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徒嘆宦官空掌印 可笑天子不知兵

第三十一回 徒嘆宦官空掌印 可笑天子不知兵

《燕皇傳》卷十一《慧劍無極》內容簡介:

魏州奪馬一戰,燕雲重創司空雁,救出風塵渡等三人,得知朝廷以宦官魚朝恩牽制九大節帥。路上又巧遇被黑暗刀所傷的大內高手金鞭王莫華留。燕雲回天乏力,莫華留傷重而亡,臨死前卻留下語焉不詳的三大秘密。燕雲無意之間,從莫華留的馬鞍內發現無極慧劍的劍譜,再次引起滔天波瀾,事關兩大聖地,其中到底隱藏著何等驚天秘密?

山下歌者和山下舞者被燕雲釋放后,無法取信于山下組,被山下獨夫拋置於雪地之中,危在旦夕。燕雲等人再次與山下兩姊妹相逢,挽救了她們性命。山下兩姊妹與燕雲又將產生怎樣的微妙情感?明月和拜幽蘭的關係又將產生怎樣的微妙變化?

一對神秘祖孫疲於逃難,與燕雲等人共聚一堂。燕雲發現那老者身受重傷,於是慨施援手。此時常山馬幫卻來大舉追殺。這將是怎樣的一場好戰?那對神秘祖孫的身上又有何等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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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雲聽司空雁提起那燕山四大妖魔鬼怪,心中暗想:「自己今天若是把這些人全都殺光,對自己也沒什麼太大的好處,反而白白便宜了朝廷。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自己可不能做。雖然自己對史思明及劍皇宮沒有什麼好感,但也沒有必要把氣出在這些人頭上。何況自己還可以利用他們來對付統萬堡呢!」

想到這裡,燕雲縱聲喝道:「你們那四個燕山老鬼已經被統萬堡和東瀛魔刀門的人殺了!你們要報仇便去找他們好了!」

燕雲說的倒有七分是實話,只是燕山老妖死在他和明月的手上,他卻也把責任推到了統萬堡的頭上,全讓他們去背黑鍋。

司空雁聞言驚道:「統萬堡也派人來魏州了嗎?」

燕雲嘿嘿冷笑道:「你都是快要死的人了,我還騙你做什麼!他們不但來了人,還來了不少呢!全是統萬堡、東瀛魔刀門和山下組的精英,而且冰宮雪姥陰鞜鞜也親自出馬,更有瘋魔小野、山下獨夫等一干高手助陣!嘿嘿!你們招兵買馬的紫冥府便是被冰宮雪姥陰鞜鞜帶人毀了的,那四個燕山老鬼也全是東瀛魔刀門的人殺的!我看就憑你們這些廢物是奪不下魏州城的了。」

燕雲這番言語雖是挑撥之言,可也並非全是瞎說。紫冥府的人差不多真有一半是陰鞜鞜殺的,而且山下歌者和山下舞者暗中也殺了不少。這筆帳記到她們頭上也不算冤枉了她們,但燕雲把他和明月諸人殺的人也算到了陰鞜鞜的頭上,心想:「你們自己去狗咬狗吧!看看劍皇宮和統萬堡誰能咬過誰!你們咬得越厲害越好!」

司空雁聽到這裡,心中驚駭已極,實難相信這是真的,但燕雲說得似模似樣,言之鑿鑿,便似親身經歷了一般,由不得他不信。只是司空雁也不是那麼好騙的,他心中還有一個疑問,當即問道:「這些事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燕雲心道:「這些事我都親自經歷了,能知道得不清楚嗎?」可他嘴上卻說:「我如何知道得這麼清楚卻不用你來管!信不信也都由得你!反正你也活不長了!」說著,右手一抖,將雁翔錐斜射了出來,釘死了一名鐵甲武士,同時身形暴進,一掌便向司空雁的前胸劈來,似是雷霆暴發,呼嘯有聲。

司空雁見燕雲掌力雄渾剛猛,不敢和他硬拼,當即施展雁翔大九式騰空飛起,便要逃走。此時他場上的部屬已經被明月等人殺得七零八落,凄慘無比,雖然人多,但卻沒有什麼反擊之力,眼看就要潰亡。

司空雁見此情景,知道敗勢無法挽回,便也只能自己顧自己的逃走了。燕雲卻不能容他這樣逃走,當即施展開飛天遁地神功,身形疾撲而至,呼呼呼三掌連續劈出,如疾風驟雨一般。

司空雁輕功雖高,但和當年銀色仙子蔡鸞星的飛天遁地神功相比終是遜了一籌,當即便被追上。他無可奈何之下,只得在空中轉身,發掌還擊。只是他的掌力可比燕雲弱得多了,兩掌過後便被震得氣血翻湧,頭暈眼花,臂骨如碎。燕雲在他眼前好象幻化出無數身影一般,他已是看不清,辨不明了。

燕雲這時第三掌發出,司空雁再也無力抵抗,登時便被劈中了胸口,當場鮮血狂噴,從空中摔了下來,跌到地上,險些暈了過去。

燕雲認為司空雁還有利用價值,因此剛才掌下留情,只用了三分勁,雖然把他打成重傷,但並不會要了他的性命。只是司空雁倒在地上卻也起不來了。

燕雲這時飛身落下,對風塵渡等人說道:「他已經中了我的阿難神掌,料也活不成了!咱們不用理他!」其實這話倒是故意說給司空雁聽的。

司空雁聞言,當即索性倒在地上裝死,也不肯再起來了。他心中暗想:「你畢竟年紀還小,功力不深,而且狂妄自大。你若是現在補我一掌,我還能有命嗎?你以為你一掌便能要了我的命嗎?嘿嘿!現在先讓你猖狂一刻,以後再找你算帳!只是統萬堡的人也來了魏州,這可大大不妙,怎麼我們竟沒有事先得到消息!我可得通知後面的隊伍小心些,莫要讓人家趁火打劫!」

其實統萬堡這次行動極為隱秘,冰宮雪姥陰鞜鞜和東瀛魔刀門以及山下組的人都是分開走的,一般人極難發現,也難怪劍皇宮沒有查得消息!赫連一統原本是分明暗兩路進攻淮陽,他比掌輸給燕雲,便從淮陽敗走,之後便立即請了隱伏在暗處的山下組的殺手連夜前去刺殺。但那一晚燕雲等人休息得很晚,發覺了他們的行動,因此山下組的山下明樓以及山下劍者、山下漁者刺殺失敗,全都命喪穆府之中。

山下組不甘失敗,便又精心策劃了第二次刺殺行動。這一次他們可小心多了。他們一直跟著燕雲等人北上,但始終沒有把握,便一直沒有出手。直到魏州城外客棧之中,他們趁著燕雲等人義助風塵渡而和花雨來及叛軍等人起衝突之際,在長白雪熊撲滅篝火的那一剎那發動了第二次刺殺,由山下儒者、山下樵者、山下歌者和山下舞者來完成,只是燕雲等人明察秋毫,早已注意到了他們,所以他們又不幸刺殺失敗。山下儒者當場死在燕雲劍下,山下樵者被長白雪熊分屍,只有山下歌者和山下舞者被燕雲放了。

之後他們自覺無法對付燕雲等人,方才請了山下獨夫親自出面,但還沒等他們有所行動,冰宮雪姥陰鞜鞜便趕到了。

其實對付燕雲這點兒小事原本請不動陰鞜鞜這樣的高手出面。她的輩份比赫連一統要高出兩輩,但是她唯一的一個女徒弟楚鴻巾嫁給了赫連一統,所以她才幫著統萬堡,另外也是要藉助統萬堡的勢力來打擊天堂聖教。

赫連一統探知劍皇臧星寒親征淮陽后,他自己也親率鐵甲軍遠征。楚鴻巾卻放心不下,倒不是擔心赫連一統不是燕雲的對手,事實上,她也不知道有燕雲這個人,更不會想到燕雲有這麼大本事。她是怕自己夫君輸給劍皇臧星寒,這才前去央求師傅陰鞜鞜親自出馬。

陰鞜鞜這個人對敵人冷酷無情,但對自己這個唯一的女徒弟卻是無比鍾愛,這一點和明月倒是極為相似,不但護短得很,而且是有求必應,於是陰鞜鞜這才前來相助赫連一統,但還是慢了一步。赫連一統鐵甲軍盡喪淮陽,孤身敗退了回來,在半路上遇到了陰鞜鞜,急忙向雪姥訴苦。

陰鞜鞜聽了自是大怒,當即讓赫連一統先回統萬堡,莫要讓自己徒弟掛心,她自己一人去給赫連一統找回場面。

赫連一統對陰鞜鞜的功夫自是極為放心,但還是告訴了她如何和山下組聯繫,也好相互照應。

陰鞜鞜自負已極,根本就不把什麼東瀛山下組當做一回事,但她為了儘快找到燕雲等人,這才按照赫連一統說的方法和山下組的暗哨聯繫了一下,這才知道燕雲等人已經過了汴州、衛州,直向魏州趕去了。於是陰鞜鞜徹夜急趕,披星戴月的向魏州殺去。她原本以為憑自己一人之力,殺盡燕雲等人不費吹灰之力,就象屠個小貓小狗一樣簡單,因此她一到魏州,也沒和山下組的山下獨夫打招呼,直接便殺去了紫冥府,這才有了血洗紫冥府的一戰。

事實上,那時陰鞜鞜想殺燕雲等人確實是易如反掌,只是燕雲堅忍卓絕,臨危不亂,心細如髮,竟然於千鈞一髮之際近乎於奇迹般的控制住了武功絕頂、神智不清的燕山殭屍王,馭使他大戰陰鞜鞜,這才挽救了已定的敗局,也將眾人從鬼門關里拉了回來。

陰鞜鞜拼不過燕山殭屍王,倒是氣得夠戧,只得暫時放過了燕雲等人。之後她便立即去找了山下組眾人,想讓他們幫忙。山下獨夫和她目標一致,自然答應了。

陰鞜鞜剛和山下組的人踫頭,東瀛魔刀門的人和一部分統萬堡的人便也趕來相助,其中有一人便是摩尼教黑暗宗宗主蓋世天魔派來的黑暗使者。

瘋魔皓二是東瀛魔刀門此次行動的負責人。他聽說山下組和冰宮雪姥全都觸了霉頭,表面上凝重異常,心中卻是暗自歡喜,心想東瀛魔刀門出風頭的時候到了,現在該看我們的了!於是瘋魔皓二便在冰宮雪姥和山下獨夫面前誇下海口,派出了瘋魔不仁等五人率領魔刀門的徒眾前去布局對付燕雲諸人,於是便有了長街火網陣一戰。在這之前,瘋魔不仁等人還順便刺殺了燕山老魔等三人。其實他們的武功未必便能勝過燕山老魔等三人,只是那時燕山老魔等人急於逃命如喪家之犬、漏網之魚,勇氣喪盡,再加上瘋魔不仁等人精於刺殺之術,聯手突襲,就這樣殺掉了他們三人。

事實上,瘋魔不仁等人雖然武功不及燕雲,但此次刺殺的布置卻天衣無縫,火網陣威力奇大,真的險些就把燕雲等人一網打盡,但卻又突然冒出了拜幽蘭和陰司雙煞來搗亂,結果把他們的布局全都打亂了,不但救走了燕雲等人,還殺了東瀛魔刀門的許多門徒。瘋魔不仁等人無可奈何之下只得回去稟報。

瘋魔皓二見他們灰頭土臉的回來,也是大沒面子,但這卻使得他們認識到了燕雲等人的難纏,於是他們便團結了起來,集合統萬堡、東瀛魔刀門和山下組三方的勢力一起去對付燕雲等人。他們先派人踩探了燕雲等人的落腳處,但卻恰巧被明月和拜幽蘭發現,反而逼問山下組的情況。黑暗使者這時也悄悄跟來,便發出黑暗刀滅口。他摸不清明月的虛實,只是見她寶劍鋒利,便不敢貿然和她交手,於是不戰而退,回去向雪姥稟報一切。但他的黑暗刀卻留下了線索,被隨後趕來的光明使者牧候發現,但卻又和燕雲等人起了衝突。燕雲等人也因此知道了摩尼教黑暗宗和回紇勢力及統萬堡勾結的情況。

陰鞜鞜等人接到黑暗使者的稟報后,便打算在拂曉時分發動刺殺,因為那時燕雲等人已經苦守了一夜,必然極為疲倦,難以抵抗。其實這次陰鞜鞜倒是高估燕雲等人了。她們若是即時殺去,燕雲等人陣腳未穩,未必便能勝了雪姥這三方聯手的勢力。可陰鞜鞜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給燕雲等人留下緩衝的時間,使得三十五鐵衛有機會學成災星劍陣,而燕雲等人功力恢復之快也是雪姥始料未及的。

結果武聖祠拂曉一戰中,由於三十五鐵衛災星劍陣初成,有效的阻止了東瀛魔刀門和山下組的攻勢,而燕雲等人又挫敗了山下獨夫、瘋魔小野等高手,又有燕山殭屍王力阻陰鞜鞜,所以這一戰仍以統萬堡一方慘敗而告終!

這便是魏州城一戰的始末,司空雁卻哪裡能想得到!燕雲說的又是七分事實、三分誣賴,司空雁自然無法辯明,何況他們也確實是要提防統萬堡的人!只是陰鞜鞜等人殺來魏州只是要對付燕雲等人,至於剷除了紫冥府只是一時陰差陽錯罷了,實在巧得很!因為紫冥府是劍皇宮的屬下,雪姥這才趁機出手。當然,那也只是舉手之勞罷了!

陰鞜鞜等人也知道靖南軍南下的事,只是他們並不想和叛軍起衝突,那樣豈不是成了幫助朝廷平亂黨了嗎!他們原本就是要造反奪天下的,正惟恐天下不亂呢!哪裡還會反助朝廷,他們恨不得史思明立即揮軍南下,橫掃中原呢!因為那時朝廷又要向回紇借兵了,那正是統萬堡所希望的!所以陰鞜鞜等人並不會和靖南軍為難。

燕雲也明白這一點,所以這才在司空雁的面前挑撥,讓他以為陰鞜鞜等統萬堡之人要和他們靖南軍作對,也好實行驅虎吞狼之計,逼得靖南軍或者劍皇宮派高手來對付陰鞜鞜等人。雖然未必能對付得了,但也著實能讓陰鞜鞜等人頭疼一陣子,使得他們暫時無暇來追殺自己,也使得自己等人有充分的準備時間。

在燕雲看來,陰鞜鞜等人可比靖南軍這些人可怕得多了,尤其是陰鞜鞜武功太高,實在難以防範。可以想象,如果沒有燕山殭屍王的話,燕雲等人的性命都成問題。所以如果此計奏效的話,那可真比殺了司空雁強得多了,畢竟司空雁對於燕雲等人根本構不成威脅!所以燕雲剛才手下留情,故意留了司空雁一條命,也好讓他回去傳話。

司空雁哪裡能料到燕雲的想法,心裡倒是相信了七分,正打算如何向上頭回稟呢!他心裡還在暗笑燕雲年輕沒經驗,不知給自己補上一掌呢!由此看來,姜也不一定是老的辣!

※※※

就在這時,只見遠處煙塵四起,塵土飛揚,馬蹄聲悶悶傳來,如擂悶鼓。那些鐵騎見狀,精神皆是一振,臉上都露出喜色,看似恢復了少許自信。

燕雲料想那必是靖南軍的後援部隊殺到。他見自己這些人已將眼前這些鐵騎殺得傷亡累累,馬匹也已經搶夠了數,實在不需要再和他們的援軍硬拼一場。畢竟他們人數太多,殺之不絕,勝之不武,更何況蟻多咬死象,自己人若是有了閃失就不好了。這些人還是留給朝廷的軍隊是對付吧!這可不關自己的事!

燕雲想到這裡,先將風塵渡等三人扶上了馬,接著對其他人喝道:「對方人多勢眾,咱們不要和他們硬拼。撤!」

眾人這時也殺得有些手軟,聽到燕雲下了撤退的命令,當即便不再追殺這些鐵騎,紛紛向後撤去,各自牽過一匹搶來的坐騎。

那些鐵騎武士僥倖揀了一條命,哪敢繼續上前拼殺,也全都向後退去。

燕雲等人飛身上馬,護著風塵渡等三人向那小土坡的方向馳去。

陰司雙煞這時已經趁亂奪回了三匹馬,正和拜幽蘭騎著馬在那邊等候燕雲諸人。他們親眼見到這一場瘋狂的屠殺,心中也都升起了一股「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的感覺。他們平時雖然也是殺人不眨眼,但還從來沒有過在實力相差懸殊的情況下屠殺別人的經歷,此時心中都是暗自嘆息,對那些被殺死的鐵騎武士感到悲哀。

其實以燕雲等人的實力,搶馬已是綽綽有餘了。雖然搶馬的同時必然要傷及人命,但實在沒有必要藉此機會大開殺戒屠戮對方。只是人一旦處於戰場之中,往往全是人性泯滅,獸性張揚,想到的都是我不殺人,人就殺我,根本不會去想我有能力殺死別人,而別人卻沒有能力殺死我。人類一切美好的情感在這時幾乎全都消喪殆盡,實在不可能有旁觀者那樣悲天憫人的情懷。畢竟在生死關頭,殺死對方是保全自己的唯一方法!這時候人的理智便要遠遠超出情感對人性的影響和束縛。何況兩軍對戰,在實力相差懸殊的情況下屠殺對方實在是最好的取勝手段。這原本也無可厚非。

燕雲這時縱馬飛馳,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身後戰場上的慘烈情景,心中也陡然升起了一股不忍之情。他剛才身處戰場之中斃敵取命如折草芥還不覺得怎樣,但現在卻不禁有了後悔之感。

燕雲此時心中暗想:「自己雖然是救了風塵渡等三人的性命,卻為此屠殺了上百人,實在是有些太過分了!那些人也並沒有得罪自己啊!自己為什麼一定要殺死他們呢?而當時自己明明可以手下留情的,為什麼卻連一點兒憐憫之心都沒有呢?難道自己真的是一個嗜血的人嗎?難道自己真的是天生暴虐成性嗎?自己小的時候也讀過不少聖賢之書啊!怎麼現在全都忘光了呢?真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所作所為以後會不會遭到天譴!」

想著想著,燕雲的腦海中不禁出現了這樣一幅畫面:在雲夢山上,他的娘親秦月瑤正在書桌旁一句一句的教他讀《老子》。他也跟著讀:「……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銳之,不可長保。金玉滿堂,莫之能守。富貴而驕,自遺其咎。功遂身退,天下之道。……」

燕雲此時也在心中反覆的**著「持而盈之,不如其已」和「揣而銳之,不可長保」這兩句話,心中波瀾起伏,竟有一種不寒而慄之感,身體抖了一下,額上似有冷汗滲出。

此時燕雲又想起了自己和明月遠赴天堂島的海上經歷,那驚濤駭浪、狂風暴雨燕雲至今記憶猶新,自己和明月為了不被颶風刮入海中,便用繩子緊緊的把自己兩人綁在船上,但後來還是被拋進了蒼茫大海,自己想上船,但船卻又被閃電霹雷打斷成兩截,好象老天爺真的是故意和自己作對似的!難道自己從天堂島學成回來,中原大地便真的會血流成河、多災多難嗎?難道這冥冥之中果真有天意在主宰嗎?

燕雲腦中冥想,卻也想不明白。但猛然間,他的眼前卻又出現了一副極其慘烈悲壯的畫面——天堂島上一片火海,殺聲震天,血流漂杵。人們都拿著兵刃在相互撕殺,但又一個接一個的倒下去,埋葬在火海之中。自己的爺爺正在被自己的師傅們圍攻,後來被仙子師傅以一記無相綿掌打得吐血,接著又被一名灰袍人用一柄利劍刺死當場。之後自己的奶奶橫劍自殺殉夫了。師公背著自己尚在襁褓之中的父親和姑姑,仗著一條北鯤神槍殺出重圍,飛身逃走,駕一葉扁舟隨浪逝去。接著眼前的人影又全都不見了,師傅不見了,火光不見了,師公、父親和姑姑都不見了,天堂島上只留下一片焦土和遍地的屍骨殘骸,還有那一座魔鬼天師和蒼龍怒虎所立下的醒目的墓碑!而海還是那樣的清,天還是那樣的藍!

所有的這一切都只是在燕雲的腦海中一閃而過,但卻都留下了永遠無法磨滅的痕迹。燕雲此時雖然只是被眼前血腥場面激得胡思亂想而已,但他所想的情景卻與事實極為吻合,便似親眼見到當年天堂島血戰的情景一樣,不由得血脈暴漲,仰頭一聲厲嘯。

眾人陡然聽見燕雲這一聲厲嘯,不知何故,全都當場嚇了一跳,心臟砰砰亂跳。

這一聲厲嘯清如鶴唳,厲如猿鳴,悲如杜鵑啼血,在漫天腥風中激揚而出,真氣絲絲透出,縷縷不絕,聲雖停而音不止,猶如響箭劃破長空,直飛數里,響徹雲霄,令人心神激蕩,不勝驚駭。

遠處眾鐵騎也聽得清清楚楚,不禁相顧失色,更是心寒膽裂,不敢追擊。

眾人無法猜測到燕雲心中所想,只是以為他厲嘯示威,使遠處趕來的靖南軍援軍心有顧忌不敢追擊罷了。

眾人這時已經馳到了土坡前和拜幽蘭等三人會合。燕雲清點人數,見眾人齊全,並無折損,方才高聲喝道:「咱們走!管前輩帶路,殭屍王開道!殺出城去!有阻擋者,格殺勿論!走!」

眾人齊聲應諾,聲震九霄,豪氣勃發,全都縱馬揚鞭,在管公明的帶領下向遠方馳去,只留下陣陣煙塵,瀰瀰血腥。

轉眼間,眾人便已經飛馳出數里,五十餘鐵騎奔騰如虎,彷彿一道長龍一般,直向魏州城外疾沖而去。

魏州原本是史思明叛軍營救鄴城之要衝,此時已經被靖南軍佔領,可見叛軍在北方依然有著極為強悍的實力,同樣也可以看出朝廷的軟弱的官吏的無能腐朽、貪生怕死。

燕雲等人這時攜雷霆之勢破城而出,自是無人能夠阻擋。

司空雁所屬的援軍雖已趕到,但一方面忙於搶救傷者,一方面被燕雲威勢所懾,竟沒有能夠及時追來。

燕雲等人衝出魏州城,又向前疾行了十數里,見後面並無追兵殺來,方才停下休息。

經過這一陣疾馳,風塵渡等三人著實有些吃不消了,在馬上幾乎陷入了昏迷狀態。他們自身真元虧損極其嚴重,又周身是傷,血流不止,再加上沒能及時治療,此時一路顛簸,傷勢更是加重了許多。他們在險境中憑著一口真氣頑強支撐,靠著求生的**激發了體內的潛能,方能苦戰多時,此時一旦脫離了險境,精神上鬆懈下來,人也就崩潰了,就好象油盡燈枯了似的。

燕雲對他們此時的身體狀況極是了解,心想救人便救到底吧!他見後面沒有追兵殺來,便喝令眾人停下,各自照管好馬匹,食用些乾糧保持體力。他自己則把風塵渡等三人抱下馬來,取出金創葯替他們包紮傷口,然後又以內家真氣幫他們療治內腑傷勢,忙了好一陣子,方才大功告成。雖然風塵渡等三人的傷勢一時半刻無法痊癒,但性命卻是保住了。

風塵渡等三人這時已經清醒了過來,對燕雲大是感激。

風塵渡虛弱的道:「大恩不言謝。這次又多虧小兄弟了!」

燕雲笑道:「風兄不是返回郭帥軍中了嗎?怎麼又會到這裡來?還被靖南軍圍殺!」

風塵渡長嘆了一聲,說道:「這事說來可一言難盡了。」

於是風塵渡便將事情經過向燕雲簡要的說了說。

※※※

原來當年叛軍大將史思明曾圍攻太原,被李光弼節帥擊退後,便還守范陽。安慶緒封他為媯川王,兼范陽節度使。范陽本是安祿山的巢穴,安祿山搶得的珍寶多半運往那裡,堆積如山。安祿山死後,史思明恃富生驕,便欲取范陽為己有,不肯聽從安慶緒的節制了。他暗中派人和劍皇宮取得聯繫,想要取得渤海國的支持。其實安祿山一死,安慶緒懦弱無能,不能服眾,劍皇臧星寒已經不看好他了,於是和史思明一拍即和。

後來安慶緒又失去洛陽,被迫困守鄴城。李歸仁等數萬兵馬潰歸范陽,沿途剽掠,人物無遺。史思明乘勢招徠,並將他所掠各物一一截住,勢益富強。

安慶緒在鄴城四面徵兵,蔡希德、田承嗣、武令等人先後趨集,兵力達六萬人,惟獨史思明據守范陽,不發一兵,亦不通一使,坐山觀虎鬥。

安慶緒知他心懷不軌,於是派遣阿史那承慶、安守忠、李立節三大高手率五千鐵騎前去范陽,借徵兵為名,想要趁機除掉史思明這個肘腋大患。

史思明見安慶緒派人率兵前來,已料到他不懷好意,便向臧星寒求救。於是劍皇臧星寒便派了劍皇宮高手前來,在酒席宴上力擒阿史那承慶、安守忠、李立節三人。之後臧星寒和史思明合謀,讓他先假意投降朝廷,以緩兵之計爭取時間,也好暗中準備起兵。

那時史思明手下有兵力十三萬雄踞北地,再加上叛將投降哪會有什麼好結果,傻子都知道他不會真的投降,但唐肅宗卻相信了史思明,還封他為歸義王,仍任范陽節度使,其諸子及部將皆有封賞。還派了信都太守烏承恩前往宣慰,讓史思明率部眾齊討安慶緒。

這真是蠢不可及的決策!安祿山既然已經造反,史思明根本就不會真的投降,唐肅宗原本應該召史思明入朝,誘他遠離巢穴。史思明來則留京以羈縻之,不來則責其抗命,令其奸謀敗露,仍加撻伐,這才是上上之策!以朝廷九節度使近六十萬的兵力對付史思明和安慶緒綽綽有餘。郭子儀足以困住鄴城,而李光弼也足以對付史思明。史思明那時雖然兵力較強,但還不足以對抗九節度使的聯合軍團,財富之強也不能及大唐傾國之力。可惜唐肅宗實在不是什麼英明天子,說起軍事他是根本不懂的,再加上一堆小人作祟,他就作出了這樣一個荒唐的決定。

史思明受了冊封,立斬安守忠、李立節兩人,表明了誠意,何況殺的都是安慶緒的人,於他絲毫無損。只是阿史那承慶和他有舊交,便把他放了。

後來張鎬和李光弼都接連上書,說明史思明有二心,請求誅殺史思明。唐肅宗這才派了烏承恩為范陽副使,又賜阿史那承慶鐵券,命他們誅殺史思明。只可惜烏承恩等人的密謀被劍皇宮的高手偵之,轉告了史思明。

這時史思明早已準備妥當,於是殺死烏承恩父子及部屬二百餘人,再次反叛。此時唐肅宗卻是束手無策了。

郭子儀曾與愛將風塵渡商量此事,於是風塵渡便自告奮勇請纓前去行刺史思明,只是那時史思明身邊有眾多劍皇宮的高手護衛。風塵渡武功雖高,但還是行刺失敗,而且被南雕蒼朽木的鳳凰升天杵擊成重傷,後來強運破釜氣殺出重圍,逃到魏州城外的客棧,正好和燕雲等人相遇,方才保住了性命,否則他必然死在「倒行逆施」兄弟的手下。

風塵渡離開軍中已久,辭別燕雲后原本便想儘快返回軍中,在路上卻恰好和來自李光弼軍中的斬天斧賀天歲和天雷刀崔化成相遇。他們原本便是舊識,相互閑聊了一陣,風塵渡這才知道郭子儀正在圍困鄴城,但朔方軍久攻不下。唐肅宗決定派大軍進剿安慶緒。這一次唐軍一共集中了九個節度使率領的六十萬兵力。

但這六十萬大軍由誰來統領卻成了一個很大的問題。郭子儀和李光弼兩大節帥功業相當,難以相互統屬,於是唐肅宗竟又作了一個無比荒唐的決定,居然派了一個宦官魚朝恩去做觀軍容使,監製朔方節度使郭子儀、河東節度使李光弼、澤潞節度使王思禮、淮西節度使魯炅、興平節度使李奐、滑濮節度使許叔冀、鎮西兼北庭節度使李嗣業、鄭蔡節度使季光琛、河南節度使崔光遠九大節度史!

這魚朝恩乃是一個宦官,曉得甚麼兵法,如何能統率赫赫威名的九大節度使,自然讓眾人氣得要死!其實這也是唐肅宗犯了心病,他的大唐江山現在全靠郭子儀和李光弼等名帥維持,生怕他們權力太大,擁兵自重,也起反叛之心,因此故意不設主帥,卻派了一個完全不懂作戰的宦官魚朝恩去監視他們。只是這樣一來,六十萬大唐軍隊全聽一個完全不懂軍事的宦官指揮,想不打敗仗都很難!

其實行軍打仗最重要的便是要有統一的指揮,如果各自為政,軍隊越多,就越容易潰敗,而且一敗千里,無法收拾。這道理郭子儀和李光弼全都明白,只是他們誰也不服誰,根本無法相互統屬,實在已呈潰敗之象。現在他們又全受了一個心裡瞧不起的宦官的節制,心中自是極為不忿,但卻沒有辦法。他們能有如今這樣顯赫尊崇的地位,自然都是聰明之人,知道功高震主的道理,也明白唐肅宗的心意,只是不能說出來罷了!

那時九大節度使六十萬兵力的糧餉南轉自江淮,西轉自並、汾,理應速戰速決。按照李光弼的主張,應該分兵逼魏州,阻止史思明派兵南下援救安慶緒,由河東軍和朔方軍同逼魏州,史思明無論如何也是難以南下救援的!與此同時,其餘七路大軍齊攻鄴城,自可早日拔鄴,待安慶緒一死,再合全師攻擊史思明,那時史思明就徹底完了。

李光弼極會用兵,這確實也是萬全計策。偏偏魚朝恩不懂軍事,硬來作梗,定要李光弼等九大節度使同攻鄴城,說是大家人多勢眾,自然能夠早日攻下鄴城,那時再攻擊史思明不遲。各大節度使畏懼魚朝恩權勢,所以全都模稜兩可,沒有一個出來作主,大家你推我諉,勢若散沙。李光弼氣得夠戧,但他受制於人,不能不聽魚朝恩的,所以並未發兵進逼魏州。

史思明先派了北雁南雕率領靖南軍一小撮的兵力前來試探,他曾告誡司空雁說若遇河東軍阻擋,立即返回,不得硬拼,但結果司空雁和蒼朽木一路率軍長驅直下,竟然絲毫無阻,雖然他們只有區區八百人,實在不堪一擊,但偏偏沒有一兵一卒阻擋他們,使得他們兵臨魏州,破城而入。

賀天歲和崔化成乃是半個江湖人,因為和李光弼早年有些交情,方才率斧頭幫和雷刀門的人去幫李光弼,聽得此事後便和李光弼商議,後來兩人自告奮勇前來魏州,想要刺殺靖南軍的幾名主帥,暫時延緩史思明叛軍的南下之勢,這樣九大節度使儘早合力攻下鄴城也是好的!

李光弼也沒有別的辦法,儘管他對他們兩人的主意實在不抱什麼希望,但目前也只能這麼做了!而且李光弼心中也有計較,他想郭子儀都可以派人去行刺史思明,那我當然也可以派人去行刺。你郭子儀的人刺殺不了史思明,可我的人卻未必刺殺不了他幾名叛將,若是真能成功,倒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於是賀天歲和崔化成便聯袂前往魏州,在城外卻恰好和風塵渡遇上,互說往事,皆是無限憤慨。風塵渡聽說他們要去行刺靖南軍的主帥,雖然他身上有傷,但還是要和他們一起前去,畢竟人多好辦事!事實上,風塵渡行刺史思明失敗,也不好意思就這樣回去交差,於是便想趁機找找場面。

賀天歲和崔化成知道風塵渡武功了得,有他相助,自是多了一分力量,於是三人便夜探靖南軍的大營,想要進行刺殺行動。這時也正是燕雲等人和光明使者牧候相遇的時候。

風塵渡等三人深夜潛入靖南軍的軍營,這才發現領軍的人居然是蒼朽木和司空雁。風塵渡當初行刺史思明時就是傷在了蒼朽木的鳳凰升天杵之下,此時仇人見面,自是分外眼紅,於是三人暴起突襲,合三人之力果真重創了蒼朽木。這也就是燕雲等人為何只遇到了司空雁卻沒有踫見蒼朽木的原因。他還在養傷呢!

但蒼朽木和司空雁也不是無能之輩,他們雖然對付不了燕雲那個級數的高手,對付風塵渡三人還不至於沒有還手之力。風塵渡等三人雖然擊傷了蒼朽木,但自己也被反噬之力擊傷,再加上靖南軍人數眾多,聽到風聲一涌而上,他們寡不敵眾,自是殺不了蒼朽木和司空雁,轉眼間便陷入了險境。在亂刃之下,他們雖然殺了幾十名靖南軍的武士,但自己也是傷痕纍纍,全身浴血。

他們見刺殺失敗,當機立斷,殺開一條血路,縱馬逃亡,但司空雁率領三百靖南軍緊追不捨,一直殺到魏州城裡,這才追上風塵渡等三人,將他們圍了起來,便要亂刀分屍。

風塵渡等三人自知必死,這才捨命相拼,擊殺十數名鐵騎武士,但畢竟對方人多勢眾,他們無法長久支撐,轉瞬間便要喪生刀下。

就在這危急關頭,燕雲等人及時趕到。他們原本是要搶馬,但卻湊巧救了風塵渡等三人,還重創了靖南軍。

其實風塵渡等三人是極為幸運了,他們去行刺的時候,燕山四大妖魔鬼怪帶著燕山殭屍王已經去紫冥府閑逛了,並不在軍中。若是他們仍在的話,風塵渡等三人哪裡能擋燕山殭屍王之一擊!

燕山四大妖魔鬼怪一去不歸,到晚上還沒有回來,司空雁和蒼朽木已經放心不下,原本便想帶兵進城去找,但就在這時候風塵渡等三人前來行刺,也算是湊巧了。

這便是風塵渡等三人行刺靖南軍主帥以及後來被圍殺的始末,此時娓娓道來,其中當真兇險無比。

風塵渡雖然只是簡單說說,但燕云何等聰明,早已聽得明明白白,不禁心中竊喜,心想:「若是九大節度使齊心協力,六十萬大軍足以平定叛亂了,那時天下太平,還有什麼好玩的了!幸虧這唐肅宗實在過於蠢笨,居然派了一個痴傻囁呆的宦官去節制九大節度使,看來這次唐軍又是非敗不可的了!說起行軍打仗,那宦官魚朝恩哪裡會是精擅帶兵的史思明的對手!朝廷其實也只有郭子儀和李光弼這樣的人物才能和史思明對抗!唐肅宗真是心胸狹窄,不會用人!不過這樣也好,唐軍一敗,朝廷非得再向回紇汗國借兵不可,那時統萬堡必然會興風作浪,天下一亂,自己才有機可趁,不過還得事先仔細籌劃才好!」

燕雲雖然心裡有如此想法,但嘴上卻說:「你們勢單力孤,這麼做確實冒了極大的風險,不過也確實是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了!你們現在還能活著真是幸運!」

風塵渡嘆氣道:「確實如此!我們自己也知道事情很難成功,但都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罷了!又有什麼辦法呢!」接著,風塵渡又向燕雲等人介紹了賀天歲和崔化成。

燕雲雖然心懷鬼胎,但還是笑意盎然,和他們接納起來。

風塵渡這時看了看七大怪等人,對燕雲笑道:「一天不見,小兄弟的人手倒是增加了好幾倍啊,而且全都是高手,真是好有本事!」

燕雲只是哈哈一笑,說道:「我們也就這點兒人啦!哈哈!不過人手多一點兒也好辦事。譬如說打打架,造造反什麼的!哈哈哈哈!」這句話倒也確實是燕雲心中所想,只是卻是用戲謔的口氣說出來。

風塵渡摸不清燕雲的意思,只當他是在開玩笑,於是也跟著乾笑了兩聲。

賀天歲這時卻說道:「咱也就是沒本事!再加上李帥對咱有知遇之恩,又有朋友之義,嘿嘿!要不然的話,咱也早挑大旗造反了!現在這年頭,不造反還能幹什麼呀?」

風塵渡聞言,眉頭一皺,勸道:「賀兄也別說這種氣話。天下太平才是最好!戰亂一起,倒霉的還不是廣大百姓!」

賀天歲冷笑道:「咱說的可也不是氣話!朝廷現在搞成這個樣子也實在是讓人寒心!先是女色禍國,奸相結黨,邊帥割據,然後是宦官專權,以後還說不定又有什麼新花樣呢!我看這大唐天下的氣數是要盡了!咱們再怎麼盡心儘力,我看也是白搭!」

風塵渡一嘆,還沒說話,崔化成那邊就接道:「其實賀兄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楊貴妃已經死了,咱們男子漢大丈夫光明磊落,也不在她死後說她什麼壞話,可是我現在一看魚朝恩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臉就來氣!他算個什麼東西,也敢對咱們李帥指手劃腳的!咱們在戰場上東征西討、出生入死的時候,他還在皇宮裡給貴妃娘娘洗尿布呢!哼!現在居然也敢在李帥面前說三道四了,還談什麼軍國大事呢!我呸!他懂個屁!我真想一刀劈死他!」

崔化成越說越氣,禁不住罵開了。賀天歲跟他一個鼻孔出氣,也是破口大罵。風塵渡對魚朝恩也著實厭惡,只是他為人穩重,含蓄內斂,心中生氣,嘴上卻也不說什麼。

崔化成又道:「當今天子也是糊塗!嘿嘿!就不說當今天子了,他老爹原本就是個糊塗蟲!他寵溺艷妻也就算了!食色性也!好女色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哪朝哪代的皇帝不好色啦!不好女色的人都出家當和尚了,哪還會做什麼皇帝!」

賀天歲也在一旁附和道:「說得對!說得對!造反不就是要搶財寶,搶女人嘛!」

風塵渡聞言,已經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只得任由他們胡說一氣,心想他們在軍中憋氣已經憋了很久了,就讓他們一吐為快吧!他這時看了燕雲一眼,卻見燕雲也是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崔化成接著說道:「他寵溺女人沒什麼,可是他不該寵信胡人啊!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當今天子連這道理都不懂!那些胡人狼子野心,你對他越好,他就越是貪婪,反過來就咬你一口,才不會對你忠心呢!要想讓他們忠心,單靠讓他們升官發財是沒有用的,官越升越高,升到多高為止啊?安祿山的官位夠高了吧!開將帥封王的先例啊!可還不是造反了!官越高野心就越大!所以說,非得想一個好法子制住他們才行!」

燕雲聞言,心中暗想:「這話倒是說得很有道理!看來自己以後也不能相信那些胡人!若是日後部屬多了,也得想一個好辦法控制住他們才行,否則必有大亂!大唐前車之鑒,不可不察!日後可得向姑姑多多請教這方面的事才行!看看她都是怎麼做的!」

崔化成接著道:「你看自燕州以下十七州內,差不多全是投降過來的胡人,哪有幾個漢人!胡人多了,又沒有得力將領控制,能不造反嗎?就算朝廷空有一個州名來羈縻,又有什麼用!難道說你起了一個州名,地盤就是你的了?安祿山一叛亂,那些胡人不都跟著叛亂了!那些州還是大唐的了嗎?可是那皇帝老子就是不懂這個再淺顯不過的道理了,一個忠臣良將都不派去鎮守,還不是等著讓人造反!」

賀天歲這時接道:「其實朝廷也不是沒有忠臣良將,大唐有的是將才,可不是被害死了,就是被逼反了!說起這個我就來氣!你們等著看吧!那個魚朝恩以後不誣陷咱們李帥和郭帥才怪呢!仗打贏了是他一個人的功勞,打輸了可就是李帥和郭帥的責任了!他可是全會推得一乾二淨!誰讓皇帝寵信他呢!這仗還怎麼打,我看是輸多贏少!也不是咱對李帥和郭帥沒信心,是對他魚朝恩實在沒信心!」

眾人聽了盡皆默然。風塵渡也不說話,但臉上表情甚是凝重,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看來對賀天歲這番話也是極為贊同的。

賀天歲又道:「一提起這事咱們都挺窩火的,咱也就不說這魚朝恩了!當年高仙芝將軍和封常清將軍是怎麼死的?他們就算打了敗仗也罪不至死啊!他們那點兒兵力哪是安祿山的對手啊!但是他們退守潼關,死扼住安祿山的進軍要道,安祿山根本就攻不進潼關,所以他們才被逼南下江淮的!就算高、封兩位無大功,可也無過啊!可就是因為他們不能滿足當時的監軍宦官邊令誠的勒索,才被邊令誠一紙密告說他們謀反,他們還不是被雙雙處斬了!嘿嘿!兩員朝廷大將居然比不了一個宦官!這是什麼世道啊!」

崔化成接道:「當年陣前斬將確實是一個極大的錯誤!否則安祿山根本就攻不進潼關,更不要說攻佔兩京了!那時顏真卿太守他們還在敵後給叛軍搗亂,再加上郭、李二帥的朔方軍支援,張巡、許遠兩位還死守江淮要衝睢陽,扼住安祿山南下的咽喉,嘿嘿!安祿山的叛軍就成了死水一潭了,馬上就得不戰自潰啊!哪還能鬧得現在這麼大!可就是因為朝廷聽信了一個宦官的話,下了一道錯誤的命令,不但錯殺了兩位盡忠職守的將軍,更因此反助了安祿山的叛軍,使得安祿山大軍南下,橫掃中原,生靈塗炭,多死了多少人啊!現在象這樣的宦官還少嗎?大唐遲早要毀在這些閹人的手裡!」

風塵渡這時說道:「朝廷之所以派了宦官來監軍,也是怕統帥叛變!」

賀天歲冷笑道:「真是笑話!統帥想叛變,朝廷派一個宦官去有屁用!人家不會把這宦官殺了?再說那些宦官不斷的搶功勞,勒索誣陷主帥,就算主帥不想叛變,也被逼得叛變了!當年哥舒瀚為什麼叛變啊?他不是守不住潼關,還不是被朝廷逼的!朝廷不知軍情,硬讓他出關迎敵,可他守關能守得住,出關就是個死啊!這事古有先例,戰國時名將廉頗不也是死守不出,後來不是被趙括給替換了!趙括倒是敢出關迎敵,結果怎麼樣?四十萬趙軍被武安君白起活埋了!哈哈!我不信當朝天子連這史書都沒有讀過,沒讀過也該聽說過吧!現在居然還這麼糊塗!可是哥舒瀚又不能抗旨,只能出關迎敵。最後怎麼樣?全軍覆沒了!他也投降了安祿山!嘿嘿!他當年還罵過安祿山呢!若不是被朝廷逼的,他會這麼屈辱的投降嗎?誰也不想做高仙芝第二啊!哼哼!以後這種事還多著呢!天子不懂得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更不懂得軍事,所以才會有現在宦官掌軍這種局面!所以依我看,這天下宦官最大,誰控制了宦官,誰就控制了這天下!」

賀天歲只是無意間說了這麼一句氣話,但燕雲心中卻是一震,暗想:「沒想到這宦官竟然有這麼大的作用!嘿嘿!看來自己以後可得牢牢的控制住他們才行!這可是有莫大的好處!一個宦官可比千軍萬馬還要管用了!」

這就是言者無意,聽者有心。燕雲眼中光芒一閃而逝,心中已是有了計較。

※※※

眾人聽了賀天歲和崔化成的這一番怨憎之言,心中皆是各有想法,但都覺得朝廷昏聵無能,便算是日後當真撲滅了安史之亂,恐怕也是元氣大傷,國力大損,雖不說是朝不保夕,可這大唐的氣數也算是快盡了。眾人一邊啃著乾糧,一邊海闊天空的高談闊論,時而情緒激昂,時而唏噓不已。

眾人正說話間,忽聽得正前方隱隱的傳來了一陣緩慢的馬蹄之聲,越來越近。眾人怕有敵人前來,連忙起身查看。

只見遠處孤零零的馳來一匹全身火紅的駿馬,馬上似是正俯卧著一名騎士。那騎士緊貼著馬背趴著,眾人全都看不清楚,但只見到有一匹馬馳來,眾人全是放心不少。

那匹火紅的駿馬一陣疾馳,奔到燕雲等人面前,卻突然放慢了速度,唏溜溜一陣咆哮,其聲甚悲。

風塵渡這時驚道:「馬上這人好象是受了傷!你們看他嘴裡正在流血。這匹馬頗有靈性,好象是在向我們求救!」

眾人聞言,齊齊一驚。

燕雲這時也已經注意到了這點,當即上前將馬上那名騎士扶了下來。只見他身上穿著黑色的夜行衣,但卻是滿頭華髮,面貌極是蒼老,此時雙目緊閉,面如金紙,嘴角處不停的淌著鮮血,一望而知是受了極為嚴重的內傷。燕雲摸了摸他的鼻孔,發現他氣若遊絲,將斷未斷,轉眼間便要魂歸地府。

風塵渡見那匹駿馬的馬鞍上還斜插著一支金鞭,便好奇的取下來查看,卻發現那支金鞭份量頗重,把手處居然還鐫刻著兩個篆體大字:「御賜!」

風塵渡看到這裡,不禁驚呼道:「你們快來看!原來此老竟是大內第一高手金鞭王莫華留。他不是一直跟在肅宗身邊保駕嗎?怎的竟跑到這裡來了?」說著,便將那支金鞭傳給眾人觀看。

燕雲不識得莫華留倒還罷了,其餘數人卻是一齊驚嘆!看來這金鞭王的名頭確實不小。

燕雲這時顧不得詢問眾人,立即著手為那金鞭王莫華留療治傷勢,心中卻是暗想:「自己今天怎麼如此有善心,居然救了一個又一個,難道以後都要日行一善嗎?」

燕雲這時已經發現這莫華留的左肋上正插著一柄短刀,直至沒柄,鮮血淋漓。

燕雲將那刀拔了出來,卻是大吃一驚。原來那刀的式樣與昨夜黑暗使者所用的黑暗刀竟是一模一樣!燕雲心中驚疑不定,暗想:「他是朝廷之人,怎麼竟會傷在黑暗使者的手下?傷他的這個黑暗使者是不是拂曉時出現的那個黑暗使者?牧候現在怎麼樣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這些想法在燕雲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明月諸人見到了這柄烏黑閃亮的黑暗刀,當即也是吃驚匪淺。

燕雲這時忙施展大回天力替莫華留療傷,雙掌抵在莫華留的背後命門穴處緩緩的輸入內家真氣,來療治他的內傷。這時燕雲才發現這莫華留的五腑六臟幾乎全都給人震碎了。即使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他的命,更何況燕雲的大回天力也並不是真的就有回天之力!

燕雲強輸了半天真氣,但莫華留卻是一點兒反應都沒有。燕雲將他後背的衣裳撩開,卻見他背心靈台穴處正清清楚楚的印著一個烏黑的掌印,中掌處向內凹陷數分,似是掌勁已經擊入骨髓。周圍的肌肉也已經開始潰爛,隱隱泛著黑光。

眾人見此情景,也全是倒吸了一口涼氣,暗道:「好厲害的掌力!」

燕雲知他要穴處中了極為歹毒的霸道掌力,而且被對方一掌擊實,不但打散了他背部的肌肉,而且震碎了他的五腑六臟、奇經八脈,那是根本沒救了的!任你有華佗妙手,也要回天乏術。

燕雲將他的衣裳輕輕放下,沮喪的一垂腦袋,嘆道:「救不活啦!」

風塵渡急道:「這大內高手遠從江淮跑到這裡來,還傷成這個樣子,一定是有要事!他身上說不定隱藏了極大的秘密!就算救不活他,能不能讓他清醒片刻,咱們也好讓他有機會說出事情真相!」

燕雲搓了搓雙手,苦笑著搖搖頭,嘆道:「我做不到!」

風塵渡喟然一嘆,心想燕雲若是做不到的話,別人那也一定是做不到的了。

拜幽蘭這時卻上前淡然說道:「不妨讓我來試試!」

燕雲心想她既然會什麼五針釘魂術那樣的邪門功夫,說不定還真就有些古怪辦法,於是點點頭道:「那你就試試吧!實在不行的話也無須勉強!」

風塵渡等三人不知拜幽蘭究竟是何人,更不知她有什麼本事,此時全都向她身上望去,拭目以待,心裡卻又升起了一絲希望之光!

拜幽蘭嘻嘻一笑,從懷裡取出了一隻精緻的錦盒,接著從盒內取出了五支極細如芒的金針,走上前來,讓燕雲將莫華留的身子扶正,同時說道:「我這法子叫迴光返照**,可以激發他生命的最後潛能,讓他瞬間清醒過來,但這只是迴光返照,他只有片刻的工夫說話,之後便會立刻死去!誰也挽救不了!」

燕雲哈哈笑道:「你既會這個**,又會那個**,我看以後乾脆叫你『幽蘭**王』好了!」

拜幽蘭嘻嘻嬌笑道:「那也不錯啊!」說著,便將五支金針依次向莫華留的頭頂插去。

燕雲見拜幽蘭開始下針,便不敢再逗她,生怕她扎錯了。

拜幽蘭似也是第一次用針,插得極是緩慢,小心翼翼,下針處皆是旁人不易知道的頭頂隱穴。

燕雲不禁看得嘖嘖稱奇,心想她還真是學識廣博,能人所不能,可見學無止境,於是暗中記住她下針的穴道、次序及深淺,心想自己以後恐怕也會有用到的時候,現在便該多學一學。燕雲倒是虛懷若谷,向誰都能學習。其他人等卻是看得提心弔膽,連大氣也不敢出。

拜幽蘭連續插完這五支長針后,又連點了莫華留背後的五處大穴,卻見那莫華留陡的暴睜開雙目,眼中似是突然煥發出一絲詭異的神光。眾人都不禁覺得無限神奇。

拜幽蘭這時卻急急說道:「我只能延長你片刻生命!有話快說!」

莫華留似也明白自己目前的身體狀況,當即以極為微弱的聲音說道:「我被一名黑衣人用黑暗神掌打傷,有負皇命!無極慧劍在……去……去救……救公……」說到這裡,他猛的一伸左手,遙指北方,雙目圓睜,但已經氣絕身亡了,而且死不瞑目,似有什麼大事還沒辦成似的。

拜幽蘭無奈的搖了搖頭,伸手將金針從他頭上依次取下,嘆道:「他傷得實在太重,我也只能做這麼多了!可惜他什麼都沒說清楚!」

眾人皆是暗自嘆息,心想這莫華留還真是老糊塗了。臨死前他既沒說出皇命是什麼,也沒說出無極慧劍是怎麼一回事,最後也沒說明白要救什麼人,當真是白白浪費了這一次寶貴的機會。眾人聽他說了三件事,卻哪一件事都沒搞懂,不禁氣結。

其實莫華留在臨死前實在有千言萬語要說,可他一時之間根本來不及組織好語言,再加上時間有限,他也只能想起什麼說什麼,根本無法細想。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辭不達意,這才最後用盡全力伸手一指,但也將自己的精神氣力完全燃燒盡了,就此死去。可是眾人還是無法懂得他的意思,全都是一頭霧水。

燕雲這時腦際間卻陡然靈光一閃,突然想起了《聖教記事錄》上曾提到過這樣一件事:當年冰宮雪姥陰鞜鞜的師傅七陰聖母木蘭嬌為了對付東野鷹揚和南陽公主給竇建德報仇,曾委身給當世兩名絕頂高手謝星璇和玄靜思,企圖利用他們來殺東野鷹揚,但謝星璇和玄靜思先後被東野鷹揚勸化,信奉了禪宗教義,最終在廣乘靈軒和樂思凈土修行。謝星璇後來自創無極慧劍,成為一代劍道宗師。廣乘靈軒和樂思凈土後來成為武林中的兩大聖地,只是他們受禪宗思想影響,一直以平常心處世,倒也不在江湖中爭雄,因此江湖中人不把他們當作普通的武林門派看待,而稱之為聖地!他們平時不出江湖一步,江湖中人也從不主動去招惹他們,後來一直相安無事。如今的武林中人似乎已經淡忘了他們,只有老一輩的人才隱約記得,至於廣乘靈軒和樂思凈土究竟在什麼地方,那是誰都不知道的,更沒有人知道謝星璇和玄靜思到底有沒有衣缽傳人。但大家都有一個共識,那就是一旦謝星璇的弟子走出江湖的話,恐怕當今劍道高手的名次都要依次順推。燕雲若是沒有看過《聖教記事錄》的話,那是根本不知道他們的。風塵渡等人當然更不知道。

燕雲這時心中暗想:「難道這莫華留口中所言的無極慧劍就是當年謝星璇前輩所創的無極慧劍嗎?可是當年謝星璇前輩和玄靜思前輩一直修身養性,始終不出江湖,亦不見有門人弟子在江湖上走動,這無極慧劍又跟朝廷有什麼關係啦?如果自己先前想法成立的話,那金鞭王莫華留是怎麼知道無極慧劍和廣乘靈軒的呢?這事可當真透著古怪!」

燕雲此時無論如何也是想不明白,當即說道:「咱們搜一搜他的身,看看能不能找出什麼線索。說不定有聖旨什麼的呢!」

眾人聞言,都覺得有理。雖然這麼做對死者不敬,但也實在顧不得許多了,於是眾人將莫華留從頭到腳的搜了一遍,可除了一些散碎銀兩外,居然什麼都沒有搜出來,根本沒有什麼聖旨,不禁大是失望。

燕雲嘆道:「人已死了,咱們便讓他入土為安吧!現在世道正亂,有道是:溝死溝埋,路死插牌!咱們就把他葬在這裡吧!」

眾人也都沒有什麼意見,於是三兩下挖了一個深坑,便將莫華留的屍身草草掩埋了。

那匹駿馬似是知道主人已死,當即仰首長嘶一聲,不勝悲戚。

燕雲見這駿馬頗有靈性,心底甚是喜愛,當即走了過來,伸手撫摩著駿馬的馬鬃,嘆道:「你的主人已經死了,從今以後就沒人照顧你了。說不定你以後就要淪落天涯,鬱郁而死,或者在田間受人役使,那可就真埋沒了你。你可願意跟著我嗎?我保證會好好待你的!」

眾人聽燕雲如此溫存的對一匹馬說話,就好象是對情人說話一樣,心中都覺得有趣,但同時也覺得燕雲是性情中人,此刻的確是心有憐惜,真情流露,毫不做作。

明月在一旁聽了,心中卻直嘆氣,對身旁的拜幽蘭低聲苦笑道:「他平時對我都沒幾次這樣和顏悅色的溫存過,今天他居然對一匹馬這麼好!嘿嘿!真是人不如馬呀!你說我做女人是不是很失敗啊?」

拜幽蘭此時見燕雲對那匹駿馬如此親昵,心中也沒來由的泛起一股醋意,仰頭直翻白眼,心想:「自己若是能變成那匹馬該有多好!他豈不是要天天騎著自己……」想到這裡,她的俏臉驀然脹得通紅,嬌軀發熱,下意識的用雙手摸摸臉頰,覺得一陣滾燙,心想自己守身如玉,怎麼能有如此不要臉的想法,這種想法真是太淫蕩了!千萬要不得!

拜幽蘭正心中羞愧之際,猛然間聽了明月這麼一問,先是呆了一呆,繼而嘻嘻一笑,附在明月的耳邊竊竊私語道:「這可當真好辦得緊!馬不就是可以給人騎嗎?姊姊若是也肯讓他騎的話,他自然也會對姊姊溫存了!嘻嘻!」

明月聞言,臉上也是一紅,情不自禁的想起了自己和燕雲在武聖祠外小樹林邊幕天席地翻雲覆雨的情景,心中既是嬌羞,又是甜蜜,但拜幽蘭說得這麼直接露骨,她倒不好意思了起來,臉上帶著七分笑意、三分薄嗔,伸手掐了拜幽蘭腋下一記,笑罵道:「死丫頭,你也敢開起你姊姊的玩笑來了!看我怎麼收拾你!」

拜幽蘭連忙躲開,輕聲嬌笑道:「啊呦!姊姊怒了!嘻嘻!小妹這可都是為了姊姊你好啊!」

明月冷不防伸手將拜幽蘭捉住,按在自己懷裡,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妹妹你若是想變成那匹馬,可不可以讓姊姊先來騎一下?嘻嘻!強姦幽蘭**師可是好過癮的!」

這「幽蘭**師」的名頭是燕雲剛才開玩笑取的,現在明月卻又借用了來調笑拜幽蘭,但臉上也是一熱,心想自己怎麼這麼喜歡逗弄她呢!還似乎很有快感似的!這是怎麼一回事?

拜幽蘭聽見這「幽蘭**師」五個字,心中也是無限甜蜜,但聽見這「強姦」兩個字,心裡沒來由的一陣緊張,陡然想起了明月對她的媚骨柔心**極感興趣,還曾提出過要和她合籍雙修的事。一想起這件事,拜幽蘭就頭疼死了,她始終搞不清楚明月究竟是和她開玩笑,還是說真的,而且又不能問明白。若是貿然問了的話,如果是真的,自己還不是自投羅網;如果是假的,自己還不被明月嘲笑至死!現在明月又舊事重提,拜幽蘭心中卻是有些驚恐,生怕噩夢成真,心想女人和女人搞到一起還算什麼!她怎麼強姦我?這算不算是讓燕雲戴了綠帽子?

拜幽蘭胡思亂想,卻也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滿眼的無辜之色,心想自己是喜歡燕雲,但也不能因此被一個女人這麼玩啊!這就太慘了吧!

明月雖然只是跟她說笑,故意逗逗她,但此時把她柔軟的嬌軀抱在懷裡,摸起來柔柔的、綿綿的,柔若無骨,綿如絲絹,又很有彈性,實在是很享受這種感覺,又見她那一副好象受驚了的小兔子的模樣,心中也不禁一盪,戲謔之心頓起,當即學著昨晚燕雲的樣子,陡然伸手在拜幽蘭的胸前摸了一把,覺得觸手處既堅挺又綿軟,不禁大有凌虐的快感。

拜幽蘭被明月抱得全身酥軟,竟也有了一絲異樣的感覺,此時被明月侵犯到那敏感之處,登時身子一酥,完全癱在明月懷裡,不知抗拒,將螓首低埋在明月的胸前,不住的蹭著明月的酥胸,嗅著明月的體香,心中暗想:「這次自己可真是沒臉見人了!居然真的被一個女人欺負了去,而且心裡居然還很享受這種感覺。真是太……太那個了!」

明月這時撫摩著拜幽蘭的後背,卻是自得其樂。眾人只當她們在說貼心話,誰都沒有注意她們。只有陰司雙煞忠心耿耿的護衛著拜幽蘭,一直坐在她的身邊,對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但也全都傻眼,不知該怎麼解決,心想:「自己主子被一個女人這樣侵犯,到底算不算輕薄啊?自己該不該管呢?她們好象都很開心的樣子,不象不高興。自己若是貿然管了,豈不是很討人嫌!但若是不管,她們這麼干好象不大好啊!唉!就當沒看見吧!」

他們心裡雖然這樣想,但事實上是無論如何也不敢管的。他們倆曾經重創在明月的劍下,對明月至今極是畏懼,覺得明月實在比燕雲還可怕,平日里都不敢和她對面,也不多說一句話,現在哪還敢破壞明月的好興緻。他們心想:「反正明月也不是男人,還能做出什麼不軌的事來!她要玩就由得她玩吧!反正於主子的清白是無損的!總不能說兩個女人抱一抱就失貞了吧!」

燕雲這時在那邊正和駿馬說話,可不知道這邊自己的兩個女人已經搞到一起去了。

那匹駿馬見主人已死,眼中竟好似也流出了兩滴清淚,顯得不勝哀慟。它此時被燕雲愛撫,似也明白了燕雲話中的意思。它見燕雲曾經全力救治過自己主人的傷勢,雖然最後沒有救活自己的主人,但總是盡了心力,因此它對燕雲倒也是心存感激,於是便點了點頭,將馬首緊靠在燕雲的懷裡,摩挲不停,似是答應了燕雲的要求。

燕雲懷裡抱著馬頭,心中大是高興,而明月懷裡卻是抱著拜幽蘭的螓首,心中倒也愜意。

燕雲這時一邊撫摸著馬背,一邊對這駿馬親昵的說道:「看你紅得象一團火一樣,以後我便叫你赤火好了!你說好不好?」

那駿馬昂首咆哮了兩聲,似是歡欣鼓舞,表示贊同。

燕雲手撫馬背,手指尖卻無意間觸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定楮一看,卻見那馬鞍下似是藏著一個盒子。

※※※

燕雲心**一動,伸手探入馬鞍下將那盒子取了出來。只見那乃是一個紫檀香的木盒,上面還鐫刻著花紋,極是古樸典雅,古色古香。

眾人見燕雲在馬鞍下找到了一個盒子,全都好奇的圍了上來。明月見狀,忙將懷裡的拜幽蘭放下,也湊了過去。拜幽蘭這時從沉迷中清醒過來,連忙站起身,氣得一跺腳,也跟了過去。

燕雲這時剛要打開盒子,明月卻在一旁攔阻道:「且慢!小心有機關!還是由我來吧!」說著,接過了燕雲手中的盒子。

燕雲笑道:「這盒子很輕,裡面不象是有機關的樣子!不過你還是小心些!大家都向後退一退!」

於是眾人全都向後退去,小心戒備,以防萬一。

明月將那盒子輕放在地上,掣出無尊劍,在那盒子的閉合處輕輕一劃,繼而一挑,便將那盒蓋挑開了。盒子內果真是沒有什麼機關,明月倒是白擔了心。

燕雲見那盒內似是放著一本薄薄的小冊子,便走過去將它取了出來。只見那小冊子都已經泛黃了,顯然年代已經是相當久遠了。燕雲定楮看去,只見那小冊子的封面上用正楷工工整整的寫著「無極慧劍劍法精義」八個字的題籤,下面注著「謝星璇親撰」五個精緻的楷體小字。

燕雲見眼前這毫不起眼的小冊子赫然就是當年廣乘靈軒一代武學宗師謝星璇所創的無極慧劍的劍譜,不禁欣喜若狂,心想:「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這無極慧劍的劍譜旁人想看一眼都難如登天,卻不知這金鞭王莫華留是如何得來的!難不成他是從廣乘靈軒偷來的?可是他怎麼知道廣乘靈軒在哪裡呢?又怎麼會有那麼大的本事從廣乘靈軒偷東西呢?尤其是偷這麼貴重的劍譜!要知謝星璇手錄的東西可是無價之寶啊!更何況這劍譜本身就是武林人士夢寐以求的東西!」

燕雲一時間也想不清楚這些事情,便也不再去想,翻開那劍譜的扉頁,只見泛黃的頁面上錄有一段小字:「餘一生碌碌,無才無德,年少荒唐,中年頹廢,老來糊塗。曾偶遇木蘭,慾海沉淪,神弓鬼矢,魔由心生。后幸得東野兄點化,方才悟道,自創廣乘靈軒,苦修數十年,終得解脫。此後無牽無掛,無功無過,無情無欲,無恩無怨,無愛無恨,無是非之心,無名利之韁,不求身前之赫赫,不求身後之昭昭。惟有此劍譜傳世,此乃余暮年嘔心瀝血椎肝泣膽之所創,亦是余畢生武學之精華,待後世有慧根者修行,常人切勿參研,以免心魔入侵,悔之晚矣!慎之!戒之!星璇親筆!」

燕雲看到這裡,心中暗想:「他雖不求身前之榮耀、身後之顯名,但廣乘靈軒現在已經是武林聖地,也算是身後尊榮了!想謝星璇生前恐怕也想不到這一點吧!但他留下劍譜,想以之傳世,那終究還是存了名利之心。但既然有劍譜,那他也應該有衣缽弟子啊!何以數十年不見有廣乘靈軒之人走出江湖,這倒也是咄咄怪事了!難道他生前還曾限制弟子不許到江湖上去闖蕩嗎?可這樣一來,他還留劍譜做什麼呢?這不是自相矛盾嗎?這謝星璇當真不可思議!」

燕雲又轉**一想:「他這一番話前面說得極是謙遜自貶,但那只是針對自身而言,可惟獨這最後幾句話卻極是狂妄傲慢,似乎這才是他真正的本性!依他的意思,只有具有慧根的人才能修習他的劍法,旁人根本是無法修練的!又說什麼心魔入侵云云,簡直是故弄玄虛,嚇唬人了!《神魔武典》上也沒有象他這麼吹噓啊!他還真當別人都沒見過世面呢!可由此看來,這謝星璇本人對他晚年所創的這套劍法必是極為得意的,他原本恃才傲物,雖然修行多年,但一提到武功,言辭之間便不由自主的流露出狂傲之意!這就是江山易改,稟性難移了!」

想到這裡,燕雲對明月說道:「廣乘靈軒的人若是發現祖師親撰的劍譜遺失,肯定急得象熱鍋上的螞蟻了!這本劍譜對於他們而言肯定是重逾生命的!那些人若是得到謝星璇的真傳,必是極難對付,咱們也不好得罪他們。日後若是遇到,一定得將劍譜還給人家。」

明月淺笑道:「那是自然!這麼貴重的東西咱們可不好佔為己有!」

風塵渡等三人聽了,心中不禁對燕雲極是欽佩,暗想:「他見了這麼貴重的武學秘笈而不起貪心,仍要堅持完璧歸趙,當真是難能可貴了!這非得有高風亮節才行!一般人若是得到,不立即佔為己有才怪!」他們在心裡皆是暗挑大指稱讚。

哪知燕雲剛才話還沒說完,此時又接著道:「可是自古寶物有德者居之,何況謝前輩自己也說了,他這劍法極是深奧,非得有慧根的人來練不可!若是沒有慧根,那無論如何也是練不成的,練不好還要走火入魔的!廣乘靈軒這麼多年都沒有人走出江湖,我看他們肯定是沒有慧根,沒能練成祖師遺留的劍法,因此不敢走出江湖,怕給祖師丟人現眼,辱沒了先人的威名!謝前輩若是在天有靈,知道他的弟子這麼不成器,還不知有多傷心難過呢!」

明月嘆氣道:「也確實是這個道理!真難為謝前輩了!畢竟這天下有慧根又德行好的人可真是鳳毛麟角,可遇而不可求啊!他到哪裡去找衣缽傳人呢?」

燕雲以一副悲天憫人的神色接道:「不過我看我們就是那種德行好又有慧根的人,理應試著練一下,以完成謝前輩的遺願!就算練不成也沒有什麼,那說明咱們的慧根還不夠,還得繼續修行,可若是練成了,那謝前輩的劍法可就有人繼承了,不至於湮沒遺失。謝前輩在天有靈,也要對咱們的義行感激涕零的,你說是不是?」

明月點頭道:「是極!是極!那咱們就勉為其難的練一下吧!何必擺太高的架子,等著人家來求咱們練呢!畢竟也要給人家廣乘靈軒一點兒面子嘛!我們一定可以把這本劍譜流傳下去,並把謝前輩的劍法發揚光大的!」說到這裡,明月還很好笑的仰面朝天上抱了抱拳,朗聲道:「謝前輩!你就放心吧!我們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

眾人連同拜幽蘭在內此時聽他們倆自說自話都聽得傻了,心想:「他們倆這一唱一和,態度轉變得也未免太快了吧!這天下間還有比他們倆還臉皮厚外加無恥的人嗎?還說要完璧歸趙、不佔為己有呢!可現在不就要公開剽竊了嗎?」

不過七大怪等人雖然覺得燕雲和明月的做法有些好笑,似乎是欲蓋彌彰,但也覺得沒什麼不妥,難道白白拾到劍譜連看都不看就還回去嗎?那豈不是天下最大的傻瓜!他們以後能把劍譜還給廣乘靈軒就已經相當不錯了。

風塵渡等三人均在心裡嘆氣,心想:「自己真是識人不明,簡直是太高估他們的風格了!鬧了半天,他們還是想佔為己有!真虧得他們還能想出那一套堂而皇之的大道理來!什麼謝星璇要對他們感激涕零,當真是鬼話!廣乘靈軒的人若是聽到他們這麼說,不被當場氣死幾個才怪!好象人家都沒有慧根,只有他們倆有慧根似的!人家還要拿著劍譜求他們來練!真是豈有此理!」只是他們雖然心裡這樣想,但嘴上也著實不好說什麼!

燕雲這時將劍譜遞給了明月,說道:「既然以後劍譜免不了要還給人家,那你趕快用最短的時間把這劍譜先死記硬背下來。憑你現在劍道上的實力,第一遍便應該能看懂至少一半以上了!就算暫時弄不明白其中的訣竅也不要緊,先背下來最重要,以後咱們再慢慢的推敲研究!」

明月接過劍譜,鄭重的道:「你放心吧!給我半個時辰,我一個字都不會背錯的!」

眾人聞言,心中暗想:「若是謝星璇在天有靈,鼻子怕不都要氣歪了!」

燕雲這時對鷹首和鷹十三說道:「你們兩個去為她護法!」

鷹首和鷹十三答應一聲,便跟著明月轉身去了。

明月找了路邊的一片空地,便澄心靜氣的去背劍譜。鷹首和鷹十三便在一旁護衛著她,以免有外人干擾。

燕雲這時對風塵渡笑道:「風兄,你看我今天頭上是不是有吉星高照啊!嘿嘿!這運氣來了,真是擋也擋不住!」

風塵渡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是乾笑兩聲,心想:「這莫華留在臨死之前把駿馬和劍譜送到你的手上,這也只能用好運來形容了!只是這其中隱藏的秘密卻是不得而知了!」

燕雲又道:「風兄三位今後打算何去何從啊?你們身上的傷勢短期內不能痊癒,可莫要再去靖南軍那裡冒險了,免得白白送了性命!靖南軍的主帥不是憑你們三人之力便能刺殺得了的!他們現在人數還不多,依我看,那只是先頭部隊罷了!他們增援的部隊恐怕馬上就要殺到了!如果朝廷不派兵攻打魏州的話,魏州遲早落入史思明的手裡。史思明叛軍南下是遲早的事,這不是單憑几人之力、一時之勇就能改變得了的!你們可不要鑽牛角尖!」

風塵渡聽燕雲如此關心自己,心中大是感動,拍了拍燕雲的肩膀道:「小兄弟放心!我們現在弄成了這副樣子,自然是不能再去找靖南軍的麻煩了。反正我們也是盡了力了!」說到這裡,又長嘆一聲道:「可我也實在不想就這麼回去看那魚朝恩的臉色!哼!只要有他這個什麼都不懂的糊塗蟲在,那就別指望朝廷會派一兵一卒來佔領魏州!這魏州已經是史思明的囊中之物嘍!」

燕雲笑道:「依我看,史思明就算是真的佔領了魏州,恐怕也不敢輕易發兵去援救鄴城的!畢竟九大節度使六十萬的兵力要超出他史思明甚多,他也不敢貿然以卵擊石的!你看他先派小部隊來試探虛實,已經是存了觀望之心,何況他對安慶緒又不忠心,恨不得安慶緒早死了呢!那時他就名正言順的是叛軍領袖了,哪裡會捨命去救他,除非安慶緒肯讓出皇位!即使這樣,他也要先考慮到自己的安全!如果朝廷真的派兵攻打魏州的話,史思明一定不敢冒險去救安慶緒的。但如果朝廷不攻打魏州的話,史思明便有了可趁之機。如果九大節度使內部不協調,再加上指揮失利的話,史思明以少擊眾也是有一定勝算的!如果九節度使六十萬大軍潰敗的話,朝廷便連最後的靠山也失去了,非得向回紇再次借兵不可了!那時中原就又要大亂了!」

風塵渡聞言,一挑大拇指,贊道:「小兄弟高見!嘿嘿!大唐的六十萬軍隊若是由小兄弟來指揮的話,擊潰史思明當是彈指之事耳!」

燕雲心想:「我若是有六十萬軍隊的話,這天下早就是我的了!那時大燕皇帝就是我燕雲而不是安慶緒嘍!」他雖然這樣想,但嘴裡卻呵呵一笑,戲謔道:「我也只會紙上談兵罷了!若是當真由我領兵的話,最先臨陣逃跑的那一個肯定是我!」

眾人聞言,一齊大笑。

賀天歲笑道:「朝廷上次向回紇汗國借兵收復長安,已經賠了一個寧國公主出去,嫁了英武可汗。若是再借兵,肅宗皇帝恐怕沒有什麼公主好嫁的了!哈哈哈!」

眾人聽他說得有趣,全都笑意盎然,但風塵渡卻是笑得極為苦澀,心想朝廷無能到如此地步,居然要靠女人和親才能救國!真是奇恥大辱!哪還有半點兒當年李世民大帝在位時天可汗的威風!以前都是蕃邦送公主來朝,可如今卻是全反過來了!

崔化成這時對燕雲笑道:「小兄弟可是要北上嗎?」

燕雲點點頭,笑道:「是啊!我們去看看史思明那裡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奸淫擄掠一番再說。哈哈哈!」

崔化成知燕雲說笑,當即對風塵渡和賀天歲道:「我看咱們也跟著小兄弟向北走走吧!你們還記得嗎?那金鞭王臨死的時候,手一直指著北方,說是救什麼人,只是他沒說清楚就死了。但我想北方一定是出了什麼大事,否則怎能勞動保護肅宗皇帝的大內高手親自出馬呢?而且居然還牽扯到了廣乘靈軒和無極慧劍的劍譜!我看咱們去查探一番也好,說不定能找出什麼蛛絲馬跡呢!總比回去看魚朝恩的臉色強!反正軍里有咱們不多,無咱們也不少!咱們無權無勢,回去也幫不上什麼忙!」

風塵渡和賀天歲聽了,也全都點頭說好!

燕雲聞言笑道:「好啊!那咱們一起走!看看北邊到底出了什麼大事!」他嘴裡雖如此說,心中卻想:「自己這下可真算是和朝廷的人糾纏不清了!不過有他們在身邊,自己可能真的會有意外的收穫也說不定!畢竟這件事跟朝廷內部有著極大的關係!」想到這裡,燕雲倒也坦然,覺得道不同,亦可為謀!

眾人說笑間,半個時辰已經匆匆過去。這時卻見明月拿著劍譜和鷹首、鷹十三兩人已經走了回來。

燕雲笑問道:「怎麼樣?背下來了嗎?」

明月見燕雲和眾人談笑正歡,不禁嘆道:「你可真悠閑,每次做苦差事的人總是我!」

燕雲忍不住哈哈笑道:「誰讓你有慧根呢!呵呵!」

明月也笑道:「那倒也是!要你來背這劍譜恐怕就很困難了!不過我就很輕鬆了!這就是能者多勞的道理!」

眾人見明月得意的樣子,都覺得很好笑,不過也確實都很佩服她的能耐,居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便將無極慧劍的劍譜背了下來。

燕雲將手一伸,笑道:「把劍譜給我。我考一考你。背錯一個字,可要打手心的!哈哈!」

明月笑著把劍譜捲成一卷,在燕雲頭頂上敲了一記,嬌嗔道:「你還好意思考我?你當你是私塾先生嗎?還想打我手心!我說背下來了,就肯定是背下來了!我騙你做什麼?」

燕雲無奈的道:「好!好!背下來了!背下來了!但也用不著打我啊!」

明月笑道:「我是看你不大清醒,所以賜汝醍醐灌頂,讓你清醒清醒!」

燕雲苦笑道:「還醍醐灌頂呢!油錘灌頂還差不多!你打壞我不要緊,你把那劍譜打壞了,咱們可賠不起!」說著,急忙將明月手中的劍譜拿了過來,弄平整后又重新放回到木盒中,收到了自己懷裡。

明月見燕雲那副小心翼翼的樣子,不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眾人見他們當眾打情罵俏,心中都覺得有趣,好象自己也突然年輕了十幾歲似的。

拜幽蘭在一旁卻是羨慕得很,心想:「他什麼時候也能跟自己這麼親熱?」

明月這時對燕雲說道:「這無極慧劍確實深奧,也難怪謝前輩那樣自傲,他確實也有狂傲的本錢!劍法若是沒有練到一定的深度,看他這劍譜根本是看不懂的!若是一味強求,恐怕就真的要走火入魔了,後果實在不堪設想。謝前輩所言『心魔入侵』云云倒也並非是嚇唬人的虛妄之言。這天下間有實力練這劍法之人恐怕也只有寥寥數人罷了!絕對屈指可數!」

燕雲笑道:「那是當然!謝前輩那樣的人物又怎麼會空口說白話呢!他自有他的道理!只是你已經練成了無尊劍法,想必看這無極慧劍的劍譜也非什麼難事!」

明月正色道:「雖然能看懂大部分,但時間太短,只匆匆看了一遍,還來不及仔細推敲。因此有一些關鍵之處還是領會得不深,有一些地方還是不太明白,只是先強記下來!現在也只能說是得其皮毛,而還不能得其神髓!我還得繼續參悟些時日才行!」

燕雲哈哈大笑道:「這已經是十分難得的了!你以為你是神仙嗎?看一遍便能全看明白了?要知道這無極慧劍可是傾謝前輩一生心力嘔心瀝血所創,哪裡是那麼簡單的!你若是這麼快就學會了,那可當真是後生可畏了!謝前輩可要羞愧死了!」

明月笑道:「也確實是這個道理!我原也沒打算這麼快就把它學會。畢竟囫圇吞棗是不行的!咱們還是慢慢來的好!」說到這裡,頓了一頓,又道:「我草草的記了一遍,卻覺得這無極慧劍與無尊劍法實在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劍法。雖然全是神妙無方,但在劍意上卻似是背道而馳!它們的用劍理**是完全相反的!」

燕雲大感有趣,笑道:「說來聽聽!」

明月說道:「無尊劍法乃是天下間至剛至強的劍法,但這無極慧劍卻是柔和虛極的劍法。兩者完全不同。無尊劍法的精義講究的是天下無尊,惟我獨尊!乃是以一劍盡破天下劍,以至尊破萬物,以致縱橫四海,萬物莫能擋其鋒銳。那是『一劍發出,天下劍折』的劍法!而這無極慧劍卻是以天下之至柔,馳騁於天下之至堅,忽忽如江海之流,莫能知其窮極,因此稱為無極!它共分九招,每招分為九式,九九八十一式無極慧劍可以連綿不絕的施展,隨心所欲,隨意而動,意之所至,劍之所至,以意馭劍,無窮無極,無盡無止,就好象流水一樣,抽刀斷水水更流,你根本無法破壞它劍式的連貫,只能將自身融入其中,無論敵人怎樣出招,都無法撕裂無極慧劍,最終都將被劍法捲入其中,無法自拔。這也正是無極慧劍的厲害之處。而且它招招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練至極至處,便是大成若缺,其用不敝,大盈若盅,其用不窮!看似樸實無華,實則反璞歸真!這也就是無極慧劍的精要所在了。」

燕雲聽到這裡,皺眉想了一想,說道:「這無極慧劍果真精妙深奧,不是一時之間便能參悟得透的!不過劍理我倒是聽明白了!無尊劍法是以至堅摧萬物而萬物莫能擋,而無極慧劍卻是以至柔破至堅,以柔化萬物,萬物莫能摧!這其實是挺矛盾的!你說用無尊劍法來對抗無極慧劍,誰的勝算大一些?」

明月想了一想,搖了搖頭,苦笑道:「這我實在說不上來。這就有點兒象『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了,實在難以說得清楚!其實這兩種劍法無論哪一種練到顛峰,都足以稱雄天下,它們若是相互對抗,恐怕不是同歸於盡,就是兩敗俱傷,而且劍法本身雖然是好的,但還要看使用者的內力修為和參悟的程度高低,實在不是能簡單對比的!」

燕雲聞言,點了點頭,說道:「你說得很有道理!好在現在我們不用矛盾相攻了,因為矛盾都已經握在我們自己的手中。但有矛有盾還是不夠,它們還得相互配合得好才能發揮其威力,否則相互拖累,威力反而會大減。你若是單純使用一種劍法,可能毫無破綻,但同時使用兩種劍法,可能就會破綻百出。這就是分心則亂,威力不增反減!若如果他們能相互配合得好,那就會相得益彰,威力倍增!這其中的差距實是無法估測!可以說差之毫釐,謬以千里啊!」

明月點頭道:「我會好好想想,看看怎麼才能把這兩種劍法完美的融合起來!」

燕雲搖頭嘆道:「若要勉強融合它們,那恐怕是相當困難的!畢竟它們劍理不合,又怎麼能融合到一起呢?就好象水和油永遠無法相融合!兩種性格南轅北轍的人也很難生活在一起。你勉強把它們融合到一起,可能反而顯得不倫不類了,那也未必就會有什麼好的效果,費力又不討好!」

明月聞言,為難的道:「那你說該怎麼辦呢?」

燕雲皺眉道:「我也沒想清楚,還得仔細想想才行!但既然是你想練劍,那還得你自己用心才行,畢竟那樣才會更為得心應手。不過我倒是可以提一些建議供你參考。你看油和水雖然不能相合,但總是油浮於其上,水沉於其下,但水下還有沙土,土下還有堅石。他們雖然不能相互融合,但卻層次分明,相互維護。萬事萬物莫不是堅強處於下,柔弱處其上。堅強為之基,柔弱為其表,表裡不如一,但亦能處之泰然。堅強可勝柔弱,柔弱亦可勝堅強,這要由使用者的武功修為的境界而定,不能一概而論。如果兩種武功無法相互融合,那就試著將其中一種武功化入另一種武功之中,讓他們互為表裡,至於誰為基礎,誰為鋒芒,那是變幻不定的。對方如果猜不透你的劍意,或是猜錯了的話,那都是無法應付的!我現在也想得不清楚,只能提醒你這麼多,至於其它的方面,你就得自己多想想了!」

明月鄭重的點了點頭,說道:「我會仔細想的,一定會想明白的!」

燕雲見明月遇到了一個大難題,當即哈哈笑道:「以你現在的成就,將其中任何一種劍法練至顛峰都決非難事,但你若想將兩種劍法融會貫通,恐怕是要頗費一番心力了!不過也值得!旁人哪會有這種運氣!」

眾人聽他們兩人高談闊論劍法之道,卻全都聽得半懂不懂的,好象鴨子聽雷一樣,實在聽不明白幾句。這也就是內行和外行的區別了!內行一點就透,外行卻無論如何也窺不到門徑了。眼前這些人很多都不擅長劍法,即便擅長,也達不到明月的那種程度,自然有茫然之感。

明月聽燕雲這麼一說,也覺得自己的運氣實在太好。天下間至高至大的劍法之精要皆已落入自己手中,至尊與無極相合,當可別開天地,另創一家了。這真是天將降大任於自己,要讓自己另闢一番天地!但也必將苦其心志,勞其筋骨了,這也正是艱難困苦,玉汝於成的道理!萬不是那麼簡單的!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自己以後要走的路還長著呢!如此偉大的壯舉決非一日一時之功,非得持之以恆不可!同時更要戒驕戒躁,萬萬自滿不得!

一個人若是有了好運氣,那可以說是成功了一半,但卻決不等於成功。若想成功,非得痛下苦功不可,否則再好的運氣也終將消逝!但一個人即使肯下苦功,但若是沒有好的運氣或機遇,或是不懂得把握機會,又或是沒有那一方面的才慧和興趣,那恐怕也是萬難成功的!這道理人人都懂,卻也未必人人都能身體力行,吃得苦中之苦,也未必都有絕佳的資質和運氣,所以能最終達到成就之顛峰的人也不過寥寥數人罷了,別人也只有高山仰止的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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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皇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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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 徒嘆宦官空掌印 可笑天子不知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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