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老鼠與貓

197.老鼠與貓

我看到了陸續。他就在我趴著的這個岩縫下方,空間很大,沒有任何燈盞,卻也通亮。原因在於就在他躺著的旁邊,有一塊通體發亮的石頭,比人還高,緊靠在一面石壁之上。

那就是向晚口中的晶石?並沒看到它周旁有任何觸鬚類的線狀物,但底下空間不再看到有任何像晶石的東西。環掠四周,向晚並不在,之前還聽到有語聲的,難道是陸續一個人自言自語?顯然不像,極可能是在我來之前向晚還在,這會卻不知去了哪裡。

陸續的臉色看起來很蒼白,眉宇蹙緊著,盯著趴在他胸口的花蜘蛛瞧,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沒敢莽撞喊他,萬一向晚就在旁邊窺探著,她對陸續會念舊情,對我可不會。在沒有掌握具體情況前,絕不能輕舉妄動。視線掃及他的手臂,那處已被衣袖給掩上了,應該是已經解蛇毒了吧。不過臉色這般不好,元氣必然還傷著,陸續是能站著不大願意坐著,能坐著就絕不躺著的人,尤其這種非常時刻,他都能容忍花蜘蛛把胸前當床睡,大抵是沒法起。

就在我胡思亂想之際,聽到陸續低聲在問:「能幫我找她嗎?」心中一驚,目光下意識地搜掠各處,難道向晚還在這,只是站在我看不見的角度?

我擠著的這個岩縫應該是古洞常年累月下來導致的垂落風化,屬於天然而成,所以能看到陸續的開口也只有一條狹小縫隙。相信即使底下的人抬起頭,也不可能看出這近約有四五米高的頂上有這麼一條裂口。所以我暫時可以安心呆在這,不用擔心會被向晚發現。

當緊繃的精神鬆弛下來,身體的疲倦就席捲而來,算算時間我已經好幾天都沒有合過眼了。應該說,自下了那個黑窟窿后就沒安生過一會,當真是跟著底下的混蛋上了賊船了。

想著想著眼皮就沉重起來,在連打了幾次瞌睡后,終於熬不住閉上了眼。

人一旦疲累到極點時,可能連夢都不會來打擾,闔起眼就陷入昏天黑地里,隱隱有聲音傳進耳中,是長期養成的習慣,耳膜對音頻的敏感度,哪怕是睡著了也能接收,但就是睜不開眼。

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睡眠就變得淺了,又還沒到意識清醒時,就覺腦袋很沉。總算恢復寧靜,我又沉入昏眠里。真正醒來是因為......香味,食物的香味。

由於飢餓使得嗅覺最先蘇醒,很精準地判斷那是粥香味。當大腦得到這個指令時,就開始快速運轉了,意識逐漸復甦,眼皮顫了顫,睜開眼時還恍惚,不知身在何處。

過去一分多鐘,才慢慢從怔愣中回過神來,目光掃了一圈,哦,我還在岩縫中擠著呢,人是呈趴伏狀態。由於長期保持一種姿勢,全身都是麻木的,無數根針在周身各處密密麻麻地扎著,倍覺難受,但這不影響我從縫隙里看底下。

粥香味正是從那裡飄來的,此時陸續人已經坐起,面前擺放了個鐵鍋,底下拿岩石壘成了一個灶台一般,火苗從鍋底躥上來。他的表情很專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正冒熱氣的鍋,滑稽的念頭閃入腦中:他在煮粥?

這畫面實在是太不協調了,且不說陸續平時給我的形象,實在不像是能夠手持羹湯的居家型好男人,哪怕他真有此......愛好,在此情此景下,當也是沒心情靜坐於此熬粥吧。

事實證明,陸續是不懂廚事的人,那火苗躥的旺了,鍋里的粥在沸騰,熱氣把蓋子頂得噗噗,甚至有粥湯溢出來撲在火上,傳來嗤嗤聲,他也無動於衷地看著。真心為那鍋粥著急,這樣溢下去,估計整鍋的粥湯就全泡湯了。

一個人獨自生活,簡單料理自己還是會的,不能說大廚級水準,至少餓不死。而清粥是我比較喜歡的一種飲食,它散發著白米最純粹的香味,尤其那溫軟的粥湯滑過咽喉時,當真是種享受。這麼一想,不由吞咽了一口口水,然後肚子很不爭氣地開始咕嚕嚕叫起來。

不知是否我的錯覺,看到陸續專註的表情怔了下,轉而他精銳的目光在四下掃略。難道他耳朵也靈敏到能聽見我肚子叫的聲音了?剛這麼想時,突然一道還算溫和卻帶了嘶啞的嗓音打破沉靜:「阿續,你就不能把鍋蓋揭開一下嗎?讓你看著火,你就跟傻子似的純看火?」

我微眯起眼,心中默念:向晚。

隨著徐徐緩緩的轟隆響,在陸續正前方位置的那堵石牆從正中間向兩旁側移,隨後一道身影出現在了那裡,並緩步走了進來。

之前看向晚是在昏黑無際中,即使有球珠的綠光照耀,能依稀看清她五官,也不如此刻來得有視覺衝擊。她半長的發,竟然已是灰白,即使臉並不老,也給她增添了滄桑感。

不過這時她神態是輕鬆的,很悠閑自在地走到那鍋粥前,拿了旁邊的布包住蓋子上的把手,小心的揭開放到一旁,熱氣撲騰的將人都籠罩了。但很快就彌散開來,已經看到向晚手持了一把長勺在鍋里攪動,完了還遞到自己嘴邊輕嘗了一口,悠聲說:「可以了,雖然沒你喜歡的蔥花,但裡面加了鹽花,味道很不錯,適合你現在的身體喝。」

說完就彎身,也不知道她弄了什麼,鍋底的火立即就撲滅了,隨後利落地拿一旁的木碗盛了滿滿一碗的粥擱在了陸續手邊。見陸續沒動,她自己又盛了一碗,坐在旁邊石頭上慢悠悠地喝起來。

我先前的猜測果然準確,向晚既然把這當成了家,人之本能的,不可能過茹毛飲血的生活,會將一些必需品轉移過來。儼然這處,成為了她的居室,四處都有生活的痕迹。

向晚一碗粥喝完放下碗,視線飄向陸續,似笑非笑地問:「你是在跟我鬧脾氣嗎?」沒得到回應,她又道:「好吧,如果你想知道她的消息,那麼我可以如實告訴你,這趟出去沒找著她人。她很聰明,知道要怎麼跟我玩遊戲了。」

一直無動於衷的陸續終於抬起了眼,直直盯著向晚,眼神帶了審讀,好長一會他低斂了目,伸手端起面前那碗粥,一口一口的,這是我看他吃東西最細嚼慢咽的一次。

向晚就默看著他,一直得到他喝完時,她才邊收碗邊道:「你這脾氣還跟小時候一樣,總是要給點甜頭才肯買賬。不過,貓捉老鼠的遊戲才剛剛開始呢,等著啊,我會把她找出來的。」

陸續沒抬眼,只勾起唇角淡漠地說:「誰是老鼠,誰是貓,還說不定呢。」

他們兩人的相處模式,存著芥蒂,但也不算有敵意。向晚在陸續那句話后,默看了他數秒,隨而轉過身走了出去,那堵牆在她身影不見后迅速闔上了。

看這情形,機關是在外面,向晚這是將陸續給軟禁了?划轉目光到他臉上,剛好看到他嘴角輕勾,突然說了句:「出來吧。」我心中一凜,聯繫剛才他對向晚所說的,不由想難道他已經發覺我在這了?可剛轉念而過,就見花蜘蛛不知從哪個石縫鑽出,一路爬啊爬,一直爬到他的手臂上。

額頭黑線冒出,原來他是在跟花蜘蛛說話。

「花花,你是不是知道她藏在哪?」花蜘蛛自然不可能回答他,顯然他是在自問自答,「傻妞可得藏好了,別被晚晚找到,要不我現在沒力氣救她。」

我蹙起眉,這人在背後就是這麼埋汰我的,傻妞?他還傻楞呢。

過了數秒他又開口了:「虧得瘋子還把你當成神物供養,讓你去找她你窩在這不走,讓你去找你主人也窩著不走,是把我這當成窩點了?一定是瘋子把你養太肥了,這趟回去記得減肥。」

令我費解,陸續是被軟禁后悶久了頭腦不清還是怎麼的,居然有這閒情逸緻在那與一隻蜘蛛說話逗趣。他似也覺得無聊了,將手臂甩了下,把花蜘蛛給甩在了石頭上,仰頭而倒時嘴裡嘀咕:「肚子餓了也再忍忍,很快就會好的。」

他居然閉上了眼,等了片刻,呼吸就清淺均勻了,像是真的睡著了。隨遇而安說得就是他這種情況吧,但會不會太懶散了點?視線又再度落在那鍋被遺忘的粥上,還有熱氣冒出來,淡淡的粥香味在空間飄散,我越發覺得飢腸轆轆了。

想起瘋子的背包還被我丟在岩縫口,我起了回頭去找東西吃的念頭。那念頭一起來時,就跟貓抓心一般難受,最終還是生理機能的渴求戰勝了意念,我一點一點無聲地撤退。

五分鐘后,回到岩縫口,我不敢把球珠拿出來,就摸著黑在包里掏,掏到疑似食物的東西就拿出來聞聞,等好不容易找到貌似壓縮餅乾的食物,在那拆包裝時忽然身體僵住了。

陸續剛才喝了一碗粥,應該是不會餓的,他被向晚軟禁於此,除去臉色蒼白外,也不像有受過什麼虐待,反而他沒給向晚好臉色看。那麼,他入睡前那句話,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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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城之半生浮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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