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零章

對於身為神明的夜斗來說，只要看一眼就能夠明白，朝霧白手中握著的，是貨真價實的神器。

——裏面沒有任何死靈的氣息，僅僅作為神器的存在。

莫名其妙出現的神器外加朝霧白的疑問讓他的腦袋開始隱隱作痛。

綾音——明明是毫無印象的名字，卻偏偏帶着他一族中神器的後綴名，並讓他覺得無比懷念，深深刻在腦海深處，無法抹去的存在。

「她即使魂飛魄散，卻依然還存留了最後一絲意識，附身於我的指環之中，願意長久陪伴與我。」

正如夜斗所說的那樣，大多數神器在得知自己生前的真名繼而回想起生前的遭遇時便會妖化。而作為從一開始就保持着自己的記憶卻依然清醒存在的綾音，她擁有着無比強大的智慧與精神力。

在成為朝霧白的刀后，沒有工作的時候，她便常常研究朝霧白的能力。

所以她才能夠猜到朝霧白根本不屬於她出身的空間，甚至在她的指環中注入了自己的意識。

哪怕擁有過芙羅拉、綾音以及千里這三個名字的同一人已經徹底生死魂滅，她留下來的最後的意識依然會永遠陪伴在朝霧白身邊，作為她的刀為她而戰。

「我並不是一個人，無論我做了什麼，總有能夠陪我走下去的人。」

近至此時被她握在手中的千里，又或者是庫洛姆、沢田綱吉、夏目千枝甚至是很久很久之間曾經喜歡過的新見錦，那些人都是一直以來給了朝霧白最大善意的對象。

她相信他們，也相信自己。

「所以，請將青井千里交給我。」

她擁有背負起弒親者這個罪名的覺悟，卻也確信自己能夠得到幸福。

「吶，我可以問個問題嗎？」

在夜斗確定了朝霧白的覺悟、嚴肅的表情有所鬆動，即將張口的時候，一邊的野良卻忽然笑意盈盈的插話了。

「散發着和那個青井相同味道的妖小姐……你和她，是什麼關係？」

夜斗的臉色當場變了。

聰明如他自然聽出了野良話中的含義，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和野良相處了數百年的他自然也無比清楚對方的性格，這句問話已經是非常危險的信號了。夜斗毫不懷疑只要朝霧白給出了任何沾邊的回答，野良，又或者說父親大人都會立刻改變這次任務的行動目標。

畢竟，比起那個曾經見過一次、麻煩的要死的瘋女人，朝霧白看起來要容易控制多了。

「這個問題很重要嗎？」

幸好，朝霧白還沒有愚蠢到直接回答出口的地步。

就在夜斗慶幸地想着的時候，卻聽到了朝霧白繼續說了下去：「不過告訴你也沒什麼關係……她是我這個世界上唯一血脈相連的親人、我曾經的姐姐。」

卧槽你傻嗎嗎嗎嗎嗎？！

——此乃嗆了一口口水的夜斗心聲。

「啊啦，真是意外。雖然有過這樣的猜測，但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呢……畢竟，你和她沒有一點相像的地方啊。」

話是這麼說，野良的臉上卻絲毫沒有意外的表情。她看起來像是早就知道了，只是求證一般，依舊帶着乖巧的笑容，彷彿天真不知世事的孩童一般打破砂鍋問到底：「但是為什麼是曾經呢？」

她在試圖挖出朝霧白的秘密，觸碰她記憶深處的傷口，讓她也跨越那不能跨越的一線。

那是野良最擅長的心理戰。

夜斗默默握緊了拳頭，正想出聲喝止野良，卻看到了朝霧白對他搖了搖頭。

她看向野良的目光中沒有任何迷茫，面對野良充滿惡意的疑問，向來缺乏表情的臉上甚至帶上了一絲笑容：「因為會無條件聽從姐姐的話的青井白早就死去了。」

十年前，那個擁有着毫不遜於姐姐、甚至超越姐姐才能卻向來對姐姐言聽計從的青井白已經在母親的房間連同母親一起被親生父親殺害，造成了之後無法挽回的結果。十年後，名為朝霧白的少女則將奮力掙脫姐姐設下的牢籠，斬斷束縛她的一切。

「野良。」

有些驚訝於朝霧白即使被問及這樣的問題依然毫不動搖，但也明白再繼續問下去還是很危險，夜斗隱含警告的叫了聲似乎還想說些什麼的野良，制止了她繼續製造疑問。

「我和野良從正門進去，你怎麼辦？」

說話間已經不知不覺走到了他們的目的地，夜斗在靠近大門的地方停了下來，眼角微抽的看着門口站着的數十名黑衣人，出聲詢問朝霧白。

「和夜斗先生一樣。」

這回，夜斗的嘴角也開始抽呀抽了。

「那個啥……他們看不到我和野良，但是你不一樣。我知道你大概對自己的實力很有自信……但是我說，再怎麼樣一次性對上那麼多人的話也有點不妙啊。」

「沒關係的。」

這麼回答著夜斗，朝霧白推開了夜斗試圖阻攔自己的雙手，非常光明正大的朝着那群黑衣人走去。

夜斗忍不住捂臉。

然而意想之中的戰鬥並沒有發生，他聽到了少女平穩柔和的聲音：「我是前來參加繼承式的朝霧白，reborn有給過邀請。」

咦？

「朝霧小姐是吧，reborn先生有給過吩咐。」

攔在門口的兩個西裝革履的黑衣人嚴肅的點了點頭，就這麼輕而易舉的給朝霧白讓了路。

夜斗覺得自己有點反應不太過來。

等等……這是啥情況？這傢伙居然和這種黑手黨有牽扯？而且看起來好像還很熟的樣子？

感覺大腦有點不太反應的過來，夜斗索性放棄了思考，自己也和野良一起大搖大擺的走進了大樓。

朝霧白是從一開始就大致猜到了的。

如果青井千里已經從彭格列的冰窖中出來了的話，那麼她現在最有可能在的地方，就是彭格列十代目的繼承式上。

跟着引導踏入了大廳，沢田綱吉正鮮有的表情嚴肅的在與reborn交談，見到朝霧白時，他的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朝霧同學？聽庫洛姆說你昨天好像狀態很不好的被人送回來……已經沒事了嗎？」

「嗯，沒有太大的問題了。」

對着沢田綱吉點了點頭，朝霧白將目光投向了一邊一群並沒有見過的少年：「那些人是？」

「西蒙家族的成員，來參加阿綱的繼承式。」

回答朝霧白的是reborn，而接着reborn的話說下去的沢田綱吉則看起來有點垂頭喪氣：「本來其實不想繼承什麼彭格列的……但是因為最近出了點事，不管怎麼樣都很在意……」

「是嗎。」

朝霧白僅僅是瞥了他們一眼，便若無其事的收回了目光：「不過那邊那個，戴帽子的大叔，是我那天跟你們說過的那個六道骸二號的容器。」

作為已經和他打過兩次交道的人，朝霧白僅需要一眼就能夠辨認出來，那個看起來有點猥瑣有點不像好人的傢伙，整個人都已經被六道骸二號佔領了的事實。

雖然那傢伙看起來狀態不是很好的樣子……說起來，他之前好像還佔了庫洛姆的身，只不過正好撞到了不太妙的時機，結果真正被朝霧白吸血了的庫洛姆現在倒沒什麼問題，這個傢伙身上卻好像帶了點levele的味道。

reborn正了正神色，一臉嚴肅的看向了她：「白，你確定？」

「我確定。那傢伙……該怎麼說呢，現在是和吸血鬼類似的存在所以很容易就能分辨出來。不過說到底只是個生魂，我不覺得他能掀得起多大風浪。」

沢田綱吉和reborn都是對她吸血鬼的身份有所了解的人，所以朝霧白也並不隱瞞。然而reborn卻搖頭否定了她的說法：「那是在你不了解他身份的情況下。之前我去查了一下，那個男人-大概是彭格列的初代霧守，到現在魂魄都沒有消失，一個了不得的傢伙。」

朝霧白皺了皺眉頭：「但是以他現在的狀態，就算放着不管，過幾天大概也會徹底消失了……比起這個，青井千里呢？」

沢田綱吉的表情僵硬了一下，reborn則是嘆了口氣：「你果然是來找她的嗎。」

「該結束了。」

朝霧白平靜的回答。

——這場青井千里一手策劃的劇本是時候落下帷幕了。

「她在地下。」

「reborn！」

在reborn給出回答之後，一邊的沢田綱吉忍不住叫了一聲：「那個人太危險了！說到底為什麼要放那麼危險的人進來……還有為什麼要告訴朝霧同學那麼危險的人的去向！」

「沢田同學。」

被朝霧白叫到了名字，還在質問reborn的沢田綱吉一愣，有些疑惑的回頭。

「馬上就會結束了。我曾經說過的吧，我有一個不管怎麼樣都必須殺死的對象。」

「我不會後悔，這是我必須背負的罪。我確信，現在的我的話，能夠殺死她。」

沢田綱吉愣住了。

他看出了朝霧白的認真，也確定了她的覺悟。

眼前的朝霧白，擁有着和十年後的她相同的眼神，堅定，充滿了覺悟。

緊握的雙拳漸漸鬆開，沢田綱吉深深吸氣，表情逐漸放鬆，變得柔和了起來：「我知道了……加油，朝霧同學。」

朝霧白微微勾了勾嘴角，她對着沢田綱吉點了點頭，然後將目光投向了站在門口等待她的夜斗。

「我去了。」

——去斬斷過去束縛自己的一切，去背負自己應當承擔起的罪責。

——最後，去取回屬於自己的未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