞?」

「說不清楚。你住在哪裡?我想對發生在你身上的巨大變化進行觀察。」

「這不行。」白娣搖頭,說:「我還不知道你是誰,我憑什麼相信你?」

「這個……」男人笑了笑說:「你不怕我?這麼晚還敢在街上遊盪的女孩子還真是不一般呢。」

「有什麼好怕的,比你凶太多的人我也見過了。我不僅人不一般,連血也不一般呢!」白娣愉快的笑著,因為她已經知道眼前的男人是誰了,難怪剛接觸時就覺得他給自己的感覺似曾相識,而他的臉更給人十分熟悉的感覺,原來竟會是他!只是,怎麼會是他呢,他本不該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的啊。

男人一皺眉頭,戒備的問:「你怎麼知道的?」

「有些事情對你來說或許是巨大的秘密,但對別人,也許只是茶餘飯後的談資而已。我就是這樣知道的。」

「你真的不怕?」男人面色不善的欺進白娣身邊。

「小蔡,你想怎麼樣?想咬我?」白娣的聲音忽然變得很冷。

「你認識我?」男人,小蔡後退兩步再次打量白娣,說:「可我根本就不認識你。」

「我見過老蔡,他說起過你;張揚也總會提起你。」

「老蔡?他還在瀋陽?張揚是誰?」

「張揚就是你給了法錐的那個人,這麼快就忘記了?」

「法錐的事你也知道?」

「沒什麼是我不知道的!」白娣簡單的把自己和張揚認識前後的事和小蔡做了介紹,小蔡指著她驚訝的說:「你真的是白蛇?那隻愛上人的白蛇?」

「是我,的確是我。」

「那麼法海也是真實存在的了?」

「當然。」

小蔡沉默很久,忽然說:「我見到法海了!」

「在哪裡?」

「在南方的一個城市。」

「他沒說他會趕來?」

「他只說該來的都會來,一個也不能少。」

白娣仰頭看天喃喃道:「也許,一切都是上天已經註定了的。」

小蔡也仰頭看天,自言自語說:「真的不能改變了么?我不信!」

而此時,白娣家裡,張揚正為找不到白娣而急得團團轉,彭侯則不緊不慢的喝著飲料。看著走進門的白娣和她身後的男人,張揚驚訝的停住腳步,嘴裡發出了一種夢囈似的低語:「是你,真TMD是你,就是你害老子莫名其妙的答應老蔡幫他無償做三件事,就是你!」說完憤怒的衝上去要掐小蔡的脖子。

小蔡靈活的閃開,平靜的說:「上次你幫了我一個大忙,這次,我一定想辦法還你。」

「這還差不多。」張揚心裡打了一會算盤,又說:「另外,你得給我講講你的故事,我對你,和你父親,以及你的整個家庭的事都很有興趣。」

彭侯繼續喝他的飲料,忽然插嘴說:「彆強人所難。」

張揚狠狠地瞪了彭侯一眼,轉身對白娣說:「你真行,出去一天居然給我帶回來這麼好的禮物。」又對小蔡說:「其實我最關心的是,為什麼當初你選擇的是我,而不是別的什麼人?」

「這個,恐怕要從頭說起了。」

「好,那就從頭開說,我最喜歡聽故事啦!」張揚不顧彭侯看白痴的眼神,諂媚的挨著小蔡坐了下去。

白娣也選了一個舒服的位置坐好,彭侯喝下最後一口飲料也擺出了傾聽的架勢。

小蔡,開始了他的講述。

其實,這些事本來不應該和你們說的,只是,你們都是老蔡的朋友,即使我今天不說,總有一天他也會說。只是,他對我們家裡的事情了解得也不是很清楚,大部分他所知道的都是經過無數人瞎傳以後的版本了。

我父親,本來只是一個農家子弟,趁著爺爺當時手裡有錢他讀了幾年私塾。雖然成績不佳卻十分喜歡看書,很偶然的一個機會,在一位異人那裡他得到了一本《麻衣神相》一類的書,也不知道是哪位先賢前輩費盡心血總結而成,自從學會那書中所寫之相面法門,我父親對世事的看法越來越獨特,他的心也越來越激動,他想創造一個偉大的事業,靠著他這門密術——果然,在以後的幾十年裡,靠著神準的相術他把那些對他事業有利而又前途無量的人團結在他的周圍,用了將近20年完成了他一生的夙願,又用了將近20年去把威脅到他的人清洗乾淨,這時,父親老了。

他和所有老人一樣對自己的兒子寄予厚望,為了不辜負他的期望我努力做好所有我能做的事情,我要讓人們知道,不是因為有了他那樣的父親我才能被人尊敬,而是因為我自己的能力被人肯定卻不是因為有他那樣的父親。直到後來我才知道,我所取得的成績都是在他的光環影響之下,在那之前我還天真的以為靠我自己的能力我也可以做得很好——從那以後,我就開始對生活在父親陰影下的生活感覺到恐懼,這也是我去朝鮮參加戰鬥的原因之一。

父親曾經給我相過面,他說我不能離開他的身邊一旦離開他我將會發生很大的變故。我問他將會是怎樣的變故,他沒有說話只是同情的看著我,眼裡不再是統治者的居高臨下而是少有的慈愛,可我實在不能體會他的感受,我堅持著,要去戰場要站在戰爭的最前線要建功立業要宏圖大展。父親最後說,該發生的總會發生的沒有誰可以和天意去對抗,他把我交給他最信任的夥伴,臨走前他拉著我的手說,今後,你自己保重。

我不知道父親是怎麼知道我們那一次的離別就是永別,我不知道父親究竟在我的面相中看出了什麼,我也曾經不止一次的端詳自己的臉,用父親教給我的一些相面之術去看,希望能夠洞悉自己的命運。可結果和父親說的一樣:刀再鋒利也不能削自己的把。相面再准也無法給自己推算自己的命運,只能根據周圍人的命運來判斷未來的自己將會有怎麼樣的際遇——我的相面術學的本來就只是皮毛,能看到的也只是些無關緊要的變化。

然而,到了朝鮮以後,我發現我周圍的人們面上都有著一股死氣,那股死氣實在是太沉重太明顯,它纏繞在每個人的臉上時刻提醒著我他們命不久矣的事實,每天我都在提心弔膽的生活可我的表面卻很平靜,我的心裡總在思考一個問題:我會就這樣死在戰場上?父親說我的身上會發生變故,卻沒有說我會死,難道我會成為幸運的生存者?

很巧合的,有一天,我見到了老蔡。

他的面相很奇怪,乍一看只是一個普通人,可只要細心觀察就會發現在他的兩眉之間隱有一絲紅線,而我的父親,也是那樣。父親曾說過,那是帝氣,只是在那樣的戰場上一個普通的大頭兵怎麼也會有那樣的面相呢。我試著接觸他,才發現他竟然對解放戰爭是那麼熟悉似乎每一場戰爭他都有份參與,而實際上我清楚的知道,在解放戰爭時期雖然我們一直是勝利著的可死去的人數卻是一直居高不下的,有的時候甚至是整個軍團的全軍覆沒,在那樣的情況下怎麼可能還有人會是參加了所有的戰鬥卻仍然生存的?他是什麼人?

從他的眼裡我看到的是無盡的孤獨和寂寞,他為什麼寂寞?他為什麼孤獨?

我們成了朋友,因為他的知識淵博,我很尊敬他;而他也似乎真的把我引為知己,在我的身邊為我出謀劃策,一次又一次他的計策被採納,一次又一次我忍不住懷疑,像他這樣優秀的人才是不可能被埋沒的,那他又怎麼可能在持續多年的解放戰爭一直是默默無聞的?是他刻意的迴避?還是,他有著別樣的目的?

有一天,他很嚴肅的問我,如果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我會選擇做皇帝還是選擇長生不死,我連想都沒有多想就回答他我寧願選擇長生不死。當年秦始皇一統天下何等威風,卻架不住時間的消磨,暴斃,而他準備傳承萬代的江山也不過傳了兩代而已,如果,他有了不死的資本再做他的皇帝,即使沒有子孫後代只是他自己也一樣能夠千秋萬載。

老蔡又問我是否會因為選擇長生不死,而放棄我的家人我的背景我所取得的一切,我點頭說我願意。

他的臉上有了一絲驚訝,然後,他給我講述他的來歷。沒有想到他竟然是那個野史中名聲最臭的雍正皇帝,雖然我早就覺得他的身份決不平凡卻從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我對他的不老不死很有興趣,他卻又猶豫起來。

我問他在害怕什麼,他說怕我只是一時的衝動,我也在心裡問自己,我是不是真的有點衝動?

就在我也思考的時候,上天和我們開了一個大玩笑,美軍空襲的炸彈在我們營地附近爆炸,我還沒有明白那巨大的聲音從哪裡傳來就已經喪失了知覺。在昏昏沉沉里,我覺得有一絲甘甜流到我的嘴裡,然後我的血液沸騰起來。當我在次醒來,眼中的世界已經和往日大不相同。老蔡說在不得以的情況下他把我變成了他們一族的成員,而我看著似乎渙然一新的自己忽然有陌生的感覺,他說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我說我還沒有當過皇帝怎麼知道當皇帝是不是比當吸血鬼更有趣味呢。他苦口婆心的勸我,終於我被他的誠意感動決定和他流浪。

後來,在流浪的路上聽說了我父親去世的消息我要回家去看看,他卻告訴我以後我還有很多機會,當時我不明白,後來的事情正如他說的那樣。而當初戰場上傳回的消息是我已經陣亡,相信父親的心中是知道我究竟發生了什麼變故,所以他才沒有別人預期中的傷感——他的遠見如此,真是讓我佩服不已。

再後來,我們回到瀋陽,老蔡想在瀋陽固定的住下去,就在他祖墳的旁邊;我卻還想四處走走,四處看看,就這樣我們之間發生了50多年裡唯一的一次爭吵。怕他阻止我里開瀋陽,我想到了一個辦法,我偷走了那件可以威脅我們生命的武器把它送給一個我盯了很久的小子保管,然後自己偷著跑出了瀋陽城。和我想的一樣,老蔡沒有心情去追我,他必須儘快最速度找到那個小子和那把武器。

張揚聽他說到這裡忽然問:「你盯了我很久?我怎麼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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瀋陽怪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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