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86_86737原夕爭出了門,抬手瞧了瞧手中的木簪,長嘆了一口氣。這根木簪原本便是阿大買給曾楚瑜的,他在都城的金帛店裡挑了許久都拿不定注意,是原夕爭順手取了一枝木釵子笑道:金釵,銀釵,都不及木釵來得更適合楚瑜。

他的原意是玩笑阿大是個木頭,但阿大卻立即興緻勃勃地將那個木釵子買了下來。

這根木釵的釵頭是一枝仰頭吐息雕刻生動的蟠龍,與慣常的蓮花梅花簪頗有幾分不同。曾楚瑜當初見了也礙於這枝釵子太過張揚,有一些不喜,但是她的飾物不多,雖有一枝名貴的鑲玉蝶戀花步搖也是母親搬來原村時大娘的賞物,極其貴重,平日里怕遺失,是萬萬不敢戴的,因此這根木簪雖然不喜,但卻是常年戴著。

原夕爭修長的手指轉動著那根木釵,良久才道:阿大你放心,給你的承諾,我會記得。

昱日,一隊馬隊順著叢中小徑急速賓士,當頭二位華服英俊的年輕人並駕而騎,左邊的一位相貌俊美,顯得風流倜儻,正是昨日喬裝來過的李纘。右邊那位卻是面潤如玉,一塊深紫色的玉玦將他的烏髮束起,俊俏里透著一份溫文爾雅,卻是當今的十皇子楚因。

馬隊原本速度不快,但偏李纘喜歡縱馬急奔。楚因也是一個有心氣的皇子,平時里習武練馬,不敢鬆懈,李纘倘若循規蹈矩,他是南朝皇子,自然不能放肆,但既然李纘要縱馬,卻正合他的心意。

楚因挑的馬都是戰馬,自然也是好馬,兩人的馬技也不錯,一路上兩人始終賽成平手,剛過竹林正要往原村的岔道而去時,楚因剛一撥馬,卻見李纘勒住了馬頭。

他這一出手,那馬匹便生生地阻住了去勢。楚因自然跟著勒住馬勢,卻因為勒馬過急,馬蹄高高揚起,將他立時甩了下來,他的隨從一聲驚呼,救之不及,但楚因覺得自己下墜的身子突然緩和了一下來,落地之後,見李纘沖他微微一笑,方知剛才是他託了自己一把。

二皇子,您為何停馬?楚因雖然剛才極為狼狽,但站穩之後倒也不失禮儀地開口詢問。

那十皇子又是因何走神?李纘輕聲笑道。

楚因細細一聽,便聽聞到竹林中有錚錚琴聲,他不禁失聲啊呀了一聲。

那琴音舒和美好,如泉水叮咚,有一種超越世俗的優雅,仿若南山採菊,又若閑渡桃源,但兩人只這麼停步之間,那琴音便似已經變了;琴音從原先江河秀麗,田園風光的舒緩漸變急驟,只不過寥寥數音,恍然間便似有天地之別,音聲激越,瞬間里四面八方似傳來了鼓聲、鳴金聲、劍弩聲、戰馬嘶鳴聲,仿若兩軍對陣,一剎那間殺伐聲四起,四面楚歌。

李纘面色大變,他參與過南北大戰,深明一將成名萬骨枯,那琴音里彷彿能令他眼前看到累累白骨,血染萬里。

楚因從未上過戰場,卻被這琴音激得豪邁萬分,一瞬間里便似有了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勇氣。兩人同聽琴音,卻因各自際遇不同,感受不同,李纘深吸著氣,聽那琴音又變,漸漸的又緩和起來,彷彿風沙漸平,鵬程萬里。

李纘聽了是一種蒼涼,而楚因聽了卻是一種憤慨,突然間,他們身後的戰馬仰蹄急嘶,李纘才恍若大夢初醒,他仰天大笑,道:好琴技!不知主人是誰?

他的話音一落,便聽林中有一清脆的女子音斥道:林外又是誰在這裡鬼鬼祟祟地偷聽!

李纘眉毛一揚,笑道:大路一邊朝天開,琴音入耳,又怎能說我等在此偷聽?

楚因上前長身一躬笑道:聽君一曲,如聆仙音,有打擾主人之處還望見諒!

那林中的聲音又起,道:倒是這個人還知一些禮數……

她的話音一落,便聽另一個女子的聲音輕斥道:不可無禮……女子的聲音不高,但頗有威嚴,顯然是前一個聲音的主人。

李纘略略詫異,聽這琴聲鏗鏘,但沒想到主人的聲音卻顯得嬌柔得很,便笑道:這主子倒也還知道一些禮數!他心中大為好奇,笑道,不知道主人家是否好客,可願賜茶水一二?

楚因雖也想一睹佳人真容,但他幼讀詩書,男女禮儀頗為根深蒂固,因此心裡雖想,但嘴上卻不說,聽了李纘出言邀請,卻是正中下懷。

那林中先前的聲音又起,冷哼道:自古男女有別,我家小姐乃未嫁雲英,恐不便與二位相見,還望勿怪!

李纘聽了,嘴角一撇,頗有一些不屑地道:剛才聽你彈琴,還以為是何等當世的奇女子,原來也不過爾爾。

楚因雖然心中期盼與這彈琴的女子見面,但那女子倘若隨隨便便就與陌生男子見面飲茶會晤,心中卻又覺得不妥,如今那女子溫和謝絕,便小聲規勸李纘道:我朝女子多矜持,若是執意不見,二皇子不如就此算了。

李纘還未答,那女子的聲音卻笑道:那是先生您抬舉,其實小女子的琴聲不過爾爾,因此才選一清幽之處練琴,為的便不過是免入高人之耳,徒擾人清閑。這聲音溫婉甜柔,卻是與琴音的風格委實天壤之別。

李纘的性子頗為執拗,這女子越是不肯相見,他便越是要見,哪裡去理會楚因的規勸,於是長眉一挑,笑道:哦,那在下偏要見識一下如此謙遜的主人又是何許人也!

他說著便大踏步走入密林,楚因連聲道:萬萬不可!

兩人一前一後踏入了密林,卻見一白衣女子蒙紗坐於林中,雖是隆冬季節,但成片的密竹也頗有青蔥綠意,林中的光線不強,似還有晨霧繚繞,白衣女子撫琴於其中,琴聲銳利似劍,竹葉飄落,在女子淡淡的眼神中,碾落成塵。那眼神既象是笑對滄海,又象是冷對蒼生,不但是楚因,即使是李纘,在那一瞬間,都有一種渺小自卑之感。

白衣女子未有說話,旁邊站立的蒙面綠衣女子怒道:你這小賊,好是無禮。

李纘卻是長笑了一聲,道:還請小姐把面紗去了,我便不枉此生也!

綠衣女子怒道:你這個狂生敢羞侮我家小姐?

李纘淡淡地道:因為我會令她不枉此生!

那白衣女子方才冷冷一笑,道:先前當閣下只是有一些魯莽,現在看來不但魯莽,還很狂妄!她轉頭道,我們走!

這個時候,楚因的隨從們都到了,那女子將將踏出幾步,李纘便已經身形一晃,攔住了她,笑道:你不能走!

楚因大驚,喊道:李兄,不可造次!

那女子不提防被他一把捉住手腕,如同剪水一般黑白分明的眼眸絲毫不慌張,反而是浮現譏誚之意,看得李纘錯愕不已。還未等他回過神,只聽嘩啦一聲,整個人被便被倒吊在空中,旁邊的綠衣女子拍拍手上的灰塵笑道:小姐你是對的,還真是要防患於未然,這年頭的登徒子真是一個比一個不要臉。

那白衣女子走近楚因跟前,福了一下,道:多謝公子方才出言相助。

楚因見女子輕盈而來,烏髮白衣,只濃密的雲發之上插了一枝極為古雅的蟠龍發簪,雖然裝束極為簡單,可舉手投足,卻是風華萬千,難以描擬,不由呼吸不暢,象是一瞬里就愣在了那裡忘了說話,隔了良久,聽那綠衣女子一笑,方才回過神來略微結巴地道:小姐,無需客氣,是我等打擾您的清靜!

那女子微微頷首,抱琴而去。

李纘雖然倒吊在半空當中,卻在她背後說了一句:你即便是離我千里萬里,我也還是能取下你的面紗,一觀真容。李纘說完這句話,只見那女子微微轉身抬頭,看向他的眼中流露一絲嘲諷,充滿了戲謔之意,然後飄然離去。

楚因方才醒悟過來客人還在樹上,連聲喚人砍斷繩索把李纘放了下來,眾人想想李纘在戰場上的威風,如今卻被小女子搞到如此狼狽,均是忍不住發笑。偏生北齊餘威仍在,皇帝再三吩咐不可得罪李纘,因此他們雖然覺得好笑,但各個卻不得不強忍笑意。

楚因則面帶愧疚地道:鄉野小民,叫二皇子您受驚了!

李纘一笑,道:倘若此等女子也稱鄉野小民,只怕我要樂不思蜀了。說完,便牽著馬出了竹林。

楚因微嘆息了一聲,道:此等女子也不是尋常人家可尋得的……

隨從小聲道:王爺,這又有何難,這女子必然家離此不遠,這裡又離原村不遠,我看她剛才走的方向,正是往原村而去,想來只有原家這種商賈豪門才能養得出如此女子吧。楚因聽了大喜,道:倘若你所言屬實,我回去便賞你十兩金子。

奴僕大喜,道:謝王爺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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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花夕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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