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秋椒燒肉
[[[cp|w:587|h:366|a:l|u:/chapters/20154/14/34129766356457892454]]]（圖片來源網絡，實際做法不用夏椒，不用反季節辣椒，不加大料，秋椒務必先煸虎皮）
「哥，你真準備去當廚師了？」
房間裏面，告密的傢伙剛剛還一邊拍胸口，一邊對着電腦屏幕信誓旦旦：「放心吧，本萌妹拍奶**子保證，絕對讓那個渣男不得好死……」
然後就見苦主殺了進來。
面色如常甚至還掛着一副人畜無害的笑臉，可是林砳砳卻很清楚，堂哥不爽了，自己攤上大事兒了。
幾乎源自本能反應般嘿嘿一笑，和方博同齡的妹妹馬上堆起笑容，狗腿無比的點頭哈腰站好：「嗯，我很好看老哥你喲，天賦杠杠的，特別是你做的午飯，哎呀媽呀那味兒老好吃了。」
方博想捂臉，發自真心。
女神變女diao現場版，本色演出簡直不能要求再高！那一口純純的東北大渣子味兒，妹啊你別這樣了，俺不找你算帳了。
夭壽喲！
明明父母的性子都算端方，卻養出這麼個閨女，真真好竹出歹筍……
覺察出哥哥的氣勢泄掉，林砳砳嘻嘻一笑，馬上打蛇隨棍上湊了上來，挽著方博的胳膊：「哎呀，哥！我也是為你好嘛，不聲不響跑去打工，我們有多擔心你造么？再說你的事兒不遲早要跟我媽講，以為躲就能躲過去了？」
呵，還想反攻倒算？
方博瞪過去一眼。
可惜林砳砳就是這麼沒臉沒皮，早摸清了自己哥哥的路數，吐吐舌頭，拉着方博窩進萌系貓沙發，清亮的眸光閃爍：「哥，你真的準備去當廚師嗎？」
方博好笑的勾起嘴角：「怎麼，你有什麼意見？」
林砳砳清秀修長的眉毛挑了挑，又皺了皺，不確定的輕輕晃着腦袋：「我，我不知道。就是覺得有點可惜。」
話沒說完，她又趕緊解釋：「沒有看不起廚師，我是想說……」
向來伶牙俐齒的丫頭，卻忽然傻傻的笨笨的，為自己想說卻又說不出來的話惱火著。
和自己鬥嘴的哥哥，互相揭老底的哥哥，在學校時每天幫自己打水的哥哥，從山鄉走出卻一點也不土氣的哥哥，又帥又好脾氣的哥哥，刻苦學習的哥哥，認真生活的哥哥……這樣的人，命運為什麼不多寵愛他一點？
不公平。
林砳砳的閱歷，並不足以支撐她說出多麼深思熟慮的勸慰之語，但她就是覺得不對。
自己這個熟識不過半年，就已經好得和親兄長一樣的老哥，配得上擁有更好的生活。
方博笑着搖頭，忍不住出手去揉林砳砳的腦袋：「說到底，你就是覺得學廚不好。嘖，小小年紀就愛講個眉眼高低，沒看出來林砳砳你還是個拜金女。」
卧槽！
妹子頓時覺得自己受到了慘烈的人蔘公雞，炸毛。
兄妹二人回到了互相攻訐的日常模式，就此拋開嚴肅人生話題。
……
和姑姑可以插科打諢，和堂妹可以言笑無忌，但對上自己的姑父，方博就必須拿出最嚴肅的態度。
儘管相處時間不多，但林國紅自認是了解這個晚輩的，方博說的「我決定學廚」，不是小學生那種「我長大以後要當科學家」的稚語，也不是熱血少年「我要打職業電子競技」的豪言，而是真的有過認真思考以後的答案。
所以，他也開門見山：「理由呢？還有為什麼不來找我給你介紹工作？我介紹的工作，總比打工要好吧。我看你都能選擇去酒店打工，也不像是拉不下面子。」
「都是親人，沒什麼面子不面子的。」
方博搖搖頭：「不找姑爹幫忙，是因為能力不夠，現在別人看姑爹的情面接受我，以後向上發展就比較困難了。至於為什麼選擇學廚，嗯，是個活物就總要吃飯吧？」
活物？
林國紅忍不住失笑，嚴肅的表情有了一絲鬆弛：「那你做廚師，就能向上發展了？」
「多吃點苦，總歸是有指望的。上到大酒店總廚，菜系名廚，烹飪大師，另闢蹊徑也可以弄個私房菜館子，實在不行還能開宵夜大排檔。現在講究吃喝的人那麼多，衣食住行是永不過時的市場。」
而且還有孫強隱約說起過的，那個神秘的飲食江湖……
「已經有規劃了？」林國紅多少來了些興趣。
「太長遠的不敢想，畢竟現在還是打工學習，嗯，短期目標是打好基礎，中期目標去拜個好點的師傅，至於再往後怎麼走，暫時不方便做決定。」
廚師，是入行門檻最低的職業。
可烹飪，也是最廣博精深的技藝，至高境界，甚至能夠融合折射出華夏獨有的哲學思想。
自從喜歡上廚藝后，方博的目標，自然不會只滿足於拜個明師，他有更高的追求和更多的憧憬——比如嘗遍天下美食，比如試着去觸碰廚藝的極致，又比如走進那個神秘的飲食江湖，看看其中的別樣風景。
但這些東西不必也不需要全都說出來，不是么。
「考慮的還算周全，有目標，但又不盲目，對於你這個年紀的人來說很難得了，起碼比你妹妹強了一大截。」林國紅點點頭，算是肯定了侄子的計劃。
「……」林砳砳頓覺心塞。
那個「別人家的孩子」是自己堂兄，媽個雞。
「唉，老林，你怎麼回事？」方姑姑也不幹了，她原指望着老公說服侄子別去學廚，可現在，怎麼是侄子把老公給說服了？
「什麼怎麼回事？方博的想法不錯，而且已經用實際行動證明了他的擔當，你還有問題么？」林國紅擺擺手，莫名其妙的看着老婆：「既然他有信心也有計劃，就先讓他試着走走看嘛。」
方秀梅無語又鬱悶，行行行，你是伯樂，你慧眼識珠，你侄子有擔當了不起，就我瞎操心，好吧。
「哦對了，晚上只做你們三個人的飯，中午應酬我喝得有點多，就不吃了。」
傷了胃口？
這不是問題。
喝多了酒還不吃飯怎麼行。
姑姑剛買回來的最後一茬高山小秋椒，才一丁點大就變得通紅，像是紅寶石般鮮艷。洗凈去籽，放進微波爐大火打三分鐘。
中間坐鍋起油，下蒜粒和洋丁煸炒，有了撩人的香味后再加入完全切碎的西紅柿，然後倒進去一點點生抽。熱油的不斷翻炒中，西紅柿先變成沙瓤般的小粒，然化為深紅色番茄醬，在油汁中越炒越香。半勺水下鍋收汁，起鍋的時候撒上一點白醋和糖，就是頂好的番茄沙拉。
辣椒已經燙的萎軟，拿出來手撕成小條，蘿蔔黃瓜大蔥切絲，再加上長長的香菜段子，幾種食材拌在一塊兒，淋上自製的番茄醬，最後是搗爛的蒜泥，整個屋裏都飄滿了瓷實的清香。
略帶蒜味的酸香，刺激的林砳砳接連咽了好幾下口水。
北方常見的一道家常涼拌小菜，老虎菜。
原本是香辣爽口的冷盤，經過方博的改動后，保留了原本的酸香開胃，又去掉了對腸胃的生辣刺激，加上熱乎乎香噴噴的大饅頭，讓林國紅不知不覺就坐到了餐桌邊上。
嗯，剛才說不吃晚飯的那個人，絕逼不是他。
說方博是巧思求變也好，還是看人下菜碟也罷，這正是華夏美食的奧妙和誘人之處。
至於主菜，原本方博準備現學現賣，燒一道金棗小排。可是考慮到只有三個人進餐，他最終換了一個同樣是剛在網絡上看來的秋椒燒肉。
辣椒是虎皮青椒的做法，少少清油滾鍋，然後將油吃透在鍋里，任其掛在內壁上慢慢流下。
到了五成熱的時候，爐頭上調成中火，下連蒂帶籽的整個小秋椒煸炒。
不顛勺不勾火，炒小秋椒唯一需要的就是耐心，要不斷用鍋鏟按壓辣椒，最後壓出一層焦黃誘人的褶皺。
隨着水分的蒸發，辛辣的味道開始在廚房裏流竄，彷彿人和食物之間的化學戰爭。濃烈的辣味鑽進鼻孔，直衝天靈，讓人整個腦袋都通透起來。
把辣椒煸出了虎斑一樣的褶皺后，盛出待用，接着下切成兩分左右的肉塊。
肉是后臀尖上最好的部位，肥四瘦六，下鍋不久，濃濃的酯香味就飄了出來。方博按照看來的法子，用了純干燒的技法，煸出油份和水汽之前什麼佐料都不加，很快，肉皮就變得油光剔透，脂肪部分晶瑩如玉脂，瘦肉則干紅彈糯。
「哥，哥！」
聞到香氣的林砳砳坐不住了，黏到方博身邊，完全無視了時不時炸開的油泡。
親愛的妹妹，我知道你不是淑女，但請務必不要像只等待投食的野猴子一樣。
豬肉煸好，不見了鋒棱，滿鍋只看見一塊塊脂香四溢的油亮，這時候撒上幾顆青麻椒，姜段拍爛入鍋。
一股獨屬於農家土菜的鄉野之氣，麻辣干香，剎那間噴涌而出。
中國菜就是這麼奇妙，哪怕烹飪的手法相差彷彿，是極其微小的一絲不同，然而呈現在香和味上卻是涇渭分明的反應——就好像現在，干炒和濕炒，是否燎入料酒，都造成了香氣上的巨大差別，而前者是地道的農家土香。
調料的味道煸出來以後，立時加入小秋椒合炒，再擱上兩粒豆豉，這種調味品易少不易多，豐富味覺上的層次，卻又決不奪去豬肉的主味。
最後調入老抽，和肉在鍋里滾一圈即可。
醬油的咸鮮味道瞬時爆發，給小秋椒和肉塊染上一層油亮的醬色，然後收於蒜頭和蔥段的香氣中。
滿滿一盤秋椒燒肉，紅色的辣椒和醬紅色的肉塊，在餐廳的溫暖燈光下折射出油潤光澤，白的蒜瓣翠的蔥段點綴其中，是家常菜里少見的農家本色味道。
林砳砳早就待之不急的抄了一塊丟進嘴裏。
「嘶，好辣，好香！」
和自己老媽做的小炒肉不一樣，她只覺得老哥燒出來的肉塊，口感尤其緊緻，皮彈肉糯，帶着辣椒的青味，更有乾鮮的香馥，還有回甘微甜的內斂。需要不停咀嚼的瘦肉，非但沒有「柴」的口感，反而越嚼越香，在唇齒間釋放出了濃郁的麻辣香氣。
伴隨着肥肉化開，味道更加厚重，是異常強烈的醇厚鮮美。
「嘶……太好吃了，我今天要吃三碗飯！」林砳砳抽著氣，大聲宣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