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失常

第46章 失常

第46章失常

深夜,林一南腳步匆匆地走進今晚的第九家酒吧,昏暗的燈光下,他一眼就看到了角落裏那個讓他找的心急如焚的身影,懸著的心總算落回了原位,鍾岳一個晚上都沒開手機,加上他當時瘋狂的車速,林一南真擔心他出什麼事。

他並沒有急於走過去,而是站在門口遠遠地看着他。

鍾岳獨自一人坐在酒吧角落的暗影里,面前的桌子上放着喝空的酒瓶,他默默地抽著煙,不時端起面前的酒杯喝酒。由於他背對着門口,林一南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覺得那個背影有說不出的蕭索和孤寂。

酒吧里人很少,昏暗的霓虹燈無聲地變幻著顏色,看不見的音箱裏播著一首不知道哪個女歌手的歌,歌聲在酒吧里低徊婉轉,像是在每個人耳邊傾訴,又像是從每個人心裏流瀉而出。

Hey我真的好想你

現在窗外面又開始下着雨

眼睛乾乾的有想哭的心情

不知道你現在到底在哪裏

Hey我真的好想你

太多的情緒沒適當的表情

最想說的話我(應)該從何說起

你是否也像我一樣在想你

如果沒有你沒有過去

我不會有傷心

但是有如果還是要愛你

如果沒有你我在哪裏

又有甚麼可惜

反正一切來不及反正沒有了自己

Hey我真的好想你

不知道你現在到底在哪裏

歌聲像流淌不盡的眼淚,反覆回唱着,林一南感到心裏壓仰沉悶,他走到吧枱,拍了拍趴在枱面上發愣的酒保,「哥們兒,能不能換首曲子?老聽一首你也不怕耳朵起繭子?」

酒保咧了咧嘴,眼神兒愁悵地說:「我聽了一晚上了,這會兒連自殺的心都有了。」

「那還不換一首?」

酒保無奈地搖搖頭,「不讓換,那邊那個客人買斷今晚了,我真後悔為什麼要挑這首歌?那位先生一聽就不讓換了。您是第一個有意見的客人,我去跟他商量商量咱換一首?」

「不用了。」

林一南擺擺手,心情複雜地朝鐘岳走去。

鍾岳抬眼看了看在他對面坐下的林一南,表情淡漠地說:「你怎麼來了?」聲音低沉但很清晰,看不出喝醉的跡象。

林一南知道鍾岳的酒量很好,但看看桌上的空酒瓶仍有些不敢相信。他覺得面前的鐘岳看起來有點兒陌生,林一南還在比宇豪大不了兩歲時就認識了鍾岳,在他記憶里的鐘哥,從來都是親切溫和的,再大的事情也是面不改色,氣定神閑。可今晚,他眼睛裏的那種漠然和空洞,讓林一南感到像是另外一個人。

他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看着鍾岳,他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從小到大,鍾岳就像是一座豐碑,他敬仰他,崇拜他,但卻並不很了解他。他看着這個曾經是自己姐夫的男人,為了另外一個女人傷心痛苦,心裏的滋味兒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

鍾岳似乎也不關心他回不回答,繼續默默地抽著煙喝着酒。鍾岳覺得自己的心是空的,裏面所有的思念和愁苦都隨着低婉的歌聲一絲絲抽了出去,這種空蕩蕩地感覺挺好,他不想再往裏裝什麼東西了,就像現在這樣,空着,既聽不到殷殷血流的聲音,也聽不到象徵生命的心跳,挺好,真的挺好。

兩個人默默無語的坐着,鍾岳不停地喝着酒,彷彿沒有意識到對面還坐着一個人。直到林一南覺得再坐下去自己真要變成化石了,才伸手拿過桌子上的酒杯,開口說:「鍾哥,太晚了,咱回家吧?」

鍾岳並不堅持,稍停了片刻,伸手摁滅了手裏的煙,起身向外走去。

林一南小心地開着車,身旁的鐘岳像石雕似的靠在椅背上,仍然一語不發。

林一南今晚徹底糊塗了,他已經不知道以前的鐘岳和今晚的鐘岳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鐘岳,這樣的鐘岳讓他太陌生。他也弄不清鍾岳到底喝醉了沒有,看他從酒吧里走出來直接上車坐到副駕駛位子上,似乎並沒有喝醉,可從那空了的酒瓶判斷,不醉幾乎是不可能的。他也不打算弄清楚了,他只想趕快平安地把鍾岳送到家。

一想到家裏的情形,林一南就更頭疼了。今天是宇豪的生日,家裏早就準備好了生日晚餐,就等著鍾岳和林一南一回去就開始給宇豪慶祝生日,可是只等回了一個林一南。宇豪的失望就不必說了,看到每年都專程從老家趕來給宇豪過生日的強叔,林一南真不知該怎麼說才好,只好撒慌說鍾岳臨時有事脫不開身要晚一點回來。一直等到九點鐘,鍾岳也沒回來,而且手機也一直關機,看着強叔越來越坐立不安的樣子,林一南勸他們先吃飯,自己跑出來去找鍾岳。

林一南把車平穩地停在鍾家老宅的院子裏,夜色下的樓房只有一樓客廳里還亮着燈光。林一南扭頭看了看鐘岳,想開口提醒他一聲,看到鍾岳已經睜開眼睛推開了車門。

鍾岳在酒吧里的時候並沒有醉酒的感覺,他酒量一向很好,一個人坐在酒吧里慢慢喝,而且喝的又是紅酒,酒勁上的慢,雖然喝了很多但並沒有太大的醉意。但一出酒吧間的門,夜風一吹,再加上汽車的顛波晃動,酒勁漸漸涌了上來,等到林一南把車停在了院子裏,鍾岳已經感到眼前的樓房在輕微的晃動,他眨了眨眼,這才看清了樓房的大門。他揮了揮胳膊,掙開了林一南的攙扶,腳步發飄地走到大門前,剛要伸手拉門,門開了,一張略顯蒼老的臉出現在大門裏面。

鍾岳定睛看了看,呵呵一笑:「強叔,您怎麼突然來了?也不打電話通知我一聲,好派車去接您。」

強叔看了看鐘岳身後的林一南,林一南無可奈何地聳聳肩。老人嘆息一聲,伸手欲攙鍾岳,可鍾岳身體向後一閃,躲開了他的手。

鍾岳搖晃着走到客廳,轉身看着跟在他身後的兩個人和滿臉擔憂的陳姐,皺着眉頭說:「你們老看着我幹什麼?我就是去喝了點酒,又沒喝醉。陳姐,給強叔把房間收拾一下,讓他老人家早點休息吧。」說完轉身向書房走去。

「孫少爺。」強叔脫口叫道。

鍾岳停下腳步,猛然的轉身讓他眼前的一切都晃動起來。

「你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了?」強叔聲音克制地問。

鍾岳慢慢地轉回身,眼神空空地看着強叔,「是,我忘了,您告訴我,今天是什麼日子?」

「今天是宇豪的生日,老爺在世的時候囑咐我,只要我還活着,每年宇豪過生日的時候都替他來給宇豪過生日,這麼重要的日子,你怎麼能忘了呢?」老人的聲音有些顫抖。

「這麼說,您今天是替爺爺來給宇豪過生日的。宇豪他是不是很高興?太爺爺每年都來給他過生日,他應該高興對不對?我很慚愧,今天是我兒子的生日,可是我給忘了,我愧對我的兒子,我愧對他。我也愧對我的爺爺,我辜負了他老人家的教導。這是您想對我說的話吧?強叔,您是不是想說,我為了一個女人而忘記了鍾家最重要的日子,如果爺爺在世一定會非常痛心的對不對?」鍾岳的聲音越來越高,最後竟哈哈大笑起來。

「孫少爺,你這是怎麼了?你可從來都不是這樣的?」強叔驚駭地張大了嘴。

鍾岳停住了笑聲,看着面前強叔吃驚的臉,漸漸地,這張臉變成了祖父那張佈滿皺紋的臉,他輕笑一聲說:「對不起,爺爺,對不起,我讓您失望了。可是我今天管不了自己了,今晚,就今晚,讓我做一回我自己,就今天一晚,不要控制我的思想,不要告訴我,我應該做什麼。」他邊說邊向後退,一直退到書房門口,轉身推門進去,厚厚的房門在他身後哐的關上了。

強叔怔怔地看着鍾岳消失的那扇門,鍾岳笑聲中的痛苦令他既吃驚又痛心。

「強叔,鍾哥他今天喝的有點兒多了,您千萬別在意。您旅途也勞累了,還是早點兒休息吧?」林一南也被今天鍾岳從來沒有的反常表現驚住了,他頭腦發暈地勸著強叔,自己也恨不能一頭栽到床上。

「是啊,您還是早點兒休息吧,萬一累壞了身體,孫少爺該怪我們沒照顧好您了。」陳姐也在一旁打着圓場,不管怎麼說,鍾岳平安回來了,她也就放心了。

「好,我去休息,你們也趕緊休息吧。」強叔答應着,他知道,他們是怕他在意剛才鍾岳的態度。其實他們那裏知道,他怎麼會在意鍾岳的態度呢?鍾岳這個孩子是在他眼皮底下長大的,他從小就懂事,乖巧,有時候懂事的都讓人心疼,長大后更是勤奮自律。可就在剛才,強叔突然意識到,即使老爺在世的時候,也很少想到鍾岳他快不快樂?太多的責任和重擔等着他來扛,恨不得一個早上就把他塑造成強大的超人,所有的人都忽略了他的心情,他的需要。他現在生活的很痛苦,這應該不是老爺想看到的吧?

這一夜,註定是一個失眠之夜。

鍾岳只在沙發上迷糊了兩個小時就醒了,而且是易常清醒。今晚發生的所有事情他都記得清清楚楚,他心裏很明白,季思明的話只是壓垮他理智的最後一棵草,早在他走進道森公司那幢大廈前,他的神經就已經綳到了極限。

從那個早晨他邁出書房那一刻起,他就把童恩這兩個字藏在了輕易摸不到的地方。將近半年的時間裏,他強迫自己不去想這個名字,然而,午夜夢回,童恩的笑容久久揮之不去。

此刻,夜深人靜,連牆上的掛鐘都沉睡了。

在這個只屬於他的空間和時間裏,徹底放鬆地躺在沙發上,任思念的翅膀無限地伸展,任深深地悔意蠶食他的心臟。

童恩走了,鍾岳才忽然意識到自己是那麼的不了解她。他回憶他們在一起的分分秒秒,回憶她的每一個笑容,每一句話,竟沒有一次是談她自己。每一次相聚,都是鍾岳的心情最放鬆的時刻,童恩就像一個奇幻的魔術師,讓他不由自主地放下所有的束縛,做回他自己,所有的壓力,所有的疲勞都融化在她恬淡溫柔的笑容里,他不知不覺的越來越依賴她帶給他的溫馨輕鬆的感覺。

直到童恩再也不出現在他面前,他才驚覺,他對童恩這種心理的依賴,和當初林夕對他的依賴竟是驚人的相似。記不清有多久了,他已經習慣了所有人對他的依賴,因為他生來就是要肩負責任的,但是童恩出現了,他才發現原來自己也需要理解,也渴望有一個溫暖的心收容自己的心靈。

他想起季思明曾經問過他的幾句話:

「你了解童恩嗎?」

「童恩是一個內心很柔弱的女人,並不像她外表那樣堅強。你確信你能讓她生活的快樂嗎?」

他痛苦地閉上眼睛,自責像潮水一樣湧上心頭。他的自律和自私,最終傷害了他最珍惜的人。

「當,當」

兩聲輕輕的敲門聲,在寂靜的深夜清晰的不容他忽略。

鍾岳睜開眼睛,靜靜地看着天花板,一動沒動,這個屬於他自己的夜晚,他不希望被打擾。

然而,敲門聲固執地響着,「當,當」又是兩聲,鍾岳站起身走到門前,拉開門一看,本以為一定是陳姐,竟意外地看到強叔有些花白的頭髮。

「強叔,您怎麼還沒有休息?」鍾岳意識到自己今晚的態度可能刺激到了這個看着自己長大的老管家。

「你從來沒喝過這麼多酒,我不放心過來看看。」強叔說着走進書房,習慣地走到鍾岳祖父的照片鞠了個躬,然後才在沙發上坐下。

鍾岳默默地走回沙發前,在老人對面坐下。

「孫少,按說我已經告老帶鄉了,不該再在你面前多嘴多舌的。可是,我在這個家服務了二十多年,你和老爺都是我的親人。雖然我答應了老爺,有些事到死也不說,可,看見你今天這麼難過,我怎麼也睡不着覺。老爺生前對你是很嚴厲,可他心裏疼你,我知道,老爺要是還活着,看見你這麼痛苦也會心疼的。孫少,我也是快七十歲的人了,我真怕萬一哪天我突然走了,這些事就永遠被埋在地底下了,我心裏不安啊!」

鍾岳困惑地望着情緒有些激動的老管家,在他的記憶中,強叔永遠都是平平靜靜地,再忙碌的時候也有條不紊、不疾不徐的,只有在爺爺去逝時才見他痛哭過一次。

「強叔,在我心裏,您永遠都是我的親人。您想跟我說什麼,就儘管說,不用有什麼顧慮。」

強叔有些感動地看着鍾岳,心想:「孫少爺是個有擔當的人,應該讓他知道一切了。」

「孫少,剛才,陳姨給我看了一張你和童小姐還有宇豪一起照的照片,你能再給我看一下那張照片嗎?」

鍾岳心裏更奇怪了,不知道老人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他猶豫了一下,走到寫字枱前,打開抽屜拿出一張照片遞給強叔。

強叔接過照片,看着照片里童恩那雙清澈美麗的眼睛,心裏默默地說:「曉棋姑娘,老天爺的力量誰也無法抗拒啊。老爺和我,我們都沒有看錯你,你是一個守信用的人,你和孫少爺都是好人,你們不該受這樣的折磨,老爺的在天之靈會原諒我的。」

當陳姐拿着照片讓他看那個讓鍾岳如此痛苦的女人時,強叔的震驚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雖然時隔七年,可張曉棋那雙又清又亮的眼睛使強叔一眼就認了出來,他默默地聽陳姐講童恩和這個家的事情,心裏感慨天意難違啊。他躺在床上足足想了兩個小時,最終決定把一切都告訴鍾岳,既然老天爺都這樣安排了,那就讓孫少爺自己來決定吧。

他站起身,走到鍾老太爺的照片前,說:「老爺,別怪我,我決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孫少爺。孫少爺吃了這麼多苦,他應該知道您為什麼讓他吃那麼多苦,他會理解您的苦心的。老爺,您這一輩子都給了鍾氏企業,您的心我懂,可我覺著,鍾氏企業再重要,也沒有孩子們的幸福重要。您要是不原諒我,那就等我也到了您那,再給您賠罪吧。」

鍾岳也站起身站在強叔身後,強叔的話讓他如墜霧裏,他隱隱覺得祖父生前有事情瞞着他,可他猜不出會是什麼事情。他瞪大眼睛看着強叔伸手把祖父的照片取了下來,在書櫃的擱架上輕輕一摁,擱架一側竟然還有一個暗格,強叔伸手從暗格里拿出一個大信封,轉身回到沙發前坐下,又伸手示意鍾岳也坐下。

鍾岳睜大眼睛盯着強叔手裏的信封,心裏突然感到有什麼東西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慢慢地坐在沙發上,靜靜地等待着。

強叔從信封里拿出一張已經很陳舊的照片,遞到鍾岳手裏。

鍾岳無語地看着手裏的這張照片,這是一張黑白照片,相紙的邊緣已經有些發黃了,照片上一共六個人,四個大人兩個小孩,前排坐着兩個年輕的女人,右邊的手裏抱着個二三歲的孩子,左邊的摟着身邊坐着的一個六七歲的男孩兒,後排站着兩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兩對夫妻發自內心地微笑着望着鏡頭,樣子非常幸福。

鍾岳的目光漸漸落在那個懷抱三歲孩童的女人和她身後的男人身上,那男人的臉龐,五官讓他感到異常親切熟悉。他忽然感到喉嚨乾的厲害,嘴張了張就是發不出聲音。

強叔看着鍾岳震驚的表情,眼眶潮濕了。他最後下了決心說:「先別問我這張照片上的人是誰,我先給你講講這上面六個人的故事。」

鍾岳抬頭看着強叔,心裏似乎已經知道了些什麼,點了點頭。

「這張照片上的兩個男人,是中學時期的同學,也是最好的朋友。左邊那個是一家私人企業的繼承人,右邊那個當時就在好朋友的企業里做市場部經理。他們雖然一個是老闆,一個是僱員,但私交非常好。坐在他們前面的是他們的妻子和孩子。有一年春天,他們兩家相約一起開着一輛小型麵包車去旅遊,但是就在回來的路上出了車禍。當時,是右邊的男人在開車,他的妻子坐在旁邊的副駕駛位子上,左邊的男人和他的妻子坐在第二排,他們的中間坐着朋友三歲的小兒子,他們自己的兒子正躺在後排的座位睡覺。車禍是在一剎那發生的,對面有一輛迎面開來的運貨卡車不知什麼原因突然偏離了方向,橫著沖向了他們開着的麵包車,根本來不及剎車,慘劇就在一瞬間發生了,麵包車裏的六個生命,當場就死了五個,只有最小的那個三歲男孩,在車禍發現的一剎那,被兩邊的一對夫妻雙雙護在身體下面,幸運地活了下來。」

老人講到這裏,已經是淚流滿面。鍾岳的嗓子被堵得死死的,一點兒聲音也發不出來,他大張著嘴,拚命想喘出一口氣來,臉被憋得通紅,徒然地掙扎著。

屋子死一般的沉寂,只有鍾岳嘴裏發出的詭異、嘶啞的喘氣聲。

「現在你知道那張照片里的人是誰了吧?右邊的那對夫妻是你的親生父母,岳凌和安亞娟。左邊那對夫妻是你的救命恩人鍾志浩和沈欣然,那個六歲的男孩兒就是鍾老太爺的親孫子鍾坤。而那個三歲的幼兒,就是你,岳文是你原來的名字。」

這是一個很老很老的故事,這個故事在鍾岳很小的時候就已經熟記在心了。但那是故事的另外一個版本,在那個版本裏,鍾岳記住了在生死一瞬間雙雙撲向自己的父母,今天這個版本,故事還是那個故事,夫妻還是那對夫妻,只是故事裏的小主人公變了,不,小主人公也沒有變,變了的是小主人公和那對夫妻的關係。

強叔沒有等鍾岳說什麼,接着往下說:「老爺當時一下子就垮了,好長一段時間沒能恢復過來,身體剛剛好一點兒了,就非要親自去找你。我們找到你的時候,你寄住在一個堂叔家裏,看見我們,睜著兩隻大眼睛一句話也不說。你堂叔也正發愁,不知道該怎麼安排你才好。老爺就跟他商量,把你接回鍾家,以後就當作鍾家的孩子由老爺撫養。就這樣你三歲那年改名叫鍾岳,因為你身上流着親生父母的血,而現在是作為鍾志浩的兒子重生的。

再後面的事,你都已經知道了,我就不多說了,我今天把這件事告訴你,是想讓你明白,老爺當初堅持讓你有一個親生的孩子,並不是完全為了鍾家,因為你是四個父母的孩子,他無論如何不能接受你沒有親生後代這件事。老爺老了,難免有些糊塗,做事太專斷,可是我希望你能理解他,諒解他。」

鍾岳死死地盯着手裏的黑白照片,淚水使雙眼模糊得什麼也看不清楚。他無語地搖著頭,他還能說什麼呢?兩代人的恩情,就是讓他用生命來報答也不為過。

強叔又從信封里拿出一份文件,輕輕地放在鍾岳面前,說:「看看這個吧。」

鍾岳的手有些顫抖地拿起薄薄的幾張紙,最上面是一份合約書,打開第一頁,鍾岳看清了,這就是那份讓他後悔萬分的借腹生子的合約。他合上了它,他不想看裏面具體的內容。合約書的下面是一份他再熟悉不過的調查報告,裏面的內容他到今天仍記得清清楚楚。他心緒煩亂地看向強叔,不明白強叔此該讓他看這些東西是為了什麼。

強叔沒有解釋,只是輕輕地說:「後面還有。」

鍾岳嘩地一下翻到最後一頁,一張內容詳盡的履歷表格呈現在他眼前。表格上照片的位置貼著一張兩寸彩色照片,鍾岳的心裏忽地像水珠滴在翻滾的油鍋里,頓時油星四濺。那雙含着微笑的清澈的雙眸,只能屬於一個人,而這個人現在正在照片里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鍾岳一下把目光移到表格第一欄,姓名:張曉棋

鍾岳呆住了。

強叔重重地嘆了口氣,嘴唇困難地張了張,難過地說:「我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一個結局。當初,所有的事情都是我親自安排的,曉棋姑娘懷孕期間,也是我找人照顧的,她真是一個非常好的女孩子。我最後一次見她,心裏也很難過。本以為,這輩子再也不可能見到她了,誰知道老天爺偏偏要這樣安排,我老了,不想把這些事情帶到棺材裏去。孫少,這件事情該怎麼辦?你就自己拿主意吧。」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帶球媽咪總裁妻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帶球媽咪總裁妻
上一章下一章

第46章 失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