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86_86737綠竹立即送上紙墨,那男子猶疑了一會兒,才在紙上端端正正寫了一個問字,笑道:既然是問卜,那便不用舍近而求遠,就這個問字吧。

原夕爭伸出細長的手指輕敲那個字,微微一笑道:先生是從北方而來吧!

那名男子大吃一驚,半晌才誠實地道:我是在南方長大,不過此次確實是從北方而來,不知道從龍君因何而得知?

原夕爭笑道:你的口音是南方口音沒錯,但這個問字上的門確是坐北朝南,想必是你如今家住北方,自然是從北方而來。

那名男子與僕人對望了一眼,道:不妨從龍君再測測我此來可是事事順利?

原夕爭看着他,淡淡地道:口字關在門裏,可見有口難言,先生非主事之人,只怕遇事也做不了主。

那名男子眼中微露訝異之色,沉默了一會兒,才道:那先生不如測測我等此來可有成效,我做不了主,可我主上卻是一個能做主的人。

原夕爭微笑地看着,輕啟薄唇,道:心口相對,去口填心,是一個悶字,此次前來恐怕是要鬱郁而歸了。

那名男子臉色大變,他的僕從則微微一笑道:如今南北不再戰爭,邊市新開,我等先下江南,先機占足,從龍君卻說我等要鬱郁而歸,這當真是令人費解!

原夕爭眼帘一抬,眼中閃過一抹清亮,悠悠地道:南北一戰,南朝稱臣,北朝息戰休兵實是疲乏,而非沒有繼續南下之意,倘使南朝此次割地賠款能滿足北齊的需求,只怕二位的生意是做不長了。

僕人微笑道:先生此言頗為悲觀,依你此言,南朝覆滅便是幾年之事了。

原夕爭微微一笑,道:你錯了,倘使南朝能採納我的良言,必能阻北齊於黃河北,讓他們寸步難行!

那年輕的男子脫口道:狂妄!

僕人卻笑問:還請先生賜教!

原夕爭笑着拿過筆,在紙上龍飛鳳舞寫了八個字:西連蜀國,北約契丹。那八個字寫得銀鈎鐵畫,配上原夕爭泰然自若的神情,俊秀的眉眼,當真是極具震撼人心的氣勢。

年輕男子眼露驚色,倒是奴僕客氣地作了一揖,道:多謝!

男子起身,兩人沒走出多遠,原夕爭在他們的背後笑道:既然兩位誠意而來,我便不妨多贈兩句,古來龍門難跳,這門字上窄下寬,若是硬要前沖,必定是一條蜀道,有道是蜀道難,難於上青天,兩位不妨退後一步,倒是海闊天空。

年輕的男子沒有作答,倒是奴僕轉過身來淡淡一笑,道:多承子卿賜言。

他剛才不多說話,叫人不容易留意他,現如今只這麼微微一笑,便彷彿有一種睥睨一切的傲氣,他目光深深地看了一眼原夕爭,才躬身離開。

兩人一出祠堂,年輕男子才抹了一下頭上的汗,大出一口氣道:建業真是藏龍之地,這原夕爭只怕看穿我們的身份了。不知這原氏的族長有沒有這般厲害,要是也這麼厲害,殿下跟他談合作倒是要小心了呢!

那中年奴僕似乎全然沒有聽到那男子的嘀咕,只是緩緩地拉掉臉上的鬍鬚假髮,露出一張俊美的臉,他看向祠堂半天,才道:真沒想到,天底下還有這麼俊秀的少年。

祠堂里綠竹拿着黃金興奮地跳着,道:小少爺,早知道算卦這麼掙錢,你以後便是開個問卦攤得了。

原夕爭微微一笑,道:你知道剛才來得那二人是誰?

誰?

原夕爭笑了笑,道:便是你口中的番王。

綠竹大張了嘴,道:是北齊二皇子李纘?!小少爺你又是如何得知?

原夕爭笑道:冬日北方酷寒,而南方溫暖,因此北方人愛戴氈帽,可南方人卻極少有人戴。他們兩個人必定是穿着北方的服飾一路南下,等到了南方才剛剛換過南方服飾,只是這額頭上的帽沿印卻還未去!他伸了個懶腰,打趣道:還真被你說中了,這個李纘果然不服氣來瞧我來了,只是他卻不知道我實在是救了他的命,要是瑞安真成了他的王妃……他說着臉色微露尷尬下面的話便沒往下說。

綠竹則吐了吐舌頭,道:原來你是看出來的,我還真當你是算出來的呢。不過這李纘聽說很厲害,不知道將來會不會變成了北齊的皇帝?

原夕爭懶懶地道:北齊國僅有二位皇子,北齊江山多半是長子李晟跟當今北齊皇帝李頊打下的,李纘這個次子據說李頊盼了二十年才有的第二個兒子,極度受寵。李頊多次表露有廢長立幼之意,但都因朝中老人阻擾,才遲遲沒有更替。

綠竹笑道:那便又如何,天底下的事情還是皇帝說了算!

原夕爭微微一笑,只道:快把東西收拾了,李纘既然到了,只怕楚因也不遠。

兩人一回到家中,原母便臉露喜色,道:子卿,你爹爹到底是想着你,給你找了一個機會,到時候讓你大伯把你引薦給十皇子楚因,聽說他極愛下棋,也很敬重棋手。

原夕爭失笑道:那我臉上要不要蒙紗呢?

原母心情大悅,也就沒過多計較原夕爭的貧嘴,只笑罵了一句:正經一點,可別讓你大伯也生氣,快隨我來,等會兒你大伯要跟我們說明日招待的詳情。

原夕爭笑着應了一聲是,跟着自家的母親朝着大院走去,到了紅燈高照的大院門口,原母平日裏那挺得筆直的腰似有一點點彎,在高大的朱紅門前更顯得人跡渺小。

子卿啊,你進去吧!原母轉過身來道,我在這兒等你。

原夕爭道:娘,一起進去又有何妨?

原母連連搖手,道:使不得,使不得,我哪裏能進這種地方,這是你們男人待的地方。

原夕爭也不勉強,轉過身只微微冷笑了一下,一撩衣衫,跨過了原家高高的門檻。

原炟看了一眼原夕爭,點了點頭,坦率地說他從不討厭這位出身不好的侄子,不論他人品俊秀,更難得是確有才華,後輩子侄中有可能會有出息的,怎麼看都是原夕爭居首位。但是不知道怎麼的,他總覺得原夕爭那淡淡的貌似客氣的談吐之下總是掩藏着對他們的一種輕蔑,可當他想要用族長的威嚴去這種藐視的時候,偏偏原夕爭又總是能四兩撥千斤,輕描淡寫地把他的挑釁化為烏有。

大伯!原夕爭有禮地道。

都坐吧!原炟道。

原夕爭掃了一下坐席,道:大伯,不是說姐姐們也會去參與招待十皇子殿下么?怎麼沒見她們。

原炟冷哼了一聲,道:女子如何上得了席面,有什麼事等她們的兄長回去傳一聲便好。原夕爭坐了下來,原炟開始事無巨細地將明日裏怎麼招待說了一遍,又按家按戶交待明日裏他們家的女兒該如何上菜,上哪道菜。原夕爭聽着,嘴角邊露出了一個隱隱的微笑。

等說到末了,原炟擺出一副寬容的樣子道:子卿,你在京城裏闖了不小的禍,原本是不該讓你見殿下的,但到底念你是原家的子孫,不忍見你就此仕途無望,便冒險為你引薦一下,你可要好好把握這個機會。

原夕爭端端正正地做了一揖,道:多謝大伯眷顧,子卿不敢有負所託。

原炟才滿意地收了回了視線,道:各位就此回去吧,明日裏是你們的機會,自己想清楚了該怎麼做。

原夕爭跟着叔伯哥哥們從大院裏出來,他沒有回家而是繞了幾個彎到村中織布的院落外面,神神秘秘地逮住正掃街道的何伯,道:何伯,村尾那條河清理得怎麼樣了?

何伯是外鄉人,逃荒流落到原村便在這裏做了一個管飯的僕人,每天負責打掃村子裏的院落,收拾一些雜務,織布房外面的線頭最是多,因此他常在這裏打掃。他猛然一聽原夕爭的話,便面露困惑,道:子卿小少爺,村尾那條臭水溝怎麼了?

原夕爭大驚失色地道:你沒去打掃,那族長委託我的事情……

他說到一半彷彿意識到了什麼,立即縮了口,但此時屋內織布機的聲停了,所以儘管原夕爭的聲音不大,卻也能聽得清楚,原夕爭含糊地道:你明天卯時以前務必要打掃乾淨,記得要焚香,辰時時分,這裏萬萬不能有人在。

何伯困惑到極處,道:這又是為何?

原夕爭道:讓你做你就做,不要問為什麼?

何伯道:可是,子卿少爺,這總要說清楚了,我才好打掃。

原夕爭無奈地道:因為有人要在這裏掏龍蝦,記得不能讓旁人知道這件事情,不能對任何人講,聽明白了沒有?

何伯囁囁地應了一聲是,原夕爭才揚長而去,何伯摸著自己的後腦勺道:這是哪家的衰仔,要在冬日裏掏龍蝦?

原夕爭會完何伯,便來到了曾楚瑜的家門前,深吸了一口氣掀開帘子,笑道:顧姨,楚瑜在不在?

顧姨見原夕爭來了,連忙小聲道:楚瑜不知道怎麼了,這兩天都不太開心,一直把自己關在房裏……她的話還沒說完,便聽曾楚瑜道:娘,是不是子卿哥哥來了?

顧姨道:是子卿,你快出來。

曾楚瑜沉默了一會兒,道:讓他進來吧!

顧姨微微一愣,還要開口說什麼,但卻被原夕爭抬手阻止了,原夕爭來到曾楚瑜的房前,用手輕叩,笑道:楚瑜,我進來了。

原夕爭一推門進入,卻見曾楚瑜一身白衣紗裙站在窗前,一頭烏紗上插著一根鑲玉蝶戀花步搖,金燦燦的發簪襯得原本容貌絕色的曾楚瑜平添了一份艷麗。

即便是原夕爭也不禁駭然於這份美麗。

兩人對視許久,曾楚瑜才略略沙啞地問:子卿哥哥為何而來?

原夕爭道:我想問你取一樣東西!

曾楚瑜慢慢地朝原夕爭走來,道:為何不能是娶一個人?她越走越近,幾乎整個人都要貼上來的時候。

原夕爭急急一個閃步,錯開了兩個人的距離,隨手在梳妝台前取了一根木簪,然後才低頭含糊地說了一句:我明早會差綠竹來找你,你萬萬不要離開。說完,他便匆匆離去,只留曾楚瑜一人在原處。。

...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朝花夕爭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都市青春 朝花夕爭
上一章下一章

第6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