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17

顧輕舟這趟出國沒有白去，回來沒幾天,張老頭就已經開始向院里申請資金,準備進新設備的事。由於顧輕舟是這次約談的主要負責人,又在國外用了三年進口設備,理所應當的,這次的重擔又落在了他的頭上。

加上這個任務,還有他之前一直在做的項目,時間肯定都不夠用的。但最讓厲子茜佩服的是,顧輕舟竟然還有精力挑剔他們的實驗報告。

周一例行的報告會，顧輕舟幾乎冷著臉把所有人的實驗成果挨個批了個遍，他們幾個悶不吭聲，厲子茜更是大氣不敢喘，默默地低著頭,生怕太顯眼成為被攻擊的對象。

一輪下來，他們被批的體無完膚，張一帆都汗涔涔的。

終於從顧輕舟的辦公室出來，幾個人同時鬆了口氣。

「薛家揚學長的方法根本不管用啊，剛才那場合、那氣氛，我要是往死里誇顧Sir，顧Sir估計把我吃了的心都有了。」張一帆拿張紙巾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那種方法只適用於私下裡啦，在學術方面，顧Sir一直要求甚高。你看子茜，和顧Sir出差那麼久，孤男寡女的怎麼也該有點革命感情了吧？可你看剛才，顧Sir批她批的最不留情面了。」譚芊芊用同情的目光看向厲子茜。

厲子茜其實也發毛，沒想到休整兩天，顧輕舟就跟她六親不認了！

「不行，我得去吃點好東西壓壓驚。」厲子茜心有餘悸的說。

「好啊好啊，我也得壓！」譚芊芊附議。

幾個人坐車來到距離學校不遠的川菜館，這館子在她們學校邊上已經開了很多年，口碑一直不錯，厲子茜經常會來吃。

四個人一進門，就被服務生帶到了靠窗的位置。

厲子茜點了最愛吃的辣子雞，其他的選擇權則交到剩下的三人手裡。

十二點多，川菜館里的學生已經漸漸多了起來，厲子茜吃得特爽，都吃出汗來了，她推了推身邊的譚芊芊，說，「來張紙巾，親愛的。」

此時，譚芊芊的目光停留在前方的某一處，皺著眉頭湊過來，「你看那人是不是有點眼熟？」

厲子茜納悶的順著譚芊芊示意的方向看過去，門口處站著一抹高大的身影，穿著大學部教職工統一發放的灰色西裝，一頭利落的短髮，很顯朝氣。

她對這人的背影很熟悉，幾乎一眼就認出他是誰。

不知是不是她們這邊的視線太過灼熱，他似乎有所感應，徐徐的轉過身，視線在飯館內搜尋了一圈，最後在空中和她相遇。

同時，聽到身邊的譚芊芊半帶驚訝的說，「沒想到還真是他！」

和陶然對視了大約兩秒，厲子茜不慌不忙的將目光移開，重新回到桌上的美食。而身邊的譚芊芊卻正光明正大的觀望他，須臾，用手肘碰了碰她，道，「他過來了。」

「嗨，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你。」他來到他們這一桌，打招呼。

他都已經出聲，厲子茜不好當做看不到。

抬起頭對他微笑，她也客氣道，「是啊，好巧，來這裡吃飯？」

坐在對面的麥瑤和張一帆的眼神跟掃描儀似的，在他們三人身上掃來掃去，厲子茜只當看不到。

「吃了兩三天食堂，想換換口味。」陶然看了一眼她面前已經吃掉三分之二的辣子雞，抿出一抹笑意，「你好像對這道菜特別鐘意，吃了這麼多年還這麼喜歡。」

厲子茜乾笑兩聲，和他實在沒什麼話題好聊的。

譚芊芊這時開口，問，「聽說你要回來學校教書？」

譚芊芊出聲才算把陶然的注意力從厲子茜的身上拉走，他笑笑，自我打趣道，「看我這身老土的裝扮就知道了吧？剛入職，先和老師們取取經，明年開學就可以正式帶班了。」

譚芊芊說，「哦，那恭喜了。」

譚芊芊這聲恭喜著實沒什麼誠意，而厲子茜又悶頭吃飯，一時間氣氛也變得尷尬起來。

「方老師還等著我，我先走了。」陶然盯著厲子茜的頭頂，說，「有時間我們湊一塊敘敘舊。」

厲子茜點點頭。

陶然前腳一走，譚芊芊就冷哼一聲，「誰跟他有舊可敘！」

張一帆瞧一眼厲子茜這狀態，也能看出點端倪，八卦轟轟的問，「EX？」

厲子茜白他一眼，「E個屁，吃你的吧！」

譚芊芊噗嗤笑一聲，「說你精吧，關鍵時刻又挺傻。這時候非要惹子茜，打你都活該！」

麥瑤也跟著笑，張一帆則撇撇嘴，真是碰一鼻子灰。

吃完飯，下午幾個人回到實驗室。

張一帆簡直就像一個衚衕大媽，對陶然的身份一直糾纏不休。

譚芊芊被他問得煩了，敷衍，「對對對，就是子茜的前男友啦，不過都分了快兩年了，沒什麼料可八了，您老就消停會兒吧。」

張一帆總算是滿足了一點，說，「我就說嘛，那人看子茜的眼神一點特曖昧，一看就是關係匪淺的樣子。」

麥瑤無語，「你一個大男人，怎麼比我們女孩子還八卦？」

張一帆無辜，「還不是整天跟你們混才混成這樣，身邊都是女人，我都開始分泌雌性激素了。」

這邊玩笑著，可絲毫沒感染到厲子茜，她仍舊安安靜靜的做自己的實驗。無意間抬起頭，沒想到卻看到顧輕舟站在實驗室的門口，不知道來了多久了。

譚芊芊第二個發現他，忙正經道，「顧Sir，你不是要去院里開會？」

「嗯，過來取點資料。」顧輕舟的視線從厲子茜臉上移開，聲音平鋪直敘，沒什麼起伏。

他在這，大家都戰戰兢兢的，許是他也有所察覺，找到需要的東西就閃人了。

厲子茜下午的進度還算不錯，回到宿舍后完全不想動，草草的做個炒飯當做晚飯，然後爬上網找資料，為下面要做的項目搜集資料。

找到一半，QQ忽然響了起來。

她目光掃過右下角，一個常年灰暗的頭像卻在今天亮了起來。

前幾年，她特別愛吃雞翅膀，網名隨手取了一個『揮著雞翅膀的女孩』，當年陶然為了配合她，網名更無厘頭，叫『長著兔耳朵的男孩』。

後來經歷了分手，他的網名改過無數次，但惟獨頭像始終沒有變過。

所以厲子茜一眼就知道是誰發來的信息。

難忘初心：在忙？

厲子茜本不想回的，但她現在是在線狀態，就這麼忽視好像太刻意了。

揮著雞翅膀的女孩：嗯，在查資料。

難忘初心：沒想到你的網名還是這個，還喜歡吃雞翅膀？

揮著雞翅膀的女孩：還好。

難忘初心：那正好，我知道有一家做炸雞翅的非常地道，明天我下午沒課，帶你去吃？

厲子茜一怔，他這算是約她出去嗎？

揮著雞翅膀的女孩：明天要和頭頭談新項目，沒時間，Sorry。

過了一會兒，他才回：沒關係，等你什麼時候有空我再帶你去。

厲子茜借口還要忙，和陶然道別後關掉了聊天窗口，真不知道這人想做什麼。

厲子茜打開網頁想繼續之前的事，但不知怎的，忽然就想起了顧輕舟。

他那樣的人，不知道用不用QQ這麼平民化的聊天工具。

厲子茜壓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而且未來他可能還要帶自己一年，找他要個QQ號總不過分吧？

厲子茜猶豫一下，還是發了個簡訊給顧輕舟：顧同學，你用QQ嗎？

過了一會兒，顧輕舟才回：用。XXXXXXXXX

竟然這麼主動就給她了，而且還是九位數，厲子茜在心裡竊笑，馬不停蹄的把顧輕舟加為好友。

這次沒讓她等太久，顧輕舟就點了同意。

聽人說，想要徹底的了解一個人，翻翻他的空間就可以了。

顧輕舟的網名簡單的可以，就是他的名字，簽名是一句非常有哲理而厲子茜又看不懂的話：這片黑暗其實是光明。

而他的空間，竟然設置了許可權！

厲子茜的小詭計沒有得逞，蔫蔫的關掉瀏覽器，敗興而歸。

揮著雞翅膀的女孩：顧同學，你的空間里是不是有黑歷史？竟然還上鎖！

過會兒，他回：報告寫好了？

揮著雞翅膀的女孩：……

她發現，和這個人真的是聊不起來，三句不離本行。

許是看她很久沒有回話，顧輕舟又發過來一條消息。

顧輕舟：明天中午來我的辦公室一趟，給你點資料看看，我發現你的專業性真的很弱。

厲子茜真的很想無視這個男人，給她資料就給唄，為什麼還要損她一句呢？

揮著雞翅膀的女孩：好的，謝謝顧同學。

顧輕舟：中午過來就行。

厲子茜不知道他為什麼又強調一下中午，可能他只有那個時間才有功夫見她把。

剛要回話，又見對話框跳出一行字：中午時間夠的話，一起吃個飯。

和剛才面對陶然的邀約反應不同，厲子茜幾乎立刻回了個肯定的答案給顧輕舟。

顧同學明天會不會親手下廚呢？好懷念他做的海鮮粥啊……

-

轉天中午，厲子茜準時來到顧輕舟的辦公室。

難得的，他今天沒有被一堆分析報告所淹沒。見到她來，顧輕舟打開抽屜，拿出厚厚一沓現列印出來的資料遞給她。

「好好看看這些，都是你日常實驗會用到的，比你看教科書會有用一些。」

厲子茜傻傻的接過，此時外面溫度這麼低，這些紙張卻還帶著微熱的溫度，可見是剛從印表機里打出來的。這麼多頁，即便是列印也要很長時間了。

更何況，還要將它們找出來，一一整理好……

這一刻，厲子茜感動壞了。他這麼忙，竟然還得花時間為她的專業技能操心。

一對比自己總是得過且過的態度，真的太對不起他的這份心意了。

「顧同學，謝謝你，你對我這麼好，我一定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來報答你。」

顧輕舟被她這一番認真的宣誓逗笑了，是真的笑了，薄而淺紅的唇上揚起溫柔的弧度，連眼睛都更閃耀了。

「我不求你天天向上，只希望你別給我丟人，就行了。」

厲子茜感慨，「那你的要求也不低啊！」

顧輕舟愣了一愣，隨後忍俊不禁。

兩人一同下了樓，顧輕舟還算紳士，先將那一沓資料接了過去，厲子茜落得一身輕。

顧輕舟顯然並不想回去做著吃，他說他根本沒時間準備食材。

厲子茜抱憾，那隻能等下次嘍。

剛走出實驗樓，忽然有人叫住她，「子茜！」

厲子茜聽到后疑惑的轉過身，陶然從不遠處一顆已經掉光樹葉的大樹那裡跑了過來。因為做了幾年的籃球運動員，陶然和顧輕舟站在一起的時候，兩人身高差不多。但身體素質比起來，還是陶然壯實了一些。

「剛剛半路上遇到譚芊芊，她說你還在實驗樓，我也恰好路過，就來看看。」陶然先對顧輕舟點頭示意，隨後對她說道。

厲子茜沒有拆穿他的謊話，為什麼是謊話？一，譚芊芊不會輕易向陶然泄露她的行蹤。二呢，陶然帶的大學部和實驗樓是兩個方向，他們這邊既沒有籃球場，又沒有大食堂，他怎麼會從這裡路過。

「哦，那你現在看完了嗎？」她問。

陶然臉上閃過一瞬間的不自然，但還是笑著對她說，「昨天和你說過的，想請你吃飯，所以，想看看你忙不忙。」

厲子茜在心裡嘆氣，態度沒有那麼尖銳了，說，「真的抱歉，我和顧Sir還有事情要談。」

陶然這時望向她身後一言不發的男人，清冷的眼神，清冷的表情。

顧輕舟，他們學校的傳奇人物，他還是有些耳聞的。

陶然又對著他點點頭，然後轉向厲子茜，「那等你有空吧，我先走了。」

厲子茜沉默的看著陶然離開，轉過身，顧輕舟的視線還停留在前方，面容冷肅的幾分。

「顧同學？」

「他就是……那個陶然？」他緩緩開口，眼帘垂下，眸子對上她的。

厲子茜猛然間想起之前為了博同情編的那番話，雖然並不是全部都是假的，但也的確誇大了部分事實。但她當時怎麼會知道，當初一心想要出國發展的陶然竟然會突然回國，而且還回到她們學校做了老師？

這下該怎麼圓呢？

她乾笑一聲，「是、是啊。」

顧輕舟目不轉睛的盯著她，「你準備和他複合？」

咦？

厲子茜奇怪的和他對視，這問題是不是……有點涉及到隱私了？

不過，他是從那隻眼睛看出她們有複合的跡象的？

能無中生有，他也是太神了……