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罪孽的巡禮·親人

第八十一章罪孽的巡禮·親人

那張看似慈祥的臉變得猙獰起來，陰翳而瘋狂的光芒在藍色的眸子中暴動着。粗短的手指緊緊握拳，傳達着安德烈激動的心情，那復活之火將燃盡這片大地，黑色的煙霧將會阻擋住光明與希望。

看向轉向血泊中的蒼月，安德烈的目光中殘忍之色變得越發濃重，彷彿一個即將捏死螞蟻的巨人般藐視着他。

「你還有什麼疑問，可以儘管說，我可以滿足臨死之前關於我偉大計劃的任何不解之處？」

蒼月的呼吸變得急促，眯着眼睛似乎想看得更清楚一些，一旁愛麗絲的哭聲讓漸漸陷入昏迷的蒼月清醒了許多，但同樣，少女悲傷痛苦的表情也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為什麼……為什麼要抓愛麗絲和克萊妮爾？什麼……什麼是聖靈體和魔厴體？」

「咦？你竟然還聽說過聖靈體和魔厴體，不錯不錯。所謂聖靈體，是源自於遠古至高神族的後裔血脈，只有最純種的血統繼承才能擁有這種獨特的體質。純凈無瑕的靈魂，光明的眷屬者，高貴聖靈的傳承。而魔厴體正與之相反，那是無間深淵最底層巴托惡魔的後裔血脈，同樣必須是只有最純種的血統繼承者才能擁有這種獨特的體質。月下最妖艷的紫華，黑暗的沉倫者，優雅魔厴的傳承。而我們尊貴的聖女克萊妮爾擁有聖靈體質，可愛的愛麗絲小姐則有相對的魔厴體質。」

安德烈的臉龐上充斥陶醉與滿足，彷彿一個收藏家向別人炫耀着手中的珍品。

蒼月頓了頓，眸中爆起一陣精芒，但隨即又萎頓下來，喃喃地說道：「原來，你一開始就在算計了。從當初在教堂見到聖女，然後我接到命令保護聖女的安全，緊接着屍魔就意外地偷襲，而原本教堂的聖域魔法陣卻莫名其妙的失效了。想必肯定是你搞得鬼吧。然後你又把我們帶入了通向你深淵城堡的通道，然後就想借九頭大黑暗龍來除掉其他的人，但是沒想到竟然被我破壞了計劃。但是你又留了一手，那個萬龍血盤上殘留了控制心神的魔法陣，再加上九頭大黑暗龍強大的靈魂，既除掉了其他人，又把罪名套在了我的頭上，真可是一石二鳥的好計謀啊！只可惜凱斯的爆發又打亂了你的計劃，然後我又戰勝了九頭大黑暗龍的靈魂，到此為止，你的計劃徹底破產。

但是，你沒有放棄，儘管沒有抓到聖女，但你想藉此機會來踢掉我這個絆腳石。於是就出現了剛剛從城堡中逃出，在隨機傳送門的傳送下，就被地獄之歌的部隊逮個正著這巧合的一幕。不必說，也是因為你的告密。然後栽贓嫁禍，其間你做的手腳這時候都成了指證我企圖脅持聖女的鐵證。待我被抓住以後，你以為了卻了心頭大患，可是料想不到我竟然逃跑成功。你就派遣泰格和佩卓斯前來追殺我，但到頭來我還是安然無恙地逃脫升天。」

掌聲響起，安德烈眯着眼微笑着，讚賞道：「不虧是蒼月，分析起來頭頭是道，絲毫不差。」

「但我不懂……」蒼月英俊而脆弱的面龐上浮現出一層虛弱的蒼白，「為什麼當時你不直接下手脅持聖女？」

安德烈咧開嘴笑了笑，聳聳肩膀，給了一個極其簡單的原因：「因為當時我還沒有把握打贏你。」

「什麼？」蒼月頗不敢相信，「你既沒有經受大破滅時代對上位生物的削弱與打擊，同樣也是靈魂不滅不死的巫妖，上千萬年的修鍊，你怎麼可能打不贏實力大退的我？！」

那陰翳的幽藍雙眸難得倒映出幾分黯淡，沒有血色的嘴唇蠕動了兩下，最終還是含糊而過：「你繼續說吧，反正最後我會告訴你的。」接着揚起頭，示意蒼月繼續推導下去。似乎安德烈從蒼月一言一語的猜測與論斷中尋找到了巨大的滿足與榮耀。

「從黑暗都市中逃脫之後，我打算乘着空中飛艇『巨蛇』前往迦南，沒想到你手下黑魔教團的人想劫持飛艇，撞向迦南，遺憾的事，我並沒有讓你的計劃順利完成。但同樣也暴露了我的行蹤。與我通行的一個叫亞絲的長生種，想讓我幫他找一個名叫卡伊庫馬的人。我幫助了她，並且順利找到了卡伊庫馬，不過我沒有想到，他竟然也是黑魔教團的團員。那場戰鬥引發了巨大的災難，我重傷不得不在急救所接受治療。聽聞消息的你，派遣坎貝爾來追殺我。他很成功地完成了你的任務，不過並沒有殺掉我們，而是利用我們作為進入沙漠女王之墓的探路工具。

與此同時，你的另外一個目標也出現了在了我們的眼前，就是你手中的墮落天使之血。到了萬魔死地我才知道，原來不殺我的理由是想靠我紫金亡靈的體質來引出墮落天使的血液，可是真正引出血液的並不是我的紫金亡靈體質，而是……同樣的血脈。」

「沒錯，你身上所流的血液跟曾經光耀天界的晨光天使路西法同源。也許是因為經歷大破滅時代你的記憶被封印，記不起你和路西法是流着同樣血脈的兄弟，不過記不起來也好，這樣你也可以忘卻親手弒兄的痛苦。

多麼諷刺啊，企圖顛復天界政權的路西法，倒在了兄弟的刀下。而兄弟殺他的原因竟然是為了一個女人。而恰恰這個女人竟然喜歡著路西法，卻並不愛你。在看見自己的哥哥為了自己的野心與權利，殺死了自己心愛的女人，憤怒的你終於無法自制，化身為令整個天地聞風喪膽的殺戮之神，憑藉着一人之力掃平了全部的反叛軍，甚至連你的哥哥也倒在你冰冷的鐮刀之下。哈哈……！」

安德烈咨意地狂笑着，那笑聲如同銳利的刀鋒狠狠地刺入了蒼月的胸膛，一陣猛烈的咳嗽讓他頭暈目眩，那不時浮現在腦海里的幽深的記憶，再次讓他負罪脆弱的心地動山搖。

是的，自己殺死了哥哥，親手……殺死了他。

他是邪惡的，殺死他是順應神的旨意。蒼月無數次為血腥的罪孽找開脫的借口，可在潛意識裏卻無法否認，米迦勒——自己深愛着的女人，也是一個讓自己雙手沾染鮮血的重要因素。

為了女人而殺死了自己的哥哥。

這樣殘忍的苛責一遍又一遍在蒼月的內心深處迴響着，拷問著那負罪的靈魂。

「繼續說下去。」

安德烈似乎很享受蒼月痛苦而自責的表情。

蒼月似乎也想找一處傾訴內心苦痛的發泄處，於是繼續說了下去：「你見無法直接幹掉我，於是就派遣喪屍部隊攻打正值防守空虛時期的地獄之歌，企圖抓獲法瑞麗來威脅我。而期間愛麗絲又被意外囚禁，於是解決了法瑞麗的危機后我又馬不停蹄地營救愛麗絲。也是在那個時候，我開始懷疑愛麗絲是否就是你們所尋找擁有魔厴體質的少女，沒想到還沒我猜中了。

之後，聖女克萊妮爾到泊塞東受洗，從卡爾利主教與你的熟識，這才發現原來你竟然是教廷元老級別的人物。真是可笑，一個巫妖竟然是教廷從受信徒尊崇的主教。不過，也正是利用主教的身份，你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瞞過教廷，一次又一次達到自己的目的。

你讓坎貝爾牽制我，徹底激怒我，然後再用你手中的一個絕妙的暗棋——泰格，在混亂當中綁架聖女，可是被凱斯破壞了。但另一方面，坎貝爾則完全佔據了上風，就在可以永除後患之際，聖女跳出來保護我，於是坎貝爾完成了泰格應該完成的任務，劫走了聖女。同時你也讓他引爆了埋藏在泊塞東堤壩下的炸彈，妄圖喚醒水魔、製造海嘯將泊塞東徹底淹沒，但最終還是失敗了。

不過卡伊庫馬的死，讓坎貝爾注意到了愛麗絲，於是你們終於發現了擁有魔厴體質的少女。從而發表了以愛麗絲為條件交換聖女的宣言，試圖利用教廷達成你的目的。我本來是可以讓愛麗絲一走了之，可是這樣什麼也無法解決。黑暗中的目光會伴隨她的一生，無止境的追捕會使她的人生從此殘缺！我不希望這樣！只有面對，只有徹底抹殺掉黑魔教團這個組織，才能還愛麗絲一個完滿而幸福的人生！就這樣，我做了會令別人唾棄我、指責我、辱罵我的決定——親自把你送往黑魔教團的交易處。讓我來，親手終結你人生的夢魘！」

「完美的推論！感人至深的表白！」

安德烈虛偽地大聲叫好。

「蒼、蒼……月……哥哥……」

聽到蒼月真正的目的，一度冤枉蒼月的愛麗絲此時已經泣不成聲、淚流滿面。

愛麗絲掙扎地爬到蒼月身邊，緊緊地抱住那染滿鮮血的身體，將頭深深埋入那逐漸冰冷的胸膛中，放聲地痛哭！

「對……不起，蒼月哥哥！因、因為我聽你說我們連、連朋友都不是，我真的很傷心，所以才誤會了你……蒼月哥哥，對不起……」

「傻孩子……」

蒼白的臉孔宛如冬日寂靜的湖面，此時卻在暖陽的照耀下蕩漾開一絲奪目的漣漪。

輕輕地撫摸著愛麗絲柔順的金髮，蒼月有些虛弱、卻異常堅定地道：「我們當然不是朋友……我們，是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