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夢非夢,道是無晴

十六、夢非夢,道是無晴

那人自樹蔭下走出來,閑庭信步般慢慢踱出陰影,如此閑適,看起來不像是一國之君,更像是誰家的名門公子。

那姿態看得白衡愣了愣,有些恍惚:他走路的樣子,好像一個人,真的好像。

微風吹過,那人下擺輕輕揚了起來,腰間一管剔透的綠色笛子微微跳起來,好似春意乍來。

白衡眼尖的瞄到了那個笛子,心裡一震。白衡左手按住了顫抖的右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去辨別到底是不是那人。

白衣人離得尚不是很近,普通人的視力根本看不清楚。白衡不得不運起內力,只為看清那人的容顏。隨著視線的的漸漸清晰,白衡好像聽到了自己的心跳:撲通,撲通。

眼淚馬上就要湧出眼眶,白衡倔強的抬起頭瞪大了眼。待眼中的淚被風乾,白衡深吸一口氣,縱身一躍,跳下了暮朝塔!

琴棋書畫四人跟著皇上,向著暮朝塔慢慢前進,猛然聽到誰的一聲驚呼:有人從暮朝塔跳下來了!岱琴,嵐棋,銜書,褚畫四人向暮朝塔看去,果見一白衣人已經跌落到了塔的一半,衝力太大,那人的黑髮在空中散了開來。心裡震驚:是什麼人想不開,跳暮朝塔自殺?

身旁的皇帝抬頭時,跳塔之人已很接近大地,只見他腳點在塔上借力,整個人墜落的速度驀地一緩,輕飄飄的落入了大地。

毫髮無傷。

琴棋書畫本以為此人必死無疑,可這個人居然還能完好無損的站在那裡,這得是多高的武功?就拿輕功最好的銜書來說,這麼高的塔跳下來他要不停借力才能保證自己落地不會骨折,他居然....

跳塔之人輕輕摘下了自己腰間的笛子,放在了唇邊,緩緩吹了起來。

笛聲清亮,曲調溫柔,那是誰深深的思念,藏在曲中委婉道出。

皇帝停住了腳步,他看著那吹笛的人釘在原地。

司徒琴昭與阿離等人趕下了塔,看到白衡安然無恙大大的鬆了口氣。本想狠狠罵白衡一頓,可當看到白衡的神情誰都沒有說話。

他輕輕蹙著眉,用心的吹著笛,彷彿要哭,可是沒有落淚。那曲子婉轉悠揚,卻聽的人無端端心裡一酸。

白衣的皇帝遠遠的站著不曾前進,司徒琴昭卻覺得彷彿下一秒他的皇兄就會狂奔而來。但司徒琴越並沒有,白衣清冷,他只是靜靜看著白衡。

曲聲歸入和緩,徒留餘音裊裊。

白衡低頭將笛子掛在腰間,沒有人看到一滴淚悄悄落在塵土。在抬頭時若無其事,白衡笑著走向司徒琴越。

沒關係,只要你還在原地。

白衡彷彿走的極慢,可速度極快,這種輕功阿離還是第一次看到。琴棋書畫來不及阻擋,白衡已安安靜靜的站在了司徒琴越的眼前,他眼中含笑,輕輕地喚了一聲:「師叔。」

司徒琴越的睫毛一顫,淡漠的「嗯」了一聲。

阿離聽到了極清冷的一聲嗓音,就像眼前司徒琴越這個人,清俊非常,卻也淡漠非常。

「你怎麼出山了?」

白衡眨了眨眼,笑容十分甜美:「師父讓我下山尋明肅師兄。」

司徒琴昭從來不知道白衡可以笑得這麼甜。

司徒琴越猛地握緊了拳頭,面上還是那副淡淡的表情。

師兄你,還是讓她來了。

司徒琴越看向白衡,記憶中的小女孩已經變成了一名亭亭玉立少女,他緩緩露出一抹極淡的笑容:「你長大了。」

「是呀。」

白衡轉過身,背著眾人接過阿離手中的髮帶梳起了頭,只有阿離看到,一串眼淚撲簌簌的落了下來。阿離心裡驀地一窒,看向司徒琴越。就是這個人么?小白,你那麼喜歡那麼喜歡的人就是這個人么?

白衡快速的擦掉了眼淚,眼睛水汪汪的很可人,她笑的露出了兩個大大的酒窩:「師叔,原來是偷偷下山做了皇帝。」

她輕輕投入了司徒琴越的懷抱:「師叔,我很想你。」

岱琴以為皇上會推開這名白衣姑娘,可是皇上並沒有。岱琴一直觀察著皇上的神色,一縷痛苦轉瞬即逝,但還是被他捕捉到了。這一刻,岱琴明白眼前這個姑娘對皇上來說是怎樣一個存在,她就是皇上後宮空缺的原因。

縱然再心狠,可是面對她還是難以冷酷。

司徒琴越心裡嘆口氣,手緩緩摟上了白衡的背,懷抱漸漸收緊。

早就知道不是么?再見面定是難以割捨。明明已經推得很遠了,為什麼還是會遇見,明明已經決定再見面不相認的,為什麼還是認了她?

宿命當真躲不掉么?

司徒琴越鬆開了懷抱,扶起了白衡:「好了,什麼話坐下說,岱琴。」

岱琴馬上應了聲是。

「去準備一套女子...算了,隨她吧,沒事了。」

岱琴點點頭,還是跟在司徒琴越的身邊。

司徒琴越筆挺的身影走在前面,白衡與司徒琴昭阿離跟在後面。司徒琴昭從來沒想過,原來兩人早已相識,而且似乎有一段不曾言說的過往。按理說司徒琴昭看到了這番景象本應高興皇兄有救了,可是看到白衡落寞的臉龐他忽然心裡有了一絲痛意。

像憐憫,又像憐惜。

忽然明白皇兄為何會為了阻止自己而下藍錦衣了,不就是為了保護眼前這個堅強又脆弱的姑娘么?

司徒琴昭忽然希望兩個人可以在一起,他看得出白衡很喜歡很喜歡皇兄,而皇兄愛的深沉,可是皇兄為何會選擇如今這種相處方式?司徒琴昭暗暗想:也許有些東西我還不知道,應該去了解一下。

司徒琴昭想起了那雙狹長的眼睛——千寅,身為天機樓主的你,能否解答我的疑問。

一路無言,白衡安安靜靜的走在阿離身側,阿離知道白衡心裡不好受,他伸手握住了白衡的手。白衡搖搖頭,輕輕掙開了阿離。

阿離心裡驀然一冷。

兜兜轉轉來到了桃源小築,白衡睜大眼睛看著院子里那棵碩大的老桃樹。它與夢中的桃樹何其相像,簡直是一模一樣。白衡走上前抱住了桃樹閉上了眼,司徒琴越恰在此時看向白衡。

司徒琴越額頭恍然之間金光一閃,他低低警告。

老桃樹,什麼都不要告訴她。

老桃樹輕輕一抖,落下了數瓣桃花。

阿離在司徒琴越的目光中下拉過了白衡,跟著司徒琴昭走入的客堂。誰都不會想到,眼前這個小院落居然是一國之君就寢之地,沒有富麗堂皇的裝飾,沒有美貌的宮女,只有四個藍衣侍衛。

司徒琴越看著司徒琴昭眼神很嚴厲,一直低糜的白衡都察覺到了不對,抬頭向司徒琴越看去。白衡軟軟的眼神中司徒琴越只能暗暗嘆了一口氣,單獨找了司徒琴昭去了另一個房間。

司徒琴越背對著司徒琴昭,淡淡的說:「琴昭你還是偷偷去尋了她來。」

司徒琴昭應了是。

「明淺她只是一個孩子,不要將她牽扯進來。」司徒琴越轉過身,看向司徒琴昭:「不要聽信容雨的。」

司徒琴昭搖搖頭:「若不如此,不僅僅是皇兄你,天下之人都會跟著遭罪。」

「琴昭,我早說過,魔界我會想辦法,以我目前神力至少可以與魔尊拼個同歸於盡,你為何非要把明淺牽扯進來?」

「皇兄,我沒法拿你拿天下人開玩笑,一人安危與天下安危,我選後者。」

「我不同意,你們沒有辦法的。」

司徒琴昭忽然笑了,那直直的看向司徒琴越的眼睛:「哥哥,你為何要對小白說永不再見?」

司徒琴越瞳孔一縮。

司徒琴昭繼續說:「皇兄,你愛她,你無法拒絕她,若她拼力靠近你不會狠心推開的,你捨不得。所以你選擇離開滄瀾山,選擇接下北尹國,只是為了離開她,保護她。我說的對不對?」

司徒琴越痛苦的閉上眼,他無法回答,如何回答,他說的沒有錯。

「你捨不得傷她,也狠不下心傷我,可是藍錦衣困不住我哥哥。為了你,為了天下我拚命也要找到她,明淺也好白衡也罷,只要能助你,我死也要帶來她!」

司徒琴越看向弟弟堅定的臉龐,嘆了口氣:「容雨有沒有說過只有你才能找到明淺?」

司徒琴昭被司徒琴越的話題帶的一愣,點點頭。

「傻弟弟,你是真龍天子命啊!這個位子應該是你來做。」

司徒琴昭吃驚的瞪大眼睛,隨即咽下了驚訝:「這不重要,這位子我們兄弟誰坐都可以,畢竟我們是同父同母的兄弟。你從小被送到滄瀾山,沒有享受過榮華富貴,補償給你為何不可?」

「琴昭,你可知我為何會被送往滄瀾山?」司徒琴越淡淡的說。

司徒琴昭搖了搖頭,他著實很好奇為何一個帝王之子會被送到滄瀾山清修,而這一呆就是二十年。

「我自出生便是被國師批命說是真神歷劫轉世,本是大好的命格。可滄瀾山早在一百年前便算出百年之後魔界會禍亂人間,派了一名名叫拾芳的道長下山尋一名可以壓制魔界的臻貴命格。於是很自然的他尋到了我,徵得父皇母后的同意帶著還是襁褓中的我上了滄瀾山。果然我不負眾望八歲之時已修成凡仙之軀,那是幾位長老想都沒想過的速度,他們很高興終於不用擔心魔界亂世了。若以我當時的速度,如今的我本可以歸位,壓制魔尊應不是難事,可是,事實難以預料....」

司徒琴昭隱約有種預感也許聽到了接下來的話,他也許不會那麼堅定的一往直前了。但是司徒琴越沒有給他迴旋的餘地,司徒琴昭只能選擇繼續聽下去。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白衡傳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都市青春 白衡傳
上一章下一章

十六、夢非夢,道是無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