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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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您起來吃點東西吧。」負責給慕白送食物進去的侍女端著盤子半跪在屏風前頭軟言懇求。

安王從外頭回來之後連一粒米也沒動過,熬好的濃湯被擱在桌上從清澈見底到上頭厚厚的一層白油。燕窩也由溫熱變成了冰涼,王爺最喜歡的茶水也一滴未少。

做主子的拿自己身體過不去,遭殃的自然是他們這些做奴才的。蘇嬤嬤已經發了話,要是誰能讓王爺吃些東西,重重有賞。要是王爺餓著了,他們這群人都得跟著一起餓肚子。

屏風後頭的人還是不說話,侍女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的小腿,祈禱著主子能夠用些東西,肚子卻不合時宜地咕咕叫了起來。

「要廚房去換碗新的過來,吩咐下去,這府裡頭的可以進食了。」倒不是蘇嬤嬤心軟,只是要是下人都餓昏了頭,她主子想吃些東西可就沒人做了,慕白身邊服侍的人得每時每刻都精神抖擻才是。

那侍女連忙行禮稱謝,把冷了的吃食都收拾了出去,歡天喜地的去了外頭宣布好消息。

「這是怎麼了?」蘇嬤嬤走到屏風後面,耐著性子開口問。慕白用背對著她,看不到臉上的表情,只是整個人都籠罩在一種森冷的感覺里,讓人覺著,他的心情並不怎麼好。

「你答應過嬤嬤,生誰的氣也不能拿自個的身子來出氣,要是真傷了心肝脾肺,難過的還不是嬤嬤和你。起來吃些點心吧,好歹墊墊肚子。」

在蘇嬤嬤的記憶裡頭,慕白上一次這樣鬧脾氣還是七八歲的年紀,下意識的她就用了哄小孩的語氣。等到說完了才覺得不妥,一張臉上滿是尷尬,乾脆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等著慕白轉身,再開解一番,要是真有什麼大問題,她說不定還能盡到一份力。

等了半晌,腿都站得有些發麻,蘇嬤嬤沒等來轉身,卻等來一句逐客令:「嬤嬤你出去吧,我想靜一靜。」

「可是……」蘇嬤嬤話沒說完便被打斷。

「本王的身體本王自己知道,嬤嬤還是管好自己,不要管得太過。」

女子又站了一會,等著下人把新鮮的食物又換了上來,這才走了出去,關緊了房門。

等到屋子裡頭安神的熏香都燃成了灰,慕白才從床榻上起來。從茶壺裡倒了些茶水潤了潤有些乾燥的唇。

他並不是在虐待自己,只是覺得心緒有些亂。任誰得知自己被冷落的真相竟是這樣也不會鎮定得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雖然心裡頭有個聲音一直在叫囂要冷靜,冷靜,可無論如何,他想給自己一段時間來整理有些紛亂的思緒。

回想了啟文帝和厲后對自己的態度,再耐著性子一句句的把慕言口中的真相都推敲了一遍。他不得不承認,對方口中的事實至少百分之九十都是實話。

多麼可笑的事實,他曾經盼著的濡慕之情如今看來就是個笑話!慕白有些瘋狂地大笑出聲,徒手震碎了房裡的木桌,又把啟文帝賞賜的一些珍奇古玩砸了粉碎。那把玄鐵做的匕首則插在牆上掛著的未能送出去的畫,刀尖入牆三分,正中畫上女子的眉心。

不消片刻,屋子裡頭一片狼藉。不過慕白身上並沒有傷口,像是蘇嬤嬤說的「自傷只能夠傷到那些關心你的人,你憎惡的人只會拍手稱快。這樣的法子除了讓你身上多幾個窟窿,毫無用處。」他不傻,還沒有到那種用自虐來表現憤怒的癲狂境界。

都是死過一回的人了,發泄夠了自然也就冷靜下來。

愛子心切的父母想盡一切法子來救自己的孩子,對作為工具出生而沒起到作用的孩子冷淡以對,他可以理解,但絕不原諒。

不過既然啟文帝和厲后並不在意他的想法,自然也不會稀罕他的原諒,他也不再需要在花心思在討好對方身上,這父子恩情在他心裡頭到此為止。

至於慕言,不管是前一世還是在重生到未得到真相的之前,前者在他心裡頭都是個非常難跨越的存在,擁有那麼多他所沒有的,懂得那麼多他不會的,文韜武略無所不精,天賜寵兒,是常人花幾輩子的工夫也不一定能夠超越的存在。

無論是在什麼時候,慕白看他總是要仰著頭的,慕言擁有那個能耐和魄力讓旁人覺得低他一頭。

可是這樣可以稱得上高大的形象一下子就破滅了,轟然倒塌,湮滅成粉。不過是個可憐人,把匕首從牆裡拔出來的慕白有些輕蔑地想。

就算再聰明再好看又怎樣,也不過只是個可憐而可嫌的瘋子,要是在自己的下屬面前,慕白完全可以用憐憫的口吻來提起那個男人了。

當真相被赤`裸裸地展現他的面前,不能夠接受的人會崩潰甚至瘋掉,只有足夠堅強的人才能夠面對現實,迅速地理智冷靜下來面對一切。

慕白自然不是前者,但也算不上後者。

從重生開始,他就覺得自己某些思維已經完全脫離正常人的範疇了,甚至可以說,在某些方面他偏離的程度一點也不比慕言的低。只是一直被所謂的倫常壓著,旁人看不出來,他也就覺得自己的想法格外的正常。

不過這樣的不正常沒什麼不好,慕白從架子上扯了雪白的毛巾,一遍遍地擦拭著自己的匕首。明明應該崩潰的思維此刻卻以異於常人的速度運作。

人的感情之所以能夠傷人,是因為被傷的人在乎。厲后已經死了,啟文帝的命也不會多長,就算他們再冷淡,再無情,至少在感情方面對他並不能造成傷害,因為他已經不在乎了。

厲后已經葬入帝陵,是個徹徹底底的死人了,開館戮屍自然不可能,他也沒那個閑工夫和心情去那樣做。畢竟生養一場,他還沒喪心病狂到那種地步。

至於啟文帝,還有好幾年呢。原本他對那把黃燦燦的椅子是沒多大興趣的,可現在想來很有一爭的必要。要是被當做無用工具存在的孩子奪走了他準備好的給最心愛的孩子的東西,那張臉上的表情一定會很好看。

想到那樣的畫面,男子的嘴角都微微地向上翹。

至於慕言,不就是耗嗎?他有那個時間耗得起,而慕言沒有。他比對方小了五個年頭,身體也比對方強健許多。只要提防毒藥這方面,給自己的壓力不要太大,這一世笑到最後的人他絕不會讓慕言來做。

他現在要的,就是靜下心來想想,慕言今日的這番作為究竟是為了什麼,接下來又該以什麼法子來得到自己要的東西。

在屋子裡頭枯坐了兩個時辰,徹底放空了自己的腦子,慕白這才起了身,把房門打開來。

「叫幾個人把屋子裡打掃一下,順便把我扔在地上的畫給燒了。」男子的聲音很是清雅,聽起來和往日沒多大差別,但有感覺有什麼微妙的不同。

一直守在門口的侍女連忙行了禮進去打掃一地的狼藉,見到那張被遺棄了的畫心裡也是一顫,用燭火點燃了一角,那美麗端莊的女子畫像很快被火舌席捲,成了金盆里的一小撮灰塵。

畫中人眉間黑洞洞的一點是刀子戳上去留下的痕迹,而畫上的美人正是死去不久的皇后無疑。

慕白用了些點心飽腹,穿過長長的畫廊,心血來潮地在假山上頭提筆寫了個字,聞訊趕過來的蘇嬤嬤站在他的身後看著自己的小主子發愣。

良久她才聽見對方輕飄飄地砸下兩句看起來毫不相關的話:「皇后死了,府上該清人了。」

對慕白而言,他和慕言的爭鬥,從這一刻才真正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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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獨攬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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