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龍空閣

南京的天氣日漸暖和起來，今年的春天除了一片春意盎然，市面上也是一片繁榮，加上各種讓人振奮的消息也不斷傳來，南京城裡的氣氛就如這春天一般，透著一種勃勃向上的生機。

南京城裡的夜生活花樣越來越豐富了，秦淮河當然依舊是夜生活的個中翹楚，不過除了秦淮河之外，南京的三大茶樓也是不錯的去處，這三大茶樓，一個是清風明月樓，另外兩個是三江樓和龍空閣，這三家茶樓各有一套王牌節目，常常也是賓客滿座，彷彿便有與秦淮河一爭風頭的趨勢。

三家之中，清風明月樓是典型的傳統茶樓，以喝茶聊天為主，安排了一些助興節目，比如說書，彈唱，以致扳手腕之類的表演。三江樓和龍空閣都是新開的茶樓，只不過說是茶樓，這兩家已經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茶樓了，三江樓以曲藝歌舞表演為主，而龍空閣則是大明首家以互動性為主的新型茶樓。三家當中，龍空閣的「時事一席談」和「風雲評論」是龍空閣的招牌節目，一切愛好擺龍門陣和空談的人，隔些時日就會到這裡小聚。

今天，在向文軍的隆重推薦下，歐陽甫、吳九森、易顧言三位新科貢士隨著向文軍一起來到了龍空閣，抱著嘗試的態度，來看看龍空閣到底有沒有傳說中的那麼妙趣橫生，當然向文軍之所以力主三位同鄉前來龍空閣，本意卻是讓三個人聽一聽龍空閣的評論和辯論，也是為他們參加殿試備戰。春闈的前半程已經結束，會試的結果早已經出來了，歐陽甫、吳九森、易顧言如願通過了會試，成為了大明新科貢士，接下來就是殿試，能否高中進士就要看殿試這一關怎麼樣了。不過今年的殿試時間推後到了四月底，與往年不同，所有的貢生在公榜之後須得全部進入軍事工程學院學習一個半月，才能參加四月底舉行的殿試。

龍空閣的進場券是一個銀幣，裡面的消費倒不是很貴，四個人找了一個靠近舞台的桌子坐下，向文軍招呼道：

「歐陽兄、吳兄、易兄，先點茶和點心，一會節目就要開始了，你們等會若是有興趣參與辯論，不妨上去試一試，至少可以在殿試做點實戰演練。這裡都是高手，機會難得，不要輕易放過了。」

吳九森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問道：

「今天請的評論專家不知是哪三位？向兄說我們也可以參與，不知道是什麼參與的法子？」

「到底請的是哪三個人，我也不知道，不過這裡邀請的都不是等閑之輩，他們出席這裡的評論，出場費是100個銀幣，什麼人能夠當得起100個銀幣，陳演、魏藻德都當過過這裡的評論嘉賓，人家以前可是首輔，可見這裡邀請的嘉賓檔次之高。今天卻不知道是請來的是什麼樣的名人。至於參與辯論，有一個專門讓台下觀眾參與的環節，你可以舉手發言，如果你講得不錯，主持人會給你更多的時間辯論，但若是你言之無物，那就對不起了，主持人馬上就會很客氣地讓你閉嘴。」

「這樣啊！」

易顧言問道：

「今天的話題不知道是什麼？是關於收復遼東，還是關於張獻忠的呢？還是別的話題？」

當前時事方面的熱點一個就是遼東，整個遼東戰局打成了焦灼局面，雙方已經對峙了好一段時間。至於張獻忠這邊，張獻忠受朝廷招撫之後，張獻忠手下的兵馬分批渡海前往台灣，最後的三萬人馬也已經於前幾日離開上海，開赴台灣，但是又有傳聞說張獻忠偷渡到了呂宋，和日本人打起來了，各種傳言都有，顯然也是街談巷議的熱點之一。

等到奉上一壺龍井，擺上點心，四個人邊飲茶邊等待，直到主持人周君立終於露面，整個大廳連二層大廳也已經坐滿了。

一陣鼓聲響起，周君立走到了舞台中心，然後對著鐵皮喇叭，隆重推介今天的三位嘉賓：

「各位來賓，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歡迎今天的三位嘉賓，他們是，第一位出場的是：著名的外交家阮大鋮。「

自有禮儀小姐將自後台走出的阮大鋮領到嘉賓席上，整個過程中，阮大鋮頻頻向台下致意，看起來的確大有外交家的風度。二樓上的酒精汽燈配備了聚光凹鏡，這聚光凹鏡將酒精汽燈的光亮聚攏射向阮大鋮，阮大鋮在強烈的燈光下擺起了各種pose，台下頓時響起一片熱烈的掌聲。不能不說阮大鋮這廝還是有些表演才能的，難怪朝廷讓此人出使日本。

阮大鋮就位后，周君立又開始隆重推介第二位嘉賓：

「台下的各位來賓，下面，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請出第二位嘉賓：著名教育家、思想家黃宗羲。」

同樣有漂亮的禮儀小姐引領著黃宗羲來到嘉賓席，所有的流程與剛才阮大鋮出場完全一樣，只是這位黃宗羲表情有點嚴肅，完全沒有阮大鋮那樣與觀眾互動，完全無視燈光聚焦到他的身上，只是點了點頭，就一屁股坐下。

對於這位在《明報》上撰文《苟利於民則為仁》的作者，在座的多半懷有一些敬意，倒也不在乎他那學究式的樣子，同樣也是報以熱烈的掌聲，掌聲過後，甚至還有人激動地高呼起來：好！好！

最後推介的是皇傢俱樂部的光時亨，這傢伙以前乾的是兵部職司，如今活躍在皇傢俱樂部，在大明資本市場混得風生水起，倒也著實是個人物。不過這傢伙當初在北京的時候，反對皇上遷都南京，後來又示好李自成，反過頭又跑來了南京，對於此人的人品，台下的人大都有些不屑，故此掌聲有點稀稀拉拉，不過光時亨天生一副厚臉皮，倒也不以為意。

三位嘉賓隆重推介完畢，周君立用一副誇張的口氣宣佈道：

「各位來賓，各位朋友，我們今天請到了三位鼎鼎大名的嘉賓，今天三位嘉賓要進行的『風雲評論』題目是：中日兩國合作還是對抗？對於這個問題，三位嘉賓的看法不盡一致，簡單而言，阮大人是贊成合作的，光大人是贊成對抗的，黃教授是持既對抗又合作的觀點的，我們先聽三位嘉賓精彩評論。之後我們還會安排一個自由辯論的時間，台下的觀眾可以選擇支持三位嘉賓的其中一位的觀點，並且參與今天的辯論。」

聽主持人這麼一說，台下的絕大多數人都在期待三位嘉賓即將帶來的精彩評論，但是台下這時候響起了不和諧的聲音：

「周主持，我有一個問題。」

這個傢伙倒是照規矩舉起了手，但是不等主持人讓他發言，他就提出了問題，引起周圍人一片噓聲。

周君立對於這種不舉手發言的傢伙一向是採取封殺的態度，可不知道今天怎麼的，周主持竟然換了心情，慷慨說道：

「這位先生有問題，好吧，今天破一個例，你可以把你的問題說出來。」

那傢伙於是悍然說道：

「周主持，怎麼老是三個代表性的觀點！我特別不喜歡被代表，我就是不贊成你們所框定的三個代表性觀點，我要捍衛我的思想，我有我自己獨立的觀點，請問我如果有獨立的觀點怎麼辦？」

周君立本來是想即興發揮一下，在開場之前活躍一下氣氛，結果遇上這麼個不甘心被代表的傢伙，真他媽晦氣！可是—可是不願意被代表，除了這三種觀點，難道還能真的搞出一種新選擇不成！周主持的耐心倒也是不錯，於是問道：

「那麼請問，這位先生，你究竟有什麼新穎的觀點，不妨說說看。」

「我的觀點是，就是直接把日本佔了，只要佔了日本，根本就不存在什麼合作和對抗的問題，對不對？」

台下爆起一片笑聲，還有零零落落的掌聲。面對這樣厚顏無恥搶鏡頭的行徑，光時亨簡直出離憤怒了，也不顧什麼規則不規則，對著鐵皮喇叭就大聲叫嚷起來：

「這位先生，我很遺憾，你的說法不過是支持我的觀點罷了，我的觀點是對抗，所謂對抗，包括但不限於佔領，懂嗎？很不幸，你的觀點已經被代表了，閉上你的嘴，你等會只要好好地聽我的論點就是了。」

這傢伙面對光時亨的咆哮，果真住了嘴。

起鬨平息之後，就輪到了阮大鋮發言，按照周君立的要求，阮大鋮第一部是用簡短的發言亮明自己的觀點，對此阮大鋮當然早有準備，侃侃道：

「眾所周知，我大明目前最緊要的問題是掃平遼東，收服李自成，重整山河。如今雖然張獻忠之害已經不復存在，但是韃子佔據遼東，李自成佔據中原和北京京畿和西北，蒙古人盤踞北方，我大明當務之急就是收復河山，一統天下。既然對內才是首要問題，我們對外就必須營造一個和平和諧的環境，我這次代表大明出訪日本，日本人也表示了充分的合作誠意。我認為，為了大明的統一大業，應該選擇與日本人進行合作。在座的不要忘了，當日若不急於與清軍在松錦大戰，而是全力剿滅李自成、張獻忠，北京絕不至於落於李自成之手。此乃前車之鑒，它說明了一個道理，就是攘外必先安內。據此，貿然選擇對抗完全不符合大明的利益，只有合作才是唯一的選擇。」

阮大鋮的觀點自然有大把支持者，台下的支持者奮力鼓掌，掌聲響起，煞是熱烈的樣子。

接下來就輪到了光時亨的表演時間：

「阮大人所說，是我萬萬不能贊成的！毫無疑問，對付日本人，必須採用對抗的辦法，這是唯一正確的選擇。日本人，也就是倭寇，對我大明犯下了滔天的罪行，早年沿海搶掠，經戚繼光抗倭才除滅那些倭寇。倭寇隨即悍然侵略朝鮮，可謂野心勃勃。請在座的注意，日本人現在把呂宋佔了，各位，這究竟說明了什麼？這隻能說明，日本人時時刻刻都有野心，如不予以壓制，必將養虎遺患，後患無窮。所以，本人旗幟鮮明地支持張獻忠抗日，這還不夠，我聽說張獻忠搶了我們的船，劫了我們的人，甚至把我們海底龍船也搶走了，這完全不算什麼！本人認為，張獻忠在呂宋打日本人，我們完全應該無償地支持他，我們完全應該一致對外，必須在呂宋把日本人打殘。當然，這只是第一步，我們將來完全應該佔領日本，有道是，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我們不能允許在一水之隔有一個野心勃勃的敵人存在。所以我認為，只有將日本徹底抹掉才是一勞永逸之計。」

光時亨的演講立即激起一片熱烈的掌聲，聽起來比剛才回應阮大鋮的掌聲還要熱烈三分。看起來許多人對於張獻忠這號匪徒也再不計較，看在他打日本人的份上，居然還有很多觀眾由此對張獻忠生出了好感，台下甚至叫出了：張獻忠，滅了小日本，支持！支持！熱烈支持！一通呼喝，甚是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