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獻寶救君

第一百二十二章 獻寶救君

貞香蹲在灶前燒水,燒好了拿來一個大木盆,把熱氣騰騰的水一瓢瓢舀進盆里。他跟在她身後嘮叨,由於心愿不被重視而使他心焦,言語也變得結巴了。

「還有……還有那整整一箱……一箱金銀財寶啊!足夠你和孩子們搭車乘船,遠走高飛,坐火車,乘飛機,哪怕乘坐火箭……這路費也夠了。以後,你們可以過錦衣玉食的日子,還能讓丁咚娶媳婦,讓紅雀上大學……」

「你糊塗!」她停下手中的活,站起身打斷他,「那不是逃亡是什麼?是要錢不要命。有什麼比命重要?我看,要讓財寶來救命……救你的命。」

「救我的命?我還要命做什麼?」丁一芳愴然搖頭,「貞香,你忘了……我說過,我之所以活著,就是因為心愿未了,只要你答應收了財寶,了卻我的心愿,我活不活隨他去吧,反正於私於公罪不可赦,與其這樣躲躲藏藏地活著,就像地溝的老鼠,還不如死了的好。你知道逃亡和躲藏的滋味嗎?我受夠了。這些日子趴在墓穴里,整天與鬼為伍,和鬼說話,和鬼躲貓貓。你說,我這樣還不如死了和他們成朋友。」

她好像沒聽見他的話,慢慢站起來一字一句地說:「我看就這樣吧,就這樣……全部上交!就用這些財寶向主席他老人家請罪,讓當官的修建一座巨像……就像電影上,天安門廣場那樣大的巨象。在雲江鑄造主席的金身,這也是好事,大好事,這樣,你就立功了,將功贖罪保住性命,不用像鬼一樣活著。」

「啊……」他大吃一驚,被她的話鎮住,呆立了一會兒包好夜明珠,默默地揣進懷裡,怔怔地看著她,一時語噎。

就在貞香站在盆邊不停地訴說自己的想法時,丁咚開門回家了。或許他的動靜小沒引起注意,丁咚穿過堂屋進廚房,到了燈下他們才發祥。

丁咚一見丁一芳,猶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他怒指著丁一芳語言也結巴起來:

「你……你這個通緝犯!」

貞香回過神來,她一把抱著兒子,不讓他沖向自己的老子。

丁一芳看著兒子,沒有躲藏和退縮,他聽憑丁咚發泄。

「丁一芳,你這個通緝犯,你等著,我要綁了你,公安機關不一槍崩了你才怪呢!」丁咚說這話的時候,就像對一個兇惡的獵物發狠,一邊說,一邊不依不饒地要去找繩子。

「兒子啊,求你了!」貞香突然一把拽住丁咚,在他的面前跪下。

丁咚愣住了,片刻,他嚷道:「媽,你這是幹啥?快起來!難道你要替這個背叛你的畜牲求情?他現在可是通緝犯!」

「要殺你的老子,你這是忤逆,是大逆不道啊!」貞香揚起頭,淚眼看兒子說出了這句話。

丁咚氣惱地拉她拉不動,嘟囔著:「我不認他,不認他。」

「可是,你也不能害他!」貞香厲聲說:「父子之情骨肉親,打斷骨頭連著筋!你如果連自己的親生父親也不放過,菩薩是要降罪的!」

這時,紅雀出現了,她睡眼惺忪站在一邊看著這一幕。當她明白事情的原委時,也和母親一起跪在哥哥面前。

「哥,你就放過他吧,他可是咱們的父親!」

「我沒有這樣的父親!」

丁一芳再不忍貞香一直跪著,泣聲對兒子說:「你混賬啊,就這樣讓你媽跪著?」

丁一芳的話讓丁咚警醒,他氣惱地對母親說:「媽,你起來吧,我答應你,暫且饒了他的命。」

直到黎明雞叫,一家三口仍然未能就財寶贖罪之事達成默契。丁咚一直拉著冷臉,犟著脖子不肯屈就。

「金錢,金銀財寶,那是些什麼東西?是糞土!怎能拿來贖他的罪?他的罪……罪大惡極!」丁咚的氣難平。

貞香搖頭道:「古往今來,以財換命以財贖罪的事還少嗎?就是皇帝老子也會同意,這樣的先例多的很。這麼多金銀財寶,足夠他賠罪了,你為什麼就不同意?」

「哥,你就同意吧!媽的主意很好,這些財寶應該夠贖罪了。」

丁咚低頭思忖著,一會兒「哼」了一聲,騰地站起來,他從自己懷裡掏出印著主席頭像的紅寶書,把它立在櫥櫃前。

「你……跪下!請罪!」

「好,我請罪。」丁一芳老老實實地跪下,跪在紅寶書前。

他雙手相合貼於胸,嘴裡小聲念叨著「我罪該萬死」,「我要將財贖罪」之類的話語,足足跪有十分鐘的光景丁咚才讓他過關,丁咚勉強同意了母親的主意,還讓他自己在廚房洗了個難得的熱水澡。

當天晚上後半夜,丁咚叫上一個親信拿上鐵鍬,在丁一芳的帶領下驅車行駛到墓地外的大路邊,然後步行趕到了墓地。他們挖掘出那箱財寶連夜往回趕,上班時分就到了縣城。丁咚沒有回家,而是把丁一芳和那箱財寶帶到了廠里的兵團辦公室。

當丁咚和親信押解著丁一芳,抬著箱子大搖大擺走進廠區,穿過門廊時,在門衛睽睽之下,他像捕獲了罪大惡極的戰犯似的,讓保安和門衛無不向他行側目禮。

丁咚在裡面開小會,疲憊不堪的丁一芳昏睡辦公室的椅子上。丁咚出來看見了他蜷曲的身子,扔給他一件軍大衣。

「東風兵團」的辦公室原來是厂部辦公室,寬大,敞亮。丁一芳醒來時,裡面的屋子已經有大動靜了,看來,丁咚一直在和麾下商議著什麼。

此刻對丁一芳而言,顯得非常空虛而寂寥。他站起身,長影灑在地上,顧影自憐,巴巴等著。

丁咚和麾下爭論著什麼已經好一會兒了,可還不見他們出來。裡屋的說話聲忽高忽低,隱約可聞。好像關於財寶的去留產生了分歧,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解決的。

辦公室門口有兩個來回踱步的保衛不時交換冷漠的目光,偶爾斜視丁一芳幾眼,就像瞅一堆狗屎。

丁一芳心神不寧,焦灼不安。他最擔心的是貞香的意願不能實現,捨棄了財寶仍然換不來生的希望。

冤不冤啊……他在心裡一遍遍問自己。他一會兒想到「謀財害命」的典故,一會兒又想到「舍財免災」的俗語,不禁伸手摸摸胸口,那兒藏有夜明珠。

無論如何,這個寶物我是不會撒手的了,我要留給貞香……可是,如果我即刻被入獄搜身,或是被拉去槍斃,橫屍郊外,這寶物不是明珠暗投嗎?

他為此苦惱。

這時,小個子突然衝進來,他風急火燎的,看也不看丁一芳一眼,直接衝進了裡間。頓時,他的聲音傳出來。

「司令,快走吧,組織隊伍,帶上傢伙去救援,快!」

「怎麼了?」丁咚問。

「我們和『火炬』幹上了。」

原來,小個子此時來自漢水堤畔的械鬥現場。

今天早上,東風的人和火炬的人在江邊大壩上為爭搶宣傳陣地開始了磨擦,肢體接觸變成武鬥,武鬥演變成鳴槍械鬥,不到一小時的功夫,兩邊各糾集了百十號人,開始了真槍實彈的決戰。東風的人沒想到火炬持槍者不少,他們有手槍,還有機關槍,好像還經過訓練,對使用槍械早已是行家裡手。

東風有人受傷送進了醫院,挑釁者之一的小個子不得不來請示司令搬救兵。

一陣忙亂,接著傳出箱子擦地的摩擦聲,嘈雜的商討開始了,他們七嘴八舌小聲的計劃著什麼,過了一會兒,終於從裡面走出來四個人。

「丁一芳,」丁咚的一個親信向丁一芳發話了:「勒令你在四十八小時內完成深刻的反省報告,然後……」

「然後等我們回來,將你扭送到你該去的地方。」丁咚接上話說。

丁一芳從冥思苦想中回過來,他意識到丁咚這是要去江邊參加武鬥,加入到槍戰的行列。

槍子兒可沒長眼睛,他要去送死……想到此,丁一芳一陣戰慄。

「我也去。」丁一芳毅然決然地口氣把他們搞懵了。

「你算啥?」小個子乜眼看著丁一芳問,另外三個人也瞅著丁一芳。

「我過去打過日本鬼子,會用槍,會使手榴彈,我曾經在日本兵手下救過好幾個人呢……」

丁咚和他的戰友面面相覷。

「你們就批准吧。我……我想將功贖罪。你們不正是用人之際嗎?我的心和你們造反派在一起,我願意以滿腔熱血將功補過,為革命獻身!」

丁一芳不知哪來的勇氣和斗膽,鬼使神差,好像在戲台上,此刻冒出一串自己都覺得陌生的戲詞來,而且越說語音越鏗鏘,情緒也顯得亢奮起來。

「行!現在就批准你加入我們『東風兵團』。」小個子說道。

用不著思考,既然急需用人又有人發話,大家都順其自然,巴不得有能人出來補充戰鬥力。

小個子十分豪爽地說:「願意為革命獻身,當然既往不咎啦,只要你好好乾,在戰鬥中改造自己,出身啊、過去的表現啊,都去他媽的,重在政治表現嘛!司令,我說的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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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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