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腰斬

「承鐸——，承鐸……」沈青瑟徒勞的想要推開阻攔她的宮女太監：「你答應過我的！你承諾過不會殺我爹，你承諾過啊！你怎麼可以說話不算數呢……」

嚴承鐸淡淡的朝這邊瞥了一眼，僅僅一個眼神，就足以澆滅她所有的憤怒和希望。

他可以為了將她從太后的水牢里救出，而不惜一身血衣，涉足濁水；他可以為了博得她的一笑，將寒酸的庸官介之秦連升三級，而對自己的昏君罵名一笑置之……

現在卻連一個憐惜的眼神都吝於給她。

沈青瑟絕望的癱軟在滿是泥濘的台階前，眼睜睜的看著他隨意的一揮衣袖，又一個身著紫色袍服的官員被連拉帶扯地拖到台階下，手起刀落，一道鮮血染紅了沈青瑟的視線。

他眼中的疏離和冷漠彷彿一道無形的屏障，明明近在咫尺的人卻天涯海角分離。

剛才的憤怒和癲狂好像一下子全都從她的腦中抽離了，她愣愣的看著

「皇後娘娘——，皇後娘娘——！」羽珠帶著哭腔揪住了沈青瑟的袖子：「皇上不是最寵你的嗎？他不是什麼事都順著你嗎？你去求他呀！」

一個健壯的宮女狠狠地一巴掌抽在了羽珠的臉上：「沒規矩的奴才！」

羽珠的半邊臉腫的老高，眼淚落了滿臉：「皇後娘娘，你再不去求皇上，沈府的人就一個也保不住了啊……」

拚命掙扎著的羽珠很快就被拉走了，剛開始還能聽得到她的掙扎叫罵，很快就什麼也聽不見了。

昨天，璃兒被在嚴承鐸身邊侍奉的太監萬安派人叫走了，到了晚上還沒有回來，沈青瑟遣人去打聽，才知道璃兒已經被杖斃了。

「皇後娘娘還是快回寢宮休息吧！免得驚擾了鳳體！」

一個太監說著就想過來拉沈青瑟的袖子。

沈青瑟突然一聲凌厲的尖叫「啊——」她的聲音又尖又細，像是極度的驚恐和慌亂，又像是痛苦到了極點忍無可忍時發出的那一聲呻/吟。

正準備一擁而上把沈青瑟拖回寢宮的太監宮女都嚇愣了，當她跌跌撞撞的跑向嚴承鐸的時候，竟然沒有人敢去攔她。

她絕望的跪伏在他的腳下，規規矩矩的磕了三個響頭：「沈家謀反之事是我爹一己為之，我沈青瑟也是主謀，我們父女辜負了皇恩浩蕩，理應行腰斬之邢來警示天下……」

嚴承鐸以為她只會抱住自己的腿哭鬧求情，沒想到她居然會說出這種話來，他眯起眼睛細細打量了一番滿身塵灰，滿臉淚水的沈青瑟。

他親自俯身將她從地上攙扶起來，聲音柔和溫膩：「皇後娘娘對朕痴心一片，忠心無二，這天下人誰不知道！朕相信皇後娘娘是不會做出這種大逆不道之事的！」

他的手臂健壯有力，緊緊地挾持著她已經癱軟了的身體，將她半攬在胸前，薄唇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嘲諷笑意。

「求求你了，求你繞過其他人吧！」她渾身戰慄，緊緊地揪著他的蟒袍才能勉強穩住身形：「不要再殺了……」

「你怎麼就這麼傻呢！」他抿唇笑道：「這些人可都是想要害死你夫君的叛賊啊！難道你就不恨他們？難道你就不想把他們都殺光？」

「求皇上殺了我吧！不要再殺別人了……」

他的食指從她的唇上若有若無的拂過：「朕和皇後娘娘伉儷情深，朕怎麼會捨得殺你呢！」

「嚴承鐸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小人！」她一邊罵著，開始拚命地掙扎，撕扯他的蟒袍，用指甲抓他的臉。

女子尖利的染著紫色蔻丹的指甲抓破了他的臉，三道鮮紅的爪印在潔皙的臉色映襯下觸目驚心，細小的血珠立即就滲了出來。

他卻不以為然，哈哈大笑，俯下身去，用沾染著血色的唇吻了她。

當她看到嚴承鐸如此嚴酷的屠殺沈家人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已經瘋了，現在她開始覺得嚴承鐸也已經瘋了。

「我爹呢？」她顫抖著問。

他秀挺有力的手指捏著她的下巴，力度之大，幾乎要把她的下顎捏碎：「已經拉到菜市口去了。」

她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就算是行刑，也應該等到罪名確立，午時行刑啊！」

他自嘲的笑了笑：「你爹不同於尋常權臣，不判斬立決，他隨時就可能翻盤！」

先是滿額的冷汗，接著熱淚涔涔而下，她尖叫著打他罵他。

嚴承鐸卻一動也不動，任由她像瘋子一樣的哭叫掙扎，兩隻手臂鋼鐵一樣將她緊緊地縛在懷中，他看也不看她一眼，寡情的薄唇緊抿著，望著被鮮血染紅的白玉石階。

她突然在他的手臂上狠狠的咬了一口。

嚴承鐸吃痛，狠狠地一個耳光打在了她的臉上：「不識好歹的賤人！」

青瑟轉身就向外跑去。

嚴承鐸在身後慢慢喊道：「從皇宮到菜市口要一個時辰，你爹半個時辰以後就該被砍成兩截了……」

腰斬？

怎麼可以是腰斬呢？

爹爹是身份最貴的兩朝相爺，嚴承鐸卻要以最骯髒醜陋的腰斬來羞辱他。

「還不快去攔住皇後娘娘！」嚴承鐸臉色陰沉的下令。

宮女們衝過來，將她揪扯到了嚴承鐸的腳下。

滿臉淚水混合著塵灰，頭上的髮髻早就已經掙散了，凌亂的青絲沾了滿腮，綰髮的鳳釵散亂的混在亂髮里，她絕望的趴在血跡斑斑的石板上，垂死掙扎：「求求你了，不要殺我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