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別給本宮戴高帽兒了,」竇貴妃狀似舒服得昏昏欲睡,懶聲道,「大君心性無人能捉摸得,本宮縱使與表哥自幼情誼濃厚,卻也看不透如今所仗的也不過是比旁人多了解上那麼一二分,若本宮當真以為憑藉著這些許情分便能左右大君的決定,那才真是自掘墳墓呢。」

雅女偷偷瞄了閉著眼兒的竇貴妃一眼,嘴上更甜了。「娘娘這是自謙了,雖然奴們見識淺薄,卻也看得出大君定是將后位給您留著的。」

「你處處說本宮好,知道的說你是忠心為主,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口蜜腹劍,想拱得本宮得意忘形,沖犯了大君的忌諱。」竇貴妃緩緩睜開眼,斜睨了她一眼。「說說,你是哪一種?」

雅女在竇貴妃那雙柔和溫婉的眸里看見一絲冰冷的警告,心下機伶伶一寒,慌亂地忙伏地重重磕起頭來。

「奴奴不敢,是奴賤口多舌,請、請娘娘重罰!」雅女哀求到最後已是冷汗涔涔,小臉白慘慘。

「珍妃那兒的茶比本宮這兒的好喝吧?」竇貴妃微挑柳眉,語氣淡淡地問道。

雅女腦際轟地一聲,整個人立時軟軟癱死在地上了。

「一隻鐲子兩支珠釵就能讓你把本宮賣了,真不知要誇你大膽呢?還是要贊你良禽擇木而棲,是聰明呢?」竇貴妃端過另一名侍女奉上的滾燙熱茶,看也不看便隨手砸在雅女嬌嫩的臉上,燙得雅女凄厲慘叫,而她面上卻笑得越發愉悅了。「既是如此,本宮哪裡有不依你之理?來人,把她一家老小都好好「請」進宮,和她一起送到珍珠殿去,就說本宮請珍妃妹妹笑納。」

「諾。」

「娘娘饒命饒命賤奴不敢了啊啊啊」

臉蛋被燙得紅腫的雅女驚恐哭號拚命懇求著,卻還是三兩下便被人給拖出殿外去了。

殿中侍女們低首斂眸,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昨兒內務司進上來的兩支千年人蔘擱哪兒了?」竇貴妃慢條斯理地柔聲問。

「回娘娘,」一名侍女恭謹地上前回話,「一支按娘娘之命,送到竇國公府給老太爺養身了,另一支已收入您的私庫里。」

「取出來切半支送到芙蕖院吧。」

「諾。」

竇貴妃微笑著,縴手接過了侍女新熬好的藥茶,優優雅雅地啜飲了起來。

她從來就知道自己真正的對手是誰,又怎麼會浪費精力在還不足以造成威脅的人身上?

稍後,珍珠殿那頭已傳來消息,雅女一家共十二口人,全被珍妃以盜竊宮物的罪名杖斃當場。

「別怪本宮心狠,珍妃能暗著向本宮下絆子,卻不敢明著同本宮打擂台,在她眼裡,沒利用價值的奴才就是這個下場往後,你們可得記牢了。」竇貴妃輕輕嘆了一口氣。

侍女們聽得頭皮發麻,兩股戰戰,卻恭恭敬敬地跪地,深深伏首道:「奴下們誓死效忠娘娘,若有二心,天誅地滅!」

竇貴妃淺淺地笑了。

「你們忠不忠心,本宮自是看得分明的。」

竇氏一族本就是將她當大燕皇后培育教養而成的,若是連這點子收服奴才的本事都沒有,她也沒資格被送進宮來了。

芙蕖院里,除了孟弱原來自陳國攜來的侍女阿代外,其餘進的都是大燕內務司送來的侍人和侍女。

前一世,她傻乎乎地把這些人都當作了心腹,無不真誠相待,今生既是死過了一回,有些人有些事哪裡還有看不清的道理?

該敲打該攏絡的,她是一個也不會放過的。

她纖瘦單薄的身子裹著件陳國國主一色賞下的白狐大氅,襯得烏鴉鴉的一頭青絲和雪白的小臉蛋有種說不出的清靈,尤其黑白分明的眸子波光瀲灧,霧氣瑩然,像是流轉間,那動人的淚珠兒隨時盈盈欲墜。

一眾新來的宮人,四名侍女和兩名侍人靜靜地跪伏在她面前見禮,一一自稟名字。

「奴下見過主子。」

「咳咳咳」她玉蔥般的小手執帕掩著嘴角,咳了幾聲,微喘了喘,方輕聲道:「都起來吧。」

「諾。」

侍立在她身旁的阿代興奮地搓了搓手,滿臉得意地昂起了下巴,搶在她之前發話道:「現下我家小姑子就是你們的主子了,往後你們可得好好精心服侍了,若有疏漏,便是我家小姑子性子好不罰人,我也容不得你們!」

「諾。」一眾宮人臉色微僵,但依然恭敬道:「奴下知道了。」

相較於阿代的得意洋洋,孟弱眸中寒霜更盛了一分。

就這麼迫不及待替她拉仇恨,將她院里的人手得罪了個透?

以往,她總以為阿代事事搶著拿主意,是因為護主心切,後來才知道是自己蠢——

她初來乍到,根基不穩,卻連個貼身侍女都打她的臉,也無怪乎這後宮里人人打心底輕視她有眼無珠,連個主子都不會當了。

「阿代,」她眸光輕垂,輕柔的嗓音里有著不容否決的強硬。「你好似逾矩了。」

「小姑子?」阿代神情一僵,不敢置信地回頭瞪著她,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向來唯唯諾諾的小姑子怎麼敢怎麼敢當場駁她的話?

看也不看漲紅了臉,顯得又氣又急的阿代,孟弱目光逕自落在面前不動聲色觀察著這一切的宮人身上,溫和地笑了笑。

「既是入了芙蕖院,我這新主子自然不會虧待大家,」她平靜地開口,「可若諸位另有他想,便是我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怕堂堂大燕皇宮也容不下伺候不好主子的宮人,輕重好歹,想來你們自己也明白的。」

一眾宮人先是見她楚楚嬌弱如受不住風雪的柳花,心下對這個新主子不免起了三分輕視,可聽到最後,發熱的腦門兒瞬間機伶伶一涼!

不管這主子往後前程如何,目前總歸是他們頭頂上的一片天,明面上若是膽敢不敬,那不是生生把頸子洗乾淨了送給人切嗎?

況且沒入了大君的眼兒,又如何能被賜住芙蕖院?

想到這兒,無論有無異心的宮人眼睛都亮上幾分,面上敬色更深,齊齊跪下磕了個頭。

「奴下定當竭盡全力服侍好主子,請主子明察。」

「如此便好,都起吧。」她輕輕地道,雪白剔透如玉的小臉也有了一絲嫣然笑意。

那一抹笑恍若桃花初綻,又似綠萼新吐,在那精緻的臉龐上緩緩舒展了開來,清艷嫵媚得令人心都酥了。

宮人們全看得眼都直了、痴了

乖乖,一笑傾國啊!

這位主子不得寵才叫有鬼呢!

阿代卻是臉色陰沉鬱郁地盯著孟弱的背後,彷佛想在上頭瞪穿出洞來。

小姑子今日是吃了什麼昏葯,居然連她的話都駁了?

待其他宮人都退下去各司其職后,憋了好半天的阿代面色難看,忽然砰地跪在她跟前,衝口而出——

「若是小姑子嫌棄阿代服侍得不好,不如就遣奴奴回陳國去,也不至於杵在您面前污了您的眼兒!」阿代跪得直挺挺,口氣卻沖得很。

孟弱注視著她,抑不住地,小手輕按著隱隱咳疼了的胸口,眸光似有一絲恍惚。

「阿代,你這是要舍我而去嗎?」

以為聽出了主子語氣里的軟弱與哀求,阿代氣焰更加高張,昂起頭來故意拿喬道:「奴奴不過是您和夫人撿來的棄兒,哪裡比得上這大燕皇宮裡精心調教出來的宮人會服侍主子,阿代現在不走,難道還等著您攆人嗎?」

「你怎麼咳咳咳」

孟弱劇烈的咳嗽著,眸底卻掠過一絲異樣幽光,正要開口,一個隱隱含怒的低笑聲自殿外響起——

「孤今日可大開眼界了,一個低賤的奴才也敢威脅到主子頭上,還如此大言不慚,咄咄逼人,」那高大頎長身影隨著話聲緩緩一步步踏來,「看來這天下果然無奇不有啊!」

阿代臉色刷地嚇白了,霎時惶惶不安起來。

「參見大君。」孟弱遲疑了一下,款款欠身行儀,低聲道。

「起吧。」慕容獷看著面前身形嬌嫋單薄的小女人,語氣不自禁溫柔了一分。

「諾。」

阿代見狀,心下越發驚懼,猛地撲上前去,跪在這年輕俊美的帝王腳邊,哀哀痛哭了起來。

「求求大君讓主子留下奴吧,奴奴該死,千不該萬不該出言不遜,可奴奴這都是給心急的呀主子生性懦弱,若非奴奴幾番怒其不爭,拚死護得主子周全,恐怕主子早就大君明監,就算奴奴這嘴不好,可為了主子的這片心是天地可鑒的!」

「嗯?」慕容獷凝視著面前低泣得梨花帶淚的清秀侍女,眼神略冷,嘴角微揚。「是這樣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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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皇把命拼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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