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傳下

黑暗傳下

白幕上的中山裝的影響,已經完全被拉近布偶,那個倀恭恭敬敬的把布偶遞到我手上。

蔣醫生說道:「風寶山姓羅的本事你也會。。。。。。我真是小看你了。」

老施突然叫了一聲,他面前的放映機電火花一閃,機器短路。老施回頭看到白幕已經沒了任何光線,嘴裏叫苦不迭,走到我們這邊來,對着蔣醫生哆哆嗦嗦的說道:「不是我的錯,不是我的錯。。。。。。」

蔣醫生不跟老施說話,老施把身上的夷陵通和手機都拿出來給蔣醫生,蔣醫生一看,長嘆了口氣,電話的通話記錄從一個小時之前,全部都是110的通話記錄。斷了又撥,不停的撥。老施湊過頭看了,驚異不已。

「徐師傅。。。。。。」老施說道:「你不是要幫我們的嗎?」

「我是想幫啊。」我把左手舉起來,「可是他不願意。」

楊任的眼睛在我手心裏很明顯。

警察開始向我們這邊走來。

老施問道:「我沒虧待你啊?再說你不是跟王所長鬧翻了嗎?」

「你們弄死了趙先生。」我沉着臉說道:「我怎麼可能放過你們,剛好你又自己找上我。」

「趙一二死了,他不是只有一個徒弟嗎,他跟你有什麼關係?」蔣醫生問道。

「你們自顧著調查王八,卻不知道趙先生和我的交情。」我說道,「你們該問問那個叫花子女人的,但是你們看到王八走了,就放心了,是不是?」

「我們也是迫不得已這樣做的,你若是知道老嚴和王所長會怎麼對付我們,你就會理解我們。」蔣醫生說道:「他們對付我們的手段,會更加的變本加厲。」

「那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喊起來:「我只知道你們弄死了趙先生,我就要報這個仇!還有,要不是你。。。。。。」

我把老施指著,「董玲也不會被麻哥強姦。」

蔣醫生和老施都不說話。

我接着說道:「那個叫花子女人的催眠術,是你教的吧?」

「這些都是意外。。。。。。」蔣醫生的口氣很軟。

「我不管你們之間怎麼明爭暗鬥,但是你們害了我的朋友,我就要報復。」我說道:「若不是你們,我和王八也不會翻臉。」

「你和他遲早會翻臉的。」蔣醫生說道:「不是這次,也會是下次。。。。。。。你是什麼樣的人,你自己難道不清楚?」

「我只知道我可以分成兩個人,」我說道:「別的我都不明白。」

「不——」蔣醫生說道:「你就是你,你不願意這樣的是不是,兩個人格在你心裏,你很累是不是?你就想過你從前的生活,和你的好朋友在一起,和你的女朋友一起。。。。。。。你女朋友呢?她叫什麼?」

「婷婷」我無奈的答道。

「她為什麼會離開你,你的朋友是不是都要離開你。」蔣醫生把我的頭摸了摸,「這不是你的錯,都跟你沒關係,甚至你的好朋友王八,也不是因為你的關係才這樣。。。。。。。你不需要這麼責怪自己。」

「真的嗎?」我遲疑的問道。從來沒人這麼開導過我,這麼理解我的想法。

「把布偶給我。」蔣醫生輕輕的說道。

我把布偶遞出去一半,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連忙把手收回,「你在騙我!」

「都這個樣子了。。。。。。」蔣醫生把正在追趕那些信徒的警察指著,「我騙你還有什麼用。我見你第一面,就知道你的想法,我一直在想辦法幫你啊,不然帶你來這裏幹什麼?」

四周的學員都在驚慌失措的到處奔跑,被警察制服的,都被狠狠的恩在地上,有的在痛苦的嚎叫。我的心軟了一下。

「你帶我來這裏,就是想讓我回到以前的生活?」我問道。

「是啊。」蔣醫生說道:「你若是聽我的,你的朋友都會回到你身邊,我們只是想對付老嚴,這個你應該明白啊,老嚴的那個研究所垮了,王八不就回來了?這本來就不關你們的事情啊,我只是在幫你補救。。。。。。」

「我錯怪你們了?」我覺得蔣醫生說的很有道理。

「沒事的」蔣醫生說道:「相信我,王八會回來的。你們會重新變成好朋友,董玲也會回到王八的身邊,還有婷婷,也會回來,。。。。。。。你的女朋友叫婷婷,我說的沒錯吧。」

「你怎麼知道。」我問道。

「我當然知道!」蔣醫生做出很詫異的表情,「我這幾天都在打探你她的消息啊。」

如果這個時候,我能察覺到蔣醫生說話的破綻,以後就沒那麼多事情發生了。可是蔣醫生太懂心理學了,很快就套出我的內心的想法。然後飛快的控制我的情緒。

「我該怎麼辦?」我無助的問蔣醫生。

「首先。。。。。。」蔣醫生把收伸向我,「把布偶給我。」

我的手伸的很慢,但還是把布偶交給了蔣醫生。

在交到蔣醫生手上的那一刻,我猛然醒悟,想把布偶搶回來。

遲了。

布偶一到蔣醫生手上,老施就飛快地把我抱住,把我狠狠的摔倒在地。

我在地上扭頭看見,蔣醫生慢慢的把布偶給點燃了,布偶是稻草芯子,一點就著。裏面的五個鬼魂都散了,那個中山裝,擺脫了束縛。散到了人群中。

他沒得選擇了,只能隨便找個替身附上。我也不知道他躲在那裏。

我連忙把沙漏給拿出來,正要計算,可是一個警察衝到我跟前,狠狠的把我的沙漏打掉,然後把我的胳膊扭到背後,我掙扎著要去撿沙漏,和那個警察廝打。我劇烈的反抗,就想騰出手來,去用沙漏去算中山裝到哪裏去了。我知道我做了一件大蠢事,可我沒機會彌補了,又來了一個警察,用肘在我背心狠狠頂了一下,我背心劇痛,一口氣沒換過來,喘著氣跪下的時候,看見,那個沙漏被警察踩破。

我不可能找到那個中山裝在那裏了。

蔣醫生還在對着警察喊道:「你們憑什麼打人!」

我內心憤恨,不停的在地上掙扎,蔣醫生走過來想扶我,被一個警察把她給掐住胳膊。她面無表情地讓警察制服,。還有老施,已經癱軟的坐在地上,根本就沒反抗。被警察拖起來的時候,嘴裏不停的說着:「死定了,我死定了。。。。。。。」

坐在警車上,我懊惱不已,我還是太年輕,把握不住自己的情緒,得意忘形,沒防備蔣醫生在最後關頭還能反擊。

警察的詢問更加讓我惱火。我不停地要求他們不要放過任何一個人,他們問我為什麼,我說這群人其中有一個,被邪教的東西附身了。

警察就不禁笑了一下,「搞傳銷搞瘋了。」

我吃驚的問道:「都說了是*輪:功啊?是邪教。」

「你們的頭頭都承認了,分贓不均,那個姓施的懷恨在心,故意報的警。」警察又笑了下,「那裏是什麼*輪:功聚會,害的我們分局領導都親自帶隊。」

「不是的!」我急忙說道:「他們是邪教,你別放過他們。只有我才能認得出來,誰被附身了,哦,現在不行,給我一個玻璃瓶子。。。。。。。。」

「你同夥沒說錯,果然瘋了。。。。。。。」警察站起身往門外走去,嘴裏念叨:「傳銷這個東西,真是害人不淺。。。。。。。」

「你知不知道,你要是不相信我,就會出大事的。。。。。。。我告訴你們,我認識一個部門,是個北京的部門,他們是專門做這些事情的,你讓我聯繫。。。。。。你們相信我啊。。。。。。」

門關上了。

我因為被他們認為有神經病,被關了三天。第三天,父母才來把我接回家。

蔣醫生和老施還有那些信徒,第二天就被放了。畢竟沒有出什麼刑事案件,管理傳銷的部門是工商管理局,而非公安局。他們交罰款就脫身了。而我卻被當一個說胡話的精神病。

我呆在號子裏,心裏鬱悶非常,我到現在都不恨蔣醫生,我覺得她是真的關心我。就算是她搶了布偶,那也是她的本分,但她關心我,應該是真的。至於老施,我早就明白,他就是個跑腿的。一切起因,都是因為那個中山裝。

可惜我沒能把那個中山裝給制住,他和少都符一樣,都是來自那個世界,到了人世,能力會降低,所以我有把握用五個鬼魂的布偶鎮他。可是我還是輸了。

我在家裏鬱悶了很久,跟誰都不說話,搞得我父母都差點以為我真的瘋了。

白天在家裏吃飯睡覺看。過了幾天,心態才開始平復。心想,這個事情,我已經儘力了,已經超出了我的能力範圍。

那個中山裝,若不是要尋找一個合適的人,比如方濁或者是我,早就出來了。所以這個過失,我沒什麼責任。

既然王八喜歡干這個,就留着他去做吧。我不禁惡毒地想着。

我把這個事情想通了,心情舒暢,長時間來的壓抑,減輕很多。

我趴在床上,把手上的一個東西拿在手裏,翻來覆去的看,看得笑眯眯的。這才是我最開心的事情。

一個建行的儲蓄龍卡,我已經在atm機上查了,有十七萬元人民幣。這是我從老施身上弄來的,是個意外的收穫,我當時就想看他身上的電子儀器。

最後一個晚上,我趁著老施睡覺,改變他的記憶,讓他打110的時候,看見了這張卡,順便探知了密碼。

我想着老施現在拿着一張撲克牌的大王往atm機里塞的場面,就忍不住要笑。

雖然我現在笑的舒坦,但後來我發現這張卡的戶名:張光壁,真正來頭的時候。就一點都笑不出來了。

我在家吧包夜的時候,來了兩個警察,把我又給帶到局子裏。

我心想着,不會這麼快吧,心裏猶豫着,是不是把從老施那裏偷來的錢坦白了。心裏想着也不對,老施和蔣醫生,都不會承認他們向信徒斂財,更不會交代這個是傳銷非法弄來錢。

我坐在屋子裏,等着他們跟我些什麼。

還是上次跟我談話的那個警察。這次他不再像上次那樣輕蔑的看我,而是很鄭重的表情。

「你們到底是做什麼的?」

「什麼?」我一時沒反應過來,我可沒有把自己當作蔣醫生和老施一夥的。

「你們不是傳銷,對不對?」警察追問我。

「當然不是!」我激動的說道:「我告訴過你們,他們是邪教,可是你們不信我。」

「你和他們是什麼關係?」

「沒什麼啊,就是被他們騙去的。」

「你沒說實話。。。。。。」警察掏出煙,拿出一棵,對我示意。

我接過煙,「你為什麼又要找我回來?」

「因為只能找到你了。。。。。。」警察說道:「其他的人,都失蹤了。。。。。。。除了那兩個人。。。。。。。」

我心裏明白,肯定出了什麼事情。把警察看着,忍不住想探知他的思想,想知道發生了什麼。我在懷疑,那個中山裝是不是一出來,就做了什麼事情。

還沒等我去探知警察的記憶。

警察倒是先把話說出來:「蔣醫生死了。」

「什麼!」我叼在嘴上的煙差點掉下來。

「你說過會出事的。」警察說道,「你肯定知道些什麼。」

「蔣醫生怎麼死的?」

「自殺。」警察說道:「昨天下午發現的屍體,她跳橋了。」

我獃獃坐着,悶着不說話。

警察也不做聲,只是等着我說話。

「那個老施呢?」我問警察:「是不是也死了。」

「沒有。」警察說道:「我們已經控制住他,可是他。。。。。。。」

「你們怎麼知道,蔣醫生是自殺的,而不是老施推她下樓?」我忽然想明白了,站起來對着警察說道:「你們該不會是認為我吧。。。。。。」

警察還是直愣愣的看着我。

「昨天下午我在家裏看電視,重播的,一直上到你們找我。。。。。。」我極力想證明自己的清吧的老闆,而且昨天下午的電視我還記得內容」

我不說了,因為我看件警察的表情,他完全相信我的辯解。

「你們監視我。。。。。。。」我吃驚的說道:「你知道有蹊蹺。」

「我們也知道不是老施乾的。」警察說道:「因為老施根本就不願意出去,一直呆在這裏。」

「他不敢出去。」我順着警察的話頭:「你們為什麼不趕他出去呢?」

「因為,他出去一天後,就跑回來了,一直坐在我們院子裏不走。」

「所以蔣醫生死了,你們就來找我,」我說道:「就因為我說過會出事。」

警察沉默,他估計也在後悔當初沒聽我的。

「你們為什麼不去問老施。」我說道:「他知道的事情可比我多。」

「因為。。。。。。。」警察把話說了半截,轉開話題,「這就是我們找你來的目的。他老是在說你的名字。」

我跟着警察去見老施。

我一看見老施,就完全明白了。

老施已經瘋了。手裏拿着撲克牌,嘴裏念叨著:「徐雲風,我的卡,我的卡。」

我看見他的手上捏了一大把撲克牌。

回頭一看,警察的手上,拿着幾張銀行卡。

「你能跟他說說話嗎?」警察問我。

我走近老施,仔細的盯着老施看。探知他的記憶,發現老施真的瘋了。他的思維一片混亂。

但是我看到了他的記憶片段:那個中山裝,已經是個正常人的模樣。老施很怕他,以至於怕到精神崩潰。這也是中山裝期望的事情。中山裝在老施的記憶里,是個走遠的背影。老施絕望了,然後。。。。。。。老施的記憶開始混亂。。。。。。。然後一片空白。

我走到老施面前。對老施說道:「老施,你還記得我么?」

老施抬頭把我看着,「出來了。哈哈,哈哈。出來了。」

老施認不出我了,看了一下,然後說道:「我死定了,我死定了。」

我回頭對警察說道:「我幫不了你們。他已經瘋了。誰也不認得。」

又回到警察的辦公室。

警察把手上的信用卡拿着給我看,「這寫銀行卡,我們查了,都是同一個戶頭,名字是張光壁。」

「張光壁是誰?」我問。

「你真的不知道是誰?」警察好奇的說。

「真的不知道。」我沒有騙他。

「年輕人,以後少和這種事情摻合。」警察對我說道。然後放我走了。他知道蔣醫生的死跟我沒關係。也在我這裏什麼都問不出來。

我走之前,問了警察一句:「蔣醫生到底怎麼死的?」

「跳夷陵大橋死的。」警察面無表情的說道:「可是,她身上沒有任何外傷,也不是溺水身亡。」

看見我的表情不驚詫,警察接着說道:「她的屍體掛在大橋的欄桿外側,根本就沒掉下去。。。。。頭髮絞在欄桿上。」

我沒有再跟警察答話,走到街上。

我把手裏的銀行卡,拿在手裏,心裏明白,這個錢,我可沒勇氣給取出來。那個中山裝,遲早回來找我的,等他精元恢復后,絕對不會放過我。也許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顧不上找我。

我發現自己處境,實在是不太妙。可是誰也不會來幫我了。

我惶惑不安的等了好幾天,每天晚上睡覺,就覺得床邊有影子出現,肯定是中山裝回來找我了。當我凝神靜氣,卻又發現是我的夢魘。我這段時間,連門都不敢出。

但是趙一二「五七」這天,我怎麼都要去一下西坪。

趙一二西坪的房子已經拆了,留下一片狼藉的磚頭。山樑的盡頭,就是他的墳頭。這是趙一二要求的地方。

我和劉院長陳阿姨站在墳頭,給趙一二燒紙焚香。

劉院長和陳阿姨的表情都是一樣的,都流露出對趙一二命運的不值。

我問他們策策怎麼不來。

「這丫頭,現在跟誰都不說話了。」陳阿姨說道:「還不如調皮搗蛋的時候。」

我無奈的想到:策策這丫頭太聰明,聰明的小孩肯定是很敏感的,她知道了這麼多事情,這些變故,那個小孩能承受的起。

炸鞭之後,劉院長夫婦要下山。

我正準備和他們一起回宜昌。可是看到一個人從山下走上來,就對劉院長說:「你們先回吧。我還呆一會。」

來的人是金仲。

劉院長的車下山了,從金仲的身邊開過的時候,還停了一下,估計是相互打了招呼。

金仲到了趙一二墳前,就開始佈置道具,開始做法事。哼哼唧唧的唱了好大一會。然後才跟我說話:「跟我去宜城吧,我師傅要見你。」

金璇子要見我,他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呢?我正想着。

「他要死了。」這句話不是從金仲的嘴裏發出的。他直接透過意識告訴我的。

我也不客氣的探知他的思維,金仲本能地想抗拒,可他做不到。我仔仔細細的把他的記憶看了個遍。

——金璇子和金仲在趙一二辦喪事的時候來奔喪,被王八折騰一下。金璇子元氣傷了,回宜城就卧床不起,現在在苟延殘喘。

我想了想,同意跟金仲去見金璇子。

金仲對我招手,「我們走吧。」

我走進金仲,金仲冷不防把我的耳朵拎起來,我霎時知道他要做什麼。連忙用大拇指抵到他的印堂,嘴裏威脅,「你敢!」

「你以為我願意嗎?」金仲手上不停,嘴裏說道:「不是師傅交代,我可不願意多管閑事。」

我的手鬆了,金仲把那個倀鬼,從我身上扯出來。揉到趙一二墳前的紙灰里,用酒水給噴了。然後紙灰騰出火焰,倀鬼消散。

「你怎麼知道的?」我問道。

金仲冷眼把我看着,「你做了這麼大的事情,我們想不知道都難。你現在又偷又搶,也不管別人的死活,什麼都不顧忌。。。。。。。」

是啊,我現在的作為,和金仲有什麼區別。這個倀,改變了我的心智,讓我變得狡詐且無原則。

金仲倒是好心,替我清除。

我又明白了,當然不是他本意,他只是聽金璇子的。

金璇子的住處在宜城的一個鄉下。

我以為他的住處會和趙一二一樣,要麼在高山,要麼在水邊,或是什麼僻靜清幽的山林深處。

當金仲帶我走進一個普通的農家院子裏的時候,我還沒有意識到這就是金旋子的住處。

金旋子要死了。

我一眼都看得出來。雖然他精神尚可,看見我了還給我打招呼,示意旁邊的下人給我泡茶。可我看到他的臉上已經隱隱印出黑氣。

我看着不忍。

金旋子笑了笑,「跟王抱陽沒什麼關係,我的壽數也快到了。」

屋裏進來幾個人,金旋子一一給我介紹,一對二十多歲的夫婦,是楚大的門徒。他們給我行禮,很謙恭,行的是下輩的禮數。我連忙站起來回禮,嘴上說:「這我可受不起。」

我想到我曾經對付過楚大。不免尷尬。

楚大的男弟子說道:「徐師傅沒有對我們師傅趕盡殺絕。一直都很感激。現在當面謝謝你了。」

夫婦又對我拜了拜。

我覺得受之有愧,如不是楚大在電影院幫了我一把,現在我肯定被中山裝控制了。

楚大的弟子退了出去,做農活去了。

金仲的兩個弟子也進來,一個是十五六歲的男孩,看見我了,把我盯着看,眼珠滴溜溜的轉動。臉上笑嘻嘻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把東西還回去!」金仲喝道。

那小男孩被吼得嚇了一跳,連忙把手上的一本書,遞給我。我一看,是我放在身上的那本,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小男孩給弄去。

金仲的另外一個小徒弟,還不到十歲。被金仲叫來,給我行禮的時候,很扭捏。行了禮,臉都紅了,然後飛快的跑出門。這小孩子非常害羞。

金旋子要起身。金仲把他扶了起來。

金旋子把放在床邊的一口棺材指給我看:「還是我們這裏好,不需要拖到火葬場里去。」

我想說幾句話安慰金旋子。卻又想到,這個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何必在他面前這麼虛偽。

我看見棺材的木料上乘,都上了幾道漆了,看樣子就等著金旋子吊氣,塗最後一道紅漆。

金旋子看見我手上的,向我伸手。我把書遞給他。金旋子隨手一翻,我看到的地方,折起來做了記號的,所以他一下就看到了我正在看的地方。

「無有乾坤無有天,

只有古祖他在先,

自從洪水泡了天,

渺渺茫茫無自然,

山中十萬八千年,

才出昊天老神仙。

講起古祖來出世,

提起昊天老祖母,

一無父來二無母,

你看怪古不怪古?

黑黑暗暗,混混沌沌,

渺渺冥冥,昊天此時生,

只有昊天聖母生得惡,

頭上長出一對角,

打敗黑龍平洪波。

洪水泡了天和地,

提起靈山虛妙洞,

昊天聖母一段情,

聖母原是金石長,

清水三番成人形。

石人得道稱聖母,

名喚昊天是她身。

。。。。。。。。」

金旋子對著書開始唱起來,唱到一半,就把書交還給我,自己接着唱。看來他對這個書非常的熟悉。

我邊聽他唱,邊看著書上,金旋子唱的詞,和書上沒有半點出入。

金旋子唱累了,金仲連忙扶着他到床上休息。

金旋子卻擺手,示意不要睡床上。金仲明白他的意思,把棺材板推開。把金旋子攙扶到棺材裏躺着。

棺材很厚,裏面還鋪了床褥。金旋子躺在裏面,舒展了幾下,臉上露出愜意的表情。金旋子看見我有點詫異,對我笑着說道:「別奇怪,我死了就永遠睡在這裏,當然要先試試睡的舒服不舒服。」

金旋子躺在棺材裏,繼續唱着的歌詞。

我看見他如此看淡生死,內心走神,思想開始飄忽。覺得自己這個俗人,在他面前,自感慚穢。把手裏的書給盯着看。不跟金旋子照面。

「我還是不相信他,他在我面前,裝神弄鬼,做了這些花招,我雖然看不破,但肯定是假的。。。。。。。算了,我還是跟他去吧,反正天下之大,已沒有我容身之地。他說要帶我見他的師父,說他的師父,肯定會願意收留我。」

我看到趙一二寫的日記,心裏想着,趙一二當年的處境,可比我現在要倒霉得多。就是不知道,他在日記里一再提起的人,到底是什麼來頭。

我指著書頁上的日記,對金旋子問道:「趙先生當初在書上寫的這些往事,您聽說過嗎?」

「他當年落魄得很,心裏空有一番抱負,英雄末路,我看見了,就想拉他入詭道,這也是緣分。。。。。。。」

「什麼緣分!」金仲在一旁憤憤的說道:「他卻不惦記你的恩惠,出師了,就跟你搶螟蛉。。。。。。都忘了你當年是怎麼收留他的。」

我一聽,恍然大悟,把自己的腦袋狠狠敲了一下:這麼明顯的事情,我竟然沒有想到。趙一二日記說的那個人,不就是我面前的金旋子嗎?

金旋子看我的表情,笑着說道:「是的,當時我跟他一見如故,當時就想辦法讓他安心跟我上山。。。。。。。他脾氣太倔強,血氣方剛,很多事情他都看不慣。可是我師父挺喜歡他,該教的都教了,不該教的也教了。他出了師,就憑着自己的義氣行事,得罪不少的同行。師父後悔,就把螟蛉傳給我。。。。。。。可他等師父死後,又從我這裏給搶了過去。。。。。。。。呵呵。。。。。。。他就是犟得很。」

金旋子說這些的時候,輕描淡寫。可我知道,當年的事情,絕非如他現在說的這麼輕鬆,不知道有發生多少驚心動魄的事情。趙一二學藝后,肯定率性妄為,導致師徒反目,師兄弟交惡,可是他最後還是憑藉自己的本事和機智,搶到螟蛉。一個無神論的大學生,最終淪為一個神棍,其中的經過,那裏會一帆風順。

可惜這些具體的事情,金旋子是不會說了,看他的樣子,早就把這些往事看淡。

我隨即想到,金旋子死前,把我叫來,就是想跟我說這些嗎?我只是個外人而已。跟我說這些幹嘛。

我想到這裏,抬頭看金旋子。他卻已經睡着。

我和金仲慢慢退出屋子。走到院子裏。我和金仲相互看着,都無話。

我無聊的抽起煙來。

金仲突然對我說:「若是我師父,要你進詭道,你答不答應?」

我愣住了。過了一會,遲疑地問金仲:「詭道不是說長房收兩個徒弟,么房收一個徒弟。這是千年流傳的規矩,我想進,也沒人收我當徒弟啊。」

金仲慢慢的說道:「我們詭道,曾經有過不拜師入道的先例。。。。。。但是這種人要對詭道有點貢獻。」

「什麼意思?」我說道:「我沒聽懂。」

「比如當年的黃裳,就沒拜師。」

我明白金仲的意思了,黃裳不是詭道,但是跟詭道有很深淵源。詭道這麼多年的執掌信物,就是黃裳殺盡惡鬼的法器。

「我什麼都不會,看樣子我沒機會了。」我說道。

「不。」金仲反駁我:「從來沒人能把五種算術都學會。」

我不做聲了。原來金氏師徒,叫我來,是這個目的。

「你把張光壁放出來了——」金仲說道。

「不是我放的!」我連忙打斷他:「他隨時都可以出來,他只是想附在我或者是方濁的身上,他一直在找人選,所以遲遲沒有出來。」

「我們知道。」金仲說道:「可是天下的道門都認為是你放的他。你沒得退路。」

我大汗淋漓。是啊,這個事情不管是不是我的作為,都要我自己來面對了,我躲也躲不掉。那個中山裝的行事方式,我已經見識過,他以後絕不會善罷甘休,而且,金仲的意思很明顯,這個事情還真就着落在我身上。

我怎麼能承擔這麼重的負擔。

詭道是做什麼的?我非常明白,金旋子知道金仲肯定是無法對付張光壁的,他也信不過王八,王八現在和老嚴已經是一路。他們的人選就只有我。

金仲走開了,他留我一個人在這裏選擇。

我坐在院子裏,有一根無一根地抽煙。到了吃晚飯的時間。楚大的女弟子來招呼我進去吃飯。

席上大家都不說話,各自想着心事。

飯吃完后,金仲對我說道:「如果你想好了,師父在屋裏等你。如果你想走,我騎車帶你去附近的鎮上去住旅社。」

我站起來,對金仲說道:「給我個漏斗。」

金仲支派楚大的女弟子從廚房裏那了個倒油的漏斗,給了我。

我把漏斗仔細的豎在吃飯的八仙桌上。然後倒了一碗水進去。對楚大和金仲的四個徒弟說道:「你們過來,我教你們,怎麼不讓水漏出來。」

我把漏斗舉起,漏斗的下方出口,水珠一滴一滴的慢慢掉落。

他們都會水分,所以看得懂,我在做什麼。

金仲的小弟子,小心翼翼的把漏斗捧著,水嘩嘩的從漏斗里漏完,把他的褲子鞋子都打濕。

我笑了下。走進金旋子的屋裏。

金旋子彷彿知道我會進來。他坐在棺材裏,對我說道:「你也明白,我沒多少時間慢慢跟你講了。我現在只給你說三件事。第一件事,你已經知道了,你這種人很少見,你可以行詭道,但可以不入門。你甚至可以收徒弟,來跟我的門人爭螟蛉。但你不能做執掌。」

我點頭,我對詭道的執掌一點興趣都沒有。但是我要去面對張光壁,這是無法逃避的事實。

金旋子咳嗽兩聲,接着說道:「第二件事情,我告訴你老嚴和王抱陽現在的那個部門的來歷。」

我聽了,身體緊繃。這是我一直好奇的事情,現在金旋子說起,那當然是跟我有莫大的關係了。

「無論哪個朝代,都很忌憚民間的宗教派系,因為只有會道門派,才能用最方便的途徑,培養信徒,在民間發展勢力。會道門派的勢力大了,對政府就會形成威脅,若是在亂世,就不僅僅是門派這麼簡單了。。。。。。這個你讀過書,應該比我懂。」

我慢慢回想歷史上的農民起義,無一不是依靠宗教的號召,發展起來的。最為典型的就是東漢末年的黃巾軍「黃天當立,歲在甲子。」還有宋朝的方臘。

甚至元末的農民起義,都是韓山童父子將白蓮教和摩尼教合二為一,組織起紅巾軍,和元朝的政府對抗。以至於後來的漢王陳友諒、吳王朱元璋都和紅巾軍有莫大的淵源。

「道衍」我脫口而出。我忽然想起,道衍也是詭道的人物。

「你終於想到了,」金旋子說道:「朱棣性猜忌,但是他一直都很放心一個人,就是道衍。因為道衍終其一生,都在幫助他剪滅威脅明朝的各種勢力。」

我介面說道:「道衍不打仗,他沒有任何軍功,但是他的地位卻比那些助永樂得國的將軍更高。」

金旋子點頭微笑:「讀過書的人,就是明白的快一些。」

我現在沒心思跟金旋子解釋自己讀書其實是亂七八糟。

我主動說道:「道衍幫助永曆對付的勢力,都是民間的神秘組織。因為朱元璋和朱棣都親眼看到民間的宗教組織,若是任其坐大,會有什麼結果——他們自己就是靠這個起家的。」

金旋子說道:「但是道衍一生,還是做錯了很多事情。」

我把金璇子看着,心想,道衍這麼牛逼的人物,也會失手?

「你和王抱陽去**山收了少都符。」金璇子說道:「幫了老嚴。」

「這和道衍有什麼關係。」我說道,忽然想起,**宮的廢墟下,有道衍佈置的痕迹。

「武當派在道教,是後起之秀,可是在明初,突然大放異彩,超越太乙全真,成為道教最鼎盛的一支。這不是張三丰憑一己之力能過做到的。」

「你的意思是說,道衍動用了明朝國力扶植武當派。當年道衍就是想依靠這個勢力,來控制天下的道門。也許鎮住少都符,就是其中的一個條件。」我現在明白了,為什麼少都符在張三丰的石像裏面。

「但是後來,武當派漸成大宗,明朝的政權穩定。道衍放棄了對武當派的控制,轉而培植一個隱秘的機構。這個機構原屬錦衣衛,道衍將這個機構分離出來,自己控制操作。用於對付天下有反叛苗頭的宗教派系和神秘組織。」

「老嚴的那個研究所,從明朝就有了!」我大奇。

「從明至清,從清朝到民國,民國到現在,這個機構從來沒有消失過。」金璇子說道:「白蓮蓮教,三太子,洪門,太平天國。。。。。。。這些鬥爭,都有這個機構的影子。」

「還有一貫道!」我說了出來。

「張光壁就是一貫道的道首。」金璇子說道:「當年他在四川下落不明,外界都說他暴斃。」

「其實是被老嚴的前任給壓制了?」我聽到這些陳年的秘聞,不禁心寒。

「不是老嚴的前任。」金璇子說道:「就是老嚴!」

「老嚴到底多大?」

「我算算,」金璇子閉上眼睛,「他一九年出生的,現在應該有八十五了吧。」

「老嚴當年肯定沒有完全鎮壓住張光壁。。。。。。。」我說道。

「應該是把張光壁壓制到那邊,卻又沒有讓他魂魄消散。」金璇子說道:「現在,他回來了。」

「老嚴最忌憚的人,就是他了。所以他想盡一切辦法,培植勢力,就是要對付張光壁,那他肯定和王八做好準備,等著張光壁找上門來。」

「就是這樣。」

「當年老嚴做不到事情,你認為王八也做不到,是不是?」我說道:「所以你找我。」

「這個。。。。。。」金璇子遲疑的說道:「對付張光壁,必須要有個能過陰的人。不是普通的過陰,而是能夠任意遊離兩界之間的人。這個人選,王抱陽不合適。」

「為什麼他不合適,他可比我有毅力,性格也堅強。」

「他牽掛太多。」金璇子笑起來:「你比他想的事情要少。」

「聰明上進的反而不行。」我也忍不住想笑:「傻瓜卻可以。」

「你不傻,你只是比他放的開。」金璇子說道:「詭道也是道家,過陰走的也是道家路數,你的性格比他更適合道家的路子。」

「這麼說,我是一點選擇都沒有了。」我對金璇子說道:「那我該怎麼做?」

金璇子眯着眼睛說道:「這就是第三件事情了。」

我不說話,等著金璇子說出什麼來,前面兩件事情,我算是明白了,原來老嚴的那個機構,和詭道有千絲萬縷的聯繫,雖然現在負責人改換成了茅山的領袖,畢竟創始人就是詭道的道衍。怪不得老嚴看到我和王八,就想拉攏。老嚴的機構和金旋子趙一二的詭道做的都是一樣的事情,只是一個隸屬官方,一個流落民間。

而我,註定要和那個中山裝糾纏下去,而且還真得跟黃裳一樣,做個詭道的編外人員。

前兩件都是跟我休戚相關,估計第三件事,也不例外。我看金璇子說出什麼東西來,再讓我詫異一下。

金旋子說話的聲音變得小了些,他估計在趙一二死前,就已經開始病了。現在在勉強支撐,和我說了這麼久的話,體力有點跟不上。金仲在門口探頭,看見金旋子在勉力的喘氣,連忙端了一杯茶水進來。金旋子喝了水,又休息會,才繼續往下說:

「每年的三月十九,七眼泉(這個地方在宜昌那裏,我在帖子裏就不仔細說了,該避諱的要避諱一下)會有很多門派的能人在那裏聚會。相互交流切磋,大家都趁這個機會相互認識溝通一下。這個規矩由來已久,只是這幾十年來,知道的人越來越少,漸漸的,就只是四川湖北湖南幾個地方的神棍道士每年來聚一聚,人數越來越少。。。。。。」金旋子又開始咳嗽。茶杯都拿不穩。

我想到了我和王八第一次在風寶山和羅師父作對的時候,王八說過這個事情,當時我覺得他在扯淡。沒想到,真的有這碼事情。看來七眼泉的聚會,也是新人冒頭的機會。

金旋子歇了歇,又開始說道:「但是今年來的人肯定會很多。」

「因為張光壁的事情嗎?」我插嘴問道。

「恩。。。。。。。也算吧。但是,」金旋子說道:「今年七眼泉會選出一個過陰的術士出來。」

「每年都選一個嗎?」我好奇地問道:「這個過陰的術士,是不是就是你說的能跟張光壁抗衡的人。」

「每十三年選一次。」金旋子說道:「就是今年,張光壁現在能出來,也能回去。所以要有個能過陰的術士,也能來去自如。」

「難道還沒有定下是我啊?」我忍不住說句俏皮話。

「每個門派都會有人來爭取做這個過陰人。到時候,各地無門無派的神棍、馬仙,和一些醫生,都會來。當個過陰的術士,是很多人的夢想。」

「上一次,選的是誰?」我很好奇。

「上次本來是趙一二,可是他並沒有被大家承認。因為他自己偷偷地找的守門人。」

「有什麼問題嗎?」

「過陰的人選,需要大家推選了,才能讓守門人放他進去的,他沒守規矩。」

「所以說,趙一二隻是個有實無名的過陰術士。」我說道:「那也無所謂,他反正也不看重名聲。」

「你不明白,」金旋子說道:「做個過陰人和平時幫助陰司走陰拉魂的人不同,在陽間的道家,做這樣一個術士,地位很高,可以支派每個門派修鍊過陰的門人。趙一二沒有被道家各門派認可,就沒有這個權力。所以他一直都是一個人在支撐。這也怪我們詭道素來和其他的門派不睦,趙一二的能力應該是有這個資格,可惜,大家都針對他,他爭不過,只能自己去找守門人。就算是被選中了,也只能做個光桿的過陰人,支使小鬼而已。」

我腦袋電光火石一閃,「趙先生的死,就是張光壁的手下乾的。他們是不是積怨已久?」

「嗨,當年老嚴拉攏他,就是想聯手一起對付張光壁,可是趙一二不願意。」金旋子嘆了口氣,「所以他死到臨頭,也沒有人來幫他。」

「我明白張光壁為什麼要置於趙先生死地了,」我恍然大悟:「今年再選出一個過陰的術士,必定是通過了各門派的認可,若是這個人和趙一二聯手,張光壁就抵擋不住。趙一二在今年前死掉,根本就不是什麼命數,他就是被處心積慮的弄死的,剛好他那時候,沒了本事。。。。。。。」

金旋子說道:「這就是命數。」

我不想跟金旋子就這個問題糾纏,繼續說道:「你的意思是說,要當一個名正言順的過陰術士,首先要在各門派中脫穎而出,才能獲得守門人的認可。當年趙先生卻是一不做二不休,知道自己不會被人推舉,自己找的守門人。。。。。。。這個,道理上也說不通啊?」

「我不知道,他跟守門人說了些什麼,不是每個人都能和守門人說上話的。這個的確沒有先例。但是從五三年開始,守門人都拒絕了各門派推舉的人選。但是九二年,守門人選了趙一二。」

「你也沒見過守門人,是不是?」我問道。

「我見過。」金旋子說道:「到了七眼泉,誰都可以去見守門人,可是守門人不會對每個都說話。。。。。。她就不跟我說話。」

「和守門人說話,還要一些什麼講究嗎?」

「最基本的,你要會唱。很多出色的道士,就栽在這條上。守門人會跟你唱,若是你聽不懂,她就不說話。就算是聽得懂,也不見得會跟你說話。她是個很怪的人。」

「有多怪?」

「你到時候看見她,就知道。」

「就為了一個過陰的身份,犯得着大家都去搶嗎?」

「被守門人認可,成為過陰的術士,還能有一些收穫。。。。。。。」

「什麼收穫?」我問道。

「我也不知道,但是能吸引天下的道教中人去找她,肯定非同小可。」金旋子悵然說道:「誰也不知道是什麼,趙一二跟守門人說了什麼,守門人給了趙一二什麼好處,我都不知道。」

我沒有追問金旋子。他現在很累了。

金旋子閉上眼睛睡了會,突然想起了什麼,對我說道:「守門人什麼都知道,沒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你說什麼?」我問道。

金旋子卻換了話題,「王抱陽肯定會去,他應該做好準備了。」

「什麼。」我驚訝地說道:「你不是說我跟合適嗎?」

「合適不合適,是我的看法,怎麼去做,是你的事情。」金旋子說道:「你的性格近道家,可是王抱陽現在有老嚴的支持,各有自己的優勢,從形勢上講王抱陽比你強太多。」

我完全明白金旋子的意圖了,他的意思是要我去七眼泉幫助王八,兩人合力,讓詭道得到眾多道教門派的承認,至於是由我,還是由王八去面對守門人,那是我和王八自己的事情。他只是表達一下看法,我和王八誰去當過陰的術士。我們自己選。歸根結底,目的就一個,就是對付那個張光壁。

誰合適,誰不合適,他也不能肯定。

我知道金旋子的話說完了,心裏去比剛來的時候更亂。

金旋子又躺回到棺材底部,睡去了。金仲把棺材板慢慢合上,留了一絲縫隙。

金仲安排我到偏屋裏去休息。

我躺在床上,老是睡不着,心亂如麻。

我倒是更容易被安排好道路,順着去走,而不是什麼事情靠自己去決斷。聽了金旋子的意思,他也不能確定我和王八誰更合適。他只是希望我以詭道的身份,一起和王八,讓詭道得到認可。再來對付張光壁。

到頭來,還得自己選擇。

到了第二天早上,我向金仲和他的下一輩弟子告別,然後走到金旋子的屋裏,對着棺材拜了拜。然後走出門去。

雖然是春天了,但迎面吹來的風,仍舊很冷。我走在國道上,想着宜昌的方向,慢慢行走。

我回到宜昌,那裏都沒去。天天呆在家裏,把從前讀書時候的物事都一一翻出來。然後把拿出來看。逐字逐句的看。在家裏呆了半個月,看到趙一二最後的日記寫在最後的部分是:

「我他媽的選擇王抱陽,到底是錯了,還是對了。王抱陽狗日的不跟着我,也許就不會有這麼多事情發生。凡人如詭道,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是錯的,老子今天至少要彌補一點過失。。。。。。。」

字跡歪斜扭曲,非常的潦草,一看就知道趙一二喝醉酒之後寫的字體。我知道,這是他死前寫的日記。看到這裏,我的心猛地揪了一下:當初我答應趙一二,不就什麼事情都完結了嗎。那裏會橫生這麼多變故。王八和董玲分開了,趙一二死了,可最終,我還是要走這條路。我根本就躲不開。

父母對我這段時間,呆在家裏很奇怪。我那裏都不去,天天等着他們回來了,和他們吃晚飯。他們都說我變乖了,不和他們頂嘴了。問我有什麼打算,天天呆在家裏,不上班也不是個長事。

我笑眯眯的對他們說:「我準備去個單位上班,要經常出差,以後回來的機會不多了。」

「以前也沒見你常回來。」老媽忍不住抱怨。

我不說話,只是和父親喝酒。

老頭問我:「你天天晚上在屋裏唱一些什麼東西?古里古怪的,跟喊魂似得。」

我敷衍地答道:「是我說夢話吧。」

三月十九這天越來越近,我開始聯繫我的同學,一個一個的邀請他們喝酒。同學們都非常奇怪:「你小子中彩票了啊,這麼大方。。。。。。。」

「老子現在是有錢人了,」我故意做出誇張的表情:「我有十幾萬呢。」

我還是用了那張卡上的錢。

天天請同學喝酒,也沒用多少。賬面上的「17。。。。。。。」始終沒變,用的都是零頭。沒錢的時候,覺得錢用得太快,現在有錢了,天天喝酒也沒見用多少錢。我發現。其實我根本對用錢,沒有什麼概念。以前一頓吃半斤豬頭肉,喝兩塊錢一斤的包穀酒。現在只不過變成請同學在吃路邊攤,喝五塊錢一瓶的枝江大麴而已。

錢其實不能改變我的生活。

我又見到董玲了,她也吃路邊攤,和我坐鄰桌。可是她未婚夫李行桓不在。董玲的面色很不好。她仍舊在酗酒。

我見她喝酒醉了,連忙打發了同伴,送她回家。

在路上,我勸道:「快結婚的人了,何必喝這麼多酒,你又不是男人。」

「五一結不了啦,婚期變了,改到國慶。。。。。。」董玲喝醉了,不停的跟我抱怨籌備婚事的麻煩事,彩禮嫁妝買房什麼的,一大堆。聽的我頭都大了。大致知道,李行桓的父母不太喜歡董玲,在婚事上很多事情雙方父母意見不統一,所以又把婚期推遲。

董玲一副對誰都愛理不理的模樣,我見過她和李行桓在一起,也是不冷不熱的。對李行桓的家人是什麼態度,我想都不用想,就能猜到。

李家的長輩不待見董玲,這是顯而易見的。大人么,看事情總是比年輕人看得透徹些。他們看得出來董玲心不在焉。

我想了很久,對董玲說道:「王八在三月十九那天,會代表趙先生的門派,到七眼泉參加道家門派的聚會。」

「跟我說這些幹什麼,和我有什麼關係。」董玲說道:「他這次是不是要得償心愿,更上一步了?」

「你不是不在意么?」

董玲蹲到一邊哇哇的吐了一會,站起來對我說道:「是啊,他儘管做他的術士,和我有什麼關係。」

「你結婚,我估計也來不了了。」我有點不好意思,「我也要去。也許以後沒時間。」

「你們的事情,跟我說幹嘛。」董玲不耐煩的擺手:「我懶得聽。」

我把董玲送回家。

計算著離到七眼泉,沒有幾天了。於是天天躺在屋裏睡覺。我沒主動面對過這麼重大的人生抉擇,心裏總覺得惴惴不安。只有睡覺,睡著了,就可以暫時不去想這些惱火煩心的事情。

我等著那天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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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昌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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