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建設國際新秩序

安南的使節，準確來說是越南南部阮氏的廣南國派來的使節，來大明的目的當然是求援。

阮氏使節自有一套說辭，首先，安南黎朝國王畢竟是大明冊封，是大明名義上的藩屬國，阮氏此時名義上也還尊黎氏為王，藩屬國受到侵略，請大明派兵援助有朝鮮的先例可循。其二張獻忠這廝原本是大明的亂匪，大明放跑了這麼個匪徒禍害藩屬國，大明理所應當派兵剿滅。.

安南阮氏也知道黎氏將大明得罪得太深，大明未見得就會伸出援手，但是此時病急亂投醫，又沖著大明滿世界標榜「仁義禮智信」，也就派使節來碰碰運氣。

崇禎沒想到張獻忠竟然會弄出這一出，一時也不知道如何處置，只好召集內閣議事。

馬士英對於安南厭惡之極，第一個發言道：

「安南黎氏當年對抗我大明，使安南脫離我大明，如今張獻忠進攻安南，正所謂惡有惡報，目下我們自顧無暇，我們無妨看戲好了。」

史可法可不這麼看，立即說道：

「臣以為不可置之不理，安南黎氏雖然不仁，但我大明不可不義！我大明在國際上宣揚『仁義禮智信』，如若對安南求援置之不理，天下人何以看我大明。此其一。其二，張獻忠野心勃勃，今日佔了安南南部，焉知就不會攻佔安南的北部！就算是占城、真臘國，張獻忠得隴望蜀，未必就會放過他們。若任其肆意擴張，天下義理何存！故臣以為，我大明不能坐視不管。我大明乃天朝上國，對屬下藩國理應庇護。」

高弘圖覺得大明目前尚未統一北方，自顧無暇，是不主張管安南那邊的閑事的，於是說道：

「臣以為，既然張獻忠侵擾安南乃是為了強搶女子，想必擄夠了女子之後，張獻忠目的已達，手下人馬就會撤回呂宋。我大明既是安南的宗主國，只須遣使前去，嚴辭促張獻忠撤軍可也。」

崇禎聽這位高弘圖之言，還真不知此君是真糊塗還是在裝糊塗，張獻忠這廝要是只想搶越南女子，完全不必派這麼多人馬進犯安南。這廝一下子派出三萬五千水陸大軍進攻安南，當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要張獻忠生生將到口的肉吐出來，恐怕決沒有這麼簡單。

姜曰廣捋了捋鬍鬚，出言道：

「依老臣所見，張獻忠進攻安南，打的是為將士解決婚配的幌子，借著手下的鬥志順勢而為，臣以為他的野心決不只此。想想看，掠奪女子何必要搞這麼大的陣仗！張獻忠派出三萬多人馬的大軍進犯安南，他有大明諸多的先進火器，火力之強，人馬之眾，要說只是擄一眾女子前往呂宋，好象有點欲蓋彌彰。張獻忠本身乃是流寇，既然他能流竄到呂宋，自然也能流竄安南，甚至覬覦占城、真蠟。安南本是小國，如今南北對峙，國力更弱，占城、真蠟也是小國，豈是張獻忠強悍大軍的對手，張獻忠若是有心逐個攻取，這幾個小國斷然難以抵擋。一旦張獻忠在這裡成了氣候，對我大明威脅不可謂不大，老臣只恐西南邊境此後難有寧日。今日若不遏制張獻忠之擴張野心，臣恐他日悔之晚矣！」

方以智如今也位列內閣學士之一，在心中推演了一番，當下介面說道：

「姜大人說得有理，張獻忠若是只為了搶奪安南女子，不會如此大張旗鼓。張獻忠所部乃是一幫慣匪，向來貪婪之極，若是不出所料的話，他們攻下安南南部廣南國之後，就會乘機北進，攻取安南北部的鄭氏，張獻忠只須放出話來，黎朝的傀儡大王就在北部，宮中美女如雲，他那些如狼似虎的手下便會象貓聞到腥味一樣，一定會揮戈北向。等到他佔了整個安南，再圖占城、真蠟，甚至暹羅，恐怕勢所難擋。故臣以為，安南雖然屢屢對我天朝上國無禮，卻不可不救。依臣之見，一方面可以派出使節威脅張獻忠，讓他從安南撤軍，另一方面也可派出一支軍馬，赴安南助其驅逐張獻忠。」

崇禎一看，除了馬士英極端厭惡安南，一副任其自生自滅的嘴臉之外，其他人說了一大通，無論從仁義還是從現實威脅的角度，竟然都不約而同表示不可坐視不理。此前崇禎絕沒有想到，張獻忠這廝這麼快就惹出麻煩來了，弄得自己不得不提前干起「國際警察」的角色。應該說，大明也好，自己也好，現在就要當國際警察，一切都還沒有準備好，最起碼警察的經費還沒有著落呢！

崇禎故作糊塗地說道：

「張獻忠進攻安南，也許真的就是擄一批安南女子罷了，畢竟我大明的女子不肯去往呂宋，張獻忠部下那麼多光棍，找不到老婆那終究也是麻煩事一樁。馬愛卿看安南不順眼，朕看安南也不順眼，安南說是說大明的藩屬國，可是一點也沒有把我大明天朝當回事，讓張獻忠這幫匪徒去搗亂一下，也叫他們長點記性，以後或許會老實一點。當然如果讓張獻忠坐大，對我大明也確乎存在威脅，朕看也得設法遏制才行。不過，諸位愛卿也知道，我大明當前最迫切的事情是統一北方，若要派兵援助安南，幾千一萬未必濟事，派兵太多，若是陷在安南日久，靡費軍餉不說，勢必拖累統一大業，何況還有日本這個強敵窺伺，朕可是不敢輕易下這個決心啊！容朕好好想想，先穩住安南的使節再說。」

崇禎口裡這麼說，真實的想法是，這幫內閣學士說了半天，義理也罷，潛在威脅也罷，說的也都在理，不過說來說去，落腳點還是要大明出兵援助安南，這些人偏偏都忘了出兵可是要大把花錢的，花了錢底有多少好處，有沒有好處，他們都不管。這些人沒有意識到安南是喂不熟的狼崽子，後世毛大人還要怎麼支援！還要怎麼無償援助！一轉背他娘的就變成了白眼狼。咱可不能幹那等不但賠本還養虎遺患的虧本買賣。

這些話當然不能跟這些聖人弟子們講，還是跟王承恩和公主議議這事吧。

王承恩本來是一心撲在科技和工業上，在評價張獻忠為搶奪越南妹子而開戰這件事上，王承恩有啥說啥，沒有任何心理障礙：

「呵呵，搶越南妹子，不，是安南妹子，安南南方的妹子好像有點黑吧，不咋地啊！就為搶安南妹子，張獻忠就大軍壓境，把安南南部的阮氏勢力打殘了，哦，這個時候阮氏才想起我大明來了，這時候來求咱天朝上國，以前幹什麼去了！要我大明出兵援助，他出得起軍費嗎？先交兩百萬兩銀子再說，沒有好處誰出兵啊！要我看，阮氏不是什麼好東西，一個世紀之後阮氏勾結法國把北面的鄭氏給滅了，法國勢力就此在安南紮下根來，以致日後終於淪落為法國殖民地，不如乾脆就讓張獻忠滅了阮氏政權。再說阮氏割據的廣南國本就被安南黎氏王朝視為叛逆，雖然黎氏王朝不過是鄭氏手中的傀儡，可是我大明曆來只認黎朝，在道義上我大明只有援助安南北方黎朝的義務，卻大可不必理睬阮氏。阮氏若是滅了，北方的鄭氏必定會向我大明求援，那時我大明再出手，一個弱小而又受到南部威脅的北方政權，也許正是我們願意看到的。當然，不能讓張獻忠的魔掌伸到安南的北方來，這傢伙狗膽包天，沒準連大明他也想再咬一口。」

崇禎苦笑，嘆道：

「是啊，我們賣軍火養肥了張獻忠這個慣匪，就好比培養了一個海外兵團，反過來又變成了一個威脅，這有點扯蛋。」

公主格格一笑，說道：

「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張獻忠滅掉阮氏，我看就不錯。張獻忠要是進攻北方鄭氏，我們初時也大可坐山觀虎鬥，賣點軍火給鄭氏倒是可以考慮，總之鄭氏不能迅速崩潰。鄭氏屆時一定會向我大明求援，到時我們再出面調停，我們大可以也劃一條37度線，規定張獻忠只能佔37度線以南，不得越過37度線進犯北方，北方的鄭氏除了抱住大明的大腿，恐怕別無選擇。至於張獻忠，他要是違背大明的意志，大明只要一制裁，他就夠嗆，他這個海外兵團，還嫩了點。」

崇禎聞言，心中一陣輕鬆，復又擔心道：

「就怕阮氏崩潰得太快，張獻忠要是乘勝進犯北方的鄭氏，朕擔心，鄭氏還來不及買我們的軍火，就被張獻忠橫掃，那就糟糕了。那時鄭氏垮掉，還談什麼調解！還談什麼37度線！」

公主指著地圖道：

「我們不妨引導張獻忠把目光引向占城，占城稻可是大大有名的稻種，不妨動用一下各種渠道，讓張獻忠覺得占城既易攻取，又是天然糧倉，只要張獻忠受到誘導，先南后北，我們就有充足的時間部署。而且，也要讓張獻忠明白我大明的意志，我大明可以容忍他占點便宜，但是我大明畢竟是負責任的大國，在國際上也是秉持『仁義禮智信』的道統，必要的時候還會主持公道，他若是太出格，我大明就會不客氣。」

王承恩在一旁也補充道：

「作為海外兵團，張獻忠的威脅還真算不了什麼，一個沒有軍工業支持的軍隊，純粹靠買軍火，是成不了什麼氣候的，他要是敢和大明斗，我們只要斷了他的軍火供應，一開始他也許還能撐一撐，很快就會玩完。」

崇禎大悅，說道：

「你的意思是說，張獻忠當一隻卒子還差不多，想當海外兵團與大明分庭抗禮還不夠格，是么？」

「不錯，正是如此。」

「這麼說來，至少在東南亞，我們做一個國際裁判還是沒有人敢不服。是不是這個理！」

王承恩忍不住大笑，笑得前俯後仰，隨即揶揄道：

「真是三句話不離本行啊，當國際裁判就那麼過癮嗎！我可提醒在先，吹黑哨可以吹，不過還得盡量做到不露痕迹才是。」

對於王承恩的揶揄，崇禎不當回事，只是皺眉道：

「張獻忠這傢伙原則上只能算一個恐怖主義份子，我大明標榜『仁義禮智信』，在國際事務上秉承『公平』、『公正』，倡導建立國際新秩序，咱也不能明顯偏袒張獻忠，該遏制還得遏制，該制裁還得制裁。你看，做這個裁判，尺度的把握還真的不那麼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