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 夜談

二一 夜談

晚宴過後閑聊一會兒后,將軍讓下人安排他們客房就寢。

張神醫來到方毅的房間,一番客套之後便轉彎抹角地問方毅有關醫術的問題。他還局限在祖傳秘方時代,受醫學世家世代相傳的影響,以為方毅會保密不告訴他,沒想到他問什麼問題方毅都會很詳細的告訴他,儘管有很多他不能理解,卻又感覺到好像悟到了什麼東西。

張神醫見無論什麼問題方毅都能很仔細的給他解釋儘管自己有很多似懂非懂甚至徹底不懂便開始了滔滔不絕的敘說:

「乾元三年(公元760年),老朽祖上就是因給元帥府行軍司馬李靜忠的弟弟看病,因診斷得是絞腸痧而無能為力,李靜忠的弟弟兩天後就死了。為此我家上下幾十口被李靜忠隨便捏造了個罪名,舉家流放到這邊陲大漠,幸被瓜洲曹氏家族收留,才在此安家近十代啊。我們世家也給人做清創手術的,只不過那些都是四肢的外傷而已,麻服散、止血散經過世代改進配方也頗是有效,特別是我家改進了配方的柴胡湯降熱效果奇好。但人肚子裡邊的五臟六腑俺們世代不敢擅自動刀啊。為醫之道最大悲哀莫過於自己已明確診出病人之症卻眼睜睜看著病人死去而無能為力,造孽啊……」

「張神醫千萬別這麼說,急性闌尾炎,也就是絞腸痧本來就是死亡率很高的疾病,您能夠用中藥控制炎症繼續發展已經很不容易了。」方毅從兜里拿出一張紙,用筆畫了個人體內臟簡圖,給張神醫簡要介紹了人體結構,介紹了各臟器的功能及關係以及大概位置。

張神醫很少在戰場上救治傷兵,但礙於情面也經常給重傷員療傷,穿胸破腹的傷員也見過不少,雖然對這類傷員不能救治但對內臟器官並不陌生。他吃驚的看著這個比自己年輕二三十歲的人竟然對人體內部臟器有著如此透徹的了解,不禁問道:

「敢問先生從哪兒來?貴處的大夫都像您一樣高深嗎?」因為張神醫已經兩次聽到方毅說自己只是一個「普通的醫生」而已。

方毅說:「如果說高深的話我們跟您比起來差遠了,您手指一搭馬上就知道病人是什麼病,能不能治。而我們只能根據病人的臨床癥狀或家屬詳細敘述才能判斷病人可能是什麼病,僅僅是可能。要依靠儀器進行進一步檢查或化驗才能確診病人病情。」

「儀器化驗?」

「……噢,就是通過機器觀察人體內部器官,根據性狀判斷器官部位有病變或是正常。就拿絞腸痧來說,我們根據病人的敘述癥狀懷疑得此病時就會通過彩超(彩色多普勒超聲診斷儀)進行檢查,或者通過血常規化驗,查看病人白細胞計數是否增多來進一步確認,而且還有百分之十、也就是一成的誤診率。哪像您手指一搭就能確定病人是什麼病。」

「方大夫你是說你不擅長把脈?」張神醫吃驚的問。

「很慚愧,不是不擅長,是不會,一點兒也不會。」

「那你們那兒的大夫怎麼給人診病?

「慚愧的很,我們那兒的大夫已經退化到離開儀器設備就不會給病人看病的地步了。。。。。。」

「啊?」

「是真的,我們那兒的儀器可以看到人腦袋裡邊,身體裡邊的東西,可以看到人的骨頭。還有通過化驗血液體液可以知道是什麼引起的感染等等。。。。。。」

「哦。。。。。。」

「就像你可以通過把脈就能知道將軍的女兒得的是絞腸痧,而我們只能通過詢問知道病人腹疼、發燒、嘔吐等一系列癥狀經過分析才能判斷可能是絞腸痧,而且僅僅是可能而已,雖然我們那兒有彩超看以看到闌尾,但也僅僅對部分患者可用。」方毅遺憾的說。

「您家府上……」

「不好意思,我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就我一個人是醫生。」

「……?」張神醫滿臉的詫異:「難道說您也是從小就跟師傅學醫了?」

「不是,」方毅突然想起這一時期的大夫都是代代相傳的,偷師學藝的只能是野大夫,或者從小被送入醫術家庭從家奴做起等等:「是這樣,在我們那兒大部分大夫也都是從小上學,學習普通知識十幾年,進入大學以後才開始學醫的,而且我們學的只是診斷學、藥理學、解剖學等等。然後通過實習積累臨床經驗,也是慢慢熬出來的……」

「解剖?」

「哦,就是先從蛤蟆、兔子等小動物開始動刀實驗,再通過屍體解剖進一步熟悉人體結構……張神醫,以後有機會你要不要在傷兵身上練練手?順便熟悉一下人體結構?這年頭只要打仗就會有成堆的傷兵,對學習解剖極為有利的。」

「再說吧,我已經老了,笨手笨腳的,恐怕不能勝任。」張神醫又接著說:「犬子也隨老朽行醫多年,今年三十有三,小兒子也近三十,可否跟隨先生學習此道?」

「當然可以,只是我們所帶的藥品有限,而且兩年後就失效不能再用,貴公子即使學會闌尾手術恐怕兩三年後也很難再做了,除非咱們能開發出能抗感染的中草藥。不過學習一下人體解剖了解一點兒人體各臟器的位置功能也不錯的。對他們以後行醫絕對會有很大的幫助的。」方毅解釋說。

「方先生是說麻醉用的葯嗎?」張神醫問道:「老朽家傳的麻服散也有很好的止疼功效,一般壯漢服用以後可以扛得住在肚皮上動刀子的。」

「麻醉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預防感染,」方毅繼續給張神醫解釋:「就像咱們吃剩下的飯菜如果在溫熱的環境下放置幾天肯定會腐敗壞掉,對吧?」

「嗯。」

「人體也是如此,如果切開肚皮,而沒有相應的抗生素抑制細菌生長,內部臟器也會感染,嚴重的話也會死的。就像商隊的那個武師,他就是因為腹部受傷引起的嚴重感染。我們只是給他打了一針的青霉素,就是殺死細菌的那個,這樣就解決了感染,武師就退熱了,下來腹部清創包紮傷口你都知道的。」

「你是說控制感染的葯?」張神醫的理解能力的確不凡。

「是的,這些葯能殺死讓人感染髮燒的細菌,又不傷害人體,但這種葯保存的期限不長,一般是二到五年,極個別的葯保存期可能長一些,但藥效會略微降低毒副作用增大。水銀砒霜也能殺死細菌,但也能殺死病人,所以就不能用。就是這個意思。」

「敢問方大夫是從哪裡來?貴處的醫術如此先進,竟然能配出這麼神奇的葯來,方大夫您可曾知道此類藥物的配方?」

對張神醫強悍的理解能力方毅也感到欽佩,同時也為自己失言說出這麼多自己無法再回答的秘密感到懊惱,想要配方?就算把分子式、結構式給你你能認識嗎?更別提想製造出來了,就目前這處境,幾百年內恐怕是製造不出來的:「我們來自內陸,出來遊玩不幸流落此地。至於抗菌葯的配方我實在是不知道,僅僅是會使用、知道其作用機理而已。」

「哦。。。。。。」張神醫陷入沉思中。

「我們那兒雖然也用中草藥,但一般還是用西藥的多,就是我剛才說的那些葯,通過工廠製造出來的葯。當然,祖宗也有許多東西是比我們先進的。就拿你的針灸把脈之術,到了我們那一代,像神醫您這樣的把脈之術已經快滅絕了,可惜啊。。。。。。不過令公子跟我們學習解剖一事隨時都可以的。」

「多謝方大夫了!」

「不敢當。」

「儘管祖訓技不外傳,但老朽還是決定只要方大夫您若學診脈之術老朽決不隱瞞儘力傳授。」

「我是想學啊,不過我知道已經太晚了,我這輩子都學不會把脈診病的」方毅遺憾的說:「儘管我可能比你更清楚脈搏心跳的原理。」

說著方毅又在紙上畫了個血液循環簡圖,簡要介紹了左右心房和心室的關係以及血液循環的原理和功能。

張神醫納悶了:「方大夫,你對脈搏了解的如此之透徹竟然不會診脈?難道您處學醫不學脈象之術?」

「心跳和脈搏雖說也算是一回事,我們可以從心跳中知道病人心臟功能的強弱,也可以知道因供血不足引起各臟器的功能異常,但附加的心跳上的其他各臟器功能表現我們西醫是真的悟不出來的,要不我們那兒就把診脈稱為『玄學』就是這個道理。」

「那你們學醫之術都學些什麼?」

「我們那兒醫學院學醫之初就是學習病理學藥理學人體結構以及藥物在人體內的作用機理、代謝過程等,再就是結合實踐積累經驗,雖然我們能夠控制脈搏的強弱快慢,但確實不能從脈搏的細微之處診斷出病人的內部臟器的病理。」

「你們也能控制脈象的強弱快慢?」

「能,而且比咱們傳統的中藥來的更快,我們有些藥物甚至可以在瞬息之間增強或者減弱心臟的供血流量,也可以讓藥效在幾天後出現效果。」

「人說隔行如隔山,沒想到同行之間也相隔如山啊。」

「神醫錯了,在我們那兒西醫和傳統中醫本來就是兩個學科,而且相差甚遠。就像我也是醫生卻不會診脈一樣,所以張神醫您大可不必為此懊惱,畢竟尺有所短寸有所長。」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哈哈哈哈」

兩人酣談至深夜張神醫才戀戀不捨的離開。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穿越後周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其他 穿越後周
上一章下一章

二一 夜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