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再見面已物是人非
聽不見白婉兒的抱怨，聽不見畫眉師傅擔憂的詢問，歡顏跌跌撞撞地往屋子裡走，怔怔地站在門口。
「歡顏！」
顏卿正想著要去無憂殿找歡顏，見到她安然無恙地回到九屆學院，心裡開心不已，忙拉著她左看右看。
歡顏卻像個木頭人似地，只幽幽地看著前方，臉上僵著茫然的神情。
「歡顏，你怎麼了。」
顏卿察覺到不對勁，語調放低了些，捏著歡顏的小手，心裡一驚，她的手那麼涼……
歡顏仍是不語，執拗地孤身走進屋子裡，誰也不搭理，機械地坐在銅鏡前，只望了一眼鏡中的自己，便難以自已地落下淚來。
美人倩兮，灰衣佩環，淡妝綽約，清幽無限。
她丑顏時，飛揚跋扈，卻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此時淪落異地，沒了魔力，獲得花顏，溫柔暗香流走，奈何藍凌棄已然認不出她來。
她失去了爹爹，現在鳳靈犀又要將藍凌棄搶走……
「吧嗒，吧嗒」
豆大的晶瑩滴落，歡顏心裡難過，藍凌棄怎麼能答應與鳳靈犀成親呢，她才失蹤了半年啊……
「歡顏，出什麼事了。」
此情此景嚇壞了顏卿，她趕緊走到歡顏身邊，輕撫著她的背，像哄小孩似地安撫她。
五個月里，她只見過歡顏痛哭過兩次，一次是囚室之戰後，歡顏無聲地哭了一天一夜，一次便是現在。
「顏卿……」
歡顏忍不住抱住顏卿，狠狠地抽泣起來。
腦海里一遍遍回放與藍凌棄在一起的光景——
那年她四歲，藍凌棄九歲，她錦衣華服蒙著面紗，他一身泥濘，滿臉塵土，他是唯一一個見到她沒有目露驚奇厭惡的人，從此她就愛粘著他。
她十歲，莫名跌下山崖，醒來時看到的第一個人便是藍凌棄，爹爹說：「你的藍哥哥守了你三天三夜。」那時起，她便將藍凌棄視作爹爹之外最親密的人。
十四歲，她助藍凌棄擒住了鳳棲宮的先鋒，爹爹大喜，封藍凌棄為永寧宮第一魔戰，藍凌棄感激地將她抱起，原地轉了好幾圈，那股成熟男子的英氣潛入了她的心，她第一次體會到怦然心動的感覺。
十六歲，她帶藍凌棄進入爹爹只允許她使用的北辰禁地，他們日日夜夜一起練功嬉鬧，偶爾疲憊時相互依偎著入睡，隔著薄薄的面紗，她聽得見藍凌棄平穩的呼吸，那時候她就想，如此過一輩子多好。
十八歲，她的心思爹爹知道了，藍凌棄也知道了，爹爹許她嫁給藍凌棄，藍凌棄並沒有拒絕，她一直期待著成為他的新娘，偏偏鳳靈犀要與她爭搶，讓她去殺什麼墨崖，結果莫名其妙成了永寧宮的冷歡顏，連藍凌棄都認不出她了……
十多年的深情，抵不過六個月的時間，藍凌棄竟是如此薄情。
可為何她要為這薄情的男子哭泣，為何心中想去被人剜去了一塊，疼得那麼厲害？
她真的很想知道，為什麼藍凌棄要娶鳳靈犀，到底是為什麼！
「主人，因為他想當鳳棲宮的宮主。」
心中傳來布靈布靈的聲音，它回答了她的疑問！
「布靈布靈……」
歡顏止住哭，布靈布靈從窗外跳進了屋子裡，蹲在銅鏡邊。
「主人，你的玄力恢復了，我現在每天可以回答一個問題，如果要恢復之前的能力，你得帶我修習。」
布靈布靈見歡顏傷心，也不吵不鬧，懂事地望著她。
「走吧，現在就去修習。」
想來這是一天里唯一讓歡顏覺得欣慰的事情，她拭去淚水，用力地咬住嘴唇，不讓自己繼續哭泣，抱起布靈布靈，心下毅然決然地做出了一個決定——
她要回鳳棲宮找藍凌棄，她要告訴他，鳳無顏沒有死！
她不信，如果藍凌棄知道她還活著還會娶鳳靈犀！
藍凌棄，這個世界上她最後的親人，她不能輕易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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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期在三天後，留給歡顏的時間不多，連續兩天兩夜她都帶著布靈布靈躲在百草林里修習玄力，雖然布靈布靈的能力依舊沒有回復，但她掌控玄力的能力卻是大大增強了。
但這兩日，她問了四個問題。
一個是，如何才能最快地前往鳳棲宮。
布靈布靈為她指了一條意想不到的捷徑，「百草林藏著棕熊的山洞裡，有一隻銀鈴手鐲，用玄力啟動手鐲，默念上古口訣，消耗一顆銀鈴，便能去一個想去的地方。」
第二個是，冷玄天為何要收她為徒。布靈布靈卻面露為難，久久才說：「主人，對不起，這個人的問題我無法回答你。」
如此倒讓歡顏啞然，脫口問出第三個問題：「為什麼？」布靈布靈仍然歉疚地低著頭，呢喃道：「主人，我還是無法回答你。」
歡顏只好作罷，想到身上的蠱毒，便又問：「如何才能解除我身上的蠱毒。」布靈布靈倒真的知曉方法，只是這解藥有點難尋：「南越幻境里有一株琉璃草，只有它能解開主人身上的蠱毒。」
本來歡顏還想問是誰對她下的蠱，奈何也只能再等一日。
此刻，她決定立刻到山洞裡取那銀鈴手鐲。
歡顏不曾忘記，胡小七放回的棕熊還在那山洞裡，對付它可不是件輕鬆活。
而未免布靈布靈讓她分心，她哄布靈布靈去廚房偷吃時才溜進山洞去的，果然遇上了棕熊。
「哇唔……」
奇怪的是，棕熊見到它一點也不惱火，反倒是熱情的模樣，也沒有要攻擊她的意思。
歡顏狐疑地收起掌心裡的玄力球，仍然警惕地鎖著秀眉，在山洞裡尋找銀鈴手鐲，找了許久，毫無頭緒。
「哇唔……」
原本看著歡顏四處尋找的棕熊突然興奮起來，搖搖晃晃地扭動龐大的身軀，朝歡顏靠近。
歡顏心下一緊，並沒有感覺到殺氣，側目盯著棕熊，只見它停在她身邊，伸出熊掌，差山洞的石壁一撞，「咔」的一聲，一個暗格退出石壁，布靈布靈提及的銀鈴手鐲正躺在暗格之中。
原來，這棕熊是在幫她。
「真是個好孩子。」
歡顏拍了拍棕熊的熊掌，開心地誇讚道，她將銀鈴手鐲帶在手上，拿出面紗，輕輕圍上，若是恢復了戴面紗模樣，想必藍凌棄會認出她吧……
「萬物皆輝，天地有屆，予我華光，消瞬流年……」
歡顏急切地念出爛熟於心的上古口訣，心心念念想著藍凌棄、藍凌棄，期待這手鐲能將她帶到他面前……
事實證明，布靈布靈不曾失誤過，她話音剛落，手鐲上僅剩的三顆銀鈴驟然發出炫目金光，歡顏突然感覺腦子裡一片空白，身體被吸入了一個未知的領域，須彌間又被拋出，她前腳點地，努力保持著身體的平衡，一抬頭——
山有扶蘇，隰有荷華
清靜河原，千鳥頻啼
她回到了北辰禁地！
「你是……」
蝶與夢，幻與真，歡顏不敢相信，藍凌棄此刻就站在她跟前！
還是那一聲青墨色的戰袍，堅毅地面龐多了幾分沉鬱憂傷，卻是看不出有任何新婚的喜悅，果然如布靈布靈所言，他會娶鳳靈犀只是為了當永寧宮宮主！
他不愛鳳靈犀！
「藍哥哥。」
願平和安詳，初心不減，面對藍凌棄時，歡顏總能平靜下心緒，明亮的眼睛閃動，長長的羽睫之下氤氳出淚光，即便委屈傷痛斑駁，忐忑不安無端，但仍似藏著一顆明珠，這明珠便是藍凌棄的身影。
「你是無顏？」
聽出了驚異，卻不見欣喜，沉穩慣了的藍凌棄竟一臉愕然，直勾勾地望著她。
「恩，是我。」
歡顏捏緊了水袖，想要撲進他懷中痛哭一場，可心裡的複雜情緒太多，紛擾的畫面困擾著她，讓她如此小心翼翼。
「你還活著？」藍凌棄似有懷疑，「我怎麼感覺不到你身上的魔力，反而……倒像是永寧宮的玄者。」
「六個月前，我失去魔力流落永寧宮……」歡顏悲從中來，愀然淚下。
「我認識的鳳無顏是不會輕易落淚的。」驀地，藍凌棄抽出魚腸劍，劍指歡顏，「說，誰派你來的！」
其實他也不太確定，若面前的女子是永寧宮的人，怎麼可能找得到北辰禁地，這裡唯有三人知道，如今鳳滄溟已死，那她很有可能真的是鳳無顏。
「藍凌棄，我真的是無顏啊！」歡顏心急而無奈，乾脆不再糾結這個話題，酸澀地問道：「你為什麼要娶鳳靈犀，如果你想當鳳棲宮的宮主，娶我也行啊！」
「……」藍凌棄啞然，從歡顏的語氣、她望向他的眼神，他可以斷定她就是鳳無顏，但即便她是鳳無顏又如何。
鳳棲宮三小姐被玄冥真火燒死的消息早就人盡皆知，現在鳳靈犀是鳳棲宮唯一的繼承人，他怎麼可能放棄鳳靈犀，去和突然起死回生的鳳無顏成親。
「無顏，我與靈犀的婚事已成定局。」
尚且不知歡顏消失的期間發生了什麼，但藍凌棄感覺得到，她依然痴迷與他，這讓他起了殺心，因為他怕歡顏的出現會破壞這場婚事，阻礙他接管鳳棲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