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亦嗔亦喜皆因你
【那些秘而不宣的小心思藏在嬉皮笑臉背後，為的，是讓它們看上去顯得不那麼刻意。】
「阿姨下午還要上班的。」方文昭默默糾正女兒的稱呼。
沒想到小姑娘置若罔聞：「姐姐，那你請個假唄，我就經常請假的。」
蘇意唯蹲下來，滿臉認真：「那安安都是怎麼請假的啊？」
「我就說我早晨起來肚子疼，」方柔安將半個身體的重量靠在蘇意唯身上，一副親昵的樣子，「爸爸每次都不幫我請假，我只能拜託管家打給老師。」
方文昭伸手摟過女兒，臉上維持一貫的溫文。
「安安，不許搗亂，阿姨很忙的，還有，不是誰都像你似的喜歡裝病。爸爸是怎麼教你的？」
「做人不能給別人添麻煩。」小公主語氣蔫蔫的，像背書一樣，「對不起蘇姐姐，我自己去好了。」
蘇意唯看她可憐兮兮的模樣，反倒不好繼續糾結於稱呼。
「安安乖，我下午約了其他病人，真的沒辦法陪你去，你自己好好玩。」
小姑娘臉色垮下來，倒也不再糾纏，乖乖跟她揮手道別，跟著爸爸坐上自家車子赴學校的午餐之約去了。
婉拒了方老太太執意留吃飯的好意，蘇意唯返回醫院的時候已接近中午12點半了。
一進大樓就感覺氣氛怪怪的，從一樓通往三樓自己辦公室的路上，不下四五個同事對她上下打量，一副欲言又止的古怪模樣，看的她心裡毛毛的。
終於逮著一張熟面孔，連忙抓過來發問：「萌檬，這些人到底幹嘛呢？」
對方笑得滿臉曖昧：「小蘇，最近桃花挺旺的啊！」
怔了怔，這話是從何說起？
「快回辦公室看看吧，有人等你半天了。」
一股不妙的預感如冷水般從頭澆到腳。這幾天生活里出現的意外來客太多，讓原本交際貧乏的她有些招架不住，所以實在不敢想象還會有什麼「驚喜」等在前方。
深吸口氣，真是見鬼了，回自己辦公室居然還這麼忐忑。
輕輕推開半掩的門，就看見有個穿米白色條紋針織衫的人坐在椅子上背對她。
聽到動靜，那人轉過頭：「呦，你回來啦。」
還是一樣好看到無可挑剔的臉，只是精緻中少了幾分疏離。
宛若討論今天天氣如何的平淡語氣，聽在蘇意唯耳朵里卻不亞於晴天霹靂。
「你怎麼又來了？身為沒病沒災的健康人，你不覺得這兩天在我們醫院的出鏡頻率忒高了點兒嗎？」
「我也不想啊。」傅司南一臉無辜地舉舉手裡的手機，「昨晚你落我車上的。」
蘇意唯這才後知後覺翻包包。
昨晚回家就洗澡睡了，今天又起個大早，一上午忙得要命，還真是沒空看手機在不在。
「在『沒手機會死星人』一舉攻佔地球之後，能找到一個同類真是讓我心存感激啊。」
透過對方誇張的肢體動作，蘇意唯眼尖地瞄到，自己放在桌上的卡通便當已被不請自來的傅司南吃掉大半，嗓音當即拔尖了起來：
「你怎麼進來的？」
「隔壁有個姐姐幫我開的門，我本來是在門口等的，她說有你這屋鑰匙，讓我進來。」說畢揚揚手中的杯子，「還給我泡了茶。」
蘇意唯咬牙切齒，周敏茹這個沒節操沒原則的。她都能自動想象出學姐那張諂媚的臉，一見到帥哥，估計扭曲得連她親爹媽都認不出。
「本來還等你主動聯繫我呢，結果等了大半天也沒人打給我，所以本少爺只能紆尊降貴親自來送還。」說著往後靠在椅子上，不自覺挑挑眉。
「我哪來的你號碼？」看飯盒裡庫存已經所剩無幾，蘇意唯趕緊衝過去從他手裡搶下一塊蛋卷。
「我猜也是。」被搶了食物的傅司南也不惱，笑著把手機遞還給蘇意唯，趁勢就著她的手又吃了口日式蛋卷，絲毫不覺這動作已有些過分親昵，「這個做的真不錯，擺盤也好看，哪天公司伙食不對口味的時候，我就來你這兒蹭飯。」
「難得小女子做的粗茶淡飯入了您法眼，還是給你們大廚留條活路吧。」正說著，眼角不小心瞥到門口假裝路過的可疑身影，心下暗道不妙。
始作俑者彷彿沒注意到她的困惑，自來熟地把胳膊架上她肩膀。
「吃慣了大魚大肉，粗茶淡飯剛好換換口味啊。」
蘇意唯腦子「轟」一聲，像是有一百個土豆地雷一起在裡面爆炸了。
北方冬日充斥暖氣的屋子乾燥得有些過分，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彷彿一個細微摩擦就能碰撞出靜電的火花。
眼看那張顛倒眾生的臉解析度越來越高，直至形成1920高清壁紙定格在眼前。
她敏銳地感覺到來自身邊人的體溫，帶著恰到好處的熱度籠罩在周圍，形成一張密實的網，圈住了她的蠢蠢不安。
布料摩擦發出細小的窸窣聲，在靜到連掉根針都能聽見的空間里顯得格外明顯，太久沒有跟異性如此接近，肩胛骨感受到來自陌生的重量，感覺被碰觸的部分微微有些熱脹。
出於醫生本能對人體的敏感，蘇意唯暗暗臨摹出傅司南的線條。
從眉到眼，從手臂到胸口，每一個部分都如細膩的工筆畫，在心上勾勒出大致形狀。
喘息聲被放大了好多倍停留在耳畔，帶著曖昧的濕熱。
她想，這個時候是不是該說點什麼呢？
少年，看你骨骼清奇，是塊練武的好材料，我這裡有《易筋經》一本，只贈有緣人。有錢捧個錢場……哎，別走別走，《易筋經》不喜歡，還有《九陰真經》、《降龍十八掌》，難不成你是想要《葵花寶典》？少年，聽老夫一句勸，這本武學太過陰毒，要練此功必先自宮，三思啊三思！
奇怪的對白突然浮現在腦海中，蘇意唯被自己天馬行空的想法逗得笑出聲，沖淡了曖昧的氣氛，可另一波尷尬卻接踵而至。
傅司南看她一眼：「準是想到什麼沒營養的內容了，你臉上的淫笑已經出賣了你。」
還沒等蘇意唯反駁，又自顧**摸肚子：「我沒吃飽，蘇醫生還有什麼私藏的好料，拿出來分享一下吧。」
看了眼已經見底的便當盒，蘇意唯覺得腦中迅速又換了幾百隻奧特曼圍攻一隻小怪獸的畫面。
憤憤抖落那人架在肩上的手臂，她沒好氣地回：「我午飯被你吃光了還有臉喊餓！」
傅司南聳聳肩，動作敏捷捏起僅剩的一個龍貓飯糰放進嘴裡，滿意地看了看蘇意唯扼腕的表情，然後優雅從桌上紙巾筒抽出張紙巾擦擦唇角。
「沒有就算了，將就一下吧，不過要是有個飯後甜點也可以勉強彌補一下。」
「你當這是餐廳哪！需不需要我拿個餐牌出來讓您慢慢選？」餓著肚子本就心情不好的蘇意唯幾乎是吼了出來。
「那敢情好，順便把酒水單也拿來吧，吃了些煎炸食物，有點渴。」
蘇意唯本以為他是開玩笑，但接觸到對方再正經不過的眼神之後，突然後知后覺意識到這位大少爺不吃飽是不會罷休的。
無奈之下，只得認命地拉開抽屜，拿出外婆剛剛寄過來給她的家鄉糕點。
略顯鄉氣的紅色點心盒在日式飯盒的映襯下有些格格不入，那些古早味十足的點心，於別人，或許有些粗糙，但於她而言，卻是一解思鄉之情的良藥。
尚子君以前總是嫌蘇式點心太膩太油，很少吃，大概男生都不喜歡這種口味吧。可在看傅司南面不改色吞掉一塊赤豆豬油糕，又把一塊松子棗泥麻餅放進嘴巴之後，她馬上推翻了自己原本的認知。
大少爺終於吃飽喝足，輕巧地拍拍手，抖落指間的糕點碎屑，然後站起身看看錶。
「唷，都一點多啦，我下午還有個會，就先走了啊。」
說罷拎起外套，沒幾秒鐘便消失在門口，乾淨利落得像從沒來過一般。
蘇意唯目瞪口呆地對著狼藉的便當盒，欲哭無淚。
咕咕作響的肚子讓她心下暗暗盤算，這個時間去醫院食堂尋覓殘羹冷炙的可能性有多大？在大腦自動給出否定答案之後，整個人瞬間像被針戳破的氣球，蔫了下來。
正沮喪著，門突然又被打開，傅司南帶著得逞笑容的臉再度探進來，聲音里是壓抑不住的笑意。
「忘說了，其實我一早已經幫你叫了外賣，這會兒估計也快到了，就當是賠你的盒飯吧。千萬不用客氣，叫我雷鋒就好！」
直到嘴裡咬著熱氣騰騰的手工披薩時，蘇意唯還恍惚如雲里霧裡。
這家小店的披薩經常供不應求，蘇意唯幾次想點，都因預約滿了為由被拒絕，她不知道傅司南是怎麼在短短半小時之內做到的，但此時此刻這顯然不是重點。因為失而復得的幸福實在來得太猝不及防，甚至比她原本預料的還要好。
當然，如果面前沒有來回踱步恨不得要把鞋子磨出一個洞的周敏茹，那場景應該會更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