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嗆辣宮妃

第6章 :嗆辣宮妃

第6章:嗆辣宮妃

瑞雪宮。

呂妃的居所。

一朵盛開正艷的大紅牡丹花,被毫不憐惜地折下花莖,呂妃塗抹精緻的指甲猙獰地撕扯著花瓣,一絲一絲丟棄在地上。

負傷的侍衛退下去,把冒險打探回來的情報報告完畢,領着呂妃娘娘的獎賞,遁入夜色之中。他已經暴露了,從此之後便可脫離這種被控制的生活,雖然身上傷得體無完膚,卻是不幸之中的大幸。

該死的,一個沒注意到,竟然讓人佔了頭籌。

好個紫霞宮,真是好手段,平素里託病鮮少外出,從來沒見過她出來與宮妃們交流,原來是早就得了皇眷,躲在偏僻的角落裏吃獨食吶。

呂妃從不掩飾對日冕帝的興趣,更期待着,有朝一日可以堂堂正正地立於他身側,成為他名副其實的女人。

之前皇帝不入後宮,不沾女色,她還不怎麼着急,宮妃們不論品階,皆是如此,沒有厚此薄彼,耐心等待就是。

可現在,紫霞宮破壞了平衡,先一步出手,就怪不得她使些招數,給那個來路不明、地位不高的女人一點兒教訓。

如果侍衛所說為真,那麼紫霞宮很可能是皇上的初戀,這個女子無形之中在皇帝那邊有了特殊的地位,若是明刀明槍的來,她必定討不到好處。

這個時候,就需要有個人先去探探路。

把殘花丟棄在地上,繡鞋狠狠碾上去,花朵瞬時粉身碎骨。

「來人,給本宮更衣,再把前些日子內務府送來的佳釀拿上一壺,咱們去瞧瞧吉妃娘娘。」

放眼整個燕國後宮,也只有那火爆的小妮子能擔當起此重任。

溫若若是在午膳飄蕩的香氣之中張開眼的,幾個踮着腳走路的宮娥在悄無聲息中把飯菜都擺放妥當,用食物的濃香把酣睡的娘娘「勾」起,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她伸了個懶腰,揉揉眼睛,腦子還是迷迷糊糊的,有些回不了神。

幸好,她現在已經是位娘娘了,身子倦了,不必吩咐也有人幫她穿衣、梳洗,雖然生活得不像話,不過在不想動的時候,還是蠻愜意的。

用牙鹽凈了口,宮娥已經把濃湯盛好,引人食慾的色澤令若若忍不住吞下一大口,真是好喝,宮廷御廚的拿手佳肴,色香味俱全,好吃得簡直沒法拿言語形容。

她邊喝邊回憶,昨晚上燕隱哥哥究竟有沒有來呢?月夜相擁,深情款款,現在回想起來,還真有幾分不真實。她和燕隱哥哥怎麼會親熱到那個份上?真是不可思議啊!

她若有所思地望着床,醒來時的確是睡在此處的,而且她並沒有從樹上與燕隱哥哥一起回房的記憶,那麼也就是說,昨晚有關的一切很可能都是她在夢裏憑空杜撰出來的。

若若鬆了一口氣,拍拍小胸脯子,「幸好只是夢,不然真不知該怎麼見燕隱哥哥了,丟死個人。」

宮娥不解地望向若若,「娘娘,您是在與奴婢講話嗎?」

糟糕,一不小心把心裏想的都說出來了。溫若若干乾地笑了笑,搖搖腦袋,繼續與美味作戰。

她才不能把燕隱哥哥暴露出來,這皇宮裏邊,人人都不是傻子,萬一不小心走漏了風聲,害了燕隱,可就慘了。

才吃了一半,外面隱隱傳來女人扯高嗓子怒吼的聲音,什麼「紫霞宮」「滾出來」之類的辭彙飄進了若若的耳朵,是有人在外邊叫她嗎?

她還依稀記得,宮娥太監們對她的稱呼正是紫霞宮側妃娘娘。

吉妃在來紫霞宮的一路上,怒火炙烤著五臟六腑,每一處都灼燒似的疼,連毛孔里噴出的都是高溫的氣息。她兩條柳眉豎立着,一對本就不算柔和的眼眸這會兒佈滿了血絲,可見紫霞宮的側妃娘娘與日冕帝「有染」的消息對她打擊有多大。

她的皇帝哥哥竟然先去寵幸了一個不起眼的側妃。她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於是,連午膳都沒用,就立即帶了幾個貼身奴才,匆匆往後宮最偏僻的地方而來。

為了過來,她甚至中間還走錯了路,到了宮門前,她晦氣地啐一口,只見紫霞宮大門緊緊關閉着,而角門那邊,卻有兩個太監和四個冷麵的侍衛守着門。

吉妃可是肅親王的長女,平素里嬌縱慣了,她好歹是接了金冊的正妃娘娘,架子端起,小臉綳出主子的態勢,揮手讓身旁的小太監去叫門。

守門的太監一看這架勢就知道是來找麻煩的,又不敢明目張膽地進去給側妃娘娘報訊,只好戰戰兢兢地垂首而立,心中祈禱著千萬別出什麼亂子啊。

那四個侍衛是九曜親自安排在這裏的,隸屬於內侍營,帶着軍中特有的堅強與剛毅,而且是絕對的死硬派,上邊交下來的任務,寧死也得完成。

於是,吉妃的小太監碰了一鼻子灰,張牙舞爪地理論過後,灰溜溜地回到主子身邊,忿忿道:「吉妃娘娘,那幾個不懂事的看門狗攔住了去路,奴才好說歹說就是不讓進。」

俗話說打狗還得看主人呢,小太監丟了面兒跌了份兒,自然得來找吉妃訴苦,哼,他家主子可不是什麼好脾氣,早晚得讓侍衛護著的側妃主子知道厲害。

吉妃自是認識看門侍衛紅黑相間的鎧甲,這可是內侍營的制服,看官位好像還不低,個個都是參將卻被派到這裏來守門,好哇,皇帝對這個賤女人還真是看中呢。

先前好不容易壓制住的火氣又被澆了油,蹭蹭往上冒。

冰冷的指尖搭在小太監的手背,吉妃每一步走得都穩穩噹噹,沉重的腳步聲踩得腳底下的青石板沉悶作響。

「這座紫霞宮,竟然讓內侍營的將軍們來守門,真是面子不小。」吉妃用大夥都聽得見的音量自言自語,嗆鼻的酸味隨風飄散出老遠。

四名侍衛躬身見禮,鎧甲在身,免了跪拜,只用手作揖。

「讓開,本宮要去和側妃妹妹敘談,你們擋在這兒做什麼?」她一張嘴全是濃重的火藥味,一點兒也沒看在對方是皇帝派來的人就留幾分情面。

「回稟娘娘,陛下有旨,未得親允,紫霞宮任何人都不許隨意進出。」侍衛不卑不亢地回道,多餘話不說,直接抬出皇帝來壓,很顯然也沒準備給這位吉妃娘娘面子。

劍拔弩張的氣氛一下子就升騰起來,四人雄糾糾氣昂昂地站定,大有「四夫當關,萬人莫敵」的意思。

「少拿皇帝哥哥來壓本宮,後宮之內還輪不到你們四個奴才來欺負主子。」宮裝甩袖,幾乎掃著侍衛的鼻尖過去,她可是名正言順的皇帝妃子,就不相信這幾個奴才真敢對她不敬。

她蠻橫無理地使勁往裏撞,侍衛若是敢近她的身,吉妃便要大呼非禮。

到時候,巡邏的御林軍會一涌而上,把這四個狗奴才亂劍戳死,即便到了皇帝哥哥那裏打官司,她也是佔着理的。

這招雖然卑鄙,不過的確管用,在戰場上斬敵千萬,面不改色的錚錚鐵漢,被吉妃的橫衝直撞逼得連連後退,既不敢動武阻止,又不敢有肢體接觸,畢竟是皇帝的女人,撞做一團的話成何體統。

從紫霞宮的正門后又並排走出兩人,卻是這次負責守衛工作的正副頭頭,其中一人頭微禿,撕裂的嗓音像是廟裏的大鐘,震得人耳鼓嗡嗡作響。「停住!你們忘記聖旨了嗎?」

「聖旨」二字,醍醐灌頂。

四名侍衛,並排站定,挺胸抬頭,雖然面部有些不自然的扭曲,還是任由著吉妃撞上來。

咚!!

她嬌呼一聲,捂著幾乎扁掉的鼻子向後仰著倒下去,幾個小太監眼疾手快地撲上,給吉妃做了人肉墊子,才免去她後腦磕地的命運。

「你們這群該死的侍衛,想摔死本宮,哎呦……」捂著腰,勉強站起來,吉妃覺得自己被深深傷害了。

這暗處不知道藏了多少雙眼睛,窺視着紫霞宮門前發生的一切,若是今天的事傳揚到那群好事的女人耳中,她的臉算是丟盡了。

阻止已經來不及,怕是早就有人回去顛顛地報訊了。

於是也不顧什麼面子了。

推開努力想攙扶她的宮娥,吉妃抬高音量大吼大叫,「紫霞宮的,給本宮出來,你一個上不得枱面的小側妃,還懂不懂規矩?別看後宮暫時沒有皇后,難道還沒有王法了嗎?」

侍衛頭兒冷聲道:「娘娘!」

「怎麼?不讓本宮進,難道連說話也要阻止嗎?皇上下了旨意說紫霞宮門前不準一個正妃娘娘說話嗎?」吉妃咄咄逼人,她揮舞的手指,紅光頻閃,卻是染了一貫喜愛的大紅色指甲,愈發襯得雙手寒森森。

皇帝自然不會下這樣的旨意。

可難道她自己都不覺得丟人嗎?

如此不顧形象地大呼小叫,虧她還好意思說自己是正妃娘娘。

「娘娘隨意,屬下不敢阻止也不會阻止!」侍衛頭子綿里藏針地頂回去,沖先前守門的侍衛揮揮手,就又迴轉到宮門之後休息去了。

既然管不著,也沒必要陪着吉妃發瘋,若是傳出去,他還要不要混了。

吉妃氣炸了肺,她從小被父親嬌生慣養,連一句重話都沒受過,向來都是別人讓着她,哪裏有像今天似的被人堵在門外丟人過。

在一聲又一聲越來越劇烈的「呼喚」之中,溫若若泰然自若地喝光了御廚們按照她的指示煲出來的美容靚湯,細嚼慢咽地吃了不少好吃不膩的小點心,又把荷葉燒雞啃掉半隻,才若無其事地擦擦小嘴,「福喜,陪我出去瞧瞧,外邊在吵些什麼。」

日冕帝親自挑選後送來的宮娥福喜是三年前就伴在溫若若身旁的,她負責側妃娘娘日常生活起居的瑣事,是當之無愧的貼身女管家,既勤勉又懂事,進退適宜,尺度把握的剛剛好,既不會讓人覺得跟在身邊很煩,又可以適時出現,排解若若遇到的一切困難。

相處三年到現在,溫若若早已經離不開她的陪伴,左膀右臂大概說的就是福喜這樣的人。

這小丫頭年紀不大,憨厚可愛,笑起來眉眼彎彎,怪不得叫福喜,真是一臉喜人的福氣相。

「娘娘,奴婢聽着外邊很像是吉妃娘娘的聲音,這位主子不大好惹,您還是別上去觸這個霉頭比較好。」福喜使出「不大好惹」四個字已經充分暗示了吉妃平素里潑辣霸道的作風,雖然她只是個妃子,頭頂上還有好幾位貴妃娘娘壓着翻不了身,可她的父親是肅親王,朝野里說得上話的權臣,家族勢力十分硬,若是她在宮中不痛快,那些個讓她不痛快的宮妃的家人,在宮外就得不痛快。

雖說側妃娘娘的家人好像並不在朝野——神秘到連福喜都打探不出,但還是不能掉以輕心。

現在這個時辰,陛下正是在早朝,即使接到訊息也不可能這麼快趕回來護著側妃娘娘,一切還得斟酌著來,平素要她們這些個奴才在娘娘身邊,就是為了這個時候派上用場的。

若若卻沒想這麼複雜,她笑嘻嘻地搖搖福喜的手臂,「我不出聲,就到門前看看熱鬧,咱們再回來。」

福喜板著小臉,一字一頓提醒,「娘娘,在下人面前,您該自稱為本宮,『我我我』的讓人笑話您不夠尊貴。」

好嘛,都提醒多少次了,小丫頭也不嫌累,每回都露出這種令人嘆息的表情,把小臉綳得一條皺紋都沒有。

「好吧,本宮和你悄悄地去,悄悄地回,保證不插手管閑事,如何?」她像個小兔子似的對着福喜猛眨眼睛,若是手裏再持着一根胡蘿蔔,那真是可愛透了。

事實上,裝嫩扮可愛這一招,對同樣是女人的福喜也很管用。

若是若若也火藥味十足的據理力爭,福喜肚子裏有幾百條大道理砸過來,保證壓得她連氣都喘不過來,更別提反駁了。

可她偏偏不。

每次有達不到的目的時,就使勁兒來軟的,蹭啊蹭,磨啊磨,賴得你不答應都不行。

那感覺,親切地彷彿她們不是主僕的關係。

福喜在這個時候,總會生出一種錯覺,身邊的側妃娘娘,被皇上那麼看中的女子,是打心眼裏把她當姐妹看待的。

入宮幾年,歷練下來,人情冷暖看得比誰都清楚。

可側妃娘娘顯然是這冰涼後宮中的異類,她身上散發的氣息是溫和的,不炙熱、不冰冷,適宜似春風拂面,讓她暖洋洋的每個毛孔都梳理得很順暢。

她無法拒絕這樣的主子。

若若怎麼會看不出福喜放軟了表情不再堅持,立即歡呼一聲,跳下椅子踩上鞋就要往外奔。

福喜手快地拉住她,「娘娘,這個模樣出去可不成。」

若若垂頭看看自己,挺不錯的打扮啊,御用綉娘趕工做出的宮裝,俏生生地勾勒出她最近發育態勢很猛的身段,單從外邊看過去,胸部曲線玲瓏,腰肢纖細,修長的玉腿藏在裙下,女人見了都要流口水。

可福喜還是一副不贊同的模樣。

她扶著若若到梳妝台旁坐好,手腳麻利地把才梳整清爽的頭髮拆開,「按照宮裏的規矩,娘娘是側妃,要梳成雙燕髻,雖然出去不一定能見到吉妃娘娘,可在後宮裏的事兒可說不準,有備無患為上。」

溫若若乖乖地聽着福喜嘮叨,她認為能從老實人的嘴裏聽到這些難得的處事經驗是一種福氣。

進宮都三年多了,一次沒見過老皇帝,一次沒見過老皇帝的妃子,除了十幾個熟悉的宮娥太監在眼前晃啊晃之外,連紫霞宮守門的侍衛她都不知道長啥樣。

她都快不記得此身生在何處了。

所以她才這麼期待着去瞧瞧古代後宮的娘娘們,究竟長了怎樣閉月羞花的容貌。

「你們不是說這紫霞宮位置偏僻,連宮娥太監們沒事都不樂意往這邊來嗎?」若若不解地坐直了身子,瞧著福喜三下五除二又梳出另一種造型,還選了整套的翠玉首飾簪在鬢間,頭頂霎時憑空多出不少分量,「皇上也沒見來過一次,這吉妃怎麼就找過來了?找茬?我……本宮地位又不高,她來找麻煩也沒意義吧?」

福喜疑惑地瞥了一眼鏡中畫滿問號的小臉,「皇上不是經常來嗎?」

溫若若「嗖」一下,身子坐直,也顧不得福喜正在給她戴耳環了,扭過頭去驚詫地瞪圓了眼,「你說什麼?皇上來過?什麼時候?在哪裏?為什麼本宮從來都沒瞧見?」

福喜也奇怪,明明隔三差五就見陛下便裝而來,怎麼側妃娘娘居然好像完全不知情的樣子,她心知其中必有蹊蹺,怕壞了陛下的好事,於是抿唇不再多言。

「福喜!」等了半天的若若心急地催促,她這邊已經完全坐不住了。

想了想,福喜惜字如金慢慢回了句,「昨天,陛下不就來看過娘娘了。」

昨天昨天昨天?

昨天紫霞宮有來過陌生的老頭子嗎?

貌似早晨的時候,的確是有好幾箱禮物送過來,由幾個太監抬着,說是皇帝的恩賞,其中有一對玉如意看得若若口水橫流,這玩意兒要擱在穿越前的世界,那可是能賣百萬的寶貝啊。

她光顧著財迷了,怎麼就不記得太監堆里跟着個老頭子呢。

皇帝,不是要穿着龍袍,戴着帝冠?那目標應該很明顯才對,她怎麼就是記不起還有這麼個人呢。

就算是她沒注意到,還有一屋子大小奴才呢,皇帝要來了,他們至少得黑壓壓地跪倒一片三呼萬歲吧。

趁著若若發獃,福喜已經幫她打理好,轉身去裏屋的柜子裏,把若若最漂亮的宮服取出來,純白的雪緞,用淺淺的紅色勾勒出花形,雖然不算是最精緻秀雅的圖案,卻能出奇地搭配溫若若的氣質。這宮裝太美,平素里若若根本就捨不得拿出來穿,也就是每年生辰的時候,找出來美一美,之後就立即要福喜清洗乾淨收起來。

只不過是個老皇帝的「小老婆」上門,她至於這般隆重的「迎接」嗎?

望着若若不解的眼神,福喜沒有多嘴解釋,只是道:「必要的裝飾是不讓人看輕的武器,娘娘暫且當這是種有趣的新體驗,無須想得太多。」

用了半個時辰才打扮利索,而紫霞宮外的吉妃就真的胡攪蠻纏了半個時辰,原本若若還擔心她耐不住等待,會拂袖離去,真沒想到她竟然這麼執著,不重樣地站在幾個侍衛面前啰嗦。

威脅、利誘、謾罵、軟語相求,能用的招數用盡,最後四個守門的侍衛只好暗呼倒霉地直接閉上眼不去瞧她,擺出平生少有的「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姿態,隨她去吧。

福喜淺笑的臉少見的抽搐了下,顯然她也沒料到,吉妃會這麼執著,不達到目的決不罷休。

愁眉不展的正副兩名侍衛頭一瞧見側妃娘娘還是被驚動走了出來,兩顆腦袋瓜子瞬間就脹痛起來。皇上可是反覆吩咐過,絕對要護好側妃娘娘,在紫霞宮內娘娘不出去還好辦。

可是,如果是側妃娘娘自己要出去呢?他們有幾個膽子攔啊。

女人VS女人,正妃VS側妃,冷妃VS寵妃。

這樣的巔峰對決,哪怕光是用想的,也冷汗淋漓,渾身的不自在。

他們幾個夾在中間的侍衛是兩頭不落好啊,若是紫霞宮的這位娘娘和來者不善的吉妃娘娘一樣難纏,沒有和女人相處經驗的侍衛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

要她們杠上對掐?開玩笑,損傷了哪個,黑鍋都得他們來背。

吉妃娘娘不好惹,難道這位獨獲龍恩的紫霞宮娘娘,就會是個好說話的主子么?

可不讓她們見面,就憑幾個內侍營的小小參將,能做得到嗎?

「侍衛大哥,眉頭別擰那麼緊,皺紋都出來咯。」溫若若淺淺輕笑,窘得正副兩個侍衛頭一起垂下高傲的腦袋,心臟噗通噗通跳不停。

她也不介意別人害羞,壓低了聲音湊到門前,用巨大的石雕擋去身形,從門板之間的縫隙往外張望,「本宮瞧瞧就走,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

一句話就像暖陽似的射入侍衛們陰霾的心,好想哭,好感動,總算碰到個溫柔善良好說話的娘娘了。

門縫雖狹窄,卻也不至於把人看扁了。溫若若的目光最終落在了站在奴才最前邊的一個矮胖女子身上,她穿着與若若類似的宮裝,只不過更加複雜華麗,圓圓的臉倒是有幾分可愛,只不過她頭頂上繁複的髮型徹底破壞了氣質,就連屬於她自己的那一份特別都掩蓋了去。

還只是個十幾歲的孩子而已,掐著腰瞪圓眼,潑辣又放肆。

若若總是習慣性地忘記她此時的容貌看起來比別人還要小一些,搖搖頭,略顯老氣橫秋道:「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吉妃娘娘,本宮還以為至少是個三十幾歲的中年婦人,哪想卻還是未成年的孩子,這老皇帝真是造孽,這麼小的孩子也沾,他就不怕老牛吃嫩草,咯掉了牙齒嗎?」

正副兩名侍衛頭離得較遠,沒聽明白她含糊不清地嘟囔。

福喜就跟在身旁,再加上幾年的相處早就習慣了若若顛三倒四的說話方式,所以聽得非常清楚。她臉上立時現出很奇怪的表情,不明白為何在側妃娘娘口中,年少英俊的帝王總是被稱作老皇帝,日冕帝從頭到腳看過來,哪裏能稱得上「老」呢?

還不等福喜想好詞兒幫主子辯解,若若忽然捂住嘴喃喃道:「吉妃的妝若是畫得淡一些就好了,腮紅只是起襯托膚色的作用,她卻用來當底粉塗,兩腮紅得跟猴兒屁股一樣,明明唇形很飽滿圓潤,也弄得『血淋淋』,嘖嘖嘖,她這是怎麼養成的審美觀吶?這個樣子也敢出門,不怕嚇著別人?」

福喜搭眼一瞧,沒覺得意外,宮裏所有的娘娘都是這樣子的,她們擁有內務府每月送來的胭脂水粉,所以可以盡情地往臉上塗抹,倒是那些服侍的宮娥,個個素顏,倒不是說不想畫上去,實在是分到手的胭脂太少了,哪裏敢如此浪費呢。

溫若若把頭收回來,掩不住失望。

在她的想像之中,三宮六院七十二妃,當個個絕美,環肥燕瘦風格不一才對。

那可是全國人民海選出來的「超級女生」啊,即便是矬子裏拔大個,也輪不到吉妃這樣的容貌入宮吧。

若若也明白有時候甄選後宮的宮妃們,看中的更多是家族的實力,說白了就是政治聯姻,強強聯合,把皇帝和大臣們緊緊地拴在一條船上,同舟共濟,一起把國家治理好。

可如果連吉妃這種相貌也能入宮,那皇家未免也太不挑了……

還有掐著腰罵人,不帶髒字的咄咄逼人,這種脾性她是怎麼在後宮立住腳的呢?

上一世少得可憐的宮廷劇經驗被徹底推翻,若若忽然醒悟,原來千年後的現代人所了解的古代也不過是在YY而已,真實的歷史也只有像她這種莫名其妙穿越而來的人才瞧得最清楚。

假如以後真的有機會回去,她可以出本書,名字嘛,就叫做。

越想越好笑,若若斜靠着牆壁緩緩蹲下來,小拳頭塞進嘴裏,堵住爆笑的慾望。

正副侍衛擔憂地偷望着她,心說這位紫霞宮側妃娘娘是被嚇著了?怎麼反應如此奇怪,垂著頭,碎發遮去眼眸,身子還微微地發着抖,她到底是在哭,還是在笑啊?

福喜頗為不滿,這兩個侍衛還真不懂規矩,側妃娘娘的嬌容也是他們可以直視的?重重咳了一聲,提醒他們注意場合分寸,紫霞宮是什麼地方,豈是可以放肆的。她走到若若身旁,身子隔離開外人的眸光,攙扶起了主子,「娘娘,您想看的也都看到了,咱們回去吧。」

這回溫若若沒有拒絕,任由福喜攙扶著,頭像折了似的貼在胸口,她是不敢抬頭,就怕被旁人瞧見了合不上的唇瓣正放肆地笑着。

原來當皇帝,也不是世人想像之中那麼美好的。

正副侍衛頭剛要鬆了口氣,忽然紫霞宮門外傳來一聲怒吼,「好大膽的奴才,居然敢非禮本宮,來人啊,拿下!」

伴隨着話音戛然而止,二十幾個小太監一涌而上,不管不顧的奔著四名堵門的侍衛衝上來,拉扯廝打的最終目的是把他們都推移開,讓出一條路來,供吉妃和一群趾高氣昂的宮娥們通過。

都已經在紫霞宮的門前耽擱了這麼久,若最終的結果還是不得其門而入,怎麼來就怎麼灰溜溜地回去,她吉妃娘娘以後還怎麼在宮裏混,說出去的話,竟是連一個小小的側妃都壓制不住嗎?

她與侍衛爭執期間,身邊就有小太監悄悄地溜回去搬救兵,身強力壯的太監多叫來幾個,靠人海戰術愣是把四個武藝高強的侍衛推到門旁。

而溫若若就因為晚走了半步,正好被趾高氣昂地跨進紫霞宮門檻的吉妃撞個臉對臉。

尷尬,寂靜無聲,不管是主子還是奴才,全部愣在原地。

吉妃一眼就望見這個高出自己一頭的女子身上穿的正是側妃宮裝,這麼說,她就是把皇帝哥哥勾的神魂顛倒的賤人了?看起來,也不怎麼樣嘛,不就是個子稍微高了些,看起來也比她年輕了些,其他的地方也瞧不出特別誘人的顏色,想到這兒,吉妃下意識的挺了挺胸脯,入雲的高聳把溫若若剛剛孕育出來的「小籠包」比下去,心裏不舒服的感覺也隨之淡了許多。

她並不比這個女人差,眾人有目共睹。

「娘娘,您該向吉妃行禮問安。」福喜瞧見若若愣神,立即悄無聲息地貼上去,以兩人能聽見的音量在她身後用極快的語速提醒。

還是不可避免的撞上了,一切按照規矩來,可千萬不能留下詬病,讓對方能順着側妃娘娘的疏忽,順桿爬上來找麻煩。

溫若若的大眼睛咕嚕嚕轉了幾圈,笑眯眯地沖着吉妃福了福,「吉妃娘娘有禮了,紫霞宮拜見。」

吉妃撞破了若若的躲閃,諷刺地撇了撇嘴,「側妃妹妹不必多禮,你是皇帝哥哥的枕邊人心頭肉,本宮雖然是正妃,略比你高一些,但可擔不起你這一拜。」

言畢,也不去看若若的表情,頭一昂,款腰扭臀地慢慢向紫霞宮正廳而去,她身後那些個侍候的宮娥立即跟上,誰也沒多說半句客氣話,喧賓奪主的本事已經練至登峰造極,就連若若自己都在努力地回想,這紫霞宮到底是誰的地盤呢?

福喜氣呼呼地打抱不平,「娘娘別怕,奴婢這就派人去求見皇上,等會兒有她哭的時候。」

溫若若本來真沒把吉妃當回事,她過來逞逞威風,說幾句孬話,只要不搭理,等她覺得沒趣自然會想離開。

若是福喜真的把若若避之唯恐不及的老皇帝給找來,那才是個天大的麻煩,和吉妃站在一起,若若超有自信,老皇帝肯定會立時發覺什麼是真正的女性美,萬一被能當她父親或者爺爺的男人纏上了,還甩不掉踢不開,自己可真是哭都找不到調啦。

扯住福喜的手臂,若若放緩表情,柔聲柔氣地說:「陛下日理萬機,光是朝廷大事就夠他忙的了,這種女人之間的小問題就不要打擾他老人家,本宮自己可以搞定。」

最好那老皇帝早日操勞過度,以身殉國,她會快樂地揚起小手絹歡送他馭龍歸天,到極樂世界吃香喝辣大享齊人之福。

福喜剛想答話,吉妃的宮娥沒好氣的小碎步跑了出來,不陰不陽地說:「側妃娘娘,難道您又想讓吉妃娘娘再候着半個時辰嗎?哼,她在宮中的地位比您可高出不只一階,這事兒說出去,到了皇上那兒您也占不到理。」

若若還沒動怒,卻把護主心切的福喜手都氣顫了,牙尖嘴利的小賤人,竟敢這麼和主子說話。

「行了,知道了,福喜啊,快去準備香茶招待吉妃娘娘。」再不把福喜支走,她可就要爆發了,裏邊那位畢竟是皇帝的女人,若若不想讓忠心的福喜受牽連,讓吉妃能找到機會朝她身邊親近的人撒氣。

「娘娘?」福喜一聽就明白若若的心思,感動莫名,「還是奴婢陪您進去吧,有個趁手的人使喚,您才不會覺得不方便。」士為知己者死,她怎麼可以讓單純無害,從不知宮斗為何物的側妃娘娘獨自面對前廳里的那隻「噴火母老虎」呢?

不等若若答話,那宮娥已然不耐煩,「吉妃娘娘可是還在等著。」

這回福喜倒是反應極快,兇狠地頂了句,「催什麼催,主子之間的事兒哪容奴才插嘴,你跟哪個嬤嬤學的規矩,不成體統!」說罷,小心地攙扶著溫若若,又換了謙卑憨厚的語氣,「娘娘,您慢著點,這宮裏邊礙事的垃圾特別多,多久也不見小柱子他們清理,累及您行走不適,稍後奴婢會督促着下人們把破爛玩意都丟出去,免得娘娘心裏不舒坦。」

若若欽佩萬分,她從來都不知道福喜發起飆來,爆發力也這般驚人。

指桑罵槐那還是客氣的,當着你的面,損死人不償命,還讓你啞口無言,只氣地上下嘴皮子來回動,愣想不出一個詞兒來反駁。

微笑着,任她帶着向前走,壓低了聲音道:「福喜啊,今天可是你先沉不住氣的喔,嘻嘻,別和不相干的動火氣嘛,小心臉上長皺紋喔,今天晚上做珍珠面膜的時候,不如你陪我一塊吧,把你的小臉蛋也保養保養,等將來出宮了,也好尋個好婆家。」

說到底,不管什麼時候,相貌姣好、皮膚白皙的女子都會受歡迎。

福喜的氣兒還沒順過來,就險些被若若逗笑了,她的側妃娘娘啊,從來不把煩事放心頭,無論發生什麼,都笑眯眯的,從不着急上火坐如針扎,這份定力,叫人不佩服都不行。「娘娘,福喜沒打算嫁人,等將來老了,就在宮裏做個老嬤嬤,一輩子也挺不錯的。」

溫若若忍不住暗笑,今兒才發現,原來福喜的目標那麼「偉大」,她腦海之中不自覺的現出幾十載之後,福喜板着臉,不苟言笑地拎着小板子管教新入宮的宮娥的樣子,挺直的小腰板和威嚴的氣勢,根本不搭她現在的氣質嘛。

唉,如果有一天她要離開皇宮,定要把福喜拐了一起走,讓她瞧瞧外邊的天空,比起宮裏的一畝三分地遼闊的太多,到時候,她開了眼界,不知道還會不會記得曾經想做老嬤嬤的志願,八成自己也會笑得前仰後合吧。

前廳之內,分散站開的全都是吉妃帶來的宮娥,想必是在門口被堵了半個時辰,怕進了紫霞宮還是這番待遇,於是奴才帶的稍微多了些,再出什麼變故也足以應付。

倒是紫霞宮的原班人馬,都被擠到房門口,面色皆不太好,憤憤之色無法掩飾。

瞧見福喜攙扶著溫若若走來,大家立即涌過去,不待吩咐,站成兩排,宮娥左邊,太監右邊,人數雖沒有吉妃可觀,好歹也能撐撐場面。

善良的側妃娘娘平素里對待下人極為和善,皇上送來的好吃好喝從不吝惜打賞,更沒因為哪個手腳粗笨的打碎了碟碗就橫加責罰的,這樣一個像小鹿般單純善良的主子,總讓人忍不住有想呵護的慾望,恨不得幫她遮風擋雨攔去一切災劫,讓她就生活在和平安寧之中,歡笑快樂。

偏偏,該來的擋不住,吉妃一到,根本就沒這群奴才插話的餘地,是以大家也只能跟在若若身後,精神上支援。

進了房門,若若還沒張口,等煩了的吉妃已經搶先責難,「紫霞宮,你真是好大的架子,本宮今兒算是見識到了,哼,怎麼進了宮這麼久,還不曉得規矩嗎?你只是個側妃,應以跪拜禮參見吧。」

膝下千斤重,跪天跪地跪爹娘,今兒只要紫霞宮往她吉妃面前這麼一跪,氣勢上必將先矮了一截,接下來的事就得順着她心意來。

溫若若有些意外。

吉妃真是迫不及待啊,瞧她猙獰的紅眼珠子,怕是現在就想叫人按趴下她,再親自上來狠狠跺幾腳。

自己什麼時候招她惹她了?溫若若記得很清楚,這是兩個女人平生第一次見面啊。

難道是上輩子的世仇,今生見着了就得以命相搏,不死不休?

到底要不要跪呢?

真是不甘心啊,跪在這麼個乳臭未乾的小潑婦面前,再瞧見那張圓臉掩飾不住的得意,若若根本就接受不了這樣的屈辱。

可不跪的話,成么?她現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

福喜原是站在若若身邊,聽見了吉妃咄咄逼人的命令,忽然伸手攙扶住若若的身子,手指重捏了下,暗示主子稍安勿躁。穩住若若,她忽然雙膝跪倒在主子腳下,側開身子,讓出視線,讓吉妃和她身後那幫跟屁蟲可以清晰地瞧見,微微抬高的裙擺之下,一圈金光禁錮住側妃娘娘的足踝,那傲然怒視的九爪金龍與火鳳糾纏一處,華貴之間隱透莊嚴,不可直視。

天吶,那不是日冕帝貼身戴着的九爪金龍環嗎?象徵了九五之尊的無上權威,天下只此一隻,是和尚方寶劍一樣代表着「如朕親臨」的信物。

有此物在身,就等於是除了皇帝本人之外,持有者不僅不必向任何人下跪行禮,還要代皇上接受萬民朝拜。

呼啦啦,除了吉妃以外,不管是她帶來的奴才還是紫霞宮的原班人馬,全部眉心貼地跪倒,三呼萬歲,這回別說是輕視,就連直視都不敢了。

側妃娘娘腳踝上戴的可是個能要人命的玩意,若惹她發怒,拖出去打死皇帝都不會怪罪,什麼是先斬後奏,沒讀過書的奴才多少也是清楚的。

吉妃的圓臉抽搐,眼神冒火地緊凝著若若小巧的腳丫,點點金色灼傷了她的眼,刺得吉妃忍了好久,淚水還是啪嗒啪嗒掉了下來。

九爪金龍環,這麼珍貴的信物,皇帝哥哥竟然給了個名不見經傳的側妃。

他難道不知道,整個後宮之內,唯有皇后才配擁有這件絕世珍寶嗎?

難道,皇帝哥哥是想把這個女人捧到那尊能常伴在他身側的寶座嗎?

沒有人能回答她。

因為在日冕帝的眼中,從來都沒有她吉妃的位置。

吉妃自從入宮之後,連和他說句話的機會都愈來愈少了。可自己好歹和他還有幾分兩小無猜的情分,然而那份情分此時看來,如此不堪一擊。

福喜仍跪在若若腳下,眼神垂落在吉妃生了褶皺的宮裝裙帶上,一板一眼地用平淡的嗓音道:「吉妃娘娘,見了陛下的九爪金龍環您不跪,此事若傳揚出去,萬一陛下怪罪下來,大不敬的罪名您擔待得起嗎?」

哼,欺負紫霞宮娘娘性情柔順是吧?主子不會斗,還有奴才呢,不然陛下為啥要把她從那個地方調回來,專門安排在娘娘身邊呢。

吉妃死命地啃噬嘴唇,不一會兒,已經現了血色,她還恍然不覺。

忽然之間情勢大變,她居然要向這個該死的女人下跪,正妃伏在側妃腳下,傳出去,比被堵在紫霞宮門前半個時辰不得門而入還丟臉啊。

可不跪,行嗎?紫霞宮腳上扣的是皇帝哥哥的九爪金龍環,她不跪就等於對皇帝哥哥不敬。

儘管不願承認,吉妃還是不敢輕易嘗試背負大不敬的罪名,它若真壓下來,垮的可不只是她,還有在朝野之中的整個家族,吉妃再任性刁蠻,也不敢拿自己的娘家做賭注。

此生還沒受過此等奇恥大辱,好個紫霞宮,她記住了。

溫若若一瞧見吉妃忿恨陰毒的眼神,心裏着實嘆了一大口氣,天上要掉鳥屎,躲在屋裏也甭想逃過去,她明明老老實實地在紫霞宮裏過她的小日子,誰知這樣也能和別人結仇,真想對着窗口大吼一句:TNND。

同時,一個足以令她手腳冰涼、血脈驟停的發現貫穿腦海,若若完全陷入震驚當中,竟然連對面的吉妃已不情願屈膝跪倒都沒發現。

九爪金龍環,是當日燕隱哥哥親手扣在她腳踝上的,環扣相接處做得細密複雜,有幾次若若想取下來把玩都不行,就只能任由它一直跟在身邊,久而久之成了身體的一部分。

從沒有人告訴她,這是皇帝的御用之物。

而這一屋子黑壓壓的人頭更是證明了福喜說的話全是真的——這還掛在腳踝上的漂亮「鐲子」並非贗品。

還有,之前福喜也說了,昨天皇帝來過。

她真是個大傻瓜,居然真的相信自己憑空幻想出的皇帝是個老頭子這件事,每每催眠自己,最終達到了堅信不疑。

早在三年前,那個被她罵個狗血淋頭的「老皇帝」就已經含笑坐在她的身畔,無奈地聽她詆毀他的聲譽。

什麼辣手摧花啊、老牛吃嫩草啊、有今天沒明天的臭老頭啊……

她冒着冷汗細數,居然都不記得自己說過多少犯上之言。

好想死命地拽亂福喜梳理好的髮髻,讓疼痛告訴她這一切都是夢。

醒來時,燕隱哥哥還是潛伏於宮中的刺客,身負血海深仇,耐心靜候目的達成。

他就不會忽然變成了高不可攀的皇帝,明明曾離她那麼近,一夕之間,又遠遠離去,到了觸手難及的地方。

「吉妃娘娘,本宮累了,請恕招待不周。」若若冷冷拋下一句,先前看熱鬧的心思全都淡了,她面前跪着的是燕隱的小老婆,眾多女人之間一個,大概是聽說了男人在外邊偷腥又奈何不得,所以氣勢洶洶地找上門來。

若這麼想,今日恩怨,倒也不是憑空而來,誰叫她粗心到三年都沒發現擺在面前那麼明顯的證據呢。

燕隱哥哥,就是日冕帝。

這還真是讓人震驚到想昏迷的消息。

溫若若頭痛地想,她還是快點回卧房,平緩一下震蕩的心緒。

說不出心裏什麼滋味,若若也不管吉妃如何說,恍惚著踩着虛浮的步子往外走,胳膊軟腿軟腳也軟,地面彷彿鋪了厚厚的地毯,踩上去軟綿綿的,無法保持身體平衡。

阻擋在她面前的宮娥太監自動分開,若若一無所覺,福喜上前想拖住她的手,也被她毫不猶豫地掙脫了。

她現在好想一個人靜靜,不要任何人在身邊,免得才有幾分清晰的頭腦又渾濁下去。

燕隱哥哥都能在眨眼間變成皇帝了,這世界還有什麼事不會發生呢?

宮門處巨大的門檻,若若平素里進出都特別小心,生怕被絆飛了,摔倒的姿勢一定會五腳朝天,可笑之極。

可今日被一系列發現震驚了的側妃娘娘顯然把這事拋到了九霄雲外,小腿抬得還不及門檻的高度,就堅定地踏出去,於是,她終於享受了一回失去重心的感覺。

若若索性直接閉上眼,等待劇痛的降臨,其實有時候疼痛也是種福氣,至少能把人的意識拉回到現實之中,脫離幻覺的纏繞。

太監宮娥們再想來救,已經不及,他們驚呼著跑過來,希望娘娘千萬別摔著了。

疾風滑落,眾人臉上的表情定格在驚訝處,若若獃獃地想,看來她平素做人不算太差,至少還是有人為她擔心的。

一雙有力的手臂突兀地出現,穩穩地接住了她下墜的身子,並直接攬入懷,免去了若若摔傷的命運。

她抬眸,烈日之下,光線耀眼,一個熟悉之極的輪廓,穿着威嚴貴氣的龍袍,頭頂上的帝冠,幾顆灼灼閃耀的寶石,刺得她眼前一片模糊。

「若若?」顏贏皺眉看看廳里的人,旋即摟着緊緊抱着他的腰不放的溫若若柔聲安慰著。「我來了,沒事的,乖,不舒服就閉眼休息下,沒事了。」

是燕隱哥哥?!

不,或許該改口稱他為「大燕國日冕帝陛下」。

她的神情冷淡,與之前每次瞧見燕隱時的熱切完全不同,她掙扎著站起身,規規矩矩地行了側妃之禮,「皇上,紫霞宮身體不適,請容許臣妾先行告退。」

說罷,不等顏贏答應,也不去理會太監宮娥們瞠目結舌的驚訝,使勁把被顏贏握著的手抽回來,瀟灑地一轉身,踩了輕快的步伐飄然遠去。

她生氣了。

全世界都知道燕隱是顏贏,為何只有她被蒙在鼓裏,那滋味就像是白白當了三年的傻瓜。

別人怎麼對她沒關係,這陌生的世界,冷暖自知,她沒有付出也從沒奢求着得到。可偏偏是最信任的人,那個若若打心眼裏當成了親哥哥般的男人,居然瞞着她這麼大的秘密。

哼,當初就是被他帶進宮扔在皇宮最偏僻的一角,然後莫名其妙就成了某某皇帝的妃子,還是最微不足道的側妃,鬧得現在隨便來個阿貓阿狗都要對她大呼小叫一番。虧她還恨聲恨氣的罵了「莫須有的老皇帝」整整三年,真是氣死人了。

前廳里張牙舞爪,囂張跋扈的女人是他的小老婆,就應該由顏贏去收拾爛攤子。沒大沒小的在一起相處這麼久,若若無法一下子轉變過來心情,用誠惶誠恐的心態來對待顏贏。

左右這條命早在穿越前就該墜樓身亡,再在古代被她視作親人的男人再砍一次腦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吉妃將一切瞧在眼中,心中暗喜,這不識好歹的女人居然敢在奴才們面前讓皇帝哥哥下不來台,一會兒可有她受的。

在記憶之中,日冕帝顏贏可從不是什麼好脾氣的男人。

他對後宮女子最基本的要求是聽話,其次是要守規矩,這個紫霞宮恃寵而驕,可是一樣都沒做到。

若是顏贏不懲罰她,還真說不過去。

今天到了紫霞宮憋了半肚子火氣,終於能找個正常的途徑舒散了,吉妃腸子都要笑打結了。

已經很久沒有靠得這麼近看她的皇帝哥哥了,一如記憶中的模樣,英挺俊美、神采飛揚,最令人着迷的地方是他那雙入鬢劍眉,睫毛長長的扇呀扇的,星目清澈而深邃,鼻子直而挺,整體看來無一處不俊得動人。

可為什麼她的皇帝哥哥要用這樣恐怖的眼神殺氣騰騰的望着她?

她她她,她可是他青梅竹馬一塊長大的吉妃啊。

「你來做什麼?」忍下立即去追若若的慾望,顏贏朝九曜看了眼,侍衛立即退出去,他則不慌不忙地來到上首位端坐好,目光並未鎖緊吉妃,迫人的氣場卻仍壓得她喘息不定。

福喜端著熱茶奉上,顏贏未動,只是淡淡道:「這裏沒你的事,去照顧娘娘吧。」

他口中的「娘娘」指的自然是若若,至於身邊另一位吉妃娘娘,他要親自「照顧」。

福喜抱着托盤走出去,心裏有點小失望,本想留下來看看熱鬧,然後回去學給側妃娘娘聽,好逗她開心的,結果居然被陛下趕出去不許旁觀。

不過,三年的相處,她還是略微明白主子心中真正的想法的,這一切在皇上眼裏不過是場鬧劇,根本都不及側妃娘娘半根手指頭重要。

吉妃平整心情,藉由顏贏和福喜說話的機會,強自壓抑住心跳,換上自以為最美麗的笑容,露出八顆小牙,「皇帝哥哥,臣妾最近耳邊常常聽見紫霞宮側妃娘娘的名字,尋思著還真就沒見過這位妹妹,於是啊特意帶了禮物來串門子。」

揮手讓宮娥取出先前準備好應急的緞子面,和一塊她不喜歡的素色衣料,以示她真的有準備禮物。

顏贏瞧都不瞧,淡淡應了聲,又用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在吉妃臉上轉來轉去。

室內的氣壓一下子降低好多,明明還是酷熱的天氣,窗外蟬鳴喳喳,這不透氣的前廳之內卻彷彿提前入冬,連降暑的冰塊都省了,宮娥太監抱頭鼠竄,恨不得站得離皇上遠遠的,能略微緩解下被強大氣場壓迫的無法正常進出的呼吸。

吉妃是主子,她不敢也沒有借口學下人們那樣悄悄地往門口蹭,只好一邊偷瞄顏贏的表情,一邊吶吶辯解不停,「臣妾真沒別的意思,皇帝哥哥不信你去瞧,那個女人身上可是沒半點……」

「那個女人」四個字像鋼針一樣刺耳,顏贏本只是想嚇唬嚇唬吉妃就好,沒想到就被這輕佻的代言詞把真火都激出來了。

還沒找她算賬,張狂的吉妃倒想來個惡人先告狀,他在紫霞宮裏上上下下佈置了多少眼線,連掃地的雜役都是精挑細選的,最初是為了顏初瑤和溫若若交換的事要做到最大保密,到後來就單純地想保護若若的安全,想讓她在一個相對單純安寧的環境下長大。

沒想到還是功虧一簣,讓人打擾了她。

本來該由他親口拆穿這無傷大雅的隱瞞,卻陰差陽錯地被若若知道了。這小妮子本來心思就重,過去對妻妾成群的「老皇帝」第一印象奇差,每每提起都是極度厭惡的口吻,現在還不知道心裏要生出多少亂七八糟的胡思亂想呢。

他有些後悔當初答應那些大臣們讓一群只懂得湊在一起無聊八卦的女人進了宮。

現在更恨不得學父皇的做法,一股腦的把這群只會穿衣打扮、外帶拈酸吃醋給他添麻煩的女人都踢出去,還耳根子清凈。

「吉妃,朕命人在門前守護,不許閑雜人等出入紫霞宮,你竟敢抗旨不遵,擅闖而入嗎?」顏贏二話不說,先扔一頂大帽子扣過去,砸這女人個暈頭轉向再說。

吉妃果然脖子一僵,灰溜溜地抬起頭,確定顏贏不是在和她開玩笑后,頭皮發炸地直接屈膝跪倒在地,「皇帝哥哥……」

「誰容許你如此稱呼朕的,既然入了宮,你難道不曉得規矩嗎?」顏贏冷聲打斷,咄咄逼人,此時對吉妃恨之至極,絲毫不再顧忌她畢竟是個女人。

「可是,人家從小就是這麼叫皇帝……」顏贏一記冷眼,硬是讓她把「哥哥」二字又吞回到腹中,不情不願嘟囔道:「陛下!」

顏贏心中還惦記着若若,她那抹受傷卻不哭泣,強忍着無助的可憐表情總在眼前晃,哪裏還有心思跟吉妃攪和,揮揮手,顏贏趕蒼蠅似的不耐煩,「行了,你下去吧,以後最好不要再來這紫霞宮,這裏不是你這種身份可以進入的。」抬眸,頓了頓,直接下了道聖旨,「吉妃不懂規矩,頂撞皇上,不尊聖旨,本當罪無可恕,但念在開一面,罰她禁足半年,獨居宮中,以反省過失。」

吉妃噗通一聲跌倒在地,不可置信地望着顏贏,「皇上,臣妾知道錯了,皇上……」

顏贏登時立起了眼睛,「再廢話就禁足一年!」

對付這種多話的女人,威脅永遠是最有效的,那哭泣的尾音戛然而止,只是身子不停哆嗦著,如風后落葉般無法抑制。

得到了日冕帝的允許,同樣戰戰兢兢的宮娥們上前攙扶起吉妃,快速離開。

她們來時氣勢洶洶,離去亦風捲殘雲,這一場鬧劇因為日冕帝越級插入,而變成了紫霞宮一面倒的勝利。

自此之後,這座與冷宮挨着的破舊宮舍成了百十名女子的頭號公敵,上至貴妃,下到對日冕帝抱有幻想的宮女,無不恨之入骨地期待着什麼時候等到陛下對這紫霞宮失了興趣,大家一股腦湧上,好好踩幾腳,再扔幾塊石頭下去,砸她個滿頭包。

紫霞宮內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

九曜的人沒守住宮門,他面上無光,不等顏贏責備,已經先蹦出去教訓那幾個沒用的侍衛。叫他們來這兒吃乾飯的?居然還是把這些讓陛下頭痛的宮妃們放進來鬧事。

教訓歸教訓,九曜其實心裏也着實是同情,以侍衛的身份去攔宮裏的娘娘,換成是他也算高難度挑戰,能拖住時間等顏贏過來救場,就已經算是奇迹了。

紫霞宮的宮娥太監們個個喜氣洋洋,皇帝站在自家主子面前,連正妃娘娘的面子都削了,以後在宮中,紫霞宮就成了一處特別的所在,奴才們走出去也要把腦袋昂起來,先前在外邊受的窩囊氣總算是一掃而空了。

他們輕手輕腳麻利地將一切恢復原狀后,就躲到主子看不見得角落不出來礙事。

跟隨在顏贏身後而來的太監總管孫安先回了一趟勤政殿,把皇上喜歡穿的便服都取來,服侍著顏贏穿戴整齊。

當自己徹底變成了若若眼中的燕隱哥哥,顏贏才嘆了口氣。

另一邊還有個更不好搞定的小妮子需要去哄呢,他在這方面實在沒什麼經驗,只好趁著換衣潔面的時間心裏暗暗盤算,若是拿出對顏初瑤的那套,若若肯定不依,連哄帶騙的非讓她更生氣不可。

燕隱在若若心中是什麼地位顏贏心中比誰都清楚,她是真的把他當做親人對待,也正因為期待值太高,被戳穿的隱瞞和欺騙才愈發不能接受,先不論初衷的好壞,光是三年愣是沒露底兒就是不可饒恕的大過錯。

邊想着,人已經來到了若若的卧房門前,緊緊關閉的房門和靜悄悄的房間彷彿顯示著裏邊沒有人,可顏贏閉上眼,卻能清晰地聽見淺淺啜泣聲從角落中傳出,極力壓抑著,似並不想被任何人知道。

顏贏的身子貼在門邊,手指彎曲,輕輕叩門三下,並沒有自報家門。

他知道若若一定知道門外是誰。

若她肯見,稍後便會親自打開門,讓他進去,將一切的隱瞞解釋清楚。借口也好,真實也罷,只要她想聽,沒有什麼矛盾是無法化解的。

可若是她暫時還不想見,顏贏也不會勉強,這件事給若若究竟造成了多大傷害,他真有些拿不準,心裏不是沒有內疚的,十分責任九分在他,既然事情被拆穿了,除了真誠地求得她的原諒之外,顏贏不想走任何捷徑。

卧房內仍是安靜一片,若若的身子沒有動,蜷縮成一團,雙臂環膝,頭深深地埋在兩腿之間。

她的呼吸聲淡得幾乎聽不見,顏贏必須屏息凝神才聽得到。

這小妮子,是在哭嗎?她怎麼就不能像顏贏所熟悉的那些女子似的,朗聲笑大聲哭,等瘋狂的發泄完畢,心底的怒火大概也就消了。偏偏她連傷心都是壓抑的,喜歡用小拳頭堵住嘴,不讓聲音外泄,或許是不想讓任何知道她的難過吧,從小沒有父母,靠自己的力量獨自長大,即使是軟弱也只能藏在心底,堅定地忘記她還是個小女孩兒,還需要別人的照顧。

顏贏幾乎忍不住地想立即衝進去,不顧一切的將她圈入懷,拂去她自小沉澱在心底的不安。

可,今日情緒的爆發正是由於他的隱瞞,算起來他也可稱之為是罪魁禍首,冒然闖入,會不會引起更大的反彈呢?

患得患失,進退兩難。曾幾何時,日冕帝顏贏也會被一扇薄薄的門板擋住躑躅不前,他無可奈何地苦笑一聲,又揚起了手,在門板上輕輕叩了三下。

若若仍舊不理會,甚至沒有移動蜷縮的身子,彷彿是進入了一種入定的狀態,聽不見外界的任何聲音,也不會發出響聲讓別人聽到。

顏贏便沿着門板坐下來,天空陰雲密佈,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壓抑的空氣迫使燕子低空掠過,還有許多小螞蟻掙扎著搬家,在紫霞宮門前稍顯破舊的小花園內排起了長長的隊伍。

三年了,一千多個日夜,轉瞬即逝。

瑤瑤的離開,若若的到來,好像就發生在昨天,還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不知道瑤瑤在那個世界好不好,有沒有找到她要尋的男人,是不是也會和若若一樣受了委屈只能躲在房間內無聲哭泣,還是會有一雙大掌憐惜地擦去她晶瑩的淚花。

從小到大,顏初瑤的惡形惡狀讓顏贏沒少吃虧,她永遠都和父皇是一國的,不論老頭子說什麼,她都會歡歡喜喜的去做,哪怕她唯一的親弟弟會因此遭殃,被打得上竄下跳,全身淤血。

是因為她早就預測到了三年前的分離,所以要故意磨練他嗎?

現在已經沒有人能給他回答。

若是瑤瑤還在,發現若若被他欺負得躲在屋子裏哭,準會揪起他的耳朵逼他去道歉吧。

唇畔不可自抑地湧起一抹無奈的淺笑,顏贏抬高手臂,照舊在門框上,輕重適度地叩了三下。

幾乎每隔一會,他都會重複這樣的動作,以此告訴若若,他還在門前等候,假如她願意,隨時都可以出來,就算若若像瑤瑤那樣騎在他身上拳打腳踢也沒關係,他不會反抗,全都任她由她,只要若若不再這麼傷心。

月上中天時,福喜再次端了熱茶熱飯送過來,「陛下,先用些晚膳吧。」

顏贏搖搖頭,揮手令她走開。

一更,二更,三更……

他耐心地守在門前,一心一意地等著若若願意打開門,夜的靜謐抹去了許多愁緒,有時候可以如此隨性地去做一件事,也是種難得的幸福。

他甚至已經做好了停止早朝的準備,權當是為自己放個大假吧。

九曜自小就跟在了顏贏身邊,最了解皇上的性子,大多時候,日冕帝是威嚴的、霸氣的,可終究他不若先皇一般可以真的做到無情,顏贏的心有很大一部分是滴水般的柔軟,那是為他的母親、姐姐準備的角落,為寵溺生命中最重要的親人,他可以退讓到不可思議的程度。

如今,在這狹小的特權名單上,又多了側妃娘娘一人。

所以,九曜雖然將顏贏和若若的對峙看在眼中,卻沒過來插手相勸。

皇上本來就是大燕國最重要的組成部分,留給他的私人空間着實不多,九曜也不忍心讓這個從小就一肩挑起重任的主子偶爾一次人性化發泄在半途戛然而止。

自從長公主走之後,他已經很少在公事之外為某件事任性,若是這樣能令他心裏舒服些,又何必勸來勸去的讓陛下心中煩躁呢。

紫霞宮門外,依舊是四名孔武有力的侍衛站崗,若有外人出現,侍衛的人數會在瞬間增加到十幾人,雖然這樣也不能保證萬無一失,但九曜深信像這次被吉妃娘娘靠「人海戰術」闖進來的事不會再發生。

太監總管孫安忙活完勤政殿那邊,急匆匆地趕過來。

宮裏發生的事,只要有人看見,他必然會得到消息,大小太監、宮娥還指望着被孫總管提拔,這種通風報訊的事兒是最快得到孫安賞識的途徑。

吉妃娘娘到紫霞宮側妃娘娘這兒鬧事,半途陛下趕到拉偏架,不只沒責備側妃娘娘無禮退場,還把吉妃娘娘攆回了宮中禁足半年,到現在皇上還留在紫霞宮裏,扔下一攤子事兒不管,而且那邊的情況已經斷了,孫安知道除了親自跑一趟外,沒有人能越過內侍營把情報傳到自己耳朵里。

於是,孫安找了點要皇上親自決斷的事兒,顛顛地跑來了。好不容易進了紫霞宮,遠遠瞅見皇帝守在人家門前失魂落魄的模樣,他一縮腦袋,拱回到九曜身邊站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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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城娃娃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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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嗆辣宮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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