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那風花雪月

三十年前.伊林彰不過是一個剛剛走出農村的窮小子.沒有見過任何世面的他.帶著一身的窮酸和志氣走向了所謂的大都市.

在外打拚三年.省吃儉用.伊林彰也攢了一些錢.而這些錢他是要用來娶媳婦的.家裡已經給他說好了煤.對象是一個溫柔嫻淑的農家姑娘.也是他自小一起玩到大的.她叫岳眉沁.

那是一個極其漂亮的姑娘.生得水汪汪兩顆大眼睛.人又十分的乖巧勤快.伊林彰也是十分中意.

而伊曼口口聲聲叫著岳姨的女人.便是岳眉沁的姐姐----岳眉窗.

本以為事情就會這麼順利的發展下去.他攢夠了禮金.可以娶到自己心儀的女孩.可是偏偏這個時候.伊林彰的好哥們陳健歸想要倒賣珠寶.陳健歸是有文化在身的.二十多歲.同樣的一身抱負.

在他的說動下.伊林彰心動了.他辛辛苦苦打工一輩子.又能攢幾個錢.倒不如趁著年輕轟轟烈烈地闖一番.若是成功了.不光是他自己的榮耀.他的子孫後代的生活也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若是失敗了.他還年輕.他還有重頭再來的機會.

就這樣.他拿著為岳眉沁準備的禮金.毅然決然地加入了陳健歸的隊伍.伊林彰既聰明又膽大.不論是什麼東西.總是一學就會.他們的生意蒸蒸日上.越做越大.這固然是值得慶賀的.然而.他卻遇到了他命中的劫難.

初初相識.他意氣風發.而葛珮芸則是優雅名媛.對於珠寶.他們有著說不完的話題.就像那些狗血的故事一樣.伊林彰這個從小農村爬出來的大人物.也逐漸走向了三角戀的劇情之中.

他開始冷落遠在農村的未婚妻子.然而無論他如何冷落.岳眉沁總是一貫的支持他.伊林彰也明白岳眉沁的苦心.可是他那是一心撲在了生意上.自然和這個生意上的夥伴聯繫甚多.

就這樣.他們的婚事一年一年地拖了下來.農村不比城市.在城市.二三十歲不結婚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了.而農村呢.女孩子過了十六就嫁人了.岳眉沁都已經二十五六歲了.還在等待著那個已經漸行漸遠的伊林彰.

面對著種種的猜忌與鄙夷.岳眉沁始終都沒有忘了初心.她一年一年地耗下去.直到有一天她覺得自己真的是累了.她便拋棄了家裡的一切.毅然決然地去遠方尋找伊林彰.

她的倔強當然換來了伊林彰的悔意.但是也僅僅是悔意罷了.

當岳眉沁真實地感受到伊林彰的心並不在這些情愛上的時候.她便再也沒有希望過要重新來過.她想著要放手.但是她始終做不到.這麼多年的感情.難道就要敗給財富和現實么.她怎能甘心.

於是.他們之間的故事.便結束在了那一夜的溫存.

對他們彼此而言.那一夜包含著無盡的溫存.可始終卻沒有給彼此任何的承諾.哪怕是一句.一句也是好的.可是偏偏連一句都沒有.他們彼此心裡都任何人都要明白.自從做出了選擇開始.一切便再也沒有回到過去的可能了.

沒有糾纏.也沒有任何的抱怨.兩個人很瀟洒地說了再見.他們不像那些狗血的劇情.可是卻有著最狗血不過的結局.

本以為這樣就可以結束了.可是在岳眉沁走之後.伊林彰卻發現思念有如滔滔不絕的江水.淹沒了他的那顆無堅不摧的心.

岳眉沁從未想過要用一夜的溫存來抓住這個男人.而她卻在無意之間做到了.

從此之後.伊林彰面對著葛珮芸這個生意上的夥伴漸漸消失了往日的熱情.變得平淡如水.他在想.他如何能夠江山美人都要.其實他本可以不顧及葛珮芸任何的感覺的.但是他偏偏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猶豫不決.這一猶豫便是一年.

或許對於普通人來說.並沒有什麼.或許只是多添了幾件衣服.多做了幾次頭髮.然而對於那個時代的伊林彰和岳眉沁來說.卻是生與死的分離.

岳眉沁回去不久.便發覺自己懷上了.顧及到伊林彰的名聲.她與她唯一的姐姐岳眉窗遠走他鄉.在一個誰也不識的地方住了下來.當時的岳眉沁並未想過用這個孩子來鎖住伊林彰.她只是想讓自己的下半生有些寄託.

愛情沒有了.她長長的一生便只有這一個孩子了.

就這樣平穩地過了七八個月.到了生產的日期.岳眉沁卻意外地大出血.在岳眉窗從血泊之中抱出岳婧妍的時候.岳眉沁已經氣息奄奄了.她甚至想伸手撫一撫孩子粉嫩的臉蛋.可是手已經抬不起來了.

死亡到來.然而她卻沒有一絲的畏懼.而是眉目俱笑.像是得到了解脫一般.

忽然她張開口.用盡全身的力氣.對岳眉窗說道：「姐姐.就給這孩子起名叫『婧妍』吧.我希望這孩子長大之後美麗聰慧.只是永遠也不要帶這孩子去見她的父親.我不想他為難.」

說罷.便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這個年輕的生命.眼看就要活出了希望.然而她卻這麼輕易地就死在了這場意外里.

意外.這個世界上根本便沒有什麼意外.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她的幸運是命.不幸同樣是命.

岳姨的確聽從了岳眉沁說的話.為這個女孩取名「婧妍」.婧是才華.妍是美麗.她知道岳眉沁一輩子都想成為這樣的人.可是更重要的是.岳姨知道伊家傳到這一代的時候.都是「女」字輩.她在用這樣一種方式讓幼小的婧妍認祖歸宗.

然而.她既然想讓婧妍認祖歸宗.那麼就不能不讓婧妍見她的親生父親.她才不會那麼偉大.在岳眉沁死後三天.她就託人把消息傳給了遠方的伊林彰.

造化弄人.此時的伊林彰已經有了家室.甚至連弔唁.都要是偷偷摸摸的.岳姨很生氣.然而她也是無可奈何.就算是無可奈何.她也不能讓自己的妹妹白白死去.她把一切的故事都告訴了伊林彰.甚至連岳眉沁說過的話都一絲不差地告訴了伊林彰.

她沒有要報復什麼.也不是要向伊林彰索要什麼.她不過是想要伊林彰的愧疚.對.就是愧疚.唯有愧疚才能讓她懷裡的女孩兒好好的活下去.

伊林彰對岳婧妍很親.時常以出差的名義來看她.這樣平靜的日子一直過了好幾年.岳婧妍十分的聰慧.就像是年輕時期的伊林彰.然而伊林彰和葛珮芸的女兒呢.就是伊曼.整日的不學無術.認個字都要學大半天.這樣的對比.他自然是更青睞於婧妍.

就這樣.伊林彰把岳姨和婧妍接回了伊家.雖然對外宣稱是保姆.但是卻一眼就被敏感的葛珮芸就看出了端倪.她見過岳眉沁.再次見到如此相像的岳姨.心裡已經有了不好的預兆.再一看那個四五歲的小女孩.她的心便揪在了一起.她有一種直覺.那便是她的幸福終於要走向盡頭了.

葛珮芸和伊林彰大鬧一場.所有的淑女形象和良好家教都毀在了這場爭吵里.當然.還有她好不容易經營起來的感情.很多年以後.伊林彰回想起這一幕的時候.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那麼溫文爾雅的一個人.怎麼就可以在一瞬間變得面目全非.

葛珮芸越是無理取鬧.伊林彰就越是懷念起岳眉沁的好.這樣的日子一天一天過下去.葛珮芸整日精神高度緊張.時間久了.便開始草木皆兵起來.

她針對婧妍.那倒是可以理解.可是她連自己的女兒都開始針對起來.當年幼的伊曼偎在她身邊鬧著要聽故事的時候.她再沒了往日的溫和.甚至開始動起手來.

沒有人知道她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可是這家裡的所有人又都是明白的.

再后來的故事.便是以後的事情了.葛珮芸進了精神病院.這一去便是十幾年.

有時候伊曼去看她.她都不認識伊曼了.比起岳婧妍從未見過母親的痛苦.伊曼又何嘗幸福過.

伊林彰從沉思中緩過神來.伊曼聽著過往的故事.感慨是有的.酸澀也是有的.可是這些過往和她現在的生活又有什麼聯繫.伊林彰講述這些不為人知的過去又是為了什麼.

若是過去的伊曼.聽到這樣的一個故事.或許她會流淚.會難過的幾天吃不下飯.更有甚者.她或者會去岳眉沁的墓前替她的爸媽贖罪.可是現在呢.伊曼想的卻是伊林彰講述這段故事的用意和目的.不論是誰.她本能地產生出一種猜忌.永遠無法放下自己的戒備.

當然.誠如伊曼猜想的那般.伊林彰的確是有用意的.他目光柔和.聲音里難得的和善.「伊伊.其實我也很後悔.如果當年我能夠認清自己到底想要什麼.也不會釀成這兩出悲劇.你就留下來.讓我好好補償你們姐妹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