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妖王魔行

矮胖道士看著血霧散離之後，只剩下一堆白骨的師弟。不由自主地感到身體一陣發軟，腳步虛晃兩下，竟差點便站立不穩。

老道士出乎意料地掠至矮胖道士身側，探手一把扶住他，趁機在他耳旁低語一句：「一會兒，分開逃。」便又閃了開去，望著噬血魔君厲喝道：「這是為什麼？」

噬血魔君嘿嘿冷笑道：「為什麼？你們膽敢惹我師妹，竟還想保住性命嗎？」

老道士驀地哈哈大笑道：「好你個老魔頭，若非師尊當年救你，你早便死掉。今日竟然恩將仇報，你噬血老魔好歹也是名列妖王榜上的前輩高人，傳了出去，你就不怕同道恥笑嗎？」

噬血魔君陰沉著臉，冷冷道：「你陰符門不是東西。你那老鬼師父厲老雜毛更不是東西。三十年前若非本君，他早便死在正道的圍攻之下，竟還厚顏無恥逢人就說曾救了本君一命。本君閉關二十年，沒時間跟他計較。今日就沖這句話，你這小雜毛就該死。」

老道士毫無懼色道：「道爺並非懼怕你這妖魔。只不過師尊有令，他要來親自收拾你，我師兄弟今日就不跟你計較。來日定當教你知道厲害，師弟……」

他扭頭去招呼矮胖道士。卻不知矮胖道士早已等不及他說完，身形一晃，已祭起飛劍，駕著黑光直往西南方天際遁去，隔空遙遙傳來聲音：「師兄，就按你的計策，我們分開走。」

「出賣我。」老道士狠狠地暗罵一聲，急忙祭起飛劍。

黑色飛劍發出一聲悅耳的劍嘯，從老道士背上脫鞘飛出。

飛劍透出黑色光芒，飄浮在老道士身前。

「還想逃嗎？」噬血魔君尖笑道，粗大的左臂閃閃發出紅光，驀地暴長十餘丈，在老道士尚未躍起之前，一把抓住飛劍。

「嘶！…」就象是涼水淋到燒得通紅的鐵器上的聲音。

黑色飛劍上冒出的黑光再閃了一閃，驀地暗了下去，劍身上飄出一股白色煙氣。

「完了。」老道士心中生出絕望的**頭。

這種飛劍乃陰符派每位弟子剛修行時，由宗主親賜。以後便各自以陰符派獨傳煉劍秘術，日日以各種毒物的精血餵養。到劍身完全變成黑色之時，再即時以自身鮮血淋在劍身，以便煉出劍魄。門下弟子在到達煉精化氣的修為後，用煉出的飛劍，就可以自然而然地施展出人劍合一的飛劍術。

老道士進入陰符派幾近八十年，在這把飛劍上，他不知花費了多少精力。如今被噬血魔君輕輕一抓便破了劍上的劍魄，八十餘年苦功一朝喪盡。更可怕的是飛劍被破，他再沒仗之脫身的法寶。絕望之情，可想而知。

「這樣的破劍也配拿出來獻醜！」噬血魔君冷哼一聲，握住飛劍的手驀地紅光暴漲。

「噼啪！…」

飛劍碎裂成無數塊鐵片，散落地面。

噬血魔君露出不屑的表情，銳利的眼神似笑非笑地看著老道士：「小雜毛，你還有什麼法寶，一併給本君施出來吧。」

老道士充滿怨毒的雙眼死盯住眼前如同一尊魔神般可怕的噬血魔君，把心一橫，怒喝道：「老魔頭，本道爺跟你拼了！」手中拂塵不斷揮動，嘴裡****有詞。

無數道黑氣如同飛射的長箭，隨著拂塵的每一揮動，密密集集的黑色氣箭不斷攻向噬血魔君。

噬血魔君不屑地冷笑道：「如此雕蟲小技也來獻醜。」張口一吹，吹出一股紅色霧氣，直往黑色氣箭迎去。

「嘭！……」無數黑色氣箭撞擊在紅霧上，發出不絕於耳的勁氣交擊聲。

「啊！」老道士情急之下脫口驚叫，身軀不敢有絲毫停滯，連著數個翻身，每一翻身都拼盡真元往空中躍起五六丈，堪堪避過由於受到紅霧的反震，而全部掉轉方向往他原路射來的黑色氣箭。

噬血魔君左手再次閃著血一般的紅芒暴漲出數十丈，直向正往天上翻升的老道士抓去，口中發出嘿嘿冷笑：「小雜毛讓本君來送你歸天吧。」

老道士連著四五個翻身，衝上天空二十餘丈。這時感到真氣用盡，他雖修成元嬰，可從天地間吸收力量，但尚未達到煉神的道境，真氣仍會存在一個必須的中斷，也就是耗盡的那刻。剛才又連著數個翻身耗費了大量的真元，以致於造成目前體內真元空虛的情況，身體在翻身之後也有了緩緩降落的趨勢。

這時老魔的聲音傳來，老道士眼看著噬血魔君的魔爪往他攻來，情急之下，知道如果任憑身體回降，無疑是送羊入虎口。

「娘的。」老道士暗罵一聲，一邊全力運轉魔功往天地間吸收真元，一邊咬破嘴唇，混合著體內剛吸收的一絲真元往天空噴出一口鮮血。

老道士再不計較後果，施出道門禁絕的天魔解體**，靠著魔功短暫恢復的全身真元，硬驅著身體在半空中再往後直直一個倒翻，掠后十數丈，期望能暫時避過噬血老魔的襲擊。

噬血魔君好像早知他有此一招似的，在老道士往後倒翻的同時，暴漲已有數十丈的手臂奇迹般地再暴長出十餘丈，緊緊躡住老道士不放。

老道士情急之下，根本再沒空注視著噬血魔君的追擊，只知能拖一刻是一刻，只要能挨到師尊的到來，就能有望保住性命。

閃著紅光的手臂綿延數十丈，在老道士剛剛再次騰起之前，驀地光芒大漲，剎那間再竄過數丈距離，往老道士的前胸穿過。

「啊！」老道士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雙眼不能置信地望著胸前尚帶著血跡的魔手。手的另一半由他前胸穿過直透出後背，再快速彎曲，穿出一尺左右，大手從背後緊緊地捏住老道士的天靈蓋。

「汩汩…」鮮血同時從老道士被貫穿的前胸和被魔手捏住的天靈蓋不斷冒出。

老道士的臉色一片蒼白，整張臉因極度的痛苦而不斷扭曲。

「小雜毛認命吧！哈哈…」噬血魔君發出得意的大笑。

老道士怒瞪著噬血魔君，發出瀕死前的厲喝：「師尊會為我報仇的…」

「就那個厲老雜毛嗎？本君從來沒將他放在眼裡。」噬血魔君不屑冷笑道。

話鋒一轉，他又陰森森笑道：「小雜毛去死吧。」

「啪！」老道士的腦袋被緊捏住的大手往後一扯，發出清脆悅耳的骨頭斷裂聲。失去生機的腦袋無力地粘在後背，與身體的連接點，僅余後頸處的一塊薄薄的肉皮。

斷裂開的脖頸不斷往外狂噴鮮血。

「嘭！」

噬血魔君略顯驚愕地看著老道士的身軀突然間爆裂為滿天的血雨與四處迸射的碎肉。

一個全身**透明，大約一尺左右的小人在滿天血雨的掩蓋下，從老道士爆裂開的身體內迅速竄出，赤足踏著一道黑色光芒迅速遁去。

「原來是這樣啊。好一招金蟬脫竅，差點便將本君騙過。」噬血魔君喃喃自語道。他脖子周圍虛空緩緩升起血一般濃的火苗，頭顱突然間脫離身體，發出連聲厲嘯如一團火球般往飛遁中的**小人追去。

尖銳可怕的厲嘯聲不斷傳開，**小人臉上露出驚慌之色，仍不敢回過頭來，只知沒命地使足力氣飛遁。

噬血魔君猙獰可怕的頭顱轉眼間已追到**小人的前方。驀地倒轉過來，血一般紅的雙眼射出濃重得使人透不過氣的寒芒，陰惻惻地看著滿臉驚慌之色的**小人，嘿嘿怪笑道：「想利用兵解來達到助元神脫逃的目的，真是聰明。這一點差些兒便讓本君進了你的圈套。不過現在本君少不得要用你來祭祭肚子了。哈哈，真好，如此一個元嬰可抵得本君十數年修行…」

**小人驚慌失措，被迫停下來后不到一息時間，立即又掉轉身形往左方遁去。

「哪裡跑！」噬血魔君張開嘴噴出一道出奇透亮的紅色氣團。

**小人不敢回頭，拚命駕著黑光在充滿驚雷與閃電的夜空中往遠處遁逃。紅色氣團則緊追不放，以快過黑光數倍的速度不斷縮短與**小人的距離。

「啊呀！…」

**小人被紅色氣團追上，瞬間被伸展開的紅色氣芒包裹住，快速往噬血魔君漂浮在空中的頭顱飛去。

噬血魔君裂著嘴看著被紅光擒住而送到他面前的**小人，低沉著聲音道：「既然知道我是噬血魔君，你就應該知道像你這類的元嬰，正是滋補我法力的瑰寶，我怎會輕易放過。」說完，伴著又一聲尖笑，張大血盆大嘴使勁一吸，紅光連著被包裹住的**小人被拉麵條似地拉扯得長長扁扁，如瀑布般不斷滑進噬血魔君張開的血盆大口裡。

噬血魔君離體的頭顱不斷吞食著**小人，披灑在頭頂的血紅色的長發迎著被閃電驚雷帶起的狂風根根飄立，混合了紅黑兩道相間的光芒在髮際間不斷閃動。

「好可怕的妖魔。」魏伯陽不能置信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切。他自行道修仙界以來，除掉為惡四方的妖怪也不在少數，其中有些更是以噬血，殘忍而聞名的魔獸，但若是與眼前這魔君的手段一比，那些妖怪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善良之輩。

魏伯陽從沒有見到竟有妖怪像喝粥一般，將活生生的元神吞食下去。

噬血魔君失去頭顱的軀體若隱若現地在他十丈之外，換了在魏伯陽尚未看清這魔頭的道行之前，他必會趁機出手除掉這魔君。但現在，魏伯陽當然不會自以為自己會有機可趁。

魏伯陽心裡清楚，自己唯一有機會除掉這魔頭的武器，便是傳說中那根神鬼莫測的如意伏魔棒，但是以他目前並沒有達到人寶合一的修為，要除掉這已堪達返虛道境的魔頭根本沒可能。

「那是我三師兄嗎？」郭倩緩緩拔開魏伯陽捂住她雙眼的手，充滿疑惑的望著半空中出現的一幕。

魏伯陽直直地凝望著半空，聞言若有所思地問道：「這魔頭的法術全是得自於你爹嗎？」

「魔頭？」郭倩迷茫的眼神投往半空，喃喃自語道「是了，三師兄這樣子的確不像正道中人。但那臭道士更不是好人。師兄這樣對付他有錯嗎？」

「至於爹爹…」郭倩露出一絲苦笑，回過頭來亮著一雙美目看著魏伯陽，低語道「大哥肯相信我嗎？雖然爹爹從未用過這樣的道術。但小倩相信，即便三師兄現在所施的法術真是得自爹爹所傳。爹爹也不會是壞人，我自十歲開始，便同爹爹浪跡天涯。這麼多年來，從未試過在一處地方呆到三年的，這十幾年來，爹爹行醫濟世也不知救了多少人。他怎會是壞人？」

魏伯陽看著眼前這美麗的女子，微微一笑，道：「倩妹多心了，大哥從未想過令尊會是惡人。只看他能生出倩妹如此美麗的女子，又怎會是壞人呢？」

郭倩避過魏伯陽的眼神，凝望著半空，淡淡笑道：「大哥是否言不由衷？若善良與邪惡是以人的美醜而論，那豈非越是美麗的人便越是正義。若如此，大哥仗劍除魔，天底下凡是長得醜陋的，豈不都變成了大哥眼中的妖怪？」

魏伯陽頓時啞口無言，那句『美麗便不是妖怪』的話本就是他隨口說出。魏伯陽也知道那不過是信口胡謅而已，怎想得到這美女竟如此認真反問於他，魏伯陽當然不知該如何回答。

「這…嘿，倩妹可知你三師兄的道法修為實已到了成仙成聖的最後一步，如再有幾分機緣，說不定便是令尊外的另一個活神仙。」魏伯陽趁機插開話題。

郭倩掩嘴笑道：「大哥別騙我呢。爹爹曾經說過，以三師兄目前的修為根本遠未達到天仙境地。若是天劫到來，三師兄隨時都可能形神俱滅。而且我常聽大師兄說，若想成為真正的神仙，就算達到長壽滅劫的天仙境界，仍是可望而不可及，這其中三分機緣，仍須佔七分的修為。所以這世上成為長生滅劫的天仙者雖多，但真正飛升成神的，自天地初開到如今也不過寥寥百人。」

魏伯陽愕然道：「你大師兄真是這麼說的？」

郭倩道：「當然了。大師兄的修為雖說比三師兄高不了多少，但大師兄卻是知識最淵博的。有很多關於神仙妖怪的事全是大師兄告訴我的。這事連爹爹都不知道呢。」

驀然間一聲尖銳的厲嘯傳來，半空中紅光一閃，噬血魔君那顆離體的頭顱化為一團火球，破空往更遠處疾速飛去。

郭倩笑道：「太好了，三師兄一定是去抓那個胖道士了。不知道能不能逮住那臭道士？」

魏伯陽本想告訴她以噬血魔君的惡名，在修仙界不知比那臭道士還要臭上多少倍呢。不過看她如此信任噬血魔君，卻知道這樣的話目前怎麼也說不出口。

在這丫頭的心裡，噬血魔君的確像一個和藹可親的兄長，任這調皮的美麗女子如何撒嬌，仍會微笑著全盤接收。這曾是他親眼所見的事實。

「一定會抓住的，倩妹不知你三師兄剛剛已施出一種極厲害的法術，目前這周圍方圓十里地面都在這種法術籠罩範圍之內。那胖道士根本沒機會逃過你師兄的追擊。」魏伯陽頓了頓，又露出一絲苦笑道，「胖道士不僅會死，而且還會死得很慘。像那老道士一樣，形神俱滅，再沒機會投胎為人。」

郭倩搖搖頭道：「最可惡是那老道士。其實那胖道士也沒那麼壞，只要他肯痛改前非不再為惡，我可叫三師兄放他一條生路。」

魏伯陽愕然間，啞然失笑。這丫頭實在將這件事想得太簡單了，先不說那胖道士會否痛改前非。只看噬血魔君一直以來在修仙界的魔名，他一出手必是兇惡異常，胖道士要在他手裡保住一條命，實在是談何容易。

「噼啪！…」

天空中連著傳來兩聲脆響。

追到了。魏伯陽心中莫名一緊，收拾掉胖道士后，這老魔頭會不會來找他麻煩。

魏伯陽暗自運起師門最高道術『九轉金輪丹訣』，如意伏魔棒正隱藏在他下丹田處，時刻沐浴著浩然真氣。

魏伯陽知道自己雖沒機會除掉這魔頭，但仗著如意伏魔棒天生能抗拒任何邪氣的特點，再加上他融合師門各種道術自創的本源真力，要破掉噬血老魔的『十里血泉陣』尋機逃出，仍是有十足的把握。

打不過就逃，魏伯陽從來不覺得這種做法會有失尊嚴：這修仙界修練數百年乃至數千年的妖魔如此之多，法力高過他的更不知凡幾。若遇上打不贏的妖怪，仍要死好面子，拚死力戰，只不過是白白犧牲而已，這做法更是十足的蠢才。

「拒者力敵，不拒者避。道門子弟沒有白白送死的蠢才。」這是他自進入『御氣宗』修行以來，師尊對每一位弟子說的第一句話。

又一聲刺耳的破空聲響起，天空中劃過一條血紅色的軌跡，噬血魔君通紅的頭顱穩穩地回到脖頸之上。

這魔君全身持續亮起一片耀眼的紅光。跟著又慢慢淡去，一會兒全身便恢復常態，仍變回剛現身時的模樣。

「咯哧！…」

噬血魔君用手撫住脖子，將腦袋左右搖晃一下，再轉過身來。雙眼發出可怕陰冷的目光，嘿嘿冷笑著，緩緩幾步向魏伯陽走來。

魏伯陽心裡一怔：這魔頭果真不會放過我，打便打吧。老子又豈會是那三個窩囊廢可比。

噬血魔君看似緩緩移動，實際上卻是施展出縮地成寸的道術。只緩緩三兩步，已奇迹般的越過七八丈距離，出現在魏伯陽面前，全身散發出陰寒邪惡的氣息，冷冷地打量著魏伯陽。

郭倩這時也感覺到了不對勁，急忙搶前一步，擋在魏伯陽身前，向噬血魔君問道：「師兄，你這是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