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鄺紅萼疼愛地摸了他的頭,惹得他大皺其眉。「我可愛的森兒有什麼想法嗎?」呵呵,她就愛逗他。

鄺蓮森退一大步,忍下哆嗦。「把蟲誘出來,殺了。」

「唔,不行不行……」她搖頭。「那隻臭蟲聽說偷拐搶騙了好幾戶人家的小少爺、小公子哥兒、俊美小相公,似乎有幾處巢穴供他藏匿,總得套出那些地方在哪兒,咱們得把人救出來呀!」

「你要那幾戶人家拿錢來贖?」平淡地指出不肖娘親的打算。

「哎呀,你這孩子怎麼這麼說話,我有那麼壞嗎?我只是想把那些可憐人請回『五梁道』作客,再請他們那些在商場上、江湖上有頭有臉的家人來接回,哈哈,人家若心存感激,送金送銀送大禮過來,順水推舟好辦事,我也不好意思說不要啊!」揮揮香手。

鄺蓮森的嘴角終於稍見軟意,嗓音仍淡。「那就把蟲誘出來,慢慢殺。」

這樣,更有樂趣。

榻上的人兒醒時,鄺蓮森剛遣走送來熱水和內服傷葯的兩名小婢。

他聽見細微動靜,回眸,見那雙純良眼睛先是眨了兩下,然後慢吞吞掀開,他表情儘管平靜,心頭卻如萬馬奔騰。

她移動眸光,瞧見他,眉心緩緩一舒。

……她死裏逃生了。那聲撼動山崗的虎嘯猶似在耳。

「鄺蓮森,是安小虎喔……我聽到它大吼大叫,張聲咆嘯……天在搖,地在動,它發好大脾氣……你、你聽見沒有?」

他凝望她帶傷的臉,聽她喃喃又語:「安小虎吼得那麼響,飛燕大俠肯定也聽見了……他聽見了,就會飛來打跑惡人。鄺蓮森,是飛燕大俠帶我回來的嗎?我記不太清楚,好像有一個男孩兒……對,那個孩子呢?」

「孩子沒事。有人送他回家。」

今早送拜帖進「五梁道」的那群武林人士中,便有「鳳鳴山莊」的人,葉家那寶貝么兒不怕沒人護送。

昨夜,他將孩子一併帶回,費了番功夫才從嚇傻的男童嘴裏拼拼湊湊地探出事情經過——惡人抓他,姊姊救他,惡人要殺姊姊,一頭大虎竄出來,惡人被抓傷了、逃跑了。

「我問過那孩子,他說,救下你們倆的是一頭白毛黑紋虎,或者真是你當年野放的那頭,可不是什麼飛燕大俠。」這是事實。另一個事實是,他詭異地不想她再把「飛燕大俠」捧得高高的,以為大俠很神、很威、很無敵。

這算是作繭自縛嗎……他內心不由得苦笑。

抿抿唇,他談天般道:「若不是那頭虎,你早命喪郎三變掌下,你知不知道?」

「……郎、郎三變?」面前男人一臉平靜,事實上是太平靜,她聽着他的問話,一股冷麻慢慢爬上背脊,她竟有些發毛。

鳳目瞅著人,注視枕上那張額破唇腫、半邊瘀青的臉容,鄺蓮森既心疼又惱怒。然而儘管氣恨難平,氣她讓他如此掛心,恨自己未能護她周全,他還是把郎三變的底細以及這次被逼進「五梁道」躲藏之事簡單說過。

安純君聽得瞠眸結舌,好半晌才回神,意識亦清明許多。

「難怪他……他說……可惜我是個女的,不是男的……他瞧起來好年輕,頂多二十五,唇紅齒白的,說不定那張臉也不是他原本面貌……老天,還好教我遇上了,還好那孩子沒被帶遠,還好安小虎又魁又凶,把壞人吼跑……」她雙肩突然一縮。「鄺蓮森,你在生氣嗎?」

男人偏白俊臉露笑,瞳底冷冰冰。「我為什麼要生氣?」

「呃……」她皺眉,扯痛額傷,小臉表情更苦了。「因為安小虎從深山裏跑出來,你怕它再傷人?」

他還是笑,皮笑肉不笑。

傾身扶起她,讓她半躺着,他端來內服用的湯藥。

「我自個兒來就好,我——」

「你手肘脫臼,剛接上不久,別亂動。」

被冷淡一斥,安純君不敢再有異議。

望着他,她乖乖張口……噢!可惡!連張個口也痛,她的臉還能看嗎?不敢哼疼,她忍着,任他舀起一匙匙黑呼呼的葯汁喂進嘴裏。

別這麼對她嘛!唉……「鄺蓮森,安小虎它、它不會胡亂咬人,雖是獸類,但它很有靈性,它跑來救我,不是嗎?它記得我……它一定記得的!」喝完葯,她家相公再次扶她躺平,但仍舊不言不語,實在教人心驚。

咬咬唇,她只得再猜。「還是因為我沒趕回來?噢,昨兒個是我的生辰,娘肯定吩咐大胖廚子和小胖廚子幫我煮了不少好菜,你們是不是等我很久,等得肚子很餓?」

放回空葯碗,鄺蓮森捲起衣袖,擰了一條熱巾子,輕斂的眉宇高深莫測。

「……也不是啊?」安純君好頭痛,愁眉苦臉的。「那你要不要直接給我一刀……呃,直接告訴我比較快?」拜託,好心一點。

他用熱巾子幫她擦臉,表情雖嚇得她一顆心七上八下,手勁卻十分輕柔,小心翼翼地避過那些上過葯的傷口,然後巾子拭過她耳後,再滑向頸部。

雖然這些事可以交給婢子來做,而昨夜帶她回來,兩名婢子也已幫她清理、換衣又上藥,此時他就是想再碰碰她、摸摸她,確定那膚觸仍透著教他安心的溫熱,安純君還在他眼前,清亮眸子裏有他。

他心裏某種感情似乎流進她身體里。

安純君呼息微促,忽然無言了,僅是定定瞅着他冷色的五官,覷見他眼角和唇邊竟有疲倦的紋路,白玉俊面出現瑕疵,不知為何,她心窩一軟,既軟又發疼,她抬起沒受傷的那手,情不自禁摸上他線條硬硬的面頰。

「對不起……」她不太明白為何要道歉,但這話極順地溜出口。

鄺蓮森微震,深深看了她一眼。

他再次打濕巾子,擰乾,輕扣她的軟荑,仔細擦拭她的指。

「你好晚還不回來……」突然,他大發善心,終於慢悠悠地開金口。「我出去尋你,先是在山徑上找到你的坐騎……」那匹馬被大虎嚇得險些口吐白沫。「後來我穿過林子,爬上陡坡,看到你夾在兩棵樹之間,滿臉是血,昏迷不醒……」他抬睫,薄唇微微一扯,眼底掀起厲色。

「純君,你累得我夜出尋人,還得費勁想法子把你弄回來,連晚膳都沒吃上一口,一句對不起就能了事嗎?」

她傻乎乎的,要是在以往,她肯定只懂得他字面上的意思,但此時望着男人隱隱竄火的鳳目,聽着他隱隱竄火的平淡語氣,安純君身子也隱隱竄火,她輕顫著,有些驚異,卻是說不出的開心。

他其實很擔心她啊!

唔……不過他仍舊擺臉給她看。

「鄺蓮森,真的、真的對不起啦……」她想拉他衣袖,他卻耍起大爺脾氣,跩跩地甩開她的手。

安純君嘆氣。「好嘛好嘛,不然你想怎樣嘛?」

鄺蓮森把巾子掛在臉盆邊,動手放下兩邊床帷,他脫去鞋襪上榻,再把帷幔重疊拉好,替兩人圍出一個小小天地。

大白天的,他想睡覺嗎?

安純君怔怔看着,突然想到他可能憂心她,所以一整晚未合睫,心中憐惜與內疚之情不禁大增。

「你昨夜那麼忙,肯定累了,鄺蓮森你快睡,我挪過去一點——」

「躺好,別動來動去。」他輕聲制止,目光直勾勾鎖着她,然後為自己解開腰帶,脫下外衫。

她好聽話,連腦袋瓜都像黏在枕上,不敢隨便轉動。

她眼珠子也動不了,瞠圓,驚疑地瞪着男人漸露漸多的春光。

不是沒見過他脫衣服,但這次很不一樣,他……他好像脫得特別慢,正因為慢,每個動作就尤其扣人心弦。脫去外衫后,他慢條斯理地解開中衣衣帶,露出優美的頸項和細膩的鎖骨,還有光滑精瘦的胸膛和腹肌。

安純君沒發覺自個兒在吞口水。

「……你、你不冷嗎?這時節還有些冷,光着身子睡覺會着涼的。」

男人漂亮薄唇淡抿著,他傾身,着手對付她身上的衣物。

「鄺蓮森,你幹什麼?!」她眸子瞠大再瞠大,骨碌碌打轉,下意識要按住他的手,指尖還沒動,見那雙鳳目一眯,透出危光,她竟然很沒膽地僵住。

哪有人這樣?

她都這麼可憐地躺平了,額傷、頰傷、唇傷、手也傷,唔……連腳都好像有點拐到,她都跟他道歉,誠心悔過了,他還不原諒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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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唬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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