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撐傘人,該是良人

二十五、撐傘人,該是良人

阿離走了。

白衡再次醒來就聽到了這個消息。

彼時白衡剛剛被司徒琴越喚醒,剛剛穿好衣服。白崢哭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衝進了房間,猛然抱住了白衡。白衡身體不適,被白崢撞的一踉蹌,撞在了司徒琴越的懷裡。

「小崢,姐姐不舒服,輕點鬧。」司徒琴越摸著白崢的頭,淡淡的說。

白崢抬起了頭,那滿滿包著眼淚的眼睛嚇了白衡一大跳。白衡顧不上身體疼痛,蹲下來握住了白崢的肩膀:「你怎麼了?」

白崢嗚哇的一聲,撲到了白衡懷裡,大聲的哭了起來:「阿離哥哥走了!」

什、什麼?

阿離他,走了么?

「哎。」

白衡愣了愣,嘆了口氣,隨即輕輕揉了揉白崢的臉,笑著說:「天下無不散之宴席呀,就算是你與我,也總有分開的一天。」

「我不要!」白崢倔強的大喊,緊緊抱著白衡的脖子:「我不要與姐姐分開,我不要,我不要!我也不要與阿離哥哥分開!」

白衡抬頭看向司徒琴越,滿眼無奈。

「小崢,人都要經歷離別啊!就算再難過,也有不得不分開的時候啊!」白衡抱著白崢,輕輕地說。

白崢捂著眼,還是不肯接受。

司徒琴越嘆了口氣,將白衡與白崢一起抱了起來。白崢坐在白衡懷裡,白衡坐在司徒琴越懷裡,一個疊著一個。

清冷而清越的嗓音輕輕響起,白崢的眼淚停了停。

「小崢,若是所有經歷離別的事物都像你這般哭泣的話,那這人間恐怕就是一片大海了。」

「唔,什麼意思?」白崢抬起了淚汪汪的眼睛。

司徒琴越的聲音十分好聽,起碼在白衡聽來是最好聽的。清清凌凌,就像月下的泉水。現在,那泉水汩汩,緩緩流動。

「什麼叫離別?」司徒琴越輕聲問白崢。

白崢不假思索地說:「不在一起就是離別。」

司徒琴越笑了笑,那是白衡最喜歡的笑容:「照你所說,落雨是離別,落花是離別,就連溪水都在無時不刻經歷著離別。那麼,如果世間萬物都像你這般看不開,都像你這般哭泣,是不是世間就是一片**了呢?」

白崢想了想,咬住了手指:「可是我難過呀。」

「花雖落了,可終是會回道泥土,終是會再見到母根的。所以,若是緣之所至,還是會在見面的。既然會再見面,那為何要哭泣呢?」司徒琴越淡淡的說,「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白衡看向白崢,只見白崢點了點頭,忽然撅起了嘴,又問道:「那再見不到了呢?」

「蒲公英被風吹走了,離開的母體,落在極遠之處。它這一輩子,再見到母體的幾率渺茫,但是一樣會生根發芽。他都可以頑強的自己生存,不哭不鬧,你又為何會哭泣呢?」司徒琴越反問。

「但我會難過,它並不會啊!」白崢辯解。

「小崢,你知道你為何會哭泣么?」司徒琴昭淺笑著說,眼睛看向白崢。

白崢歪著頭,等著司徒琴越的答案。

「因為你不夠獨立,不夠堅強啊!」

司徒琴越這最後一句話是對著白崢說的,可是白衡不知怎麼,覺得這話是對著自己說的。

我不夠獨立,不夠堅強么?

最終,白崢不哭了,被白衡拉著一起出去堆雪人,暫時忘記了阿離的離別。其實白衡原本是想打雪仗的,可是畢竟身體不適,還是選了較為文靜的活動。爛醉在房裡酣睡的司徒琴昭被白衡無情的揪了出來,拎過來一起堆雪人了。

司徒琴昭迷迷糊糊就還沒醒,領子里就被塞進了一大塊冰雪。

「哎呀我去,這麼冰!誰!誰這麼缺德!」司徒琴昭跳著腳,猛然清醒,回頭看去,竟是白衡笑靨如花。

那滿肚子的火氣忽然就不見了,整個人的氣焰都不見了。他無奈,只能乖乖陪著白衡白崢二白堆雪人。

白衡滾球,司徒琴昭負責搬雪球,白崢負責鼓掌,三個人也算是分工明確。只不過司徒琴昭酒還未全醒,抱著雪球走著走著,球就掉了。常常氣的白崢白衡兩人跳腳,蹦蹦跳跳的來到司徒琴昭面前,指責司徒琴昭。

「琴/琴哥哥,你怎麼這麼不靠譜啊!」

兩人經常這麼異口同聲的說。

司徒琴昭則會跟著跳腳:「我喝了酒,喝了酒好么!」

吵歸吵,三個人還是會重新組合在一起,配合著堆雪人。

當然了,因為司徒琴昭的酒一直不醒,所以這個雪人一直沒堆起來。

司徒琴越素來不愛參與這些,不過今次因為白衡在裡面,所以一直站在一旁,看著三人吭哧吭哧堆雪人,吵吵鬧鬧,不禁莞爾。

天空中不知何時有飄起了雪花,與昨日鵝毛大雪不同,小雪翩翩,落在臉上不痛不癢。

司徒琴越輕輕撐起了手邊褚畫遞上的紅傘,來到了白衡身邊。白衡覺得忽然腳下的陽光變紅了,她抬起頭,看到了一面畫著雪映寒梅紅傘停在頭頂。白衡順著傘柄,看到了持傘之人溫柔的眼。

那雙眼睛曾經清冷而冷漠,曾經寫滿了疏離與拒絕。但是此刻,他的眼中只有白衡。縱然天地萬物,縱然美色萬千,他的眼中,只有白衡。

有頑皮的雪花隨著風,輕巧的落在了白衡的眉睫之上。那溫柔的眼中驀然笑意乍現,如寒梅初放。

白衡的眼中,再沒有其他了。

那人一笑,梅香悠然而來。他聲音清越,語淡淡而娓娓動聽。

「橫影殿的梅花開了,可要與我一同賞梅?」

笑意緩緩傾瀉而出,白衡彎眼笑語:「好啊。」

十指緊扣,步履悠然,紅傘依依,白衣翩躚。

身後司徒琴昭停下了動作,靜靜的看著兩人離去。

大概,他這輩子都忘不了這樣一幕。

司徒琴昭想。

在看到兩人攜手隨風而去的瞬間,司徒琴昭忽然不怨了,所有的無奈,所有的怨憤,全都隨著這風雪不見了,化作輕輕一聲嘆息,變作嘴角無奈的笑容。

罷了罷了,何苦強求?唯願你們二人,真的可以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衣擺被人輕輕扯動,司徒琴昭低頭,看到了白崢大大的眼睛盯著自己。

「怎麼?」司徒琴昭問道。

「哥哥,你怎麼哭了?」

童聲入耳,司徒琴昭這才驀然發現,原來自己落了淚。

哎,他輕輕嘆了口氣。

大概真的很喜歡吧。

紅傘下,白衡隨著司徒琴越的腳步,在這宮中左彎右轉,兜兜轉轉。走了許久,終於司徒琴昭停下了腳步,他的聲音裡帶著笑意。

「你看,真的開了。」

有暗香浮動,白衡順著香氣望去。

哇,這鵝黃色的花朵,也是梅花么?

只見庭中虯枝上,點點鵝黃,上面覆著潔白的雪花,一片清新的顏色。白衡不由一步步走向那孤傲的花兒,抬手輕撫,低頭輕嗅。

「我曾以為,梅花都是紅色的呢?」

這盈盈香氣,使人不知不覺得就靜了下來,一派安寧。

「還有淡綠色的梅花呢。」司徒琴越揉了揉白衡的發,笑著說:「下次帶你看看。」

居然還有淡綠色的梅花。

白衡瞪圓了眼睛,點了點頭。

白衡想了想,還是轉頭看向了司徒琴越,輕聲問道:「師叔,我為什麼覺得你有些奇怪呢?」

司徒琴越驚訝的看向白衡:「哪裡奇怪?」

「不知道呢。」白衡摸了摸頭,「覺得哪裡有一點點不一樣。」

「是這樣?」

司徒琴越的問道迎面撲來,唇上一片柔軟。

白衡呆了呆,後知後覺的捂住了臉:「不,不是這個。」

「還是這樣?」

青絲如墨,披滿一身。白衡隨手將髮絲挽在耳後,嗔道:「師叔!」

「要不就,是這樣?」

他話語輕輕,帶著調笑。白衡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攔腰抱了起來,長長的發拖在地上。

司徒琴越抬手掂了掂白衡,不由笑道:「似乎是胖了些。」

白衡憋了憋,半晌憋出一句:「大概是心寬體胖吧。」

清越的笑聲在耳旁響起,白衡扭頭看向那開懷大笑的人。那是白衡很少看到的司徒琴越。

那是,放下了天下,放下了責任,放下了負擔的拾越。那不是被皇位困在皇城的司徒琴越,那是滄瀾山陪白衡慢慢長大的司徒琴越。

那也是,白衡愛戀的司徒琴越。

白衡忍不住伸手抱住了司徒琴越的脖子,將臉貼在了司徒琴越的臉旁。司徒琴越的笑聲一頓,低低喚道:「小淺?」

「別停,我喜歡你開心的樣子,就像剛才那樣子。」白衡在司徒琴越的耳旁輕聲的說。

久久,一聲嘆息。

「小淺...」

司徒琴昭坐到了迴廊的欄上,將白衡放在了腿上,低聲說。

白衡回首,看向司徒琴越。

流光微轉,司徒琴越的眼中似有千言萬語,最終化作一抹笑容,笑若春風拂面。

「可惜,你的眉生的太好,無法為你畫眉,少了一些樂趣。」

白衡擰了擰眉,抬眼努力看著自己的眉毛:「那是哪門子樂趣?」

「閨房之樂。」

四字淡淡,紅了白衡白玉似得臉龐。

「小淺。」司徒琴越喚道。

白衡聞聲回道:「嗯?」

司徒琴越看著白衡的眼睛,眼中柔情繾綣,將白衡深深捲入其中。

「我們成親吧。」

清越的嗓音說。

白衡愣了愣。隨即一抹大大的笑容展現在臉上,白衡笑容明媚。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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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衡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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