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歡迎光臨，請這邊走。」

穿着西裝留着兩撇八字鬍的NPC優雅地鞠了一躬，做了個「請」的手勢。

這就是虛擬世界神奇的地方。在外面看明明是黑漆漆的洞**，一進來就成了華麗的大廳，金色絢麗的色調讓人有種眼睛中了獎的感覺。

不過奇怪的是，他們沒有看到其他玩家。

「羽音，走了。」

絕轉身看到女孩沒有動，便叫了聲。待到女孩跟了上來后他才問：「有什麼問題嗎？你剛才在看什麼？」

結果系統提示立刻響起。

「玩家提問！請回答！」

幾人互相看了一眼。

「這系統可真靈……」

看來在這個地方，哪怕是不起眼的小問題都得當心。

「沒什麼，只是奇怪這裏的擺設而已。」

綠燈亮。

宮羽音不再多說，對剛剛突然遭遇的「真心話」沒什麼特別的表示，反正她興趣不大。

對她而言，參加這個比賽僅僅是尋找樂趣而已。正如她決定來玩這款遊戲一樣，只是想找找不一樣的感覺，想經歷點什麼，想做點什麼。

無論什麼都好，希望能找到令自己有所動容的東西。

不過雖然宮羽音沒什麼特別的反應，但是古堡里的「那位」可是嚇了一跳，突然被告知遭遇「命運選擇」，他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等他想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后，警報已經消除。

虛驚一場。

跟着領路NPC的步伐，他們不知不覺進入了一條長長的走廊。

這條走廊鋪着天鵝絨的地毯，牆壁上是一副副人像畫，頗有貴族世家的感覺。眼神不經意瞟過畫像，宮羽音不由再次停下了腳步。

那是一副約十六、七歲大小的女子畫像。面容頗清秀的女孩面帶蒙娜麗沙似的微笑，給人一種高貴卻容易親近的感覺。但是，這不是讓宮羽音停下腳步的原因。

原因在那個女孩的手指上——左手的無名指，一個漂亮小巧的紅寶石戒指。

是……熟悉嗎？

不，並沒有這樣的感覺。她甚至沒有任何感覺，但是就是在看到的一剎那停了下來。

僅僅遲疑了幾秒，她再次跟上。

【不要那麼傻，不可能有那種事情的，不可能。】

※

當有兩條道路擺在你面前時……選哪一條好？

1．熱騰騰溫泉之路往右。

2．髒兮兮崎嶇之路往左。

一般情況下都是選1吧？不過……

「左邊。」無極想都沒想帶頭往左走去。

溫泉……

那可不是什麼好地方！

「……」

見無極這麼乾脆地做出選擇，東風耐人尋味地問：「阿極，你是怕我把你推到水裏嗎？」

其實下意識就想回他個「不是」，但是現在是「真心話」進行中，再怎麼不情願，他也只能乖乖回句：「……是。」

——真是討厭的設定。

說什麼可以自由選擇是否回答，其實根本就沒這個「自由」——因為「人質」的存在。

比賽才剛剛開始就有不少玩家不小心開口「提問」，看來平時說話中的問句比他們想像中要多的多。

不過雖然是「提問」，暫時還沒有發生什麼不愉快的事情。古堡裏手握按鈕的玩家沒有一個輕舉妄動，出於面子因素誰都不想做第一個「壞人」。更何況現在玩家遭遇的問題都很簡單，他們有必要為了「今天你吃飯了嗎」這種蠢問題按下按鈕嗎？

但是，這只是剛開始而已。

「真坦白，不錯不錯。」表揚了一下難得這麼坦率的無極，東風腦中在思考。

他已經知道了無極其實有着接受他這個「朋友」的念頭，只是他性格太彆扭怎麼也不願意承認，所以直到現在都有着「排斥」他的反應。

可是……現在有着絕好的機會讓無極坦白承認不是嗎？

只要開口問，無極就必須回答不可，而且必須說真心話。他事後想賴都賴不掉。

因為無極是善良的人，他不會不管「人質」，所以可以成功的。

【這樣不好……】

東風嘆了口氣。

這樣的話，白痴都知道無極會生氣，非常非常生氣，說不定從此就不理他了。

【……不過……】

※

絕一直在猶豫。

這是個機會。

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機會。

他喜歡這個女孩，從來未有過的喜歡。雖然他們相識於虛擬世界中，雖然他從未見過她真正的模樣，但是他依然喜歡上她了。

宮羽音，這個總是面無表情的女孩子輕輕鬆鬆牽動了他的心。

她很堅強，雖然她給人一種很冷、很哀傷的感覺，但是她卻並不悲觀。每個與她熟識的人都知道她其實很好相處。她只不過不愛笑，只不過沒什麼大的情緒波動而已，這並不代表她就有着某種心裏陰影。

雖然她確實是有的。

可是她從來不抱怨、不說，平靜淡然地接受了一切。

絕為此非常欣賞她。

但是……真正讓他喜歡上她的，是她的歌聲。

那首歌。

。

說起來那完全是個意外，他在庭院的草叢裏午睡，還沒一會兒就迷迷糊糊聽到了歌聲。

很好聽的女孩的聲音。

當然，那首歌……有些奇怪。

「總是這樣都說不清了也不想說了那就唱吧」

「唱什麼呢今天看到花兒開了瓣上有露水很漂亮」

「唱什麼呢校服是白色的天空是藍色的心情還好」

「唱什麼呢小路上不起眼的石子吹進眼裏的砂布娃娃」

「唱什麼呢什麼都無所謂唱給自己聽啦啦啦啦」

「宮羽音宮羽音你這個白痴還在想什麼呢」

「他都說了不問過去不提將來他都說了」

「宮羽音不問過去不提將來你明白吧」

不問過去，不提將來，你明白吧……

他探出頭，看到她。

猶如歷史般定格的一瞥。

。

發生了什麼事情……

其實有很多版本，而且多半是濫俗的愛情故事。

反正不管如何，絕追定她了。只可惜……

慘敗。

她不喜歡他。意料之中。

接下來的事情也非常俗套，他開始想方設法知道她的故事，這樣他才能幫助她走出過去的陰影——他堅定地認為她是因為「過去」而被困住了，所以才不願接受任何感情。（是的，任何，在五十九學園追她的人不少，她一個都看不上。）

可是她始終不開口講述她的事情，這叫他怎麼辦？英雄想要救美，可惜美人冷冷甩了句「我沒遇難」，真是一鼻子的灰。

不過現在……能夠改變這種狀況嗎？

※

至於其他玩家——

有着類似想法的不少。參賽的眾人很快發現這是知道別人秘密的最佳時機，好奇心，自私，或者是出於惡意，他們暗地裏都開始蠢蠢欲動。

※

所謂「髒兮兮崎嶇之路」，還真是沒有騙人。

「啊！」又差點掉下去。

——這是第幾次了？

「都說了讓我拉着你就沒事了。」看了看手臂里的人，東風無奈地搖搖頭，「你平衡感真差！」

「這是平衡感的問題嗎？！」無極指著差不多逞70度的峭壁，「你倒是給我橫著保持平衡看看！」

「行啊！」他一本正經點點頭，「只要你想，我隨時可以躺下給你看……」

聽到「砰」的兩聲后，展凌無奈道：「你們再這樣，我們永遠都爬不上去！」

可惜的是掉下去的兩人沒有理他，因為他們又吵了起來。

「你是笨蛋嗎？」東風挑了挑眉，「都說了你踢我下去的話你自己也會掉下來！」

「無所謂。」無極不甘示弱地回答，「反正有你墊底。」

——那是，先掉下來的那個當然是墊子。

「其實我一直認為，」墊子看着站起身拍灰塵的人，這麼說，「假如是我們兩個的話，我應該是在上面的那個。」

「……」

當然，這種低級笑話單純的無極殿下是聽不……

「你可以說的再下流一些，沒關係。」他將腳從東風閣下漂亮的臉蛋上挪開后，這麼告訴他。

懂的。

——原來他懂啊……

當然，這只是髒兮兮崎嶇之路上的一個插曲。他們走的路線越來越怪，有幾個地方甚至要用炸藥砸開一條縫才可以通過。而且……

「這次是毛毛蟲嗎？」

看着從石壁的小孔中爬出的無數蠕動的蟲子，東風將石子遞給夥伴。

還是那樣，兩人迅速將一個個冒蟲的孔堵上，然後開始在隧道里匍匐前行。

無極跟在他們後面一言不發。

「好久沒走這麼有挑戰性的路了，有種親切的感覺啊……」展凌突然這麼說道。

「是啊，真懷念。」東風默契地接過話。

【凌……】

他笑着，心裏一陣感動。

凌總是這樣，不管他怎麼胡鬧都沒有怨言，反而一直盡心儘力幫他。

因為怕無極有被忽略的感覺，他一路上都在和無極說笑，很少理夥伴，但是……

凌理解，凌一直理解，凌全部全部都理解。

就好像現在凌說這話，只是為了讓無極安心。

道路是無極選的，但是這麼難走卻不是無極可以預料的。因為自己任性的選擇害大家走這麼艱難的路……

——凌比自己還要早一步地意識到無極沉默的含義。

「不過阿極就沒我們這麼輕鬆了。」東風幸災樂禍，「這就是他老拒絕我的報應！」

——這麼說，無非不想讓無極自責罷了。

其實無極聽得出來，也看得出來。

【他們果然是很好的朋友……】

要說他之前那麼配合東風胡鬧的行為里……

沒有一點點向隨影炫耀的意思，那是自己騙自己。

承不承認是一回事，有沒有是另外一回事。習慣了東風只把視線放在自己身上，只粘在自己身上后，突然蹦出個另外的人……心裏多少會有點怪怪的吧？

初見時可以說是驚訝，說是羨慕東風這麼幸運，但是現在已經不能再用這個借口了。

畢竟那些不自覺的行動已經告訴無極，他還是有些介意的。

——東風的……好友，最好的朋友。

這含義就是，隨影和東風的關係比他要好的多。

現在無極很能體會當時F班眾人嫉妒自己的心情。

嗯……

我在想什麼啊……

發現腦中連「嫉妒」這個詞都冒了出來，無極不由沮喪起來。

他又想到了「欺騙」事件。

隨影一開始就知道真相。

——而他不知道。

東風很自然地找隨影幫忙。

——而不是他。

…………

就算是必須這樣又如何？他確實就該被「騙」，不然東風無法恢復。可是……

這始終是被騙！

東風……也會騙他啊……

「累了的話我們可以休息會兒。」

無極抬起頭，看到那張熟悉的臉上寫滿了關心，真誠的關心透過漂亮的眼睛傳了過來。

不知道怎麼搞的，無極突然想起那罐由上崖放在他手邊的飲料，想起從窗口飛進來的袋子，想起那句「無極，我喜歡你啊……」，那句「我是真的希望和你成為朋友，拜託，不要拒絕我……」，以及那句「可是……我很想你啊……」。

這些是真的嗎？

這些……真的是真的嗎？

這些……

能夠永遠不變嗎？

。

。

不可能。

。

。

這世界上沒有永遠不變的事情。

「我沒問題。」

連物質都在不斷變化，內部的分子不斷分分和和，從未安歇。

「你不要擋路，快走啊。」

何況是感情。

何況是虛擬遊戲世界裏的友情。

遊戲結束……大家便漸漸沒了聯繫，誰還會堅持要和你一起？

人來人往好聚好散。

有些事情有些話語有些人，當不得真。

「無極？」他沒有繼續前行，而是凝視着自己。

「你好像很不開心。」

這麼問。

隧道雖然長長的，但是不暗，裏面佈滿輕柔的白色的光。

那張臉漂亮極了，那眼神溫柔極了，那語氣……

「我可以相信你嗎？」

「玩家提問！請回答！」

「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嗎？」

「玩家提問！請回答！」

「你……不會騙我吧……」

「玩家提問！請回答！」

這兩個人，完全無視耳邊的系統提示。

「你當然可以相信我……」他笑了笑，伸出手溫柔地捋了捋他的頭髮，「我不會騙你……我保證。」

「永遠不會騙你……」

綠燈。

代表真心話的綠燈。

無極……嗯嗯嗯，應該是感動吧？那就感動着說——

「我說過不要亂碰我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