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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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抱琴跪着的地方現在又跪了一個人。李紈垂著淚,小聲分辨道:「太太,爺胃口不好,大夫又說要調養為主,因此昨兒拿老太太賞的紅稻米熬了粥喝了。」

王夫人點點頭,紅稻米難得,一年也不過能分到小半石,又補血又養胃,也算是她盡心了,可是轉念王夫人又想起抱琴那句都吐了,便留心多問了一句,「你可看着他都吃了?」

李紈搖搖頭,「是秋蘭伺候的。」

王夫人氣又上來了,她今日非要好好治治這些不把珠兒身子當回事的丫鬟。因此她一邊連聲差人去叫秋蘭,一邊對李紈道:「當初珠兒生病,我想着蘭兒是你十月懷胎生下來的,母子連心,所以也沒要過來養著,你是怎麼說的!」

李紈低着頭,並不說話,她父親曾是國子監祭酒,從小讓她讀女戒婦德長大,被教的有點老實到呆的地步,不像鳳姐那般會說話,能討老太太和太太喜歡,她心裏就記得一條「從」,所以對於王夫人的指責,她從來都是直勾勾的回過去,要麼就是低頭不說話。要是王夫人心情好的時候,便會說這個兒媳婦老實,沒花花腸子,但是現在這個時候,王夫人心裏的火是越燒越烈了。

「你說能照顧好珠兒!」

王夫人還想說些什麼,秋蘭掀帘子進來,本來臉上的三分笑在見到地上跪着的自家奶奶之後消失的無影無蹤。

「請太太安。」說完這句,秋蘭也站在一邊不吭聲了。王夫人心情好時都不怎麼與下人說笑,除了老太太房裏的人能勉強得太太一個笑臉,她們是哪個牌子上的人,還是老老實實,只求不挨訓便是。

「昨兒,是你伺候的珠兒?」王夫人不緊不慢道。

秋蘭看了李紈一眼道:「回太太話,我前些日子吹了風,頭重鼻塞,怕饒了大爺的靜養,因此這兩日是飲月照顧的大爺。」

王夫人狠狠瞪了李紈一眼,又差人去喊飲月了。

要說這事兒擱在平常倒也沒什麼,比如賈政基本三餐都不和王夫人一起吃,王夫人也是想起來了才問一句。至於伺候賈珠的丫鬟,不管是秋蘭還是飲月,對主子來說都是丫鬟,具體是誰做的,完全沒差別。

王夫人為了賈珠的事情大發雷霆,抱琴則是跟着元春在王嬤嬤處進行進宮前的最後準備。

明年就是選秀年了,雖然正日子還沒定下,但是按照往年的慣例,不是端午前後就是中秋前後,總之是避開酷暑,具體的時間則要看皇帝的心情如何了。

進宮一是選的秀女的家世背景是否清白,二來則是秀女的容貌品德。像元春這樣,祖父是國公,父親也是大小個官,再加上元春臉圓圓的,特別招上了年紀的人喜歡,因此一般都能挺過兩輪,直接殺入在宮中住三個月,考察品行的環節的。

王嬤嬤要講的,就是在宮中如何行事,又或者是各宮主子們的喜好,皇帝的喜好等等。

雖然她講不出來什麼該做,但是什麼不該做,做什麼會掉腦袋,她在宮裏待了十幾年,知道的是一清二楚。

當然,記事的主要是身邊的丫鬟,也就是抱琴,元春只聽過一遍,留個印象就好。

「像府上姑娘的家室品德,再加上明年的參加選秀的姑娘也沒什麼家室特別出眾的,因此我估摸著若是進了宮,至少是個嬪,不過陛下年紀大了,也有可能是皇子側妃。」王嬤嬤看着手上非官方版本的秀女名單,跟賈母和王夫人說道。

賈母和善一笑,雖定着臉,但眼角的褶子比平常多了三五分,想必是十分滿意的,「還不快攙着你王嬤嬤下去吃果子。」

聽着王嬤嬤講課,又拿起軍訓的駕駛,被一遍遍的訓練如何走路,如何行禮,抱琴漸漸安下心來。

為了元春進宮,她這個大丫鬟已經被訓練了快兩年了,現在再去找一個怕是無論如何都來不及了,顧及到這一點,榮府上下想必也不會將她怎麼樣了。

元春的晚飯是在賈母處吃的,老太太喜歡熱鬧,因此每日的晚飯都是喊了榮府里所有的姑娘小子一起的,甚至連賈蘭和惜春這種都不能自己走路的都在列,當然這個名單不包括賈環。王夫人是故意,趙姨娘是有心也不知道往哪兒使,因此賈環被教得天生帶了三分粗魯,老太太很是看不上眼。

抱琴在外面等著,她得等元春吃完飯,將她送回房裏,安排人伺候她梳洗,這一天的事才算是全完了。

今晚上不輪她上夜,她便收拾收拾東西先回家看看。手上還提了一盤王夫人賞的點心,奶油松瓤卷酥。

原來王夫人將伺候賈珠的下人敲打一頓之後,又想起抱琴一個伺候大小姐的,整日跟着王嬤嬤學宮規,還能知道賈珠沒吃多少東西,可見上心,因此便在桌上挑了碗沒動過的點心賞了下去。

賞了抱琴點心,王夫人又有點埋怨老太太,要不是當初她神來一筆說李紈剛進門,讓小兩口多處處,抱琴可就跟了賈珠了,要是抱琴在賈珠身邊,賈珠的身子至於成這樣嗎。

埋怨老太太是不敢說出來的,但是埋怨李紈,王夫人就敢拿出點兒實際行動了,李紈在王夫人屋裏跪了小半個時辰,來來往往賈珠的四個通房丫鬟全看見了,兩個李紈帶進來的或許是擔心居多,但是榮府的那兩個,巴不得她多跪一會呢。

「抱琴那丫頭有孝心,昨兒聽說她媽媽磕了一跤,出了血,都急暈了。今早上我見她兩個眼睛底下烏青一片,怪心疼人的。」王夫人解釋道。

老太太點點頭,人上了年紀,可不就喜歡有孝心的嗎,說:「這兩日不許累着她,免了她的上夜。」

有孝心?李紈聽在耳里,心想抱琴暈了可不是為這個,昨天太太為這事還有點不高興,今兒就賞了她點心?沒根沒據的。

抱琴的父母住在一起,都在賈府東北角的院落里,因為抱琴在大小姐身邊當大丫鬟,又得王夫人青眼,管事的給分了一排三間屋子。

哥哥今年二十了,還沒娶妻,住在西北角供給沒成親的小廝的院落,弟弟才七歲,現在還幹不了什麼活,每日就是跟在母親身後,在她漿洗衣服的時候搭把手。

「媽媽。」抱琴叫了一聲,掀開了門簾。

屋裏有點煙霧繚繞,她爹梁豐舉著個煙袋,抽著正歡,母親趙氏則坐在炕頭,手裏縫縫補補的不知道是什麼。

「爹,少抽點煙。」抱琴皺了皺眉。

梁豐看她一眼,從炕上下來,道:「你媽擔心你一天了。」說完,他提着煙袋到院子裏去了。

「太太可有為難你?」趙氏問道。

抱琴挨着趙氏坐下,將手上的東西放在炕頭上,搖搖頭道:「沒有,太太沒說什麼。這是太太賞下的點心,我想着小寶就愛吃這些油膩東西,便帶來給他了。」

趙氏將盒子掀開一半看了看,裏面金燦燦四個酥皮點心,做的很是精緻,加起來也沒她手大。「小寶睡了,明早兒見了指定高興。」

「唉。」抱琴嘆了口氣,小聲道:「媽媽,我現在才知道,我這念頭是打錯了。」

趙氏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現在還不晚,你好好跟着大小姐。」

抱琴點了點頭,說:「我原想着珠大爺是府里第一有出息的,太太原先又是那樣的打算……」

「不怪你,珠大爺那模樣,那人品,你看看這闔府上下,那個眼睛不在他身上。」

抱琴往進湊了湊,貼在趙氏耳邊道:「媽媽,你知道我原先打錯主意,分了許多心在他身上。」說到這兒,抱琴故意頓了頓,「珠大爺怕是真不好了。今天我在太太處扶了他一把,怕是還沒小寶重呢。」

趙氏很是驚恐,抱琴又拋出一個重磅炸彈說:「而且珠大爺昨兒統共進了三口粥,還吐了兩口。」

「我的兒,這事兒你心裏有數就行,別跟任何人說。」趙氏急忙跳下床,掀開門簾一看,院子只有自家男人一亮一亮的煙袋,這才放下心來,又強調道:「你跟着大小姐,別的事兒少摻和。」

「媽,你放心。我現在才明白,只有跟着大小姐出去了,咱家裏才能有出路。」

「你明白就好。這些年府上是越來越節儉了,原先的大小姐衣服至多穿兩回,現在的大小姐,她上季做的新衣裳我都洗過四次了。」

抱琴又跟趙氏說了幾句,看着時辰差不多了,便說要回去了。這時,梁豐進來,在炕頭的小柜子裏摸了摸,拿出個油紙包遞給抱琴,笑得有些羞澀,「閨女,這是我今兒趕車出去得空兒買的大棗,你拿去補補身子。」

「你行了。」趙氏抬胳膊扒拉了一下,道:「姑娘跟着大小姐,什麼好東西沒有。」

抱琴心中一熱,將紙包接了過來,笑着道:「看着就甜,我明早起來就拿它泡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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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抱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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