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那就反悔到底!」抱住她的健臂陡攏,語氣既冷又火,再現「天梟」本性。是那女人毀約在先,說好他助她療傷,她不再擾他的妻,既是這般,還需守諾嗎?

「嗄?」白霜月又是一怔,一手悄悄護在肚腹上,像怕男人把她摟得太用力,沒留神要壓傷什麼似的。

反悔到底嗎?唉……記起適才傅隱秀咬住她唇辦時的眸光,還有她吐在耳畔的話——

……咱們慢慢來,往後的日子還長,不急。

老天!她只覺得頭好疼。兩個「天梟」都愛她,可她愛的只這麼一個呀!

「霄……」她低喚,雙臂主動攬住他的頸,感覺他側頰輕蹭著她。

「我沒事。」她說,氣息溫熱綿軟。「我也沒惱傅隱秀了……」

他似要說話,她不讓他說,唇密密堵住他的,好一會兒才放開,喃道:「她帶你來,讓我親耳聽見你的情話,我好歡喜,所以我不惱她了。其實仔細想想,她從未真正下手傷我,你別找她算帳,可好?你們倆武功相差在伯仲之間,真狠斗,要鬧得兩敗俱傷的。況且也得顧及娘的感受,你別尋她晦氣了。大不了我以後避著不與她打照面,她便親不到我了。又或者,她還會找到更好的姑娘,那姑娘也會喜愛上她。」

「你你……你這傻瓜。」哭笑不得,心中憐她,傅長霄真不知該如何說她才好了。

白霜月故意拿鼻尖蹭著他的鼻翼,認命笑嘆:「是啊,我是傻瓜,倘若不傻,怎會愛上『天梟大爺』,傻呼呼追著他跑?」

由不得她不愛!男人的詭眼激揚出燦爛流光。

她的唇被瞬間佔領,呼息與心韻皆亂,大亂,亂得無法無天,亂得失去一切圓規方矩,但再亂也無所謂,她甘心情願。

笑著。縱使一身臟污、狼狽不堪,她仍笑開懷,與他親親愛愛。

十日後

春的氣味當真攪纏在高原風裡。

即便一輪霜月懸挂在寶藍天幕,霜月白,白霜月,月霜白,映照著西塞雪原,夜風中已有几絲春信將至的暖味。

馬蹄輕快地踩過薄雪,格答格答作響,月光將兩匹大馬和馬背上的人影拉得斜長,在這奇清的雪地中,相伴的兩人有種浪跡天涯的落拓瀟洒。

他們當然沒要走闖天涯,刀光劍影的日子不比塞外自由自在的生活。策馬在廣懋大地上飛馳、在平曠雪原上信馬由疆、在牛羊群里穿梭,又或者往遠處去,看那些大山大河,拜訪散落在四處的高原族朋友,這般舒心日子有誰不願過?

沒要闖天涯,卻該是時候下馬紮營、好好休息了,但兩人似乎都愛上此刻夜月下的雪原,不覺累,想這麼相伴往前。

又走一段,前頭那匹大馬超前約半個馬身,馬背上一身素衫、罩著薄裘的白霜月回眸,靜謐謐勾唇,道:「今晚若不歇息,明早便可回到『白家寨』。」

後頭輕策馬匹的傅長霄淡應了聲,回道:「累了就紮營生火,不需要趕路。」

「我沒累。我也不趕路。」她只是有件事一直忘記同他說,現下月光光、心不慌,或者是道明的好時機。

略緩馬速,待他齊頭跟上,鳳眸仍側凝著他。

「霄……」喚著,她對他探出一隻小手。

「嗯?」傅長霄愣了愣,挑眉,看懂了她的意思,在她堅持不把手撤回的「逼迫」下,假咳幾聲,寬袖也跟著伸出,袖底大手與她交握。兩人分坐兩匹馬背,手牽著手,那影子清楚無比地投在雪地上。

唔……確實不像「天梟大爺」會幹的事。太外顯的溫馨親匿。不過雪原很空曠,瞧不見半隻小貓,他暫時可以由著她擺布。

白霜月難得流露出女兒家稚嫩的嬌態,愉笑染唇畔,她不禁搖搖他的手。

「春來時,咱們問娘要不要來『白家寨』住段時候。寨子里熱鬧得很,草原上也有許多有趣的事兒,她也可上『延若寺』逛逛,和太叔公說說話,你問娘願不願來,好不?」

傅長霄睨著她,似笑非笑。「你去問才對吧?我瞧娘疼你多些。」

「有,有嗎?」不能怪她質疑啊!她家這位婆婆同她所嫁的男人可說一般性情,不言語時,冷得教人直打顫,真開口說話了,語調卻既冷且凍。可丈夫與太叔公都曾提過,婆婆其實極喜愛她的。嗯……好吧,她多少有些感覺啦!常愛裝聾作啞的婆婆會開口與她說幾句話,但也就那麼幾句,再多沒有了。如今細思,她這次在「傅家堡」住下七、八日,印象中婆婆好像只同她說過話……唉,姓傅的人家都這麼怪嗎?腦中不由得浮出幾張面容,最清晰的莫過於那位鍾情女色的女子。想想,她也嫁作「傅婦」了,有天也要變怪吧?

「怎麼?」傅長霄單眉再挑高。「又嘆氣、又忍笑,一臉怪樣。」見她顯得孩子氣的神態,他心悸動,五指將她的小手扣得更緊。

「沒有啊!」她趕忙搖頭,眸底仍漾著愉色,又晃了晃他的手。「我只是想說……我覺得你孿生姊姊她……她好像也沒那麼壞。」

「什麼?」傅長霄一扯韁繩,胯下大馬陡地頓住,連帶拖住另一匹馬。「你在想隱秀?」嗓音古怪。

白霜月誠實頷首。

「你認為……她沒有多壞?」再問,聲音沉沉的,琉璃眼也沉沉的。

「嗯。」她仍舊秉持誠實美德,點頭點上癮似的。「這幾日我留在『傅家堡』,沒再遇見她,她像是有意避我。她很怪,想些什麼好難捉摸,但沒有很壞。」

傅長霄喉結略顫,喉頭澀然……真他娘的不是滋味!

他拉近她,手臂改而勾住她的玉頸,額抵著她的,氣悶無比地擠出聲來。「別告訴我,你發現自己也愛上她了!」

回報他的是一聲噗笑,讓他左胸彷彿又受一劍,好疼,且沒面子得很。

蠻性正欲發作,她卻適時親了他薄唇一下,綿軟掌心捧著他的臉,害他滿腔怒火不太爭氣地亂顫,大有瞬間遭撲滅的危機。

女子如蘭馨香噴在面頰上,她低柔說著:「霄,我愛的是你。一直是你。」

他斂睫、合眼,眼皮被她的氣息吹得溫熱溫熱的,不想掀開,耳朵敏感地捕捉著她的語音,聽她徐緩又說——

「霄,我忘記告訴你了,那天我被隱秀誘進暗沼里,她列出條件要我應允,才肯出手救我,我沒掙扎太久便答應了,一是因為好想見你,若無法見你一面,便莫名喪生在『滄海之地』,我會好不甘心的,你知道嗎?」

他震了震,雙睫緩啟,兩人的唇僅差一個呼息之距,他欲一嘗馨甜,她笑了,手指覆在他熱熱的唇辦上,見他眼瞳緊縮,她笑意更濃。

「你先聽我說完。那時除了非見你一面不可,其實還有另一個原因,讓我最終只能答應傅隱秀。你想知道是何原因嗎?」

他沒出聲,僅用目光示意。他當然想知道。

白霜月微微笑,神態略有羞澀,朱唇湊近他耳際,嘰哩咕嚕、咕嚕嘰哩……

驀然間,她放開撫他臉的右掌、覆住他唇的左手,「駕」了聲,雙腿往馬腹一踢,駿馬立時飛馳,往雪原上某個方向奔去,風中,傳來她音脆如鈴的笑嚷——

「霄,放馬快跑吧!咱們來賽一程?」

直到她變成一抹黑影,幾要被夜色掩沒,呆處在原點的男人的神智才在飛闖九天外三百遍后,終於擠回自個兒發僵的腦袋。

這女人……這、這個該死的女人!

「停下來!該死、該死!肚子里有娃娃了還敢這麼騎馬?!白霜月!你給我停下來!白、霜、月——」

再過七個月左右就要升任為人父的傅長霄已然瘋狂,暴吼狂嘯,如平地興起陣陣雷響。

他峻臉鐵青著,嚇得險些不能呼吸,策馬追趕那名很不聽話的孕婦去了。

茫茫雪原,霜月似銀,冷然里,有情在當中滋養……

編註:

㈠想知道更多「天梟大爺」傅長霄與「白家寨」大姑娘白霜月成親前的恩怨情仇嗎?速速去看花蝶系列1032《銷魂》就對啦!

㈡美得嚇人的杜擊玉怎肯答應嫁予失了左臂的刀恩海呢?請見花蝶945【郎有喜之二】《願嫁玄郎》。

㈢刀義天被退婚後,是如何娶了慕娉婷的?請見花蝶系列1017《娉婷娘子》。

㈣「三幫四會」的韓十三將怎麼抱得美人歸呢?敬請期待5月花蝶1068《拚命十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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梟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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