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弒君

清心住進了東宮的一間院落，獨門獨院，小小的，卻有大把重兵把手。這個太子妃的權力還是很大的，輕輕鬆鬆地就把她帶進了宮，並住進了只有嬪妃才能住的房子里。由於是太子妃「請」來的人，沒有人敢隨便動她，也沒人敢輕視她，院里的下人們都對她非常地恭敬，尤其知道她是逍遙庄的少夫人後，就更加不敢怠慢了。

清心很自由，卻只限於這個院落，出了這個院落，就會有人緊緊地跟著她，客氣地請她回去。一旦她想出東宮的門，周圍的人就會攔住她，甚至叫來太子妃。如此幾次后，她索性不走動了，天天坐在院子里發獃。

她以為出了那個牢籠會自由很多，沒想到更受約束，有時候她想，是不是在逍遙莊裡更好些，至少，沒有人會如看牢犯一般地看著她，頂多那個可惡的十五點了她的穴道，讓她不能動彈。只是，既然出來了，她就不能讓自己閑著，刺繡她不會，彈琴她不在行，可是，她會抓蛐蛐，搬開院腳的石頭，拿著一根枯枝捅啊捅，直到那些蛐蛐驚慌失措地四處逃散，她才哈哈大笑起來。

每當這時，院里的宮女太監們都驚詫不已，這個少夫人實在超出他們的想像，她跟個小孩一樣，有時候在地上逗螞蟻就是一整天，連飯都會忘了吃。她跟宮裡那些妃嬪公主們太不一樣了，沒有高高在上的矜持，也沒有喘氣連連的嬌弱，她是那樣的平和與快樂，高興起來，甚至會叫她們跟她一起玩。

幾天後，門外突然湧進來一大群人，為首的那人珠光寶氣，貴氣無比，清心猜想，這人在宮裡肯定很有地位。正這樣想著，院里的人都跪了下來：「參見皇後娘娘！」

原來是皇后啊，真是稀客，清心這樣想著，該有的禮儀卻不能沒有。宮裡就這點不好，見了誰都要下跪，還好，她這裡很少會有人來，即使是太子妃，除了她因為好奇想出東宮，侍衛無奈之下叫來她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她，她也樂得清閑。

卻見那皇后繞著她打量了一圈，才叫她起來，清心這幾天可能走動太少，身子有些弱，起身的時候竟然有些發暈，但最後依舊穩穩地站住了，低著頭，眼角瞥了幾眼這位不速之客，心裡咚咚地直打鼓。

「你是逍遙庄的石少夫人？」皇后發問了，不知道為什麼，清心覺得她的面容有些奇怪，想想也是，雖然這裡是東宮，好歹也是皇宮的管轄範圍，太子妃卻不經過皇后同意徑直接了她住進來，皇后雖然嘴上不說，心裡肯定有點意見的。

「回皇後娘娘，是！」清心不明白她問這話是什麼意思，只是小心翼翼地據實回答了。

「很好！」卻見皇后說了這兩字之後就不再說了，然後對著周圍的奴才們喝道：「石少夫人是太子妃的貴客，也是我的貴客，你們都給我照看好了，要是石少夫人有一絲一毫的損傷，小心你們的狗命！」

皇后說完后就走了，一班下人們都戰戰兢兢的，直到她走遠了，才放鬆下來。清心有些疑惑，這皇後作為太子名義上的母親，知不知道太子的真面目，她跟柳王爺作為兄妹，到底又有怎麼樣的瓜葛，是支持「孱弱」的太子登基呢，還是支持自己柳家人上位？哎，真是複雜啊，清心忽覺無趣起來，這一家人，兄妹之間，父子之間，父女之間牽扯了太多的利益關係了。生在這樣的家庭里，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皇後娘娘看起來並不像傳說中的那樣無情啊？」院子有下人低低地出聲，在見到清心毫無旁騖地管自己盯著枯葉發獃時，他們稍稍放鬆了戒備。

「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宮裡不會無緣無故地傳毫無根據的話的！」

「是呀，我聽說皇上的五個皇子都是被皇後娘娘害死的，要不是六皇子很柔弱，恐怕也會……」

「真的？」似乎有人不信。

「真的，你看，她連自己的外甥都抓到死牢里去了，你說她……」

噗，幾片枯葉突然落了下來，輕輕地拍打在清心身上，下人們忽然醒悟過來，連忙住了臉，急急地做起自己的事情來。她們差點忘了，這裡是深宮，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失去性命，更可況她們談論的還是宮裡權勢滔天的皇后。

清心死死地抓住那幾片落下來的枯葉，心裡的震驚無法言語，她終於明白柳岩失信的原因了。死牢？這究竟需要何等的大罪，才能把柳王爺最寵愛的兒子送到死牢去！送到那裡，意味著死亡啊！

「唉！」清心重重地嘆了口氣，果真把幾個小丫頭給引了過來。

「少夫人為何嘆氣？」在這裡，所有的下人都稱她少夫人，她曾經想讓她們改口，卻徒勞無功，她和十五在天下人面前拜了堂，又在天下人面前落了喜帕，這少夫人的名稱，恐怕早就傳遍天下了。眾人肯定不相信，逍遙庄的少夫人，竟然是丫環出身。

「在這深宮之中，一不小心就會斃命，真讓人擔心啊！」清心跟她們相處還算和睦，她們對她不會像對其他人那樣拘束。

「少夫人，您太子妃的客人，放心吧，沒人敢對你不敬的！」下人們都不知道她來這裡的真正原因，如果她們知道她僅僅是換取解藥的人質，不知道還會不會對她如此恭敬。

「世事難料，你看，連柳世子都會進死牢，更何況我這種小民。」

「少夫人不必擔心，柳世子是犯的是忤逆之罪，這樣的罪名，是萬萬不會栽到少夫人頭上的！」

「是什麼……？」清心正要繼續發問，是什麼樣的忤逆之罪，需要到死牢去，卻見門口進來一個熟悉的人影，「楚兒？」她怎麼會來？

帶楚兒來的人立馬走了，楚兒看到清心一臉的疑惑，連忙道：「是少主讓楚兒來的，少主怕少夫人不習慣，會想家，所以讓楚兒來伺候少夫人。」

清心看著她，想要看出什麼，看了許久，卻沒有見到一絲失落與傷心，她似乎覺得楚兒是心甘情願地來到這裡的。這是為什麼呢，她一直以為楚兒是喜歡著十五的，尤其是婚禮當天，她還一直想揭穿她的身份，而且要不是楚兒，她恐怕不能很順利地來到這個深宮之中，因為光是想想十五的一臉冷然，她就知道他死也不會讓她去冒險。可她現在覺得自己想錯了，這個楚兒對她來說，是一個謎一樣的存在。

「柳世子犯的是弒君之罪！」楚兒瑩瑩地看著她，眼裡滿是莫名的情緒。清心一驚，難道她剛才跟宮女的談話被她聽見了。

弒君？清心心裡暗暗地思忖著，柳岩無緣無故地怎麼可能去殺皇帝呢？難道是太子的授意？不對呀，皇帝死了對太子也沒有任何的好處，反正皇位遲早是他的，他也不用急在一時。而且柳岩明明答應了她去拿那個東西，怎麼可能……除非……除非有人陷害他？

會是誰呢？皇后，太子妃，或者太子？清心覺得一點頭緒也沒有，腦子一團亂。想起柳岩對她的種種，她忽然覺得心裡憋得慌，感覺有一大團棉花堵在胸口，下，下不去，出，出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