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葉連桃根
樓葉笑意盈盈.然後就轉身打開奩盒挑選合適的簪子.哪知她猛地抬眸.就在鏡中看見谷飲模糊的影像.
她的嘴角微笑好像有那麼些不單純呢.
只不過樓葉並沒有怎麼在意.也許換做平日她可能可以察覺.但是一旦被喜悅給蒙蔽雙眼之後.就有些失去判斷力了.
她坐轎去了洞明湖.當到達之時.果然岸邊就有兩匹上好的馬匹.一看就是貴族皇室所用的坐騎.
這個谷飲真的沒有騙人.也難怪她那麼不高興.
她招來船夫.然後就登上了漁船.
澄江如練.碧色如洗.層疊錯落的青山被葳蕤緋紅的楓葉相映成趣.漁船劃開漣漪.竟驚起白肚鯽魚掙扎出水.青白色浪花朵朵生蓮.
浩淼江面.煙波如紗籠罩著山形亭影.
樓葉現在已經可以看見山腳之下有個小小的亭子.然後有兩道模糊的身影.她不禁開口催船夫加快搖槳的速度.樓葉看出那人的臉上露出的不耐煩.但是他看在她很大手筆的面子上沒有說任何話.只是搖槳的幅度變得大了些.
陳詞正在悠閑飲酒.看著湖邊聚集的白鵝.他也想學著古人王羲之在鵝的動作形態中悟到一些書法理論.可是這時卻駛過來一條漁船.然後就直接驚跑了岸邊他買來圈養的鵝.
他不由地氣火攻心.直接將酒斛拍在桌子上.沖著衛岑抱怨道:「這都是什麼人啊.居然把我的鵝都給驚跑了.」
衛岑只是微微瞥了一眼船頭之人.然後就立馬認了出來.他一口酒差點沒有把自己噎住.這女人怎麼無處不在.
他挑眉對陳詞道:「她是我夫人.」
陳詞驚訝.然後衝出亭中.兩手放在眼眸上.好似這樣就能看遠一些.
咦.這個女人明明不是吳歌啊.為什麼衛岑要說此女是他的夫人.莫非是那日要他代娶的其中之一.這衛岑變心得真快.之前還沉浸在離開吳歌的憂鬱之中.現在就和另外一個女人難捨難分了.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哎.他都為吳歌感覺到嘆惋.
他和吳歌接觸的不多.燕山上算一次.但是見她第一面他就明白什麼叫腹有詩書氣自華.她本就生的美艷.再加上才女氣質.簡直為陳詞他量身定做啊.可憎衛岑抱得美人歸卻又不珍惜.
衛岑感覺到陳詞妒恨的眼神.有些誤會.他還以為陳詞喜歡樓葉這種類型的女子呢.便說:「你要是喜歡.請便.」
陳詞聽了以後愈加氣憤.說道:「兄弟妻我自然不可挂念.但是你這麼就不怕她傷心.」
衛岑聳肩.毫不在意地說道:「我為什麼要在乎她傷不傷心.」
陳詞被衛岑的一句話氣得咬牙.說道:「你太過分了.虧她這麼真心待你.你卻如此負心.有何顏面稱作一個男人.」
衛岑有些怪異地看了陳詞一眼.他這是怎麼了.一個不近女色的男人突然這麼幫襯樓葉.於是問道:「你和她之前就認識嗎.你怎麼就確定她是真心待我.」
陳詞握拳向衛岑踱步走去.說道:「你沒有心嗎.你難道感受不到她對你的好.」
衛岑仰視著一臉較真的陳詞.皺眉道:「你什麼意思.」
陳詞深吸了一口氣.最後還是壯膽說道:「我.要為吳歌討回一個公道.」
衛岑一聽到那個名字就有些失控.直接拍桌而起.說:「她是我的女人.關你什麼事.」
「就憑我欣賞她.」陳詞答得理所當然.可是衛岑卻被氣得不輕.
他到底是喜歡上了一個什麼女人.她偏偏誰都不掛心.可是她身邊的男人卻各個對她在乎的緊.
衛岑完全沒有發現話題已經出現了偏差.狠狠地瞪了陳詞一眼.然後默然無言地坐下.
陳詞看著衛岑已經心虛地無力反駁.就愈加來勁.繼續說道:「你要是選擇了別人.不如給她自由.一紙休書也許就是她要的.」
衛岑還在以為這個她指的是樓葉.於是說道:「你以為我不想.」說完還帶著鄙夷地看了陳詞一眼.
陳詞有些驚恐地看著衛岑.不會吧.他居然就直接這樣說出這種話.這風雨變幻得也太快了些.簡直讓人無力招架.
陳詞不敢相信.就繼續試探.說道:「你信不信你一紙休書下來之後我就立馬娶她.」
衛岑聳肩.真好他還懶得操心自己兄弟的幸福問題了.所以他無所謂的說:「越快越好.」
陳詞聽后一掌拍著桌上.力道之大使酒液都震出來了些.沖衛岑吼道:「沒心沒肺的男人.信不信我去告訴吳歌.」
衛岑這次總算是弄明白了.敢情這傢伙是在為吳歌打抱不平啊.結果自己還誤會了.居然說出那種話.
衛岑沒有忍住捧腹大笑.說道:「原來你說的她是吳歌啊.我一直認為是樓葉呢.你說我怎麼可能休吳歌.我天天都盼著她早點回來.」這話說到後面.他眼眸中不經意就流露出了傷心神態.連陳詞這樣一個大男人都為之動容.
可是兩人殊不知剛剛那番話已經被走到不遠處的樓葉聽去了.樓葉心中酸澀.衛岑這是什麼意思.吳歌不可能被休.自己就無所謂了嗎.
陳詞就算再木楞也發現了這是個誤會.就立馬意識到自己的失言.慘了剛剛自己都說了什麼啊.居然說要娶吳歌.衛岑這麼記仇的小人.真的不知道他會出什麼主意整自己呢.
衛岑只是沖他淡然地笑笑.可是這笑看在陳詞的眼裡真的是毛骨悚然.
樓葉在此時上前.來到衛岑的身邊.看著酒液都灑了一半.於是很是自覺地為衛岑滿斟.
衛岑估計樓葉也聽見了自己剛才那番話.可是他也不想解釋.事實就是如此.不在乎她如何認為.
所以他很是生疏地說道:「謝謝.」
樓葉難掩失落之意.回道:「這是我作為你妻子的責任.不用道謝.」
陳詞也是個護吳歌的主.於是添油加醋道:「我怎麼就沒有這麼好命.有人跟著來斟酒啊.」
樓葉臉色瞬間煞白.怎麼回事.不是谷飲說衛岑叫自己來的嗎.
她終於明白了.自己中了谷飲的計謀.可是她也解釋不得.要不然聽起來像在推卸責任.
既來之則安之.不如就利用這個機會.畢竟吳歌馬上就要回來了.自己和他接觸的機會自然少之又少.
樓葉坐在衛岑的身邊.看著他的眼睛說道:「我想三皇子不會介意吧.」
衛岑勾了下唇.實話實說:「我是沒什麼意見.可是你的船把陳詞兄的鵝都驚跑了.恐怕他會介意.」
樓葉從頭到尾都沒有注意過陳詞.這衛岑提到她才側目.低頭道歉:「是小女莽撞了.還請陳大人不要介意.」
陳詞冷哼了一聲.最討厭這種目中無人的女人了.吳歌是什麼地位都能毫無架子地和自己講話.這個女人就根本沒把自己看在眼裡.
所以這個女人在他的心裡的形象大打折扣.不對.本來就沒怎麼好過.
這時衛岑斜睨了陳詞一眼.說道:「我看你今天好像有些激憤啊.要是吳歌知道你如此幫襯她就好了.」
陳詞立馬尷尬地笑笑.擺手說道:「沒有的事.沒有的事.我和王妃並不熟.你知道的.」
衛岑點點頭.說道:「的確是不熟.但是某個人說要娶她是怎麼回事.需不需要向我解釋一下.」
陳詞痛飲盡身前的酒給自己壯膽.然後開始死不承認.說道:「誰敢跟你搶嫂子.」
衛岑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說道:「沒有就好.」
「嘿嘿嘿.喝酒喝酒……」陳詞說到最後越說越虛.
而樓葉坐在旁邊.只是默默地聽著.她這才發現這個吳歌恐怕不簡單.不知道怎麼收服了那麼多人的心.
自己到底有多少勝算呢.
她開始從陳詞身上著手.於是問道:「陳大人是崇拜王羲之嗎.」
陳詞沒啥心情搭理她.畢竟好好的白鵝就這樣都散了.於是他只是點點頭.
樓葉也不把陳詞的情緒放在心上.轉而問衛岑道:「夫君你呢.」
衛岑如實回答:「我和吳歌都偏愛王獻之.」
樓葉聽到這個名字挑唇一笑.說道:「是嗎.真巧呢.我的名字和王獻之最愛的女人桃葉只差一個字呢.」
王獻之之前有個青梅竹馬的妻子郗道茂.可是因為他一表人才.所以被公主司馬道福看中.即使他怎麼掙扎.還是不得不在家族和愛妻之間做個抉擇.於是他送走了郗道茂.而那個陪他一起長大的女子卻一病不起.再也不會回來了.之後他娶了司馬道福之後還是納了妾.名為桃葉.兩人感情甚好.
其實樓葉這句話就是暗指吳歌是郗道茂.而自己是桃葉.
衛岑抿酒.最後只是吐出一句:別無他事.唯憶與郗家離婚.
這句話是王獻之在死之前說的最後一句.桃葉其實也不過是個替代品罷了.而王獻之則用了一生來懺悔.當初的那個抉擇.
如果自己之事和整個家族.社會.國家有衝突.那麼應該怎麼抉擇.
吳歌曾說王獻之所作選擇是對的.郗道茂愛的是一個有抱負的男人.如果因為自己而拋棄仁義.那麼還不如自行離開.
而如今.衛岑不是王獻之.吳歌自然也不是郗道茂.
他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所以最後他的遺言應該是:別無他事.只幸與吳歌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