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罵

僻靜的道路上，一輛馬車正在飛快地前進著。

駕駛馬車的，是兩個武夫一樣的人。面無表情的臉上，隱隱地透露著一股警覺與機靈。

馬車裏又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車外的兩個武夫對望了一眼，竟然透露出無奈的神色。這女子，實在不是一個安靜的主。怡紅院的老鴇怎麼會以這種女子來充數，要知道，公子最煩的就是這種讓人不得安靜的女人。

馬車裏的清心瞪着雙眼，像是要把車外的兩人瞪出幾個洞來。可惜，由於有帘布遮著，清心使勁兒瞪都沒把人家瞪出一個針眼來。反倒是自己的眼睛由於長時間大大的睜著而酸疼起來。

「好妹妹，別反抗了。我們是胳膊，人家是大腿，胳膊扭不過大腿的。」同車的小花兒安撫着她，輕輕地勸慰著。

能不反抗嗎？清心想到此就覺得氣絕。當她迷迷糊糊地從顛簸中醒來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坐在馬車上，而且手腳被綁着。旁邊十一個看起來年齡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陌生女子，那人一見她醒來，就友好而羞怯地朝她笑笑：「你好，我叫小花兒。」

小花兒？清心一聽到這個就樂了：哈哈，小花兒，竟有這樣的名字，我還叫小草兒呢！

還沒樂完，清心才想起自己的處境。剛剛不是在妓院嗎，怎麼一忽兒的功夫，自己就

在這裏了？她沒有功夫跟什麼小花兒小草兒扯皮，直接單刀直入主題：「這是什麼回事？我

們去哪裏？」

「這是怡紅院的慣例。過了今天，我們就不再是女孩了！」小花兒口中透露出淡淡地失落。那落寞的樣子讓清心覺得不忍，這樣的女子，為什麼也會流落到妓院？可是，她現在卻沒有時間去好奇人家的事情。

「什麼意思？怡紅院？誰說我是怡紅院的，我這個家世這麼清白的人，竟然……」清心怒不可遏起來，不斷地搖晃着，想要讓手擺脫繩子的束縛。無奈，繩子實在綁得太緊了，無論清心怎麼掙脫都開不了。

「讓我走！」清心突然轉向一邊的小花兒，把愣神地小花兒嚇了一大跳。

「我，我不能做主……」小花兒邊說邊瞟向門口。

清心明白了她的眼色，使勁挪到馬車門口。小花兒為她打開了帘子。雖然她知道清心做得是無用功，可是，只有這樣才能讓她死心。要是能跑，她自己還會淪落到這個地步嗎！

「兩位大哥，你們弄錯了，我不是怡紅院的人！真的，你們放我回去把，我媽媽還等着我呢！」清心故作可憐地望着門口的兩位武夫，眼巴巴地等着他們的回復。

好久，清心的脖子都伸得像落枕的一樣了，門口的兩位不要說回答了，就是連頭都沒有轉一下。

「大哥，大哥哥，大大哥哥，你們都是好人，你們都是大大好人。你們是觀世音，你們是菩薩，菩薩最有慈悲心腸了，你們就放了我吧！」好語相求，清心把一輩子的好話都說盡了。

可是，清心的努力換來的依舊是沉默。

把嘴皮子都磨破了的清心見軟得不管用，立馬發飆了：「青天大白日的，你們竟然強搶良家美女，真是下賤，真是不要臉，你們祖輩的臉都被你們給丟光了，你們兒子的臉也被你們丟光了，你們兒子的兒子的臉也被你們丟光了。你們家的狗都比你們高尚。給我停車……」

虎嘯千里，獅吼萬里，大有不把他們的祖宗十八代和後輩十八代罵一遍就停止的勢頭。門口的兩位武夫不自覺得皺了一下眉頭：良家美女？恐怕也只有她說得出口。兩人也放心下來了，這樣的一個不知淑女為何物的人，應該真的不會是什麼好人家的女孩。

旁邊的小花兒捂住了耳朵，天哪，剛剛那一聲可真是驚天地泣鬼神。

「給我停車啊給我停車，給我停車啊給我停車……」清心不斷地念叨著，眼睛卻不斷地暗暗觀察著周圍的地形，尋找逃脫的最有利的方式。

這一路觀察下來，清心發現道路越來越偏僻了。但是，天太黑了，除了影影綽綽的投射在樹叢中的月光，清心很難觀察到別的情況。這會是去哪裏？清心暗暗思考着。

「別演戲了。你要是良家的美女，這天下就沒有什麼好女子了。」坐在右邊的臉色略黑的武夫突然扯過一條破布，飛速地轉頭，不由分說地堵住了清心正在絮叨的嘴，然後又不由分說地把她推進馬車裏。

「嘩」地一聲，清心與門外阻隔了。可是她依然不甘心，使勁兒動着，弄出很大的聲響，以此來表達自己的不甘：什麼嘛，自己本來就是良家的美女。

「死心吧，不要白費力氣，沒有用的！」小花兒輕柔地話語慢慢撫平了清心激動的心。看這女子，肯定跟自己差不多年紀吧。不過，這女子也真是有趣。舉手投足間，竟沒有小女兒家的那種拘束和嬌氣。這世間，很少碰到這樣率真的女子了。就連自己，都沒有這樣的勇氣啊。

清心嗚嗚著，以此來表達自己的不滿。雙眼卻不斷地打斷着眼前的白衣女子。這女子好漂亮，尤其是配上一身白紗，真是出落地楚楚動人。但是，她總覺得，這個女子不對勁兒，不像是青樓家出來的。

呸呸呸，什麼叫不像是青樓家出來的。清心暗暗嘲笑自己的無知，哪有人會天生是青樓家出來的。這個女子，可能是有不得以的苦衷吧。流落到妓院，都是被逼到極限的生存方式。

小花兒看到清心不再鬧了，悄聲對她說：「我幫你摘下破布，但是你不要大聲。」要不然，外面的武夫也會連着她一起責怪的。

清心看着她猛點頭。這破布塞在嘴裏，一股汗臭味撲鼻而來，熏得她難受死了。這什麼男人，竟然用這樣的一塊破布來堵她的嘴。就算要堵，不會找一塊乾淨點的布塊么？害得她聞得直想吐。

小花兒一摘下破布，清心馬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哎，好清新的空氣，我平時咋就不注意這空氣是那樣的甜，那樣的好聞么！

「你真的是良家……婦女？」小花兒開口問道，卻說不出清心的原話。雖說率真很重要，但是女孩子家該有的穩重與矜持還是不能少的。

「是的，我是良家的……美女，身世清白著呢！」清心非常不滿意，她竟然叫她婦女！有沒有搞錯，她還沒有結婚呢！

「好好。既然是良家……那你為什麼會出現在怡紅院？」她一直很好奇，當老媽媽他們抬着她進來的時候，她着實嚇了一跳。她以為，有人被逼良為娼了。不過，照現在的形式看來，這女子，可能真的不是自願進來的。

老媽媽怎麼敢犯大忌呢？因為怡紅院向來是以自願為前提條件的，一般不會把所謂的良家婦女強搶進妓院。

「我，我也不知道！」她自己也想弄明白呢。好好地在打針，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對了，她突然想起一事。

「小花兒，現在是什麼朝代？」折騰了這麼久，她竟然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可千萬不要落在鬼都沒有聽過的朝代啊。

「星朝啊，你鬧糊塗了！」小花兒詫異的看着清心，順手摸了一下她的額頭。

星朝？歷史上有這麼一個朝代嗎？清心腦袋轉啊轉，最後終於失望了。看來，自己來到了一個歷史上不曾出現過的朝代。

清心的沮喪看在小花兒眼裏，讓她變得也沮喪起來：「別這樣，命里如此，逃不過就接受吧。對了，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家在哪裏？為什麼會出現在怡紅院？」

「家？」已經回不去了。至少現在，她是想不到如何回到自己的時代了。難道自己真的要在怡紅院裏度過下半輩子？

「別這樣，既然這樣，就好好認命吧。你看，這是你換衣服的時候從你身上掉下來的東西，我給你保存着。」小花兒拿出了兩樣東西。

清心一見，眼睛頓時直了。這不是自己的針筒和麻醉劑嗎？

小花兒輕笑着把她們放進清心的懷裏：「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但是看你的樣子，這個東西對你很重要吧。好好保存吧！對了，那個針太尖了，我給你裹了一層蠟，這樣就不會傷到人了。」

這東西當然重要，它們是唯一陪自己到這個不知名的朝代的東西。也許，回去也要靠它們呢！

「為什麼對我這麼好？」清心不相信，進了青樓的女子，依舊能保持如此的善心。即使是平常的人，也不會對人這麼熱絡。

「同病相憐吧！」輕輕地嘆了口氣，沒有人會願意呆在怡紅院這樣的地方的，而且還要忍受這麼土裏吧唧的名字。

「可是……」清心還想說什麼，馬車突然停住了。害得清心她們兩人慣性般地往前送了一下。

「幹什麼？」清心雖想破口大罵，但是還是忍住了。

「到了。」依舊是坐在右邊的武夫回答。

清心來不及說話，便被蒙上了眼睛：「如果再說話，小心你的狗命！」

為了自己的「狗命」，清心決定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